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浅瑟缩着抬头,“峒主相邀。”
林祈云眉头松了,跟着裴铮他们瞧过去,羽睫下的墨瞳正好跟躲在莲浅身后的莲翘四目相对。
昨日娇俏天真的少女抓着自家阿姐的袖子,双唇抿成一线,紧张地看着他,目光中掺杂着惧色,还有……
深重的惊疑不定。
她看到了。
林祈云心里一空,想道。
*
“云梦和蓬莱会依言派往修士前来龙溪,也请莲峒主遵守约定,让仙医带着名单上的草药按时到达清河。”
裴铮推拒了旁侍捧过来的茶杯,顺带伸手将一旁顾青榆的茶杯盖上,“如果峒主没有什么疑问,我等今日便请辞离开了。”
主位上的莲峒主将他的动作尽收眼底,她扫了一眼撑着头发呆的林祈云,昨日的舌灿莲花失了底气,不抱什么希望道:“各位昨日还答应了清河剑修来此。”
裴铮面不改色,嘴角礼貌的弧度都不曾压下,“嗯,好像是。
但现在……我想您得跟清河的少主重新聊聊,不是吗?”
“……”
莲峒主笑意平了下来。
她今年四十有二,却还是一副姣好的年轻面貌,对男人的喜欢不比自己的孩子少。
可她贵为龙溪峒主,对眼前青年都只敢发乎情止乎礼,言语僭越几分都已经是算是大胆。
她真是想不明白,莲翘那丫头怎么敢对他下药,光明正大闯进他的浴池!
莲峒主颇为恨铁不成钢。
看见林祈云无波无澜地瞧过来时,愈发觉得——她这些年真是把莲家的丫头惯得无法无天了。
“少主大量,”
莲峒主决定先认错,“朽先替莲丫头给少主赔个……”
“四成吧。”
林祈云撑着头打断她道。
莲峒主一愣,“什,什么?”
“口头道歉无用,莲翘不问他人意愿强行抢人,无论你们龙溪风俗如何开放,此举于我而言,同当街强抢民女没有区别。”
林祈云声色淡淡,却不容置喙,“龙溪莲翘,一唐突清河,二冒犯玄漱,她需要给我师……”
林祈云话音一滞,在众人眼皮子底下,及时地把弟字吞了回去,继续道:“师门赔罪。
龙溪药草,在谈成的基础上加四成,其中两成送往清河应龙,两成赔罪玄漱。”
莲峒主美眸瞪大,“这怎么行,龙溪药草——”
“你们莲小姐的春.药既能铺满一个汤池,”
林祈云冷笑道,“可不像缺草药的样子。”
“……”
莲峒主无话可说。
她发现眼前的剑修长相谈不上锋锐,记仇时倒是压迫感十足,那副眉眼沉下来,一分商讨的余地都没有。
思虑良久,她无奈开口道:“龙溪会向清河与玄漱赔罪,不知清河是否还能依照昨日所约,派往剑修来龙溪传道?”
林祈云微垂下眼眸,羽睫下情绪并不分明,“这就看你们莲翘小姐心里有无掂量了。”
昨晚的事对清河来说,无论如何都算丑闻,传出去总是不利于少主名声的。
莲峒主叹了口气,理解了林祈云的意思,她内心已经在隐隐盘算如何让龙溪所有人都不去知晓昨晚。
而乌洵和裴铮则是看了眼对方。
乌洵眼神示意:那个把林祈云咬得浑身红印的是莲翘?他怎么看起来怪不高兴的。
裴铮耸耸肩:不知道,随他吧。
整个室内安静得落针可闻。
而室外,偷听完全程的莲翘气得浑身发抖,却不敢出声。
她愤愤看向靠在廊柱上玩阵盘的萧宴池,尖锐的指甲几乎掐进肉里,忍无可忍地走向他,用气声质问道:“你故意的,你是不是故意的?!”
萧宴池慵懒地抬起眼,“离我远点。”
莲翘胸口起伏,咬牙切齿道:“你就是故意的!
你们外族人没一个好东西!
你昨晚故意中我的药入水,又用了你们外族人的手段让我的男侍变成白痴,才让你的兄长进去!
你算好了时间算好了人!
你,你简直,你简直恶心!”
萧宴池咔嚓一声捏碎了阵盘。
莲翘情绪激动,甚至想伸手去抓萧宴池衣领,“恶心!
真叫人恶心!
!
你们怎么能做那种事!
他是你兄长,他怎么能陪你做这种事!
!
!
简直让人作呕!
不行,不行我要去告诉别人……我要去告诉姑姑不是我的错,都是你——呃啊——!
!”
鎏金般的消声阵在二人脚底极隐蔽的一闪,萧宴池抓住莲翘捏着他衣领的一只手,冷漠将少女的骨节往反方向掰,引起娇弱少女的尖叫。
“你非要不识抬举是吗。”
萧宴池蹙眉道。
“放开我!
你放开我!
!”
“我师兄宽广,念你年少,愿意给你机会,用草药揭过不同你计较。”
他全然不顾少女的挣扎,声音越来越冷,藏着暗涌的杀意,“我不一样。”
“我觉得只有死人才会守口如瓶。”
骨节咔的一声脆响,少女的尖叫停了,惊恐至极地盯着萧宴池。
“但我师兄不动你,”
萧宴池甩开她,“所以你最好清楚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
毕竟师兄仁善……”
他抬起黑红流转的眼,脚下阵盘应声破碎。
“我非仁善。”
莲翘瞳孔颤抖的望着他,腿肚发抖,失去了支撑,骨节一软便摔在了长廊地板上。
萧宴池懒得管她,侧眸扫了一眼从议事堂里鱼贯而出的人们,在其中看到了雪衣玉颜的林祈云,方才眉眼浮起的阴翳顿时散去,转身往林祈云方向走。
走了两步,他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回头看向莲翘。
“哦,对了。”
莲翘艰难抬起头看他,少年墨发银饰,颜色清俊,一如那日龙溪谷口,河流清风中一眼万年。
但莲翘的心却彻底沉了下去,下唇几乎被自己咬出血来。
因为少年盯她两秒,意味深长的对她轻声道:
“多谢。”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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删了好多……(灵魂出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