谢怜道:“都跑了?那这乱子的确是够大的。”
君吾道:“所以近来恐怕各殿武神要多费心,彻查各自的管辖区域了。”
谢怜忍不住道:“帝君,那……我呢?”
说实话,他现在也搞不清楚自己到底算是什么神。按他本业来看,应该算破烂神,但他好歹前两次都是作为武神飞升的,现在也是基本在把他当武神用。而且他也并没什么管辖范围。沉吟片刻,君吾道:“仙乐,你,和奇英一道吧。奇英呢?”
的确没在神武殿上看到那少年。或许是近来上天庭接二连三出事,灵文殿忙得飞起,灵文也多了几层黑眼圈,道:“奇英已经许久没来集议了,从来都联系不上。”
旁的神官有砸了咂嘴的:“这小子又跑哪儿去了?”
“又没来啊?可以天天不来集议,真羡慕。”
君吾道:“奇英现下不知去了哪里。我会让他去找你,然后对你们下发任务。”
谢怜欠首,道:“是。”
人间已入秋,天气微凉。谢怜虽身着单衣也不觉寒冷,但回去路上刚好看到有小贩叫卖便宜旧衣,看看价格划算,便用收破烂的钱买了两件。他虽穿不上,但总会有人需要。
没到菩荠观,他远远便看到一个脸缠绷带的少年默默在观前扫地,将金黄的落叶扫作一堆。
谢怜大是奇怪,上去一看才发现是住在村尾的一个少年。这少年家中无人,以往是靠全村人救济和做点零工勉强糊口,有时谢怜看他揭不开锅也送点米或馒头过去,今天怎么到这里来了?
谢怜拿了扫帚,道:“谢谢!你今天怎么到这儿来啦?要进来坐坐吃个饭吗?”
花城回了鬼市,戚容抓了谷子逃跑。前段时间觉得菩荠观很挤,现在却突然冷清了。他开口邀请,那少年自然点头。
请他进观里坐定后,谢怜提着斧头出了门。以往都花城劈柴,轮到他自己,不知为什么总觉得劈得没有花城好。不一会儿,那少年又走了出来,似要帮忙,谢怜道:“不用啦,我劈好了。对了,我到镇上收回了两件衣裳,虽然是旧衣,但挺干净的。你要不嫌弃的话,看看合不合身?”
那少年用力点头,谢怜便进门找到衣服交给他去试,自己准备做饭。
那夜,花城后来又连连追问,谢怜始终一口咬死了二人只是打了一架。铜炉山重开,花城也多了些事要应付。如果真的让新一位绝境鬼王出世了,对三界都会形成冲击。花城和黑水,虽然一个高调,一个低调,但都很有格调,都算是自持身份、自有分寸,谁知道这次会生出个什么样的东西?万一生出个戚容那样的疯子,还要和他们分地盘,那就棘手得很了。于是,谢怜借口近日多事之秋,说二人最好这段时间各自忙各自的,暂时先别见面,忙完了再约,便和和气气地告别了。
虽然显得突兀又冷淡,仿佛翻脸不认人,但谢怜实在是没办法。
他暂时没信心能藏好。
这时,他身后的少年忽然开口道:“火。”
“……???”
谢怜这才发现,心不在焉中,一时没留神,他居然又拿起了铁锅和锅铲,把刚带回菩荠观的肉和菜又糟蹋了。锅底的火蹿了几尺高,就快烧着天花板了,连忙一掌拍熄灭。但是拍得太用力,把整个灶台都拍塌了。这么乒乒乓乓一阵,谢怜懵了,一手拿锅,不知所措。正是吃饭的时刻,村民们都捧着大碗在门口吃得欢,被吓得又围了过来:“怎么了?!怎么了?!小谢道长,你屋子又炸了吗?!”
谢怜忙打开窗子,道:“没事,没事!咳咳咳咳……”
村长过来看了一眼,道:“哎哟我的妈,惨成这样!小谢道长,我看你还是把小花叫回来吧!”
默然片刻,谢怜道:“算了。毕竟……他又不是我家里的人。他也有自己的事的。”
等他回过神来时,那少年已经帮忙收拾了满地狼藉,桌子上也多了一盘姹紫嫣红的东西,是他走神的时候胡乱装盘的。如果上次那碗东西,配取个名字叫百年好合羹,那么这次,就应该叫万紫千红小炒肉。恐怕除了花城,没第二个人能吃下这种东西了。谢怜自己都看不下去了,转身去洗锅,揉了揉眉心,道:“算了,别吃了,倒掉吧。”
谁知,他洗了锅再一转身,却见那少年接过了盘子,已经默默吃下去了。谢怜一惊,连忙上来阻拦,扶住他道:“你没事吧?!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那少年摇了摇头。绷带把他的脸遮得严严实实,看不出他到底什么表情。连戚容和黑水吃了他做的东西后都会神智不清,这少年居然还能挺住,究竟是饿到了一定地步还是他有所进步?谢怜自己逗了逗自己,勉强笑了。
因为那少年吃了他做的东西,谢怜怕他待会儿毒性发作昏迷不醒之类的,委婉地表示想留对方下来过夜观察一晚,那少年也点了头。
菩荠观内两张席子,一人一张。谢怜一想到身下这张席子是他和花城一起躺过的,睁着眼怎么也睡不着,但又不愿翻来覆去吵到另一人,挣扎许久,正想干脆起来出去透透气,却忽听窗子咔咔一响,有什么人轻轻推开了木窗,翻了进来。
谢怜背对窗子,侧卧在地上,惊了。
什么人这么想不开,居然敢来菩荠观偷东西,这不是血本无归吗?
那人动作极轻,身手极佳,若非谢怜五感灵敏过人,必然也觉察不了。他翻进来后直奔功德箱。谢怜立刻想起,之前那功德箱里塞了满满一箱子金条,这人莫非是冲金条来的?可那些金条他早拿到上天庭交给灵文让她帮忙寻找主人了。再凝神细听,谢怜发现,那人居然不是在撬锁,而是在往功德箱里塞什么东西!
塞完之后,那人便收了工,似乎想翻窗出去。谢怜心想等他出去后再跟上,看他去什么地方,谁知那人路过供桌,看了一眼桌上大小盘子,似乎饿了,顺手就拿起那盆没吃完的万紫千红小炒肉扒了几口。
然后,“扑通”一声,昏厥倒地。
谢怜一下子翻身坐起,心道:“居然省了事!”起来点灯一看,地上直挺挺躺着个面色发紫的人,赶紧救命,给他灌了几大口水,这人才悠悠转醒。醒来第一句话就是:“什么东西!”
谢怜假装没听到这句,语重心长地道:“奇英殿下,你胆子也太大了,什么东西都不知道就敢往口里塞。”
这少年高鼻深目,满头黑卷发,不是那西方武神权一真又是谁?
他瞪眼道:“我怎知有人会在自己观里供的饭菜里下毒?”
“……”谢怜揉了揉眉心,打开那功德箱,发现里面又被塞了满满一箱金条,道:“上次那箱也是殿下你塞的?”
权一真点了点头。谢怜道:“你干什么给我这种东西?”
权一真道:“因为我有很多。”
“……”
其实,他不说谢怜也能猜到,多半是因为上次中秋宴,谢怜一筷子飞出去,切断了戏台的帷幕。谢怜道:“这些你拿回去吧,无功不受禄。”
权一真不说话,明显压根没在听,谢怜哭笑不得。这时,另一个少年冷冷地道:“让你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