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那天杀手公司接受了罗家的委托,我预感到向余丽珊他们报复的时机终于来了,所以主动找到了方天河警官,向警方提出寻求合作。"
林风叹了口气,捂住左胸那心口的位置,低低的苦笑着:"一直支撑着自己活下去的事现在完成了,感觉就像是什么东西都没有了一样。现在回首往事,好像我什么正确的事都没有做过,没有上过学,失去家庭,无法收获爱情,从来没有朋友,所学的一切都是为了进行战争和破坏,杀过很多人,虽然很多都是政府进行的委托,但是也牵连到一些无辜的人的性命。你知道我现在的感觉吗?我已经累了,就像是终于绷断了发条的钟一样,终于可以停息下来了。"
储北皱起眉:"喂,你可别做什么傻事——"
"我不会的,"林风低声道,"我要去见罗冀一面,有些话想告诉他,之后我就没什么要说的了,我会配合你们的。"
储北"喂"了半声,剩下半声卡在喉咙里。他眼睁睁的望着林风走出房间,这样年轻人的背影,却衰老得像一个饱经沧桑的老人一般。
储北垂下了手。
上级因为要不要对百年黑道世家罗家动手而争吵了很长时间,一直到罗冀被关押的这段时间也没有停息。一方人主张放,一方人主张抓,作为执行任务的储北中校只能把罗冀好吃好喝的往看守所里一放了事。
林风被带到会客室长长的圆桌一头,坐了很长时间,才听见门被推开的声音。
罗冀的样子看上去和在家里时没有什么不同,整洁而精神,甚至连伤口都得到了很好的医治,已经快要痊愈了。看到林风他怔了怔,继而低声笑道:"没想到是你啊,林风。"
林风面无表情:"我的名字是林梢,森林的林,树梢的梢。"
"那都没有什么不同,名字只是个代号而已,你还是你。不过我叫林风已经叫顺口了,暂时改不过来。"
罗冀拉开椅子坐下来,林风注视着他,这个男人在面对自己的时候一向很温和,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现在似乎是更加温柔了,仿佛没有任何要伤害自己的意思。
林风暗暗的咬紧了牙。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还装什么呢,还真把浓情蜜意的恋爱骗局当成真了,这个时候应该做的是扑上来狠狠给自己一拳是吧?
"……你知道吗?"林风低下头,因为竭力要表现出平淡而显得声音有些古怪,"余丽珊的情况据说很糟糕,搞不好会毁容一辈子哦。"
"嗯。"
"现在已经在监狱医院里了,可能会面临诉讼。她犯下的罪行也不少,如果真要判刑的话,搞不好会死缓的。"
"嗯。"
林风猛地抬起头盯着罗冀,就像是想说什么又无比烦躁说不出口的样子,半晌狠狠的攥紧拳头,强行忍耐着冷笑一声:"哈,果然对于结发妻子这种人是完全不用在意的,眼睁睁看着结婚十几年的老婆陷入困境里还完全无动于衷,果真是罗家当家人的气量啊,哈哈!"
他霍然起身想掉头就走,但是突然手被抓住了,在他身后传来罗冀平静的声音:"干我们这一行的都是代代世传,生下来就没有选择的权力。亏心事不是没做过,既然有受到报应的一天,就要学会敢作敢当,没什么好抱怨的。"
罗冀顿了顿,苦笑一声:"再说,从我知道她对你们家做过那些事情开始起,我就知道你总有一天会回来报仇的。现在她这个样子不是你希望的吗?只要你从仇恨中解脱出来了,就算我真的上法庭进监狱什么的……只要你觉得高兴,我也就无所谓了。"
被男人抓住的手腕就好像被火烧炙着一样,滚烫刺骨。这样直入骨髓的热度和记忆里那个阴霾的雨天完全重合,刹那间就好像再一次回到了离开家门的刹那间,哭泣的母亲,娇笑的情妇,父亲那让人憎恶的脸,还有满世界冰凉的雨声,沙沙沙的毫无止境。
那天也是这样,父亲从身后拉住自己,许久才传来充满了犹豫和迟疑的声音:"阿梢,爸爸是爱你的,但是你妈妈她实在是……你也长大了,爸爸想你也可以理解大人了,所以……"
被背叛的父亲抓住的手,也是这样滚烫入骨,好像要烧灼灵魂一样的、被千针万刺一样的痛苦。
林风猛地转身狠狠甩掉罗冀:"你凭什么说希望我高兴?这个世界上谁都可以说希望我高兴,只有你没资格!你老婆毁灭了我的家庭,你毁灭了我!你开车撞我的时候怎么没下车检查一下我有没有真的被撞死?怎么五年过去了转头就爱上那个当初差点被你活生生撞死的人了?罗冀,我现在拿刀把你捅个半死,五年后再回来我哎呀我现在爱上你了,你信不信?啊?你信不信!"
罗冀震惊的僵在原地:"什……什么撞死?"
"你装什么傻,自己做过的事就当作没发生过了?还是你老婆干的亏心事太多,你帮她杀人毁尸灭迹的次数太多,现在已经都记不清楚了?!"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记忆里一闪而过,罗冀皱起眉,眼前暴躁愤怒的少年就像只炸了毛的小猫一般,仿佛某一处和记忆里曾经发生过的片段相重合,但是刹那间又消失在了脑海里。
"五年前,我曾经……"罗冀喃喃的道,"我曾经见过你?"
林风猛地一脚踹翻了椅子,恶狠狠的扑上去抓住了罗冀的衣领咬牙切齿:"全都忘了吧?为了那个破坏别人家庭的无耻女人你还真是煞费苦心啊罗冀,不过抱歉我没死成,我对你们夫妻的痛恨太深!给我听好了,在没有报仇之前我是不会自己一个人下地狱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