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警察的口中,林雨生才得知仰文轩已经疯了,他用备用钥匙将家里已经被查封的一辆保时捷偷偷开了出来,决心要撞死仲阳夏。
车祸后他第一时间不是想着跑,而是停了一会儿观察,看见林雨生还能扭头,就打算再撞一次,想把宾利直接撞扁。
好在仲阳夏早让林雨生报了警,警察迅速赶到,将他当场逮捕。
林雨生脑海里回想起仰文轩的脸,那是个长得不差的人,又有那么好的家世,不明白为什么却没能长成一棵笔直的树。
“别怕。”刁榕看林雨生发呆,以为他在后怕,便出声安慰,“仲阳夏不会让你这辈子再看见他了。”
随着仰文轩入狱,仰家曾经的荣光终于彻底熄灭,再无一丝重燃的可能。
林雨生和仲阳夏在医院待了一周后出院回家。
林雨生本来就没什么大碍,他想赶紧回去上班,而仲阳夏本来还应该多住几天,听见林雨生不住,他也非要走。
“搞不懂你在想什么,”林雨生一边拿杯子接水,斜睨一眼站在一旁的仲阳夏,“在医院有吃有喝有人照顾不好?非要跟回来做什么?”
“医院里太闷。”仲阳夏解释了一句,转移话题,“要不要叫阿姨住家?我手不方便,她能帮你做事。”
其实也没什么事需要帮忙的,阿姨每天都会按时来家里做好饭,等他们吃了又收拾好才离开。
林雨生想了一下,虽然家里有佣人房,但是他还是不太习惯和一个年长的陌生女性住在一起,即使不常碰见,不过现在仲阳夏才是那个比较需要照看的人。
“这是你的房子,你想怎么就怎么。”林雨生说。
仲阳夏的视线滑到林雨生脸上,不动声色地。从某种方面来说,他也很了解林雨生,不喜欢不愿意心情不好的时候,林雨生的眉头会飞速地皱一下,随后做事的动作会不自觉地重上一丁点。
也正因为了解林雨生,清楚地知道他执拗的性格,仲阳夏才会被医院里的那句话刺痛。
林雨生像是一头平日里温顺实际上很倔的牛,不撞南墙不回头,就好比他当初喜欢上仲阳夏,认定了就绝不放手,艰难险阻他都要跨越,没有什么能打败他的喜欢。
可如今,林雨生已经将喜欢收回,撞过了南墙,他已头破血流。又要如何说服他,现在墙不硬了,再试一次呢?
最终阿姨没有住家,仲阳夏虽然一只手吊着,但也很顽强地能自理,林雨生看他每天出门依旧穿得光鲜亮丽,只不过领带打得歪七八扭。
每当察觉到林雨生的视线,仲阳夏就会停下来,以一种不明显但温热的目光看着林雨生,林雨生猜测仲阳夏是非常想让他帮忙整理领带的。
于是林雨生装作没看见,晃出了门。
想帮仲总整理领带的人估计得排队,但林雨生忙着排队买很好吃的那家手抓饼。
季迹也听说了这场惊心动魄的车祸,在电话那头沉默两秒,感慨了一句,“他真是把你看得比命重要啊。”
那样的情况下,人的本能是自救,而仲阳夏却选择了最大程度上保全林雨生。
“雨生,你动摇吗?”季迹问。
手抓饼有点烫,林雨生吹了一口气,咬进嘴里,想了想说:“我感动,也很惊讶,但是我不想动摇,我不想跟他好。”
“为什么?”季迹追问。
为什么呢?其实林雨生自己本人也不太想得明白。
他只知道自己是不想要仲阳夏死的,绝对不想。但这也并不代表,这场意外发生之后他就感动得回心转意。
从前他花了很长时间才将自己脑海里的毛线团一一理清,捋顺,可如今,好似又开始打结,纠缠。
他并不喜欢这种感觉,因此对仲阳夏好几天没有张好脸。
“心情不好?”仲阳夏回到家,看见林雨生坐在客厅地毯上看书,他现在倒是不像刚来的时候那般很刻意地避开仲阳夏,那时候除了吃饭他都窝在房间学习。
只不过学习知识的过程难免枯燥,房间的大床实在诱惑力十足。所以现在林雨生有时候会在客厅看书,累了就可以去厨房拿阿姨给他提前备好的各种小吃,一边眺望泠江的美景,一边享用美食。
不过今天林雨生没心情,只是很重地翻着书,这也是仲阳夏判断他心情不佳的根据。
林雨生眼都不抬,把仲阳夏当空气。
“顾景煜最近动作很大,我安排司机送你上下班。”仲阳夏走到沙发坐下,离林雨生不远不近,一臂距离,不过分亲近,也不过分疏远。
顾景煜查到仲阳夏身上只是时间问题,两家虽然势均力敌,但到底如今顾家还不是顾景煜说了算,所以明面上他不敢做什么。
但顾景煜也是个疯子,搞不好又会想些歪门邪道,把林雨生抓起来换季迹之类的。
葫芦娃救爷爷,翻来覆去没个结束。
林雨生点头同意了,他也绝不想季迹回到顾景煜身边去。
仲阳夏松了口气,最近林雨生看他很是不爽,虽然不明白是为什么,但好在林雨生没有拒绝这个提议,林雨生的安全对于仲阳夏来说是最重要的。
两人之间安静下来,房子隔音效果极好,听不见泠江的声响,林雨生出神地望了一会儿,察觉到有道视线一直落在自己侧脸,便转过头来同对方对视。
车祸留下的伤除了手几乎都已经痊愈,仲阳夏额头上破的那个小口留下一道浅浅的粉色的疤。
林雨生看着眼前那张熟悉的脸,比起多年前更成熟了些,轮廓更加硬朗、眼神更加深邃,难以捉摸。
说起来林雨生很少去想从前,此刻猛然回首才发现,他认识仲阳夏已经七年。
七年前的那个盛夏,日光是那样的毒辣,林雨生跳下船,撞进仲阳夏的眼里,一眼万年。
从前他总是觉得非仲阳夏不可,后来离婚虽然痛苦,但也已经说服自己接受。直到仲阳夏把他关起来,他恨仲阳夏,巴不得永不相见。
情绪大起大落,爱意升腾坠亡。
今天林雨生才真的觉得,自己此刻是平静的,能够淡然地去看仲阳夏的这张脸。
越看越觉得那道疤痕有些碍眼。
“等我一下。”林雨生从房间里拿出一支药膏给仲阳夏,“喏,这是我和师父一起研究的祛疤药。”
仲阳夏愣了下,接过来时指尖和林雨生的短暂接触,“谢谢。”
夕阳的余晖洒在江面上,波光粼粼,林雨生别开眼,自顾自回了房间。
黑夜降临,寂静无声。
林雨生有些失眠,翻了几个身。直到玻璃发出滴滴答答的细微动静,他转过头去才发现原来是下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