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未识没有回答。他对宋道初的安排一向没有选择的余地,而且他也没有力气再吵架了。宋道初显然也很清楚这一点,才会看上去那么游刃有余。
外边天色早已黑透,从湖区回宿舍要靠步行,回二道巷更要坐两个小时的公交。陈未识连走路都很困难,他下楼梯的时候裤腿卷到膝盖,抹着药的小腿肚子一直在痉挛。宋道初在后头默默地跟着,好像时刻预备着他万一摔倒,自己还能接住。
今天没来得及多做准备,宋道初让孟勤点了高级餐厅的外送,是最不会出错的常规西餐,直接送到别墅,已经摆好了盘。大概今天刚做了卫生,餐厅里整洁干净,花枝型的吊灯垂落下来,上头的蜡烛新换过,盈盈地映出满桌诱人的菜品。陈未识看见桌上的海鲜、牛排、意面、罗宋汤,冷淡地说:“你让孟特助点的菜?”
“是。”宋道初说着,给他拉开椅子,“你以前不是喜欢这家吗?”
陈未识坐了下来。
是喜欢,他还央求过宋道初好几次,说想吃这家店的海鲜。其实那时候他心眼很多,他只是希望能和宋道初多在公开场合露面,最好是碰到几个宋道初的业界老友,或者再被狗仔偷拍了都没关系。可惜一次都没能达成过。
陈未识摸了摸肩膀上的绷带,“这不像你的发挥啊,宋先生。”
“什么?”宋道初没听懂。
陈未识嘴角勾起了笑,眼底却没有笑意,“连医生没有嘱咐你吧,受外伤的人吃不了这些。”
宋道初放在对面椅背上的手停住,他好似僵了一瞬,才仓促抬眼看陈未识。
陈未识的笑意更深。受伤以后一直陷在莫名其妙的颓丧与混乱中的他,一直好像被宋道初拿捏得很没办法的他,此刻终于感觉在争斗中占了上风,尽管他还没看明白争斗的标的物是什么。
宋道初把他接到别墅来,心里一定想了很多很多的理由吧。陈未识没有拒绝,甚至十分配合,宋道初爱做慈善就做吧——可是他的慈善做得怎么样呢?
宋道初不是一直都很体贴周到吗,不是一直觉得自己包圆了一切吗,怎么今天就连这么简单的照顾伤患的道理都忘记了呢?
这盛大的上千元的高贵而毫无意义的烛光晚餐,和宋道初给过他的那些温柔又有什么区别?
宋道初忽然开始动了。他将大虾和海虹的餐盘都收了起来,哐当哐当地,动作不轻,但话声却很轻,轻得像是从那烛烟上空飘过去:“意面能吃几口吗?你垫一下,我去烧个好消化的粥。”
烧粥——你会吗?陈未识几乎要反唇相讥,忍住了,拿起叉子,往意面上狠狠地一戳。
宋道初将其他餐盘收进了冰箱。合上冰箱门后,惘然地看了一眼餐桌边的陈未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