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握紧老者满是皱纹的手,狂奔着从喧嚣声中逃离这片炼狱,所有声音都被甩在身后。姗姗来迟的中央军团和消防人员将教堂围住,高水压喷射的水花一遍遍扑灭火焰。伊野最后看一眼那些密集的人群,转身,快步隐入拐角后。
他们跑了不知道多久,可能是十几分钟,也可能是半个小时。直到身后空无一人没有任何警笛声,才急促地弯腰停下来。伊野额头上全是汗水,大口呼吸新鲜空气,夜里发凉的雾气呛得人胸腔里都开始冷。
缓了几分钟,他直起身去看那名老者。对方的体力比他想象中还要好,剧烈运动这么长一段路,也仅仅是呼吸加快了些。
“为什么救我。”
老者没有抬头,盯着地面,声音很沙哑很低。
“……这需要理由吗?”
“只有你来救我了。”
他这句话说得有些奇怪,好像有很多层意思,但伊野理所当然地理解成:在这么多信教徒里,只有你这个多管闲事的人来救我。
“如果你的本意是被踩死在那里,那我确实耽误了您老人家的好事。”今天经历了太多事情,伊野现在的状态也很差。他闭了闭眼,努力让自己克服情绪化,声音却还是控制不住地哑了几分,“我今天……已经没办法再说服自己看着别人死了。”
“你遇到了什么?”
“我看到有人被烧死了。”伊野觉得自己挺可笑的,“我眼睁睁看着他被折磨,被烧成灰烬,但我却在心里对自己说要冷眼旁观……其实那个时候如果我不顾自己的生死冲上去,不是没可能救下他,但我还是逃避了。”
伊野其实不应该对他说这些,可或许正因为是陌生人,是从此以后就不会再有交集的过路人,反而很容易敞开心扉说出心里话。
这些年来他一直在极力避免自己像今天一样成为死亡的推动者或旁观者。他和凯撒说自己将来只想当个文员,不是什么漫不经心的玩笑话,因为他畏惧将来会成为指挥官这件事,只要想到一旦成为指挥官就会把千万人的生死握在手里,伊野就会想要疯狂地逃离。
他再也,再也不想重蹈上一辈子的覆辙了。
可今天的那场火,好像一下子把他拉回从前,逼着他成为一个对生命和死亡冷漠的看客。
伊野哑笑:“我真的……很不喜欢这样的自己。所以看到你的时候我就想,我救一个人,是不是能够抵消我当看客的那一点罪恶。”
“他的死和你没有关系。”
“谁知道呢。”
伊野转身,背对着老者,两只手疲惫地捂着脸。谈论这个话题太容易让他回忆起不好的事,他用力揉掉脸上的僵硬和无助,勉强地扯起嘴角,再度看向老者:“我送您回去吧,大晚上的,总不能让老人家一个人走。”
老者想要拒绝。
伊野立马道:“如果您在路上昏倒了,我还能赶紧把您送去医院。”
其实更多的,是因为他不想以这样一种状态回去见白川。白川是一个对他的情绪感知异常敏锐的人,总能一眼看透他的情绪,平常他可以用一种调侃的方式敷衍过去,可今天……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了。
实在拗不过他,老者随手指了一个方向。
两人一前一后慢吞吞地在路灯下走,老者的步伐故意拖得很慢,伊野总要时不时停下来等他。彼此间也很安静,老者不爱说话,头也一直看着地面,伊野能和他对视的次数寥寥无几。
这种相处的模式让伊野感到熟悉,他和白川也总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