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我是你要找的人?”小段道:“有什么证据,可别找错了。”
“你正好十八岁,身上的白玉扳指是京城的东西,既然是你从小就带在身上的,足可证明你的生母到过京城。”
“就因为这个?”小段摇摇头,嘲笑裴再的草率。
“世上哪有那么巧合的事情,”裴再不急不缓,道:“当然还需要进一步确认,可是——”
裴再放下茶杯,看着小段,“你也知道,十几二十年的旧事了,留下来的东西那么少,要确认你的身份还真的费些时间。”
小段当然知道,不然他也不会那么冒险了。
他撑着头想了想,道:“如果我是你要找的人,又为什么会成一个孤儿?”
“我得知道以前到底发生过什么事,”小段道:“毕竟这事关我的身世,万一我又想起来什么事情了呢。”
裴再也不隐瞒,“是这样的,你的母亲是大户人家的下人,主母善妒,主人又怯懦。某天你的母亲伺候完主人,主母怒火中烧,将她赶去了庄子。后来得知你母亲有妊娠的迹象,又狠心将她发卖。”
“你母亲偷跑回家,也就是新平,她在这里生下了你。如今很多年过去了,你的父亲膝下无子,所以又想起你。”
小段听着,觉得大户人家的事,跟戏文里的也差不多。
他看向裴再,“那你呢,你是什么人。”
裴再只说了四个字,“受人所托。”
小段看着他,“你是京中来的贵人,托付你的人想必也非富即贵吧。”
裴再挑眉,“当然。”
小段笑了,笑得志得意满,他舒展着身体,看向眉头紧皱很看不上他的不鉴,“劳烦倒杯茶。”
裴再看着他这个样子,不由得笑出来,“还没有确认你是我要找的人,就这么轻狂了?”
小段眼珠子转了转,“万一我不是,哪还有机会。”
不鉴忍气吞声,走上前要给小段倒茶。
裴再摆摆手,他提起茶壶,亲自给小段倒了杯茶,笑着道:“请用。”
小段笑意有些收敛,他端起茶杯,茶水往嘴边送,眼睛却落到裴再身上。
小段就此被留在了正院,东厢房给他收拾了出来。他还从没住过这么大这么好的房间,高床软枕,恨不得整个人都陷进去。
清晨起来,小段不要人伺候,他自己能找衣服穿,也不喜欢别人碰他的脑袋。
换女还给他编麻花辫,将一根彩绳编进头发里,松松垂在脑后。
两个下人没见过这样打扮的,偷偷笑起来。小段也无所谓,他的头发总是卷卷的,或许就跟打小编小辫有关。
今天有人来给换女针灸,细长的银针刚抽出来就被小段拦住了,他问大夫这是做什么,神色很谨慎。
大夫回答说是为了刺激耳朵保持灵敏。
小段半信半疑,紧盯着施针的大夫,大夫委婉地提了好几次,让小段先回避,小段都不为所动,还质疑大夫的医术。
这边的鸡飞狗跳惊动了屋子里的裴再,他推开窗,手中握着一卷书。
“小段。”裴再叫他。
小段不情不愿地从大夫身边过去,走到窗外,“干什么?”
“你在干什么?”裴再问。
“我看大夫给我姐扎针。”小段倚着窗,没骨头似的,“针灸真的有用吗?”
“书上是这样记载的。”裴再看着他,“你知道换女的耳朵很灵敏?”
小段点点头,“知道啊。”
裴再有些意外,“你不担心这个天赋在她身上会带来坏事吗?”
小段站直身体,看着裴再,“我就知道你们不是好人。”
裴再笑了,身形有些放松,“你以前也训练过她的听力吗?”
“不算刻意训练。”小段有点纠结,思索了一会儿,还是觉得,发掘换女的天赋不是件坏事。
天赋这种东西是夺不走的,对于他们这些一无所有的人来说,任何东西都是恩赐,都需要珍惜。
裴再看着小段,小段身上有这样一股冲劲儿,他能抓住一切可以抓住的机会,这是一种能力,更是一种天赋。
“公子,有消息了。”不咎匆匆走过来,看见隔着一扇窗说话的裴再和小段。
小段看了眼不咎,又看了眼裴再,满不在意地走到换女那边去了。
裴再合上手中的书,“什么消息。”
“我们的人找到了当年为丰氏女接生的稳婆,稳婆说,丰氏女确实于冬日生下一个男孩。在离开新平县之前,丰氏女托稳婆把孩子送人,稳婆把孩子送给了当地一对没有子女的夫妻。”
“二十六年大旱,新平县死了很多人,那对夫妻也没活过灾年。不过他们的邻居还记得这件事,说孩子带回来不久,这对夫妻就怀孕了,这孩子就变成了多余的,后来怎么样就不知道了。”
裴再沉吟片刻,“有信物吗?”
“有,稳婆说,丰氏女将一块宫缎放进了孩子的包袱里。丰氏女会双面绣,她在宫缎上绣了孩子的生辰八字,还有一篇上阳白发人,隐晦地交代了孩子的身世。”
“去找,”裴再道:“这个东西,务必找到。”
不咎称是,领命匆匆离开。
裴再重新拿起书,随意看了眼小段,正看见小段匆匆收回往这边望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