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阿城叫来保安,把仰文轩给丢出了出去,像丢垃圾一般。
仰文轩重重地砸到地上,他浑身是伤,额头高高地肿起,脑海中不断浮现出曾经自己的辉煌和如今落魄的景象,两种画面交叠着,令他痛苦不堪。
都是因为仲阳夏,仲阳夏毁了他的一生。
*
“师父,今天这位患者看起来好严重,居然瘦得只剩下九十斤,失眠的威力真这么大?”林雨生一边抄写药方,一边问钟医师。
钟医师喝了口茶,捋了捋白胡子,笑道:“失眠不是病根,他是因为焦虑导致的失眠,所以我才建议他进行心理加中药双重治疗。”
林雨生点点头,认真记着药方,钟医师突然又说:“我以前治过一个比他更严重的。”
“还更严重?”林雨生有些吃惊,今天这个患者看起来就像只剩下半条命了,比这还严重……
“是。”钟医师笑笑,“他是因为分离焦虑症引起的呕吐、心悸、头痛和厌食等症状。不过最严重的是失眠,他三四天的睡眠时间只在两个小时左右。”
“那岂不是,”林雨生瞪大了眼睛,“得疯了吧?”
正常人这么折腾俩月估计就得疯。
“是疯了。”钟医师摇摇头,低头去闻了闻茶香——武夷山母树大红袍,幽幽兰香,滋味醇厚。他真是爱得不行,于是便替送茶人说了好话,“不过他为了他的爱人,又把自己掰扯正常了,这个过程的痛苦,或许只有他一人知晓。”
林雨生沉默良久,抬眼看了钟医师好几次。中医馆里人人都知道,钟医师是早就决定要退休的,且根本没有收徒的打算。
钟医师这人性情说不上不好,但就是犟,决定了的事情,无论如何都不会改变,可是他这次却变了,愿意留下来多待一年,且突然收了林雨生为徒。
“师父,”林雨生过了半晌,小声问:“您为什么会答应仲阳夏的请求呢?”
他们之间从未提起过这个名字,钟医师抬眼看了看窗外,并没有隐瞒。
“他说你是他见过的中药天才,求我收下你。”钟医师不知想起了什么,突然笑起来,“他往我家砸钱像倒水似的,我都担心再不同意,他恨不得把公司转我儿子名下去。”
的确像是仲阳夏的作风,林雨生生硬地扯了下嘴角。
“不过,时间一久,我倒是来了点兴趣,想看看他口中的天才到底几分能耐。”钟医师低头看向林雨生,“他是对的,雨生,你对于中药有超乎常人的天赋,即使没有他给的好处,我也很愿意收你为徒。”
话是这么说,可林雨生也明白,没有仲阳夏铺下的路,他根本都没机会遇见钟医师,又谈何拜师呢。
这就是现实。
晚六点,林雨生下班。
仲阳夏的车早就等在门口,林雨生坐上副驾驶,难得地没有摆着张臭脸。
往常他上班累了,下班看见仲阳夏就要摆脸色气人,不过仲阳夏倒是从来没有生气,反而尽可能地在将就他。
“今天发生什么好事了?”仲阳夏熟练地打着方向盘,汇入车流。
“要你管。”林雨生把脸转向窗外,他们正行驶在泠江西路上,泠江波浪似光,微微晃动着。
两人之间安静了十来分钟。
“坐稳,生生。”仲阳夏突然说。
林雨生猛地回头,“怎么了?”
仲阳夏握紧了方向盘,神色严肃,沉声道:“后面那辆保时捷别了我两次,来者不善。”
踩下油门,宾利快速超车,可保时捷也如同鬼魅一般跟了上来。
林雨生抓紧了安全带,泠江西路这一段极其危险,倘若被撞出大道,坠入泠江,后果将不堪设想。
怕什么来什么,保时捷突然加速,从左侧撞击宾利,但速度和位置没控制好,只撞得宾利歪了几下。
林雨生心脏狂跳,喉咙发紧,手也捏得死死的,就在刚才那个撞击的瞬间,他从后视镜看清了。
驾驶保时捷的人,是仰文轩。
仲阳夏额头也泛起汗珠,指关节用力到泛白,咬着牙快速变化车道。
不能在这段路出问题。
“生生,先报警。”
林雨生这时也恍然大悟,连忙掏出手机报警。
有点哆嗦地把电话讲完,仲阳夏也凭借着高超的驾驶技术穿过了最危险的那段道路,只是接下来的这段路也并不好到哪里去,一侧是泠江,一侧是石壁。
仰文轩玩车也玩得早,且这次已经被愤怒冲昏头脑,完全不顾及其他,只想撞死他们。
很快,仰文轩等到了一个绝佳的时机。
宾利已经被他逼到最右边贴着山壁的车道,而这时宾利前方有辆速度较慢的白色小轿车,宾利要想出来,必须提速变道。
仰文轩抓住这个时机,在仲阳夏加速的一瞬间,猛地从左后方撞了上去。
按照这个力度,宾利应该是右侧先撞上山壁,随后侧翻。
每个司机在发生车祸的瞬间,都会下意识扭动方向盘保护自己。
如果仲阳夏猛地往左打方向盘往前冲出去,那么宾利副驾驶的位置也必然会撞上前方正在行驶的小轿车。
无论哪种情况,宾利副驾驶都必死。
在那生死刹那间,仲阳夏想也不想便猛踩油门扣起电子手刹方向盘朝左打死,宾利的车胎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响,车身在一秒内原地甩尾掉头,驾驶室轰然撞上了石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