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玄紧张地望着客房外的走廊，幸而虎杖悠仁似乎并未被吵醒，客房内依然静悄悄的。

中原中也注意到了信玄的表情，不紧不慢地将冰块夹进玻璃杯中，说：“你很关心那个咒术师嘛，他是侦探社的委托人？”

“差不多吧。”

信玄含糊地答道，放轻了脚步，悄无声息地坐到中原中也对面。

中原中也将气泡酒倒进装有球形冰块的玻璃杯中，泡沫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柿子黄油的甜味飘散在空气中。

信玄见他沉默不语，主动说：“你好像并不惊讶。”

“……其实第二次遇到你，我就感觉有些不对劲了。”中原中也似乎对这个话题有些抗拒，他不自在地看着窗外，将一杯气泡酒递给信玄，“‘这小子思考问题的时候，简直像被首领附身了一样’——我是这样想的。”

“中也的直觉真准确。”信玄夸赞。

中原中也勾起嘴角：“毕竟我和你认识那么多年了。”

中原中也并未追问信玄为何失踪，反而表现出洒脱的气概，仿佛过去的事情可以一笔勾销。

但信玄非常清楚，中原中也之所以不质问，是因为他别扭的性格所致。等他喝醉后，大概就要追着询问原因了。

想到这里，信玄心生忧愁。他默不作声地喝了一口柿子黄油味的气泡酒，被浓厚的甜味呛得咳嗽一声。

中原中也问：“味道怎么样？”

“太甜了。”他诚实地回答。

中原中也舔了一口气泡酒，鼻子立即皱起来，他神情复杂地放下酒杯，朝酒柜走去。

他打开酒柜，询问信玄的意见：“首领，你喝红酒吧？”

“都可以——小声一点。”

中原中也家里虽然空荡荡的，酒柜却被塞满了，几十瓶红酒整齐地排列其中。

中原中也挑选半天，才拎着一瓶90年的柏图斯和两只高脚杯返回客厅。他吸取刚才的经验，尽可能轻地拧开软木塞，只发出“啵”的一声轻响。

中原中也将酒倒入高脚杯中，瞄了信玄一眼。

信玄正端坐在他对面，从容地换了一下交叠的腿。

客厅内没有开灯，唯一的光源是对面写字楼的广告大屏，霓虹灯光落在信玄脸上，像一层淡蓝色的纱雾，将他笼罩其中。

中原中也还没喝酒，却像醉了一样，没头没尾地小声说：“首领，我从未做梦。”

信玄不知他为何突然提起这件事，一头雾水。

他说：“嗯，我记得。”

中原中也小时候曾患得患失地对信玄说，他无法在睡觉时，梦到任何事物——他的睡眠就像一片漫无边际的、漆黑的沼泽。

中原中也端详着信玄的脸，恍恍惚惚地说：“首领，我觉得自己在做梦，好像一切都回到了八年前，你还在我身边，从未离去。”

说着，他给自己倒了半杯红酒，一口气喝完了。

酒精赋予了中原中也坦白的勇气，他看着信玄蜂蜜般呈现出金色光泽的双瞳，说：“首领，你一定觉得很奇怪吧，我为什么加入黑手党——”

“因为白濑他们和GSS联合，背叛了你。”

信玄打断了他的话。

这超出了中原中也的意料，他愣愣地盯着信玄，说：“原来你知道啊。”

“嗯，知道。”

中原中也面露怀疑：“……难道是太宰那家伙说的？”

信玄不希望中原中也发现他曾盗取黑手党机密文件，抿了抿嘴唇，顺势将锅甩给太宰治：“没错，就是太宰君。”

对不起，太宰君。

中原中也沉吟一声，痛苦地抱住脑袋。

“那家伙肯定热衷于抹黑我的形象……”他咬牙切齿地说，“他是不是说了很多坏话？比如我把一个贩卖商打成重伤，还有我在龙头战争期间杀过很多人——啊啊啊混蛋！绝对不会放过他！”

信玄：“……”

他会假装没听见的。

中原中也喃喃自语：“不过，我没和青鲭混蛋提过首领的事情，他应该不知道我申请掌管国外商路是为了找人……”

信玄沉思半晌，最终没告诉他，自己和太宰治曾亲眼目睹他在酒馆大吵大闹。

中原中也酒量不好，喝下一杯酒后，他脸上渐渐浮起了一层酡红。

正如信玄的预料，喝醉后的中原中也变得相当缠人，他目不转睛地望着信玄的脸、像盯着一颗失而复得的珠宝，终于打开了话匣子。

“首领，你这八年去了哪里？”

没等信玄回答，他又自言自语：“你一点都没有变老，难道真的如同白濑的猜测，被关进了欧洲的异能研究所？”

信玄认为这个设想简直傻透了，但他不置可否，深沉地点点头。

中原中也紧张地打量着信玄，查看他身上是否有伤疤。

“是谁？你受伤了吗？”

信玄立即举起双臂，向他展示自己完好无损的身体：“不记得了，不过我没有受伤，而且完整地回到了横滨。”

中原中也露出不赞成的神色，但并没有反驳他的话，只默不作声地又喝了一杯酒。

信玄记忆中，中原中也从未违抗他的任何要求、从未质疑他的任何命令，即便是现在，也依然对他深信不疑。

信玄良心备受谴责，他喝了一口红酒，用酒精润湿干燥的嘴唇。

“为什么不告诉我？”中原中也闷闷地说，“明明三个月前就见面了，为什么那时候不告诉我？”

信玄已经想好了借口，慢悠悠地回答：“你是港口黑手党，我则被太宰君捡到、加入了侦探社。如果其他人知道我曾是‘羊’的首领，我们都会被怀疑吧。”

“捡到？”中原中也重复着，“他们”

信玄返回现世时砸坏了

“对，是侦探社收留了我。”

中原中也皱起眉头：“那就没办法了……我还”

中原中也沉思半晌，忽然问：“这么说来，太宰能祓除咒灵那件事，并不是真的？”

“是借口。”

中原中也勾起嘴唇，脸上闪过小孩般争强好胜的笑容：“哈，原来是这样。那混蛋本来就能无效化一切异能，如果还拥有祓除咒灵的力量，未免太过分了。”

信玄笑道：“中也真是孩子气呢。”

中原中也脸变得更红了：“什么啊……只是好奇而已，随便问问。”

“好啦，就当我没说过吧。”

“都说了不是！”

.

中原中也喝了三杯红酒，他已经醉了，混混沌沌地拉起信玄的手，说：“首领，过来。”

信玄顺从地跟在他身后，低声提醒：“中也，以后叫我名字就好。如果被部下听见你称我为首领，他们会觉得很奇怪吧。”

中原中也一副别扭的表情：“直呼其名也太奇怪了……”

“那就从今天开始改口吧。”

中原中也在主卧隔壁的房间前停下来，他一边翻钥匙，一边头也不抬地小声棒读：“信玄。”

“对啦，这样好多了，以后不要说漏嘴了哦。”

信玄深谙鼓励教育的真谛，及时送上赞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