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深回忆里关于先皇后的事情并不多,这位皇后离开的太早,原身的记忆很零碎,音容笑貌,都很模糊,但想来一定是为不可多得的佳人。
回京之路遥远,日夜兼程,也花了小半个月,严深不是第一次骑马,养好伤后没几天他就与莫其然再次进山打猎,熟悉这副身体,但没想到这次回京要让他在马背上颠簸这么久。他本以为自己只要坐在马车里看风景就行,奈何山路崎岖,马车摇摇晃晃,他几次被摇的头昏脑涨,干呕不止。
这次回京的马车也小,车内空气沉闷,他身上湿哒哒的,空气仿佛长了脚,拽住了他的衣襟不肯松手,莫其然笑他金贵,自掏腰包在路过的驿站里买了一匹快马,严深无奈,在驯服马匹和继续晕车之间,他选择了前者。
严深自觉已经驾驭了这副身体,他能骑马,能拉弓,能打猎,还能和别人过几招拳脚功夫,他知道,进京后不久就是秋猎,这是原书中原身和主角攻的第一次见面,他虽不在乎,但也不想在秋猎上出丑,原书中他会被一只猛虎惊的摔下马,他深知,若不想同书里写的一般,自然要精进些武艺。
终于是到了京城,看着那高耸的宫楼,严深快步下马,将缰绳交给从马车上下来的善荣,城门前的士兵恭敬地叫了一声“参见王爷”,随后一穿着华丽的妇人走上前来,那人年纪约四五十岁,但体态端庄,笔直的腰板,梳着宫人的发髻,在严深面前微微俯身。
“王爷,太后有请。”
严深真正的,第一次踏入这皇宫,那妇人在前面走着,严深独自跟在她的后面,善荣被他先打发回王府收拾,莫其康则是回了莫家,他一个人面对路过的宫女太监,他们个个低着头,手里拿着宫里物件的人,都不敢用正眼去和他对视。
他能感受到这副身体传来的紧绷感,他望向天空,深深吸了一口气,明白自己已经没有后悔的余地了,他如果不能适应这副身体,只怕他会和原身一样,迎来悲惨的结局。
虽然他原书看得不算多,但好歹知道一些,想到这儿,严深跟在妇人身后的步伐逐渐轻快,既来之则安之,都是死过一回的人了,他还怕什么呢?
穿过不知几重门,他们才停下脚步,严深停在门口,那妇人进去通报,随即一个低沉的女声传来,那声音急切地唤他进去。
他刚往里走了几步,就听得有什么东西敲击在地面上,那声音越发急促,也越发的清晰,严深朝里面望去,就看见一个穿着华丽的老人被刚刚带路的妇人搀扶着走出,她梳着高髻,头上戴着纯金手工打造的发簪,最上方嵌着一颗东珠,整个人看上去十分的贵气,而刚刚的响声,则是对方手中那玉石作柄的红木手杖所发出的。
“皇孙拜见皇祖母。”
严深不慌不忙地跪下,眼前的老人与原身记忆中模糊的身影重合,这些年太后明显苍老许多,腿脚也有些不便,但仍然精神矍铄,耳目清明。
太后有些惆怅,哽咽着命人将严深扶起,抹了抹眼角的泪珠,上下打量着这个许久不在身边的孙儿,“好孩子,回来就好,哀家这心可算是放下了。”
“母后何必为这个家伙伤神,依朕看,他这家伙未必明白母后您的苦心。”
身后突然传来两句轻笑,紧接着严深耳边传来一片跪倒之声,他没有因为皇帝的几句话就像原身一样赌气叫嚷,甚至最后和皇帝大发雷霆,反而是依照规矩,再次缓缓地跪下身子。
“儿臣拜见父皇。”
皇帝没有像太后一样让他起身,反而走在太后身边,扶着自己的母后坐下,仿佛看不见跪在地上的他。天子的不语和严深现在的窘迫,让身边的一群奴才和宫女也无人敢移动半分,都跪在一边,宫里顿时一片沉寂,一定要仔细去听才能听见众人微弱的呼吸声,这宫里,仿佛就连呼吸这件事都好像无法大胆去做。
“淮王起来吧。”
皇帝看似无心针对,说完就让人赐了坐,严深这才看清那皇帝的真容——这北麟国的帝王,半靠在红木雕花的椅子上,身着明黄的龙袍,胸前是五爪金龙,那龙口衔明珠,双目睁圆,北麟帝嘴角似笑非笑,两颊因为年岁渐长而有些凹陷,他眼窝深邃,眼角狭长,额头与眼角的几丝皱纹加重了这位帝王的威严。
他盯着严深,好像要用眼神把他盯出一个洞。先帝早逝,他十几岁称帝,如今已经在位数十年,他自信什么人的心思都躲不过自己的眼睛,更何况是这个早离京城,不受管教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