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野不喜欢这样沉默寡言的气氛,于是开始自己念念叨叨,好像这样能让自己把注意力分散到其他的事情里,让心里好受些。
他说了很多,老者都会及时的应一声。
渐渐的,伊野那颗心房敞得更开了。
“其实,”他忽而笑道,“我刚刚在教堂里还哭过。”
脚步顿住,老者看向青年的背影:“…为什么?”
“因为有个人告诉我,我弟弟小时候原来过得很惨很惨,我就忍不住哭了。”
“你很爱你弟弟吗?”
老者的话忽然多了起来。
伊野思索:“爱吧,毕竟我们是亲人。”
“……”
“如果你和你弟弟不是亲人呢?”
“什么?”伊野以为自己听错了。
老者偏过头:“只是随口一问。”
“亲人……其实我和我弟弟确实没有血缘关系,他十岁才来到我家,但就算没有血缘关系我也很爱他。”伊野边说,边不自觉地摩挲着手指,是个很缺乏安全感的动作,“他应该,也是吧……”
老者没有说话。
伊野继续道,声音有点哑:“那个人跟我说,我的弟弟以前在地下室里过着猪狗不如的生活。我听到的时候,几乎没办法抑制自己的难过,为什么呢?为什么他们能对一个不到十岁的没有犯任何错的孩子做这种事,把人当成狗驯养,让一个孩子从出生到10岁间,一直生活在底下。”
“而更可恨的是……连他自己的父亲都选择抛弃他。”
“可我身为他的哥哥,却从来不清楚。”
伊野又涌起那股酸涩的哀伤感,酸和苦一直钻到心根底部。
以前有人说,他是一个眼泪很少,笑容很多的人。好像人生90%都在欢笑中度过,只有10%中的那十分之一,才会故作不在意地抹着眼泪,然后重新投入振作。但其实不是的。在末日到来之前,被母亲丢弃的那段时间里,他每天晚上都缩在墙角哭。
亲情是他人生的致命点,是让他轻而易举就能哭泣的催泪弹,是他一辈子都化解不开的死局。所以他无比无比感谢来到这个世界,能够有父亲,有弟弟。
可是,他觉得自己不是一个合格的哥哥。
伊野睁大眼呼了口气,没想到自己居然又哭起来。他又哭又笑地擦掉眼泪,表情甚至有点丑:“我一个人唠唠叨叨着还能哭出来,老人家你也觉得很离谱吧。”
“别哭。”一只手伸到伊野脸侧,碰着他的眼尾,“别哭了……”
那张遍布细纹的苍老面孔,轮廓透着熟悉,一双湛蓝的眼珠好像汪洋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