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1章 百年水深千年火热(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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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文却道:“太子殿下,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只是说,它不在你们手里那只箱子里,没说它不在这殿里啊。”

闻言,谢怜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花城也和他想到一块儿去了,二人的目光一起落到谢怜身上那件白衣上。

灵文道:“两位没猜错。它现在,就穿在太子殿下的身上。”

方才,谢怜试穿其他黑衣时,把原先自己穿的白衣随手扔到一边,后来重新检查,各种衣物都混在了一起。不知何时,那锦衣仙居然悄悄变成了他那件白道袍的模样,被他拿起来穿上了!

花城随手一抬,那衣箱翻倒,黑衣滑落一地。而十几件黑衣最深处,却有一件白衣被压在最下面,藏了起来。

这才是谢怜真正的外衣!

不消说,定然是那锦衣仙施的恶法,趁二人胡乱试衣,将谢怜的外衣拖进了衣箱里,自己则溜出来,化作它的样子顶替了,被谢怜随手拿起,穿在了身上。

灵文微笑道:“这个法子是我告诉它的,所以,现在,相当于是我,让太子殿下穿上了锦衣仙。所以太子殿下,从现在开始,你不可以攻击我。听到了的话,就点点头。”

果然,谢怜听完便不由自主地点头了。

灵文道:“那么,现在,请花城主把这间偏殿的界打开吧。”

谢怜立即道:“三郎别开。”

灵文道:“太子殿下,你确定?我可是什么命令都会下的哦。”

花城仍是不动声色,谢怜心道:“我不能动灵文也无妨,别人又没受限制。只要三郎出其不意擒住她,再让她不能发出指令就好。”灵文却敏锐得很,又道:“花城主,劝你不要费心思想如何出其不意制住我了。太子殿下,你听好了:如果,花城主攻击我,或是做任何对我不利的事,那么,你便攻击他。”

如此一来,她就堵住了所有对方可反击的路。灵文道:“好了,花城主,把界打开吧。我有公务在身,灵文殿里还积压了一殿的文书要处理,我们快点解决这个小问题好吗。”

花城也是微微一笑。

下一刻,灵文双目微睁,似乎想开口,却发不出声音了。

她的颈后,不知何时栖息了一只银翼轻颤的死灵蝶。就是这个小小的东西,令她身不能动,口不能言了。花城抱着手臂,又露出了那十分没有诚意的假笑。他慢条斯理地道:“我想制什么人,用得着出其不意吗?”

灵文说不出话,但目光里的意思分明:花城主,你忘了吗?方才我已经对太子殿下下过指令了!

一阵蓝色烟雾飘过,灵文原先站立的地方,只剩下一个蓝色的不倒翁,表情十分正经,手里似乎还拿着一沓卷宗。便在此时,锦衣仙效力发动。谢怜霍然转身,提起一掌向花城击去!

不知过了多久,谢怜的目光才瞬间清明,猛地回过神来,道:“三郎!”

花城就站在他面前,心口的红衣之上,还压着一只手。是谢怜的手。

花城竟是为了解除灵文对谢怜发出的指令,就这么站着,不闪不避地挨了他一掌。

谢怜还没来得及作出任何反应,花城早已牢牢抓住他手腕,沉声道:“好了。攻击完毕,指令解除。”

果然,谢怜得手后周身一松,没接到新的命令,身体恢复了自由。谢怜一下子收了手,急着去看他,道:“三郎,你有没有受伤?!”

他仔细察看花城的脸色。但因为并不是活人,花城的肤色原本就是常年不见阳光的雪白,这会儿也看不出究竟是否有变化。不过,他语气倒像是的确没事,笑道:“哥哥果真是厉害得很,这一掌漂亮。”

谢怜脸色很不好,简直有点吓到了,严肃地道:“我不是跟你开玩笑!刚才我那一掌用了七成力,你真的没事?”

灵文用的词是“攻击”。谢怜平日和人交手从来都不是以“攻击”为目的,通常只是为了自保或制服。而一旦他以“攻击”的态度出手,对方被打中后会怎样他很没底。

花城缓缓地道:“我不是开玩笑。哥哥是真的厉害。要不是你身上戴了这两个东西,也许君吾也未必是你对手。”

谢怜下意识手碰了碰那咒枷,随即去扶花城。花城笑道:“哥哥!我真的没事。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谢怜道:“什么?”

花城道:“你是有机会可以取下咒枷的。为什么要留着这个东西绑着你?”

谢怜没想到他会问这个,愣了一下,道:“可能……为了提醒自己一些事吧。”随即道:“三郎你不要转移话题。你这是什么坏毛病啊?挨打都不动!”

花城却道:“哥哥,你也知道这是个坏毛病啊?要论喜欢挨打,你可没资格说我。”

谢怜道:“有吗?”问完他就心虚了。要知道,水下斗胎灵那次,差一步就吞剑被花城抓个正着了。花城道:“‘有吗?’能自己挨打就解决的事绝不用其他方法,这可是哥哥带坏了我的。”

谢怜说不过这个,忙道:“算了三郎,别说这些了。好了,锦衣仙已经穿上了,我们快去找国师吧!”

他捡起地上的灵文不倒翁塞进袖里,二人便向灵文殿深处探去。

灵文殿内部看上去比以往阴森多了,从地上堆到顶上的书山卷海里仿佛危机四伏,或者随时会倾倒下来砸死人。二人没遇上卫兵,直奔深处的一扇朱门。还没靠近,谢怜便听到门后传来一个震惊颤抖的声音:“……怎么可能?怎么会这样?”

国师!莫非已经遭遇不测?谢怜当即一脚踹开了门,喝道:“住手!”

屋里,果然不止梅念卿一人,门被踹开后齐齐回头看他。梅念卿脸上的震惊还没褪去:“……殿下?”

“……”

“……”

梅念卿的头没抬一会儿马上又低了下去,道:“你先等等——怎么会这样,这什么手气!”

谢怜和花城皆无言以对。

只见屋内,梅念卿和另外三人凑了一桌,正在热火朝天、如痴如醉地打牌。说是另外三“人”,其实并不是活人,都是粗制滥造的傀儡,不知用了什么诡术才能动,还能陪着打牌。而梅念卿方才那一句是他拿到牌后情不自禁的哀嚎。

谢怜本以为国师在里面也许会遭受拷问、神色憔悴之类的,没想到他这个时候还在打牌,哭笑不得的同时又难免无比亲切。

可不亲切吗!当年他和风信住皇极观,去找梅念卿的时候十之六七他都在打牌、打牌、打牌!时隔八百年又见打牌,就连国师脸上的狂热也是毫无二致。他一边目不转睛盯着手里的牌一边头也不回地道:“太子殿下你终于来了,不过先让我打完这一局再说……”

谢怜就知道他一上桌就六亲不认的老毛病又犯了,上去就要把他从桌边拖下来:“国师啊都什么时候了,别打了!”

梅念卿双目赤红,大叫道:“让我打完!!!马上就好!就这一局!等我把这圈打完!马上就好了,我说不定就快赢了!!!”

谢怜:“不会赢的,真的不会赢的!”

好在这一局果然很快就完了。虽然梅念卿信誓旦旦说他就快赢了,但事实上他果然还是没有赢。挥手收了那三个陪牌傀儡,梅念卿终于恢复了冷静。他正襟危坐沉眉道:“殿下,我知道你一定会来的,我也一直在等着你。”

“……”

谢怜心道:“我可真没看出您一直在等着我……”

不过他当然没说出来,尊敬长辈还是要有的。梅念卿又道:“我知道你心里一定有很多疑问。”

花城站在一旁,靠在门边,看似随意,大概是在把风。谢怜也正襟危坐,道:“是的。”

顿了顿,他道:“首先,我想确认,君吾……真的就是白无相,也就是乌庸太子吗?”

梅念卿道:“不要怀疑。他就是。”

谢怜道:“那,最重要的问题——他为什么要灭仙乐国?”

梅念卿盯着他,道:“因为你的一句话。”

谢怜一愣:“我的一句话?什么话?”

梅念卿道:“‘身在无间,心在桃源。’”

“……”

半晌,无言。谢怜不可思议道:“……没了?”

梅念卿道:“没了。”

谢怜道:“就这句话?这句有什么问题吗?”

梅念卿道:“问题太大了。一切,全都是从你这句话开始的!”

谢怜隐约觉得,接下来梅念卿要说的会让他很不能接受,想喊花城,但他还没喊,花城就已经过来了,也坐到了他身边。

梅念卿道:“你看到铜炉山我留的那些壁画了吧。”

谢怜道:“看到了。那些壁画是你留的?”

梅念卿道:“是我。每次铜炉开山我都会混进去,一方面是想阻止鬼王出世,另一方面,是想告诉别人这些关于乌庸国、乌庸太子的事。”

谢怜道:“那为何不直接告诉别人,一定要用如此隐晦的方式?”

梅念卿道:“殿下,你以为,为什么现在世上几乎没有人知道乌庸国了?”

花城道:“知道的全都被他清理掉了,是么。”

梅念卿看他一眼,道:“是的。如果线索留得太明显,或者直接扩散开了,不光我有暴露的危险,看到的人,可能全都会从这世上消失!多少人都一样。就算是一座城,他也能让这座城在一天之内被夷为平地!你应该知道我不是开玩笑。”

谢怜自然知道。讽刺的是,他从前还感慨过,幸好君吾是成神不是堕鬼,否则就天下大乱了。他道:“那为何国师你这么多年都不现身直接告诉我?”

梅念卿道:“我现身告诉你?太子殿下,你不知道吧,你以为你这些年是一个人在东游西荡吗?不是!他一直都在盯着你,我只要一现身,他根本不会给我说话的机会。我只能东躲西藏。”

“那你对他又为何要东躲西藏?你好歹也是他昔年下属,你们关系有这么差?”

梅念卿道:“那当然是因为……”

花城道:“背叛。”

这词有点刺人,梅念卿又看了他一眼。花城神色却没什么变化,道:“你背叛他了吧。”

梅念卿叹了口气,道:“差不多吧。就是这样。”

他转向谢怜,道:“从何说起呢,殿下……”

“壁画上描述的东西,全都是真的。乌庸国的太子殿下,是举世无双的太阳。昔日你为仙乐太子时是何等风光,他便比你还风光数倍。

“我和我的三个同门,一共四人,曾经都是他的侍从。太子飞升后把我们一起点了上去,也见过了许多形形色色的天人,就算是在众神云集的天界,他也像太阳,耀眼得令旁人黯然失色。”

谢怜看着梅念卿的神情,总觉得,当他以“太子殿下”称呼那个人的时候,说的既不是“君吾”,也不是“白无相”,就只是两千年前那位年轻的太子而已。

他道:“从前,您好像也和我说过类似的话。”

“有吗?人老了记不清事了。”

“有的。不过,您说,他没有飞升。他死了。”

梅念卿道:“那大概是因为,我宁可他没有飞升吧。”

谢怜道:“因为铜炉火山爆发了吗?”

梅念卿没有正面回答,只是道:“太子殿下法力太强了。

“他在梦中预知到了乌庸的未来是一片火海,便开始想办法挽救他的子民。如果是现在的我,一定不会让他那么做。但是,当时我们所有人都根本没有想到会变成什么样。我们都觉得,救人有什么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