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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情况完全乱套。

原计划是郁则珩定的,做兄弟多年,从来没看过林晋慎喝醉过,不是他酒量有多好,而是他基本不碰,碰也只是到此为止,劝酒那套在他身上没用,他反过来可能把他们教育一顿,大谈特谈酒精的危害。

这次,是难得的机会。

郁则珩交迭着长腿,道:“很简单,我作为主力,你们配合点,我们三个人还喝不过他?”

听懂。

也明白。

只是实践起来,跟想象有出入,出入还不小。

他们都没见过林晋慎喝醉的样子,几杯酒下去,想着总该醉了吧,但人愣是四平八稳地坐着,脸色正常,甚至目光清明,谈吐自如,跟清醒时并没区别。

他没醉,就只能接着灌。

眼看林晋慎没反应,郁则珩喝得摁过几次眉心,季长明跟顾屿配合着喝点,注意着情况。

这样的结果是,郁则珩没灌醉林晋慎,自己倒是先醉了。

他拿过手机,拨一个打不通的电话,他自嘲笑笑,丢开手机。

他起身,香槟一瓶瓶摇晃,打开酒塞,酒液洒入舞池,洒上跳舞的人群,他恣意偏头笑,既邪性又癫狂,将气氛再一次推向高潮。

“……”

顾屿跟季长明对视一眼。

不是,这位哥是不是太不靠谱?

季长明接过重任,想要劝酒时,林晋慎已经靠回沙发,低着头,双手搭在扶手上,像是睡过去。

“慎哥?”

他尝试性叫一声。

但当时场子太闹,他声音被吞没,悄无声息。

季长明只好坐过去,说:“慎哥,你酒量真好,连珩哥都能喝过。”

就这样还没醉,他要刷新对林晋慎的新认知。

林晋慎倏地抬起头,带着醉后的颓然,拧着粗眉,问:“你在说什么?”

他的反常在灯光下,近距离时才能看清楚。

不是他多能喝,而是他喝醉也不明显,以至于他们都没注意到他早已经醉了,还一个劲儿灌酒,现在更是有一个将自己喝趴下。

季长明神情复杂:“慎哥其实喝醉了。”

“这叫醉了?”

顾屿眼神示意,那个开酒的,意思明显,说如果这叫喝醉,那一位叫什么?

季长明无奈耸肩。

他们费尽心思想要灌醉林晋慎,但结果令他们大失所望,怎么有人醉酒也这么无趣?但凡有郁则珩一半疯劲,也值得他们这么多心思。

“郁则珩在搞什么?”

林晋慎眯着眼,不悦地问。

季长明如实回答:“珩哥喝醉了。”

“他在浪费酒,很吵,让他回来,别再丢人现眼,”

林晋慎挑剔地环视一圈,叫来工作人员将灯光调亮,暗成什么样,又让人换音乐,因为吵。

“慎哥喝醉说这样?”

季长明不敢待林晋慎身边,担心他看自己不顺眼,将自己也给换掉。

顾屿点头:“大概,喝醉后等于加强版林晋慎。”

林晋慎醉后的状态,大变化是没有的,但是挑剔以及脾气都明显上去,话多起来,真要如传闻变成活爹一个。

郁则珩回到位置,衬衣在刚才扯掉两个扣子,人也更加散漫不经,他端起酒杯:“慎哥,恭喜你,也步入我的后尘走进婚姻这座坟墓。”

林晋慎望着他,目光漆黑,没碰杯。

季长明盯着这一幕,跟顾屿小声蛐蛐:“你看慎哥眼神是不是想噶人?”

“正常。”

顾屿点评:“一个离婚的人,在你结婚前说祝你步入他后尘你怎么想。”

季长明:“那等会打起来吗?”

顾屿:“等他们打一会我们再拉架。”

“这场面八百次碰不到,我先拿手机随时拍下来。”

“……”

郁则珩不介意没被碰杯,喝掉杯里剩下的,说:“作为过来人,我有几点忠告,不要投入过多,我指的不是钱,从开始就想清楚,你们结婚不是因为感情,不是,是家世相当,是互惠共利……”

也是从这时候,两人就结婚的事吵起来。

林晋慎说:“婚是你同意离的,郁则珩,你记得吗?当时我们都劝过,让你想清楚,你说你很清楚,现在这个鬼样子给谁看?”

“你明知道一个女人心里没你,不离婚有意思吗?”

郁则珩反问。

“为什么一定要有意思?”

林晋慎抿着唇,下颌线绷得紧紧的,居高临下的姿态:“就算现在没意思,谁知道以后?总要一辈子过下去,才知道有意思还是没意思。”

郁则珩眉头紧皱:“我不跟你这种婚礼都没办的人计较。”

林晋慎轻嗤:“你以为我很想跟你这种离婚的人计较?”

郁则珩被刺激不轻,爬上桌问:“那我问你,如果嫂子有一天要跟你离婚,她不喜欢你,她有喜欢的人,这婚,你离还是不离。”

“你的假设不成立。”

哪里不成立,是要离婚,不喜欢他,还是喜欢的另有其人?

季长明跟顾屿做壁上观,甚至想让人送来果盘,精彩,实在精彩。

林晋慎说:“喜欢算什么东西?不过是什么激素对身体产生的影响,这种影响能持续多久,一天,一个星期,一个月,三个月?为这么荒唐的理由,为什么要同意?”

“……”

越聊越激烈。

郁则珩:“可笑,嫂子跟人跑了呢?”

林晋慎语调神色不变,听起来冷冰冰的:“那就绑回来。”

好了好了,再说下去涉及到犯罪。

季长明眼看气氛不对,在没有太过火的时候,跟顾屿将两人分开,人是分开,林晋慎随意支着长腿往那一坐,浑身上下都是压迫感,直起身捏着眉心时,想到给陆宜打电话,将这尊大佛给接回去。

他要来手机,过程还挺顺利的,他顺利用林晋慎面容解锁手机。

打开微信,难以置信看到最上面的置顶位置那一栏是太太。

季长明捂着心脏,有些受伤,他都没有置顶,他的备注是连名带姓。

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

季长明退出去,选择拨电话过去。

数秒后,电话接通,他心有余悸地瞥到身边的人,说:“嫂子?嫂子你好。”

陆宜接到电话后,放下手机,虽然无奈,但还是将实际情况告诉给朋友。

“那我先走了。”

余音叫住她:“等等,你一个人能搞定吗?林晋慎那么大的体格,真喝醉,你也弄不动。”

“是的,人喝醉只会更重,我的建议是把我们都带过去。”

吴思栋看起来真情实感,实则是听到唐宫玩得疯,早已经蠢蠢欲动。

“我自愿,必要时候可以抬腿。”

“……”

朋友目光渴求,就差将“求求了带我一块去”

写在脸上。

陆宜哭笑不得,说:“好吧。”

一行人开车去唐宫。

季长明已经跟底下保安打过招呼,畅通无阻地进去,比起平时人是少些,但也疯得多,会所爆改酒吧,进来的音乐响声能将人鼓膜震破,很难想象林晋慎会在这里待这么久,还能喝醉。

工作人员带着他们过去。

“嫂子,嫂子,你可终于来了。”

一个陌生面孔冒出来,极具少年感,满含热泪地望向陆宜,就像是看到光,看到希望。

陆宜:“……”

季长明站定,看到陆宜不好意思挠下头,自我介绍道:“不好意思,还没自我介绍,我是季长明,这位是顾屿,我们都是慎哥的朋友。”

“你们好。”

陆宜礼貌性打招呼,说:“我叫陆宜。”

又挨个介绍身边的朋友,说:“不好意思,我还带了朋友过来玩,可以吗?”

“可以,当然没问题,嫂子的朋友就是我们的朋友。”

季长明举起手,温和地跟其他人打招呼。

到余音时愣下,搓着手不太意思地说:“请问你是长芽吗?你的vlog我每期都会看,一期都不落,你真人比的镜头里更好看,我算是你老粉了。”

严格来讲,那时候还没有几十万粉丝,才一万个左右,他就已经关注!

“……谢谢你啊。”

余音笑,有些意外在这里还能遇到粉丝。

季长明话没说完,被顾屿拉着衣领拉回去,说:“行了,别丢人。”

陆宜望过一圈,没见到林晋慎的身影,问:“林晋慎呢?”

“慎哥在里面呢!”

季长明指一个方向。

“谢谢。”

问清楚地点,陆宜跟朋友打过招呼后先过去。

林晋慎所在是间娱乐房,双门,工作人员替她缓缓拉开,里面雕梁画栋,水墨画,梨花木,镂空雕刻反复花纹,古香古色,在陆宜眼前,如画轴徐徐被打开。

里面空间比从外面看起来更大,茶桌,台球桌,甚至是室内高尔夫球……一应俱全。

一角,坐着熟悉的高大身影。

室内的光照在他脸上,闭着眼,眉毛是醉酒后不舒适地拧起,神色不耐,但他坐在那,纹丝不动时像她曾经负责过雕塑展览中的展品,比例是完美的,线条硬挺,生机勃勃,是一件好作品。

安静得有些过分,是张素描图。

陆宜甚至怀疑,他是不是真喝醉了,如果不是那句老婆出破绽的话。

她走过去,即便已经很轻,在几步之遥,他还是听到,睁开眼,隔空跟她对视。

静默有两秒。

他目光像是没认出她,看得足够久后才确认。

“你朋友说你喝多了,我过来接你,”

陆宜在他注视下不太自然,“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她闻到他身上的酒味。

“你这是喝了多少?”

“……没有多少。”

陆宜知道喝醉的感觉,并不好受,全身发烫,大脑昏昏沉沉,如铸铅似的,思绪被切成碎片,记不清东西。

“没有。”

林晋慎开口,声音比电话里的鼻音更重。

他伸过手示意,还没等她坐过去,一只手就先伸过来,将她捞入怀里,他抱她像是玩偶,下颌抵着她的肩膀。

“你是不是生气?”

声音如叹息。

“没,没有。”

陆宜也要被这酒气熏醉了。

陆宜以为他不舒服,还需要缓一缓,也就没催着他要走。

林晋慎:“真的?”

“……”

陆宜只能保证:“真的,你先放开我,我快呼吸不过来了。”

他抱得太紧了!

“抱歉。”

“没事。”

陆宜缓过来,深呼吸,扯下衣服上的褶皱,企图缓解尴尬。

林晋慎松开她,她轻咳两声,在旁边的位置坐下。

“要不要喝茶?”

林晋慎望着她,忽然道。

陆宜:“嗯?现在?”

“我泡茶给你喝。”

眼前就有器具,他再次强调:“我会。”

“……好。”

林晋慎起身,屈膝坐下,他先洗净手擦干,谈合作的时候免不了要会些东西,一些前辈才会愿意跟他谈下去,投其所好的,他也学会不少东西,到现在,不需要他亲力亲为,他仍然还记得步骤。

他握着水壶,湿壶、烫杯、投茶,每一步都像那么回事,到出汤后斟茶,他望向陆宜:“尝尝。”

家里就有人会,陆宜耳濡目染下,懂得一些知识,看得出他是真会,泡茶过程繁琐,他不急不躁,没有一点像醉酒的样子。

陆宜品过,茶是好茶,泡茶的人也是老手。

室内溢出淡淡的茶叶香气。

陆宜放下杯盏,问:“你是不是没醉。”

“我没醉。”

语气笃定,林晋慎放下茶壶,目光落在陆宜身后的台球桌,问:“你会打吗?”

“不会。”

“我教你。”

陆宜:“……”

她想说不用,但林晋慎兴致很高。

林晋慎拿过球杆,抹过巧克粉,递给她,他从身后靠近,一手握着她的手臂,一只手压着球杆,告诉她身形要放下压,胯骨抵过桌沿,手指放松,他靠着她,呼吸几乎在她面颊边,掌心的热度源源不断地传递给她。

温度高到像是回到他发烧那天。

陆宜出神,眼前失去焦点,球变得模糊。

“专注。”

林晋慎提醒她,手示意前方,通过白球击中带数字的花球,调整角度,往洞里击去。

“再低一点。”

林晋慎压过她的背。

陆宜在他手把手教学下,击出第一个球,白球撞上九号,没有进洞,发生连锁反应,撞击着旁边的其他球。

林晋慎直起身,说:“不错,再来。”

陆宜渐渐得点乐趣,而林晋慎也是一位好老师,言传身教,即便她学生,在今晚一个球都没有击中,也没有表现出不耐。

球桌上的残局是林晋慎收拾的,将球全部打进洞里。

陆宜哇哦一声,捧场拍手。

林晋慎唇角勾起,难以压下去。

陆宜就看着他玩,配合他教学活动,有些人喝醉会安静,有些人则相反,精力充沛,她猜林晋慎属于后者。

在这里消耗精力,总好过在家里。

她也得承认,今天的林晋慎像他,又像另一个人。

正常情况下的林晋慎内敛成熟,也只有在床上才放开一点,醉酒状态下,他就像是打开内心世界的一角,露出另一个他。

最后玩高尔夫球。

林晋慎从身后拥着她,握住球杆,调整姿势,打出球,他下颚抵着她的肩,闻到熟悉的味道,牵引出点什么。

有什么话想说,但不知道怎么表达。

……

外面,朋友迟迟没有看到两人出来,不知道里面什么情况。

毕竟林晋慎喝醉,什么状况都有可能,出于人道主义的关心,大家认为还是进去看看,可能需要帮忙也不一定。

“别是昏过去了吧。”

“那我去帮忙,小宜一个人抬不了。”

“……”

季长明认为有道理。

一堆人走过去,在工作人员打开门后,看清楚里面的情况。

醉酒的男人是没看到,只看到一只开屏的孔雀,精神抖擞地,不像是喝多酒,倒像是吃错药。

“那什么,既然没什么事,就让他们再玩会儿。”

季长明干咳两声,也觉得跟着有些丢人,为维护林晋慎形象,还是决定关上门。

刚才什么画面不知道,他们什么都没看见。

“我们玩我们的!”

季长明有去看另一个醉酒的,挺惨的,也折腾累了,倒在沙发上睡着,孤家寡人的一个,只怕看见隔壁画面会更刺眼。

半个小时后,陆宜跟林晋慎出来。

外面气氛正热,音乐声如海浪,一阵一阵的,要将人淹没其中。

林晋慎握住她的手不放,甚至整个身体都往陆宜身边倾斜,季长明眼尖地过来帮忙,但没碰到他一点衣角,因为不让碰。

季长明只好引路,他打开宾利车门,好不容易让林晋慎坐进副驾驶。

“嫂子,辛苦你了。”

“应该的。”

季长明想到车里人的状态,委婉地提起,说:“嫂子,那什么,慎哥他喝多,如果说什么话,你千万别往心里去。”

尤其是比较变态的!

“……好。”

陆宜点头,她还不至于跟一只醉鬼计较。

“你们好好玩。”

“好的,嫂子路上小心。”

陆宜转去另一边上车,开车时提醒林晋慎系上安全带,他黑眸澄澈地望着她,没动,也是这时候,她意识到他到底是喝醉的人,自己倾身过去,给他系安全带。

林晋慎靠着座椅,在她靠过来时都没动,任由她处置的样子,只是抬手,触碰她垂下的发丝,缠绕在手指间,是柔软的。

安全带系上,缠绕在指尖的发丝也一并带走。

总体来说,因为林晋慎醉酒后并不闹腾,这一点跟她很像,过程没费什么劲,她将人接回家。

门打开,泡芙蹲守在老地方,迎接主人。

陆宜放下车钥匙,挂包,本能地想要蹲下身去摸摸它时,才发现猫不在,她仰头,猫被林晋慎拎着脖颈,抱进怀里去了。

十斤重的泡芙,在林晋慎的手里像是mini布偶,小小一只。

“喵喵?”

泡芙被这突如其来的幸福砸晕,爸爸竟然抱它了!

林晋慎一手抱着它,一手摸着它的脑袋,泡芙快幸福晕,喵喵喵叫个不停,在撒娇。

陆宜觉得好笑,她拿出手机,第一反应是想要拍下这画面,等明天给林晋慎看见,不知道他是什么表情。

猫证物证俱在,他想不承认都难。

林晋慎放下泡芙,他扯过领带,脱下外套,连带着衬衣的扣子都解开两颗,不想往常有耐心地刮起,他靠过来,像是一团阴影,就在陆宜附近。

陆宜去哪,这一团阴影就跟到哪。

阴影的旁边还有一只猫,全都黏在她的脚边,偌大的房子变得好小,她无奈,艰难地放好东西上楼。

林晋慎跟在身后。

陆宜没有照顾喝醉人的经验,但看林晋慎的状态,好像也不太需要自己照顾,她见他迟迟没有动作,问:“你还不去洗澡吗?”

林晋慎低头,嗅闻着自己身上的味道,抬眼问:“很臭吗?”

就好像是遭到嫌弃,声音有那么点委屈。

“不是,只是睡前是不是要洗澡?”

陆宜声音都温柔几分,现在也不拿他当成年人对待,就像对小孩一样。

是谁说过,男人的心理就是儿童心理学?

她现在有深刻认识。

“嗯。”

林晋慎去拿浴巾。

陆宜看着他这副样子,下意识问:“你自己可以吗?”

林晋慎动作停顿,眉展开,望着她的那双眼睛,迟疑片刻,声音低低地:“不能的话。”

“可以申请援助吗?”

语调缓慢,神情认真。

陆宜:“……”

她气笑,点头说可以:“我现在把泡芙抱上来帮你。”

说着要下楼,只是还没下去,就被捞过去,一手扣着她的腰,紧贴着,从善如流地吻上来,因为知道喝过酒,他只是浅啄下她的唇。

“可以选择吗?”

“没有,只有唯一选择。”

两个人对视,眼里都亮着光。

酒精的气息在周围蔓延开,淡淡的,没那么难闻,很霸道的侵入进呼吸,陆宜在这种味道里快融化掉。

林晋慎看她的眼神,过分专注。

他每亲一下,陆宜都仿佛听到心脏的跳动声,砰砰砰的,是那场暴雨下击打叶片的声音。

而林晋慎的眼神犹如实质丝线,描摹着她的脸,五官,每一处细节,在脑海里细化,构成一个完整的形象。

她也会跟别人接过吻,互相喜欢过,但那又怎么样,她现在是他妻子。

“我的。”

看得够久,他声音有如轻叹。

陆宜不明所以:“什么?”

“我的新娘。”

第42章

婚礼前两天。

林陆两家飞往婚礼举办的海岛。

林家早几年在这座海岛上建度假村,30座豪华住宅,坐落在岛屿的不同景观下,高尔夫球场,水疗中心,各种水上活动,一应俱全。

婚礼开始到结束前后半个月,都将对宾客免费开放。

林陆两家联姻消息,也正式公开。

一家是国内顶级酒店巨佬,一家是家居业龙头的存在,强强联合,引发不小的讨论热度。

提前抵达的宾客在网上po出照片,虽然没有透露婚礼布置,但从照片角落里露出的蛛丝马迹,当代列文虎克已经圈出重点来。

鲜花铺天盖地,各种颜色的厄瓜多尔玫瑰,生长在海拔三千米以上,花冠饱满,颜色绚烂漂亮,单支价格就不低,在这座海岛不要钱的堆迭。

作为背景的古堡静谧庄严,恍惚可见十八九世纪的贵族庄园盛况。

度假村的安排更是细致贴心,从入住就有伴手礼,单价都不低,有手写卡,房间配有管家,一直服务到离岛的那天。

从饮食到游玩全都为宾客做相应安排,全程不可能无聊,舞会酒会连开,极尽名利场的豪奢。

有人粗略估计婚礼的成本,几千万是保守估计。

能参加的非富即贵,什么没见过,但婚礼办得这么细致周到的还是少见,因此乐于其成地发在社交媒体上。

网友锐评:【确认完毕,我就是这世界的NPC,老天奶,你欠我的用什么还?】

【跟你们这群有钱人拼了啊啊啊,为什么不能邀请我?多一个是会怎么样?】

【我看到朋友圈有人发了,说真的全程特别贴心,享受到公主级别的待遇,给孩子羡慕坏了!

【这婚礼也太用心,不只是砸钱那种,是真的感受到诚意,好想看新娘新郎长什么样子!

【两家都挺低调的,没露过面,就看这次婚礼会不会露了。

【少爷小姐,怎么就把老奴给忘了。

【……】

余音给陆宜看过网上评论,各个都挺有梗的。

陆宜这几天也没闲着,在试妆,在对接流程,以及见各种亲友,她忙得团团转,精力完全不够用,还是靠余音以及其他朋友帮忙,才没遗漏下什么细节。

林晋慎那边也同样,婚礼相关的事情繁琐,两个人只有吃饭的时间见面,安静不到十分钟,又会有事突发,双方对视一眼,懂的都懂。

婚礼前夜,新人需要分房睡。

徐女士跟秦女士陆续来过,一是看陆宜这边还有什么落下的,二是明天就是婚礼,难免激动过来聊天。

陆宜刚做过水疗,皮肤白皙水润,是上好的羊脂玉,远黛长眉,不用化妆就已经很好看,她裹着浴袍,坐姿慵懒,表面看起来平静,实际抓握的手,还是透露出紧张。

跟领证的那天不一样,这一次,是在亲友的见证下,向所有人宣告,他们结婚的事实。

秦女士拎个小匣子,打开,是三支玻璃种的手镯,她取出其中一支,戴上陆宜的手腕:“这三支是我结婚的时候,晋慎奶奶给我的。”

“忘记传多久,现在终于,也能由我交给你了。”

陆宜手腕纤细,肤如凝脂,戴翡翠好看。

“谢谢妈。”

这三支手镯,一支比一支名贵,在岁月下,泛着剔透的色泽。

徐女士过来叮嘱她晚上早点睡,明天要早起,从睁开眼起就歇不了,有累的地方,陆宜握着她的手,说:“妈,您今晚陪我睡吧。”

“多大的人,还需要妈妈陪着睡?说出去都要笑话。”

徐女士反握住她的手,舍不得放下。

陆宜笑,又问:“您嫁给我爸的时候,也这么紧张吗?”

“娶到我,应该是你爸紧张。”

徐女士摸下她头发:“我跟你爸的婚礼好像就在昨天,转眼,连你也长大嫁人。”

陆宜温柔笑笑。

“不说多了,煽情让人讨厌。”

徐女士吸吸鼻子,让她早点睡,自己出去。

门外,是等着的陆康成,无声伸出手,两人握住手后下楼走出别墅,外面的天空挂着的一轮正圆的月亮。

现在,或许就是最好的安排。

陆宜抱着腿坐在阳台的沙发,她晚上没吃什么,避免第二天的水肿,她只喝一杯红酒,在睡前有助于睡眠,她静静看月亮,夜晚温柔,徐徐地吹动着她披在肩膀的柔顺长发。

今晚酒精好像失去作用,她仍然没有睡意。

他们这段时间习惯同床共枕,突然一个人睡,陆宜还是有些不习惯。

她想起林晋慎喝醉的那天晚上,要教她台球,又要教她高尔夫球,回家抱着泡芙,晚上睡觉贴在她耳边叫老婆,差点挂在她身上,好像是只黏人的大狗狗,到第二天醒来,向来板着的脸上有一丝裂痕,她看得出来,那是无地自容。

林晋慎从浴室出来,洗漱完,也依然没有从昨天晚上的阴影出来。

陆宜故意问:“需要帮你找条裂缝吗?”

方便他钻进去。

林晋慎看似淡定,从齿缝里挤出两个字:“不用。”

她绷不住在笑,看着他的眉毛越拧越紧,到最后翻过身压上来,握住她的腰捞回自己的身下,呼吸里,带着刚刷完牙的清新味道。

肆无忌惮地嘲笑的结果是,她收获一个睚眦必报的林晋慎,而且有仇当场就报,绝不拖泥带水。

陆宜付出相当惨痛的代价。

……

陆宜手撑着脸,于夜色中轻笑出声。

手机振动下,响起来电提醒,她拿过手机,迟疑下,滑向接听键。

“睡了吗?”

电话那头,传来低沉男音。

陆宜说嗯,为营造困倦时的声音,故意拉长:“有事吗?”

林晋慎直接听出来:“别装了。”

她犯困时说话的声音,他比谁都清楚。

“……”

无趣!

陆宜声音恢复正常:“哦,那请问林总有什么事吗?”

“明天你要起很早化妆吗?想吃什么早餐,咖啡是美式还是拿铁?”

林晋慎语气很认真,就像选美式还是拿铁,会决定明天婚礼是否顺利。

“早餐我不挑,面包都可以。”

陆宜配合地说:“咖啡美式吧,更消肿,还有吗?”

林晋慎同样问了几个无关痛痒的问题。

陆宜清楚,互相都配合着一问一答。

聊到她犯困打呵欠,起身回房间,电话仍然没挂,她闭着眼睛,听那边的声音,低低沉沉带着磁性,就像他贴着自己耳边。

陆宜抱着被子,意识渐渐模糊,没来得及说困就已经睡过去。

林晋慎没听到回应,停顿两秒,确定她睡着。

他没有再出声,将手机扩音,提高音量,她的呼吸声浅浅的,有规律的。

林晋慎勾动着唇角,没有半点睡意,他将手机放在枕头的一侧,睡姿笔直,闭上眼睛,就好像,陆宜就在他身边。

余音在响过三个闹钟后总算从床上爬起来,她在群里叫其他人起床,自己洗漱过后,举着手持相机去陆宜的房间。

陆宜起得更早,化妆师团队已经就位,坐在化妆镜前替她上妆。

酒店已经送来早餐,按照陆宜的要求,准备的冰美式,还有一些,是为伴娘们准备的。

余音举着相机,对着镜头道:“现在天还没亮,我们新娘已经起来化妆,好辛苦。”

“请我们新娘打声招呼。”

陆宜抬眼,从镜子里望向镜头,莞尔一笑:“你怎么也起这么早,还能睡会。”

“不早了,待会猜猜他们都要过来,你一个人多无聊。”

余音镜头拉近,定格在她眼睛,眼底似藏有星河,漂亮璀璨。

两个小时化妆结束,陆宜换上秀禾服,梳着发髻,发髻两边珍珠流苏轻摇,手持珍珠扇面,面若桃花,典雅端庄。

漂亮到不可方物。

“现在还能不能临时增加接亲难度?”

余音拿着相机,反复欣赏过后真诚提议,他们设计的游戏难度,简直太便宜林晋慎。

当然还是玩笑话,在林晋慎接亲时,环节照旧。

余音带着伴娘跟朋友独在楼梯口,她在前,第一个环节是啃吐司片,有见过类似的环节的季长明露出憨直的笑容,向其他人解释:“也就是四片啃出个love出来,简单,这个我会,我啃最难的e。”

“错了,啃love多俗套,啃陆宜跟林晋慎,再带个爱心。”

顾屿气笑:“不是,这就不俗套吗?你自己听听不老土?”

余音笑问:“不愿意啃啊?不愿意啃那就算了。”

“啃,怎么能不啃。”

季长明接过准备的吐司片,想过后先在吐司片上写字,再沿着痕迹啃下去,边啃自己都笑,他怎么感觉自己像是只松鼠。

顾屿将自己那片递过来:“能者多劳,你跟松鼠似的,一定很行。”

郁则珩同样递过自己那片。

“?”

季长明:“都别塞给我,是不是兄弟,慎哥能不能接到嫂子就全看我们的。”

“加油,再努力一点,陆字就要啃出来。”

季长明啃出陆字,虽然磕碜一点,但拼一拼还能看出来,啃慎字时肉眼可见蔫下去,笔画也太多了,望向林晋慎的目光带着哀怨。

他突然觉得林一一是个好名字。

……

好不容易啃出两个人名字,歪歪斜斜地拼凑出来。

余音点头:“行,算你们过关。”

伴郎团一路闯关,终于打开新娘房间,门一撞开,又在看到陆宜是同时停下,让林晋慎先进去。

陆宜持着珍珠扇面掩过半张脸,抬着眼睫,与林晋慎目光对视,他着中式男装,红色,肩颈边绣着暗金的花边,身形颀长,挺拔有型,越发显得斯文儒雅。

之后的环节更简单,只需套得婚鞋即可。

林晋慎轻而易举套中。

他拿过来,在在场所有人目光下蹲下身,握着陆宜的脚,将婚鞋套上去,蹬鞋时没有让陆宜踩中脚面,而是踩着他的掌心,将后跟提起。

全程认真耐心妥帖,就好像,他早已经不是第一次这么做。

刚才还热闹场面,忽然安静下来。

林晋慎握住她的手,问:“准备好了吗?”

陆宜望着他,像是电影里慢镜头,她点头,屏住呼吸的那一刻,他起身,打横将她从床上抱起来,她顺势抱住他的脖颈,耳根起了烫意。

“啊啊啊!”

“慎哥你好帅!”

季长明追在后面问:“慎哥你以后也可以这么抱我吗?”

陆宜抱着他的脖颈,确认自己脸已经红掉。

身后起哄声不断,一直到他们上车,车门关闭,隔绝掉外界的声音,她听到自己的跳动不止的心跳声。

婚礼仪式在海岛的古堡举行,罗曼式建筑风格,它矗立在海岛已有两百多年的历史。

流程是早早就对接好的。

尽可能简单,只留下必要环节。

陆宜对流程再熟悉不过,但在陆康成牵过她的手,走过红毯时,她还是会恍惚,回到几个月前,他们不认识。

但几个月后,他们步入婚姻,成为夫妻。

过程里但凡有半点差错,都不会是现在这个结果。

如果她听从父母安排,如果他没有意愿,他们会是陌生人,在这座古堡里举行婚礼的,也将另有其人。

但缘分,偏偏如此凑巧。

陆康成牵着女儿的手,将走完红毯,将她交给另一个男人,没有感慨是不可能的,昨夜他跟妻子失眠,翻看着陆宜从小到大的照片,感叹时间过得如此之快。

他们的宝贝,他们的公主,会成为别人的妻子。

“小宜,你从小就很懂事,爸爸最忙的时候,没有时间陪你,你都没有生过爸爸一次气,还说,没关系的,我没时间陪你,你可以陪我。”

陆康成笑下,眼角湿润:“爸爸常觉得亏欠你,所以我不想让你跟爸爸一样,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我对你,从来只有一个希望。”

“我希望你,不要太懂事,只做自己,做陆宜。

爸爸妈妈在你身后,永远为你保驾护航。”

陆宜眼眶泛红,眼泪硬生生憋住。

她轻声说:“我没有被亏欠,从来没有,如果还有下辈子,我还要做爸爸妈妈的小孩。”

陆康成点头:“一定的。”

走过红毯,再舍不得,还是要将陆宜的手,托付给另一个人。

两个男人对望,没有多说,陆康成重重拍下他的肩膀,说:“我把小宜就交给你了。”

“爸,你放心。”

林晋慎握紧陆宜的手:“往后,有我。”

四个字,笃定有力。

仪式继续,其他的环节陆宜都记不太清,她缓和情绪,只记得牧师宣布婚礼誓词,他们互相说愿意,然后交换戒指。

那只沉甸甸的婚戒套在手上,在对望间笑了下。

到亲吻环节,林晋慎揭开头纱,手臂环住她的腰,低头吻下去,在这一刻到来之前,他们已经练习过数遍,已经足够自然亲密。

在宾客掌声中,林晋慎抵着她的额头,贴着她的鼻尖。

陆宜夸道:“林总表现不错。”

他大言不惭,放开她后又啄下她的唇瓣,说:“是陆老师教得好。”

声音很轻,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

“……”

仪式结束,婚宴继续。

林陆两家在京市扎根许久,两家联姻,参加的宾客不少,热闹非凡。

林晋慎结婚,林予墨向学校请假回来参加婚礼,她跟陆宜聊得来,这段时间没少帮忙,嫂子比照片里还要漂亮,她快羡慕死林晋慎。

走什么大运,古板无趣半辈子,能娶到这么好看的老婆!

林予墨要代表林家招待客人,这一点她擅长,从小到大性格外向,叔叔伯伯,阿姨奶奶的,她嘴甜叫得比谁都亲热。

她端着酒杯,如一只花蝴蝶。

免不了有些同年龄的男生搭讪,彼此又认识,但凡聊到学校的事,就有源源不断的话题。

“等回学校,我找你玩。”

“好啊,朋友嘛。”

林予墨跟人挥手,转头,差点要撞上一堵墙,那堵墙低下身,从她手里拿过剩下的半杯酒,声音低沉严肃:“你不能喝了。”

“傅砚礼!”

林予墨低声,为提高气势瞪向他:“我已经成年了!”

“哦,是吗?”

声调不高不低,傅砚礼随手将酒杯递给收拾空餐盘的服务生,一并带下去。

“你不能像以前这么管着我!”

傅砚礼对她的脾气了如指掌,说:“等什么时候,你不为我拿你一杯酒跳脚,我会拿你当成年人看待。”

林予墨:“……”

婚宴结束,还有其他场地继续玩,有当红歌手乐队驻唱,摇滚乐响起,能震翻半个海岛。

这之后就没伴郎什么事,季长明跟顾屿都放开了玩,眼看着十几个人铆足劲儿想要灌醉新郎,而林晋慎在喝过三杯后,就开始抵着额头,仿若意识恍惚。

“诶,林总这酒量不行啊,这才喝多少酒开始醉了?”

林晋慎紧皱眉头,说:“没事,还能喝。”

但绷着冷峻的脸,更像是再喝一杯就能吐出来。

有人不大好意思起来:“看在今天是林总大喜的日子,我们还是收敛点,酒嘛,以后都能喝。”

“是是是,差不多得了。”

目睹全过程的三人组:“……”

演,接着演,自从婚后,有些人的演技是越来越好,如果不是他们前几天刚跟他喝过一轮,还真的被他给骗了。

郁则珩轻嗤:“有些人,脸都不要了。”

季长明跟顾屿齐刷刷地看他,意味深长:“有些人可能是不要脸,有的人却是脸都丢光了。”

“……滚。”

顾屿:“现在知道丢人,打电话求着人接的时候怎么不觉得丢脸?幸好人家早把你拉黑,你这要是真打通,我跟你做朋友我都嫌丢人。”

季长明跟着点头:“珩哥,你要是撑不住就把人追回来吧。”

郁则珩眼里的阴郁化不开:“你们俩是觉得今天大好的日子,我不能动你们?”

“好好好,不说了,诶慎哥呢,一会工夫就没看见了。”

季长明伸长脖子,去找人。

郁则珩抬抬下颚,指个方向:“还能去哪,戏演完,找老婆去了。”

一场婚礼办下来,陆宜只体会到一个字——累。

她从早上五点起,就一直没停过,还是爸妈在他们敬过一圈之后就让她回房间休息,剩余的则有林晋慎跟家里人继续应酬。

陆宜到房间便开始脱鞋脱衣服,衣服解开那刻,只感觉到放松。

她去洗手间卸妆,仔细地洗个澡,换上父母准备的红色睡衣,跟林晋慎是同一款,床上的床品也全都是红色。

陆宜头发还没吹干,包着干发帽从洗手间出来。

林晋慎正好推门进来,他还穿着婚礼上的衣服,在推杯换盏间,衣服有些褶皱,领结已经被扯开,扣子开了一颗。

陆宜不合时宜地将重点放在他那颗扣子上,心想,他现在是越来越随意了。

而林晋慎看到的画面相对冲击,陆宜这套着睡衣的吊带裙,没有穿外套,头上顶着干发帽,几缕湿掉的碎发贴着脸颊,四肢纤细雪白,胸前,是起伏的线条。

她刚洗完,带着沐浴后的清新气味。

夏日里,陆宜的皮肤是温凉的,贴着时,会很舒服。

陆宜不知道他在想什么,问:“结束了吗?”

“没有。”

她愣下:“我还要去吗?”

“不用,”

林晋慎走过来,取下她头发上的干发帽,擦下她的湿发,说:“我帮你吹。”

“你会吗?”

陆宜问。

“不会可以学。”

林晋慎去拿吹风机。

陆宜发量多,每次吹头发都是大工程,眼下有人要帮忙,她乐意至极,林晋慎从洗手间出来,手里多了吹风,他走过来,抱着她的腰,放上梳妆台。

这样的高度,才方便他的动作。

陆宜垂着两条细腿,两个人靠得很近,视线平齐时,只能看到他的胸膛,仰头,能看到他的紧绷下颚,长而黑的睫毛。

林晋慎的手指穿梭在她的头皮,认真而细致。

“要从上往下吹,这样头发不会毛躁,吹干头皮,再冷风吹下发尾就好。”

在他撩开她的头发时,她提醒,传授要诀。

“这样?”

林晋慎问。

陆宜点头:“对的,很聪明。”

林晋慎动作停下,没有纠正她夸自己的语气很像在夸泡芙,没有跟她继续,举着吹风继续。

陆宜也感受到今天的林晋慎格外温柔,像今天的夜风,可能是今天婚礼令她有些感慨,她双手撑着身体两边,好奇问:“长这么大,你就没有喜欢过的人吗?”

如果有,会不会也像现在这样?

林晋慎垂下视线,问:“你确定要在今天问这个问题?”

陆宜失笑:“……不可以吗?”

吹风机的声音一直在响,时间久到她以为他不会回答。

“以前没有。”

林晋慎突然开口,语调不变,目光越过她,看向她的身后,缓缓道:

“现在有。

你也认识。”

陆宜身体瞬时僵住,她顺着林晋慎的目光向后看去,是面半身镜,而镜子里,映着的是她的侧脸。

第43章

陆宜眨眼,镜子里的人同样眨眼,她在消化这句话带来的冲击。

两人在镜中对望。

陆宜大脑短暂晕眩。

像是被抛掷出的石头,砸进湖里,本来平静的水面,开始荡起涟漪,一圈一圈,靠不到岸边。

而这块石头,不过是寥寥几个字。

“现在有。”

“你也认识。”

“……”

陆宜转过身体,抬起眼睫,泄露出她心底的情绪。

她从小到大,被告白的次数太多,什么表达方式都听过,说得天花乱坠的,深情的,直白的,都没有这几个字来的冲击。

陆宜开始困惑,分不清林晋慎到底是会还是不会。

林晋慎放下吹风机,他立在她身前,腿碰着她的膝盖,分开,他挤入,手臂撑在她身体的两侧,划出独立狭窄空间。

“你觉得怎么样?”

他问。

陆宜看着他的眼睛,故作认真地点头,说:“我觉得你很有眼光。”

林晋慎低头,吻她的那刻从喉咙里溢出轻笑,低沉的,愉悦的,如同烟花在耳边炸响,她闭上眼睛,自然搂过他的脖颈,旁若无人地回应他的吻。

忘乎所以时,背快要贴上冰冷镜面,一只手掌先一步挡过去,隔绝掉镜面的冷意。

他将她往上带,她手臂挂着她脖颈,好似只小挂件。

镜子里映着两个人清晰的身影,黑丝西裤,细白的小腿,构成最鲜明的视觉差。

一个吻结束,两个人都在调整呼吸。

陆宜的头发已经吹干,林晋慎吹得仔细,每一处位置都有照顾,此刻披在两肩,乌黑如绸缎,衬得巴掌大的脸蛋越发小。

她的唇是鲜艳的红,带着潋滟的水意,像是饱满的花朵,等待着采摘。

林晋慎拔掉吹风插头,放在距离她更远更安全的位置。

这样更方便接吻。

林晋慎低下头,还没吻到唇时,耳边响起咕噜两声,是肚子响起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声音的来源明显。

陆宜闭上眼睛,一张脸染得通红,懊恼地额头抵上他的肩膀。

她现在才是真正要找条缝钻进去,好丢人。

林晋慎反应过来,声音里带着笑意:“饿了?”

“……嗯。”

陆宜从昨晚开始,为婚礼当天状态最佳,就已经吃得很少,今天早上更是只吃半个可颂,一杯美式,之后忙得忘记饿,晚宴也只是象征性吃些垫些肚子。

回到房间就卸妆洗澡,还没顾上吃。

“我叫人送吃的来房间吧。”

尴尬劲儿过后,陆宜抬起头,她可以拨打酒店内线。

林晋慎:“我带你出去吃。”

“不用吧,要是被人碰见是不是不太好。”

“没什么不好,我知道有个位置不会被打扰,还可以看海景。”

林晋慎蹲下身,捡起刚才抱她时弄丢的拖鞋,替她穿上。

陆宜有些心动,忙一整天,还没怎么停下来过,她点头:“好,你等我换下衣服。”

“嗯。”

陆宜从梳妆台跳下来,从衣柜里取出衣服换上,一条白色挂脖长裙,长及脚踝,准备衣服的时候没意识,现在看来也很适合今天。

“走吧。”

她出来。

他们住的新房是单独的一套别墅,旁边两栋是两边爸妈,这个点,爸妈应当还在宴请宾客。

林晋慎要带她去的地方,不在附近,需要沿海走上几分钟,为避开人群,他们走的是度假村内部的小路。

小路两边植被茂密,空气清新,路灯光线并不强烈,仿佛静谧童话一角。

林晋慎握着她的手,抬步往前,他走在前,她跟在身后,抬眼就是他的宽阔背影,就好像两人之间的夏日秘密出逃。

行走间,陆宜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跟呼吸声混杂不清。

多年后,也许婚礼的细节她不会再记得,但这一刻,她认为自己会记很多年。

两个人到餐厅位置,因林晋慎提前打过招呼,所以厨师服务人员提前到位,在今夜,只会为他们服务。

林晋慎所说属实,从餐厅窗户望去,海平面一望无际,与夜色交融,一轮月光悬挂,清辉洒向海面。

潮起潮落,周而复始。

陆宜点的餐陆续上来,林晋慎没怎么吃,全程服务,替她切牛排,剥虾壳。

这一餐,她吃得很饱,也较为放纵,反正明天不用穿礼服。

林晋慎喝着起泡酒,说着明天的安排,这次婚礼都挺累的,所以休息一天,后天回京市,其余的宾客则自行选择。

陆宜的对这安排没有意见。

林晋慎握着刀叉剥虾壳,他抿着唇,先去掉虾头,认真细致的像是进行一场外科手术,手术结束,虾壳被剥开,虾肉放入她的餐盘。

干净利落不脏手,他已经可以申请这方面的奖项,至少是前三。

林晋慎望着她道:“只是暂时没有蜜月旅行。”

这次婚礼前后已经花去他不少时间,回去后要处理的事只多不少。

“没关系,工作为重。”

陆宜将刚剥好的虾放进嘴里,是炭烤的椒盐味,肉质Q弹新鲜,等吞咽过后,继续道:“等回去,我也要去我爸公司。”

对她而言,也算是新的领域,还有很多需要学的地方。

“想好做什么了吗?”

林晋慎问。

陆宜摇头:“目前没想好,等进入公司才知道对哪方面感兴趣。”

林晋慎点头,他见过陆宜工作的样子,对她而言,这些都不难。

吃饱过后,又原路回房间。

林晋慎先去洗澡,陆宜无事,清点婚礼上收到长辈的礼物,翡翠手镯钻石项链都能摆一小块地方,她珍惜地摊开把玩,结个婚她钱包倒是鼓起来了。

浴室的门推开,林晋慎擦着头发出来时,陆宜如同摆摊似的,将自己宝贝一一展示出来,听到动静时抬头,对着他弯唇笑笑,目光满足愉快。

就像是在告诉他:看,都是我的宝贝。

财迷似的。

“好像一夜乍富,我好有钱,已经是合格的富婆。”

陆宜将礼物一一收进盒子里。

林晋慎在床边坐下,穿着跟她同款的红色睡衣,洗过澡后更显得唇红齿白,干干净净,带着沐浴后的清新气味。

他扯下唇,说:“恭喜你,富婆。”

富婆两个字念得极为生疏,是他从来不会说的话。

陆宜收礼物收到一半,抬眼看他,突然好奇:“你一天能赚多少?”

“?”

林晋慎不明白。

“这样说也不对,像你这样好像也算不出来。”

陆宜算不清楚,便直白地问本人:“如果包下你的一天需要多少?”

“我的一天?”

林晋慎对这种说法感觉到好奇,他垂着睫毛,思考过后道:“你想要多少?”

陆宜问:“一百万够吗?”

“……够。”

陆宜拿过手机,给他看时间,十二点已经过去,现在是新的一天,她道:“我花一百万,包下你的今天。”

她语气颇为阔绰,有着一掷千金的气势。

“……”

林晋慎:“你不花钱,明天也是的。”

“不一样,花钱买服务。”

陆宜看着林晋慎的脸,端端正正,没表情时会有点凶,看人时会有压迫感,但这样的人,如果能但凭她吩咐玩弄又是什么样子呢?

不能深想下去,她觉得自己都有点变态,继续道:“如果我把你包下,你这算不算下海?”

“下什么海?”

林晋慎已经听不懂她说话。

今晚的确是吃多,连她胆子也一并吃肥,陆宜咬唇笑:“下海做鸭!”

林晋慎:“…………”

陆宜看着林晋慎脸色肉眼可见地板起来,像是教导主任抓住人要讲大道理的前奏,她抓着手机,先一步给他转账,不给他反悔的机会。

“转过去了。”

她扬起手机,给他看记录。

陆宜感受一把“逼良为娼”

的感觉,恶向胆边生揪着衣领,快速地在他唇上啄一下,如同做标记。

“现在,帮我把礼物都收好吧。”

她毕竟是花钱的人,现在自然是不用亲力亲为,体力活都交给他去做。

林晋慎瞥她一眼,到底没说什么,配合地将礼物收走。

陆宜拍拍床,用一种不容置喙的语气:“坐下。”

不理解,但尊重,林晋慎撑着手臂坐过去,她唇边带着醒目的笑,他从刚才就忍她很久,这会靠近闻到她的味道,一刻也不愿意等地顺势吻上去。

衔住她发号施令的嘴巴,品尝属于她的味道。

陆宜睁着眼,想到她才是花钱的人,他应该听自己的,予取予求才对,怎么现在反而对调过来,她才是被吃干抹净的人。

不带连吃带拿的。

她想挣脱,唇才离开一刻,又被衔住,不仅如此,他握住她的手,进犯的不只是嘴巴,她往后退一点,他就往前挤压,退太多,索性就直接捞过来。

陆宜快在他手里融化,从内到外的,都陷入一种两难的境地。

就像是一捧干焦的草堆,只需要一粒火星,就能完全点燃,升起不灭烈焰。

好在陆宜还没有被这一场火烧得神志不清,记起她花的一百万,她撑着他的肩膀,拒绝再受到他的影响,说:“今天就到这里,不再需要额外服务。”

她说这话时明显底气不足,慢慢磨蹭着往外撤退,远离热气蓬勃的危险地带。

但是陆宜明显忘记,从坐下来之后,情况就不再受她掌控,林晋慎上衣不知道什么时候脱掉的,他肌肉形状漂亮,薄薄的,并不夸张,流畅的线条又宣泄着力量感。

他半跪在床上,宽阔的身形挡住她身前的光线,红色在他身上莫名带点邪性。

“那就当剩下的是免费赠送。”

“?!”

陆宜红着脸斥责:“你这是强买强卖!”

“强买强卖的到底是谁?你给的转账记录还在。”

林晋慎捞她跟捞小鸡崽似的,轻易捞回自己的身下。

他拨开她额边的碎发,突然叫她名字:

“陆宜。”

“现在是我们的新婚夜。”

陆宜被他盯得怔愣,这句话他说得过于温柔,像泥沼地,稍不留心就会深陷其中。

但温情只有一秒,林晋慎露出尖尖牙齿,以及灰色尾巴,在她恍神时张嘴恨不得将她完整吞下,一块一块地吃干抹净。

翻来覆去地煎烤油炸。

到第二次,陆宜举起手拒绝,免费赠送也不至于比正品多,林晋慎只将她抱起来往浴室去,又重新洗了澡。

“你体力太差,耐力不足,以后可以跟我一起晨跑。”

即便陆宜困得模模糊糊,仍然还能想起来拒绝,伸出手捂住他的嘴:“你越界了!”

他们只不过是夫妻!

而他竟然想要让她六点起晨跑,请做个人吧。

林晋慎抱着她,从堵在自己嘴边的手拿下来握住,把玩地捏捏,而怀里的人早已经累到睡过去,只在他捏的时候,无意识地哼哼。

夜色无边。

林晋慎意识到一个事实,这一刻,他很想将全世界都拱手给她。

晚宴持续到深夜。

能玩到这个点的,都是平时会玩能玩的主,喝酒都能玩出个花来。

季长明今日手气佳,一家通杀,笑到脸酸。

“谢谢各位哥对小弟的照顾,小弟感激不尽。”

郁则珩懒散地靠着,随手丢过筹码:“才赢多少,至于么?”

“那可太至于了,跟你们就没怎么赢过,好不容易来一次,不许我嘚瑟?”

季长明将筹码挨个捞过来:“慎哥保佑,让我再接再厉。”

“别拜了,慎哥现在没空。”

旁边的人忍不住搭腔。

季长明:“诶怎么说话呢,别猥琐啊。”

“你想哪去,你自己看慎哥朋友圈。”

朋友翻个白眼,困倦地打个呵欠。

季长明哼笑:“笑话,我慎哥哪有这玩意……”

“等等。”

牌桌上几个人不约而同放下牌去拿手机,同时点开朋友圈。

在一众被本次刷屏朋友圈里,多出一个冰川头像。

发的是两张照片,一张结婚证,一张是今日婚礼现场,陆宜穿婚纱的照片,她握着手捧花,不知道在看什么,弯着眉眼,唇边带笑,抓拍的时间很巧妙,没什么技巧,但照片主角难以用语言形容的漂亮。

没有文字,只有一个新娘的小图标。

发出时间在凌晨三点,这对于一个常年十一点睡的人,如同恐怖故事。

“???”

婚礼发条动态,对于一般人很正常,毕竟人生大事。

但这个人是林晋慎,从微信出来,他就不知道有这个功能般从来没用过。

季长明瞪眼:“这是微信通知我慎哥还有发朋友圈这功能了?”

“确认是本人吗?是不是嫂子发的?”

顾屿看过后道。

郁则珩瞥一眼:“不可能,嫂子不是这性格。”

但凡性格跳脱一点有可能,但陆宜他们都见过。

“那是本人?”

郁则珩挑眉,不置可否。

朋友圈一经发出,就炸出一堆潜水的看客,点赞的点赞,祝福的祝福,半夜三点,都不睡觉?

季长明:【嫂子好美!

谁拍的?】这个视角,不像是摄影师视角,而且摄影师能拍出这种水平,大概率接不到工作。

林晋慎:【我拍的。

季长明盯着这三个字,莫名看出还挺骄傲的,他笑下,还想说这照片能看全靠嫂子颜值撑着,没等他回,郁则珩跟着回复一条。

郁则珩:【人好看,但是拍照技术是不是太虐了?】

也不是他故意挑刺,有眼睛都能看见,拍照的水准的确一般,但凡随便用张摄影师拍的呢。

林晋慎:【你有的拍?】

季长明围观不嫌事大,捧腹笑出声,怼脸问:“珩哥,慎哥这是不是说你没老婆啊?”

顾屿托腮笑而不语,看人互怼怎么就那么有意思呢。

“……”

这条朋友圈不止他们看到,林予墨这种高强度上网第一时间刷到。

看到第一眼反应跟其他人差不多,怀疑是陆宜发的,但又知道嫂子性格做不出这么幼稚的事,那就只有一个结果。

的确是本人。

林予墨神色凝重地看着这条动态,很难想象这是出自自己亲哥之手,是那个整日板着脸,严肃起来,不说话都能将她吓哭的教导主任。

不正常,太不正常,如果不是这时候爸妈都已经睡着,她非要发给爸妈看看,问问看最近他还有哪些不正常的举动,以她多年看小说的经验,这可能是被人给夺舍。

发不了爸妈,她只好发给从小一块长大的傅砚礼:【这是我哥发的,你敢信吗?】

傅砚礼:【信。

【微信盗号难度很高。

【快睡。

“……”

林予墨拧眉:【你不也没睡。

傅砚礼:【被你消息吵醒。

林予墨:【sorry,您睡。

……

林予墨睡到十一点起,中途秦女士多次进她房间,叫她起床吃早餐,她应一声又再次睡去,秦女士习以为常,宠溺捏捏她的脸,便出去。

她洗漱完毕,正好到午饭时间,下楼正好撞见林晋慎,下意识就要回头往楼上走去,没两步就被叫住,她认命地叫声哥。

“知道现在几点吗?”

林晋慎问。

林予墨耷拉着眉:“十一点半。”

她知道这只是开场,她马上就要被单独拎过去教育,之前隔太远他管不过来,现在面对面,正好算账。

林晋慎记性好,从她开学到现在犯过的错全都记得,现在不紧不慢地罗列,她咬着唇怕自己下一秒就哭了,一副天都塌下的样子。

事实证明,没有被夺舍,的确是本尊。

“爸妈。”

陆宜过来,正好看见这一幕。

“小宜起来了,昨天累着是不是,快过来,洗洗手就能吃饭。”

秦女士道。

“好的。”

陆宜应完声,明显感觉到沙发一角气氛不对劲,林予墨站在手快拧成麻花,林晋慎在沙发坐着,板着脸。

林予墨偏着头,朝她投递求救的眼神:救救我,救救我。

陆宜本不好插手,但林予墨抿着唇,快哭出来的样子,她不能“见死不救”

,硬着头皮叫了声“老公”

在林晋慎看过来时,她大脑一片空白,但还是想到一件事:“我想喝水,你能不能帮我倒杯水?”

“……”

林予墨绝望闭眼,心底无声吶喊:嫂子啊,这一招调虎离山是不是太拙劣。

但下一刻。

林晋慎问:“喝温的还是冰的?”

“温的就好。”

陆宜弯唇笑笑。

“好。”

林晋慎抬腿起身,走去中岛台倒水。

林予墨松口气之余,已经不怀疑林晋慎是不是本尊,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捡来的。

她哥是不是太双标了,都是一个点起来,怎么待遇差那么多!

“吃饭吧。”

菜上齐,秦女士喊道。

因为计划是明天才离岛,剩下的时间就由他们自己支配,度假村有各种水上活动,游艇,冲浪板,以及浮潜之类的,都有专业的教练陪同。

林予墨:“嫂子你准备做什么,我们一起去玩游艇出海好不好?还可以海钓,潜游!”

陆宜没有计划,听完点头,说好。

秦女士不打算参加他们年轻人的活动,只道:“那刚好,晋慎会开,你们好好玩。”

“……大哥不会去吧。”

在林予墨记忆里,她这位哥只有工作,从不参加他们的活动。

陆宜的关注点则在于,他会开游艇,上次去海岛都没听他提过。

“以前上大学时候考过证。”

林晋慎简单地解释。

陆宜:“那你去吗?”

林晋慎:“去。”

林予墨:“?”

林晋慎放下碗筷,扯过纸巾按了按唇边,说完道:“毕竟这一天随你派遣。”

话有深意,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懂。

陆宜早忘记昨晚的事,那是处于亢奋状态时才做出的反常举动,听他突然提起,耳根不争气烫一下,低头,恨不得多吃两碗饭。

第44章

不对劲,真的很不对劲。

林予墨握着筷子,目光从林晋慎转移到陆宜脸上,不知道是自己出国太久,语言系统混乱,还是他们俩夫妻对话加密,她竟有些不懂。

但爸妈表情,好像又很正常?她到底错过了什么?

“不想吃?”

一道冰冷视线扫过来。

一下子又对味起来,林予墨坐直身体,耳朵都快竖起来:“吃,我好饿!”

她睡一上午没吃东西,而且留学在外,能供她选择吃的中餐真不多,毫不夸张,她现在能吃一整头牛。

饭吃到一半,林予墨问:“嫂子嫂子,你有看到我哥昨天发的朋友圈吗?”

“你哥有发朋友圈?”

突然被cue的陆宜停下吃饭的动作,望向当事人,当事人表面镇定,甚至握着水杯喝掉半杯水。

“食不言寝不语。”

林晋慎强调。

林予墨偷瞄着自家大哥反应,握着筷子戳着碗底,重重点头:“看来女主角并不知情。”

林晋慎:“……”

看过去的眼神叫——“吃饭还堵不住你的嘴?”

但眼下有能为自己撑腰的人,林予墨大着胆子,装后知后觉,表情无辜:“那什么,我以为大家都知道呢。”

“发什么,你哥还会发朋友圈?”

秦女士放下筷子去拿手机,打开后跟好奇的徐女士共享,两位爸爸没闲着,各自眯着眼,不太熟练地点开手机。

“不吃饭吗?”

一张餐桌只剩林晋慎拿着筷子,神情既无奈又无语。

爸妈都在看手机,陆宜默默地拿过自己的,其实很好看到,因为林晋慎朋友圈只有一条,点开后,看清楚照片后愣了下,再看底下评论,抿着的唇角,忍不住翘起一点点弧度。

动态显示是九个小时前发布,就是凌晨三点?

这就是强调自己每晚十一点做出来的事?

她不动声色瞟眼林晋慎,他仍然端坐着,如果不是频率过快的咀嚼动作,他现在看起来平静的跟局外人似的。

好像发朋友圈的另有其人。

秦女士唉哟一声,说:“这照片谁拍的嘛,把我们小宜脸都拍圆了。”

林予墨憋不住笑,抬抬下巴示意:“我哥。”

也不知道昨晚是谁那么骄傲说“我拍的”

,他骄傲的点在哪?

“其实仔细看看,不难看的。”

徐女士出面打圆场:“构图就很好嘛。”

可能拍照本人都不知道什么叫构图,林予墨跟着点头:“说明我哥很有版权意识,发朋友圈都坚持用自己拍的。”

林晋慎扫过一个眼风:“林予墨。”

连名带姓,唤醒童年阴影。

林予墨干笑两声:“食不言寝不语,我知道!”

陆宜点个赞后收回手机,拿起筷子刚吃一颗青菜时,一只剥好的虾刚好放进碗里,她偏头看去,只看到他的侧脸,像昨晚一样,给虾剥好壳放进她碗里,整套动作行云流水。

林晋慎对自己很好。

这份好是对林太太,还是她陆宜,她不在意,他对她十分的好,她不能保证等同回馈,至少也会有八分。

吃过饭,开始收拾装备。

爸妈们有自己的娱乐方式,做水疗晒日光浴,不需要他们陪同。

半个小时后他们约定在楼下碰头。

林予墨背着防水的包,连体印花泳衣,外面套着防晒服,头发梳成俏皮的拳击辫,露出整张脸,明媚漂亮。

陆宜跟林晋慎走过来,她挥舞手臂,笑容灿烂。

婚礼之前,跟林予墨的交流止于网上,印象里是只小鹦鹉,现在见到面,真切感受到来自e人的震撼。

开朗大方,精力充沛。

对比身边这一位,则是另一个极端,兄妹俩,各长各的,性格上没有半点相似。

“嫂子嫂子。”

林予墨凑过来,她现在认识到一个事实,跟在大嫂身边,就有十足的底气。

三人搭乘度假村观光车到沙滩,来之前已经跟工作人员打过招呼,提前准备好游艇,虽然林晋慎会开,但还是配有船长跟安全员。

他们定的是辆小型游艇,刚好容纳个位数,林晋慎跟船长沟通,试驾一圈,等上手后她们再上游艇。

“嫂子,喝水吗?”

林予墨递过一瓶水。

陆宜接过来,拧开:“谢谢。”

林予墨眯着眼,目光从游艇上的林晋慎转回来,说:“嫂子,你身材好好啊,平时是不是有在做什么运动?”

陆宜的身形不是干瘦的类型,纤秾合度,该有料的地方有料,该瘦的地方也瘦,皮肤雪白,唇红齿白的,看着便觉得香香软软。

她大哥真的吃太好了!

“打球算吗?一周会运动三四次。”

陆宜说她也很好。

两个人一顿互夸,有林予墨在,不可能冷场,趁着这时间,脱下防晒服做拉伸运动,方便待会玩跳水。

陆宜向外远眺,林晋慎已经开始第一圈试驾,他穿着短衬衣以及短裤,戴着黑色墨镜,握着方向盘,站立的姿势,目光平直,酷酷拽拽的样子。

游艇划开水面,翻起白色浪花,在剎那间直接开出去。

跟平时穿西服,坐办公桌前的样子很不一样。

他大学是什么样子,一个人总不能从小到大都活得这么无趣吧。

“哇哦!”

林予墨向来是气氛组,第一个叫出声:“好帅!”

夸完扭头向陆宜告状:“嫂子你敢信吗?我跟我哥做这么多年兄妹,我竟然不知道他会开游艇!”

陆宜:“看来他隐藏得很好。”

“不是,是他压根不会跟我们一块玩,这次还是沾嫂子的光。”

说起这点,林予墨更好奇的是:“他怎么说今天都随嫂子你派遣,是不是抓住他的把柄?”

如果她知道这个把柄是什么,那以后自己的零花钱就不会被随随便便扣掉了!

陆宜是不好意思说她花白一万买下林晋慎一天的事,她硬着头皮说:“没有,是他开玩笑。”

“什么,我哥现在还会开玩笑?”

林予墨一脸震惊。

陆宜哑然失笑。

林晋慎试驾一圈回来,他还没忘,熟悉过游艇上各按键就能开走,试驾找到感觉,开得还算平稳。

两个人依次上游艇。

林予墨在后,她也是在这时候看到陆宜的后背,因为没有防晒服的遮挡,露出半个背,白皙皮肤上,红痕有如星星点点满布,乍一看,就像是过敏,她差点要出声提醒,想到什么后,忽然止住。

没见过猪跑还能没吃过猪肉吗,这哪里是过敏,分明是……

禽兽啊禽兽!

这白白软软的怎么下得去……嘴的?

继白天怀疑“我哥是否被夺舍”

到现在变成“我哥他是不是狗”

,答案未知,暂不能确定。

陆宜不知道林予墨在想什么,她对于开游艇这事还挺新鲜的,林晋慎伸手,带她到副驾的位置,又递过救生衣让她先穿上。

“开游艇难吗?”

林晋慎:“不难,跟开车其实差不多,甚至更简单,最大的不同是游艇没有剎车,需要考虑水流跟风速。”

陆宜点下头,操纵台上的按键不少,大小的表盘看得眼花缭乱。

“表盘是对称的,对应左右两边的发动机,这是操纵杆,控制的也是左右发动机。”

林晋慎指着操纵杆,认真解释。

“……”

林予墨感觉自己多余,但也不觉得受冷落,相反她超激动,拿出手机录视频,回去拿给爸妈看。

抛开其他不谈,两个人外型超般配!

林晋慎背影宽阔,身形又高,往那一站跟座山似的,相反,嫂子高挑纤细,光是体型差就能让她嗑生嗑死。

她截取小段视频,发朋友圈,文案:出海!

林晋慎先带着她们围着周围转一圈,最后开去附近的海湾,方便跳水潜游,同行的还有两艘游艇,有救生员保驾护航,以及潜游教练。

林船长将游艇停好,离开操纵台,放下绳梯。

林予墨迫不及待跳水,只能在周围活动,再远水势复杂,无法保证安全。

从水里冒出头的林予墨给一个OK的姿势,扭头入水中,尽情享受这次的假期,片刻后,又像土拨鼠冒出来:“嫂子,来哇。”

陆宜感受到她的快乐,不自觉地笑下。

林晋慎从后面走来,问:“你不下去吗?”

陆宜是打算的,在岸边就已经热过身,但她看到林晋慎时又改变主意,问:“你呢,不准备下水吗?”

林晋慎:“嗯,你们玩。”

“是谁说这一天都随我派遣的?”

陆宜记起自己花的一百万,钱花了,也得听见点水响,她摆出金主的身份,小声说:“现在才是真正的下海。”

林晋慎拿出一瓶水拧开瓶盖,墨镜没摘,看不清表情,但知道他一定是看向她的。

陆宜坐下来,好整以暇地道:“林总,你不会是想要反悔吧?”

“……”

林晋慎瞟她一眼,没多说,仰头先喝半瓶水,喉结上下滚动,乌黑的头发在阳光下熠熠生光。

他躬身,单手扯掉上衣,露出劲瘦的上身,皮肤是冷白色,腰腹那,是隐约的薄薄腹肌,脱掉短裤,露出里面的黑色泳裤,窄臀还挺翘。

“!”

这一百万花得好值,她都没想到林晋慎这么有性价比。

林晋慎捕捉到陆宜看来的目光,她微笑做一个请的姿势,他在简单拉伸后,戴泳镜后跳入水中,溅起一大片水花。

而同时,林予墨正好游回来,抓着绳梯休息,突然炸开的水花让她愣一下,抬头,游艇上嫂子还在,亲哥不在了。

好好好,今天震惊已经说腻了。

林予墨歇过后,抹把脸继续游走。

陆宜也没想到一百万这么好用,如果放在几个月前,她做不出一百万包下他一天的事,林晋慎也不会从游艇跳水。

是什么时候开始,两个人都开始变了的?

林晋慎游过来,抓住绳梯,摸把脸上的水,仰头,皮肤上的水渍在阳光下会发光,向上爬的动作停下,似是体力不支,向她伸出手:“拉我一把。”

陆宜想也没想,担心没力气,便伸出两只手去,正要用力,林晋慎单只手臂往下扯,身体在那刻失衡,没怎么费力将她拉入水中。

她毫无准备,跌入水中,还没开始沉,林晋慎就从水里捞过她的腰,往自己身上带,她闭着眼,慌张间挂上他的脖颈。

“?”

林晋慎清隽脸上还有她溅起的水花,睫毛上都沾湿,他神情正经,说句抱歉,但脸上根本没有任何歉意。

他就是故意的!

林予墨从游来,看到这一幕愣住。

陆宜脸上挂不住,虽然他们也没有过于亲密的举动,但关上门做什么是两个人的事,在外面,只是牵手都是不自然的,更别提现在搂搂抱抱的姿势。

林晋慎一本正经地解释道:“你嫂子掉下水了。”

林予墨:“……”

不是,我是小,但不是三岁,不是说什么都信的年纪啊!

她没有拆穿他们:“游艇上是比较容易掉下来,嫂子你小心一点。”

“……好。”

林予墨笑笑,不做电灯泡,歇会就游开。

午后三点,游艇才开回沙滩。

一到沙滩,全是人。

林予墨那条朋友圈一经发出就被季长明看到,他们昨晚熬一整夜,睁开眼就下午。

谁都没打算在今天离开,现在看到朋友圈两位新人出海,逍遥自在,他支棱起来组织活动。

他去顾屿的房间叫人起床,顾屿脾气算好,让他出去时带上门,郁则珩就像是更年期到,言简意赅地让他滚。

季长明摸摸鼻子,不为所动地,拿手机给余音发消息,他们是最近加上的好友,因为粉丝的身份,还比较聊得来。

不同于他两个废物兄弟,余音那边消息发过去就有回应,靠着他俩互相组织身边的人,一传十,十传百的,凑出一堆人。

沙滩上玩排球的,游泳的,晒日光浴的,齐齐扎堆,就有他们回来看见的盛况。

季长明抬起手遮挡着日光,看清游艇上的人,做个暂停的手势,抱着排球往游艇的方向走,笑着打招呼:“慎哥,嫂子。”

“予墨妹妹!”

林予墨第一个下游艇,规规矩矩叫人:“长明哥。”

季长明头往后甩下,邀功道:“慎哥,我这兄弟可以吧,你偷偷出去玩,我帮你组织客人玩,我保证这次一定给他们个最难忘婚礼。”

“嗯,做得不错。”

林晋慎点头。

季长明:“那两哥还睡着呢,要不说我们三个就我靠谱呢。”

林予墨噗嗤一笑,虽然已经习惯季长明的说话风格,但再次听到还是忍不住,好像是只长毛小狗。

邀功完,季长明邀约:“一起玩排球?”

“我就不玩咯,累了。”

林予墨体力消耗殆尽,准备薅傅砚礼陪自己吃东西去。

“你们呢?夫妻档,杀绝全场?”

季长明充满期待问。

陆宜:“不了,我玩的不好。”

“友谊第一,比赛第二,年轻人胜负心不要那么重。”

季长明抛抛球,“来吧,嫂子,一个个体力都不好,玩会就趴下了。”

球场上,余音跟吴思栋都在,向她招手。

陆宜心动,偏头去看林晋慎:“好吧,我玩会,你来吗?”

林晋慎:“你玩,别受伤了。”

“好。”

这次陆宜没有一定要他参加,他替她将包带回去。

陆宜跟余音分在一边,季长明在另一边。

余音大笑跟她分享昨晚发生的事情,吴思栋喝醉,抱着一棵椰子树当前女友,痛哭流涕自己辜负她,不然现在孩子都能满地跑。

“我在想,怎么不掉下个椰子砸晕他,吵得我们都受不了。”

吴思栋不满地道:“他们昨晚也是够无聊的,没一个想把我拉走,让我在那丢人现眼,我这一世英名都毁在你们身上。”

余音:“那也得拉得动,你以为我们就不丢人?”

陆宜笑说:“原来昨天被发在朋友圈的是你,没拍到正脸。”

“……”

聊过几句,季长明开始发球,他们这边五个占好自己的位置,陆宜第一个击中球,垫高后,跳起来打了个扣杀,对面接都没法接。

季长明给整无语:“不是,嫂子这就是你打得不好?打得好是什么样,加入女排为国争光?”

陆宜腼腆笑笑:“以前高中进过校队。”

季长明:“……”

他真想将刚才那幕给拍下,发给慎哥看,怕受伤的应该是他才对,这打法太凶残了!

陆宜加入后,胜负已经变得明显,季长明队输过几场,还没叫停时,海边引起一阵小骚乱,打眼望去,有人在往沙滩边送东西。

有几个人他们都认识。

顾屿跟郁则珩都在,穿着泳衣裤,在热身,像是要进行一场比赛。

“我去,他们准备玩帆船?”

季长明眼尖,一眼认出来,这种刺激类的项目他不玩,但另外三个都是业余爱好者。

“慎哥也在!”

陆宜跟着看过去,一眼看到人群里的林晋慎,身形高挑出众,轻易就能看见。

他套着黑色泳衣泳裤,胸腔撑起分明肌肉线条,这样的装扮出现,倒像是运动员。

海滩的人都往他们的方向靠,他们也不例外,沙滩排球暂时也不打了,跟着走过去,看见十几个参赛的已经在整理装备。

余音错愕:“上午才知道他会游艇,下午还能玩帆船?”

陆宜也并不比她知道的多,只能点头。

林晋慎也正好看过来,他走过来,将自己的包递给陆宜,让她照看。

他本没准备玩的,是郁则珩提起,下午的风还不错,适合玩帆船,顾屿跟着附和,他们很长时间没玩过,这次刚好有机会,不如趁机玩一把。

他不为所动。

顾屿跟郁则珩对望一眼,说:“那我们去吧,这次宾客里好看的妹妹可不少,到时候我们往那一亮相,不得迷一堆?”

“到时候你的二婚问题都解决了。”

郁则珩:“……”

“你说的对。”

林晋慎不是听不出他们低级的激将法,他抬腿要走,顾屿不疾不徐说:“诶,嫂子呢。”

“……”

下一刻,林晋慎人已经在沙滩。

“注意安全。”

陆宜接过他的包,暂时也只想到这句。

林晋慎点头:“放心。”

比赛的规则很简单,游艇先开出去,在终点位置放下浮标,各选手同时出发,到浮标后转游回来。

“哇哦!”

围观的众人开始欢呼,给认识的加油打气。

余音吴思栋则站在陆宜这边,手圈在嘴边做喇叭状,大喊:“林总加油,林总无敌!”

陆宜挤在中间,脸上一热,好像回到学生时代看篮球比赛,她不太好意思,但还是混在人群中,跟着喊两声。

林晋慎捕捉到她的声音,快速地回头瞥一眼,然后开始静心,登上帆船。

伴随着口哨声,十几个人一并冲出去。

就像是一道色彩缤纷的彩虹冲入海里,陆宜还是精准地从那里面看到林晋慎的身影,他的帆船是深蓝色的,他身手矫健,躬着身,半蹲着,很快就跟身边的人拉开差距,一骑绝尘。

“啊啊啊,好帅啊!”

季长明也跟着乱喊:“慎哥慎哥就是无敌,这速度,谁还相信这是奔三的年纪?”

“加油,加油!”

围观人群情绪已经被调动起来,跟着高喊,不知道的以为真在举行一场赛事。

陆宜则紧张到肢体僵硬,她紧紧攥着手,目光一直追随着林晋慎的身影,看到他始终稳在第一的位置,一直到远处,他们在沙滩已经看不到远近,只看到一个个小圆影子,具体什么情况已经分辨不了。

她调整着呼吸,想他赢,又想只要安全回来就好。

沉寂数分钟,忽然人群再次爆发出喊声。

深蓝色的帆船像破开水面一般,已经绕过浮标,率先开回来。

陆宜攥紧的手放开,咬着唇抑制住想要高喊的冲动,她从来没见过林晋慎这样子。

旁边季长明振臂高喊:“啊啊啊啊是我慎哥,嫂子你看到没有,是慎哥,真的帅到炸裂!”

有些人平时一声不吭,但凡突然出声,总要整出点动静!

陆宜呼吸在那一刻止住,半晌,她说:“嗯。”

“看到了。”

第45章

深蓝色的帆船像是迎风展开的旗帜,旗帜顶尖闪着灼目的日光。

陆宜身处在声浪之中,耳膜仿佛被震破,世界瞬间消音,她只看得见开来的帆船,帆船上的人,躬着身,将自己拉成绷紧的弓,游刃有余地判断着风向风力,调整动作改变帆船的行进线路。

季长明不知道从哪顺来望远镜,站高望远,播报着比赛状况:“第二艘是红色的,是珩哥!”

“屿哥也跟上来了!

行不行,珩哥都追不上!”

“诶诶诶,那艘绿色的往哪开呢,连浮标在哪都没弄清!”

“我宣布慎哥遥遥领先,其他人连我们慎哥尾气都吃不着!”

“……”

深蓝色帆船身后开出白色长浪,驶过终点,林晋慎站直身体,改为单手抓握,身上的泳衣被打湿,紧贴着肌肉。

“好他爹帅!

搞得我也想学了。”

余音惊呼一声,她以前怎么就没玩过这种运动。

“这太考验体力,手臂要一直向风借力,来来回回一直做深蹲,对全身的肌肉都有要求。”

季长明摸摸下巴:“慎哥天天坐办公室,体力也这么好。”

“不知道有没有腹肌?”

吴思栋冷不丁来一句,他就没有,一直以为坐办公室的跟他一样,都是一整块。

问题一出,其余几人不约而同望向陆宜。

陆宜:“?”

在场的就只有陆宜能知道,季长明低下头认真发问:“嫂子,慎哥他有吗?”

陆宜被盯得面热,说:“有的吧。”

“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咋还有的吧呢。”

陆宜声音压得极低:“那你问他。”

“这我哪敢!”

“到岸了!”

吴思栋瞅见林晋慎从帆船下来,抵达沙滩。

沙滩一下子又躁动起来,夸张地欢呼,说牛逼厉害的都有,林晋慎点头说下谢谢,就没有别的反应,他往陆宜方向走来。

他身上全湿,脸上还有未擦干的水迹。

陆宜一手递过水跟毛巾,问:“累不累?”

“还好。”

林晋慎仰头喝掉大半瓶,胸腔因为体能消耗,上下起伏。

季长明狗腿道:“慎哥你真是宝刀未老,真的牛死了,珩哥以前还能跟你比比,现在看来也大不如前。”

林晋慎喝过水,拧紧瓶盖,一本正经道:“谢谢。”

“但我今年28。”

还称不上老。

季长明哈哈笑两声:“不老不老,我慎哥正当年,一点都不老。”

陆宜已经习惯林总牌冷笑话,抿唇笑下,其他人反应过来则想笑不敢笑,硬生生憋住,好在郁则珩跟顾屿跟着到终线,很快转移注意力。

季长明跟其他人已经往前去迎接,或欢呼或调侃。

林晋慎擦过脸,将毛巾迭好。

“大家都说你很帅。”

陆宜现在心脏跳动都还未平复,仰头看他,仍然能想到他刚才比赛的画面。

林晋慎垂着眼睫问:“大家都有谁?”

“很多人啊,我帮你数数,什么张三李四,王二武六……”

陆宜嘴角压不下来,还得故意板着脸给他数。

林晋慎扯唇,有着极细微的笑意,像是冰川消融裂开一条缝隙,他问:“有陆宜吗?”

陆宜点头,模棱两可地回:“有吧。”

林晋慎:“方便的话,替我谢谢她。”

陆宜绷着脸忍得很辛苦,肌肉在泛酸,最终忍不住笑,说了个哦。

“赢了有奖励,待会送给你。”

陆宜好奇:“是什么?”

“晚上你就知道了。”

林晋慎将东西放进包里,拉上拉链,单肩挎着,黑色短发湿着,唇红齿白的,忽略沉稳气质,已经可以混入男大学生的行列。

的确一点都不老。

陆宜在心里补充。

既然是比赛,有输赢,也会有奖励,奖励是郁则珩跟顾屿合计后定下的。

郁则珩拿毛巾擦脸,这次输得是真服气,刚开始还能跟上,后面体力不支,渐渐慢下来,被甩在后面一大截。

“愿赌服输。”

他望向林晋慎,抬着下颚,眼里有笑意。

这次是真畅快。

“得,我现在就去安排。”

顾屿既无奈又觉得好笑,摸摸鼻尖,顾不得去换衣服先拿手机去联系人,再晚一点可能就赶不上。

“安排什么?”

季长明跟听谜语似的。

郁则珩朝他丢过毛巾,啪地盖上他的脸:“给我们林总,不对,是嫂子献上奖品。”

季长明扯下毛巾:“是什么?”

郁则珩:“告诉你就没意思了。”

一直到九点,奖品才揭开面纱。

顾屿找人,用私人飞机空运到海岛,能在短短几个小时做到,要的不仅是钱,还有人脉,反正有郁则珩跟他一同兜底,他大手一挥,咬牙送上这次最贵重的新婚礼物。

陆宜跟朋友家里人提前在沙滩上等待。

九点到,顾屿举起双手示意。

数百支烟花在夜空齐放,丝丝缕缕宛如银河瀑布,那一刻亮如白昼,数分钟后是姹紫嫣红的彩烟,花团锦簇,构成宇宙瑰丽星云,仿佛宇宙漫步,彩烟消散后的那刻是万千炸开的星光,有如漫天星光闪烁的银河,

全程近半个小时。

“这场烟花还有个挺有寓意的名字,叫花好月圆。”

郁则珩朗声道:“此生辽阔,满天星火,祝你与所爱共白头。”

季长明:“……”

靠,他怎么就没人会讲呢。

“谢谢。”

“都是兄弟,客气什么。”

陆宜静静看着烟花,瞳孔里映照着夜空里的璀璨。

她看过很多场烟花,盛大的,壮丽的,只有这一场,是为她而放的。

“好漂亮。”

陆宜发自内心道,眼眶发热。

林晋慎拥着她,低头就能看见她眼底的烟花,说:“离今天结束,还有三个多小时,还有什么安排?”

“有。”

陆宜望向他,轻笑:“想要你什么都不做,想要你好好休息。”

想要他暂时做回林晋慎。

林晋慎安静看着她。

他从生下来就承担许多期望,希望他优秀,希望他独当一面,他向来做得好,没让期望落空,他习以为常,毕竟他一直这样做的。

没有人告诉他,一句“什么都不做”

也能让人在那刻变得柔软。

婚礼正式结束,宾客陆续从海岛撤离。

生活开始回归正轨。

陆宜在离职的这段时间思考她将要做什么,在了解后安宜家居从起家到站在如今行业龙头位置,以及自己的专业跟兴趣,她选择去设计部。

她的意思本是从小职员做起,但陆康成执意给她设计部总监的位置,一是她这些年在外面,已经做过小职员,感受过受到限制时无能为力的感觉,二是没有人生来就适合某个位置,还年轻,就算犯错也很正常。

陆康成认真道:“你能来帮我爸爸已经很开心,不夸张地讲,我想向全公司宣布你是我的女儿,隐藏身份从底层做起想都不要想。”

陆宜被说服,入职安宜,担任设计部总监的职位。

新的设计部总监空降的消息同时向内部公布。

设计部总监被悬置许久,一直由副总监张放兼任,早一个月公司在新翻修总监办公室,便有定下新总监的消息传出,所有的人选里,张放自然是在第一顺位,几乎是板上钉钉。

吵着嚷着让张放请客吃饭。

张放三十好几的人,在公司也算是老人,嘴上让人别乱叫:“想吃什么?你们订餐厅,这周六怎么样?”

“好诶!”

几天后,公司任职信息下来,设计部齐齐傻眼,新的总监是老板女儿。

张放看起来像个没事人:“就让你别乱叫,现在闹笑话吧,行了,以后这事就别再提了,小心新总监收拾你们。”

也有为张放鸣不平,眼看着就要扶正突然空降公主:“这也没办法,干得好,不如投胎投得好。”

“像这种大小姐不都是给爹地做做样子,方便拿零用钱的,事儿最后还不是要放哥做。”

“不是哥们你一点都不清楚啊,大小姐刚跟华域太子爷完婚,还缺零用钱?”

婚礼办得就差直接烧钱了。

“这里面的事谁知道,难不成真是来工作的?”

有人叹气:“就是苦了放哥,公主挂个闲职,事还是放哥做,以后都小心点吧,得罪谁也别得罪公主。”

张放摆手:“散了散了,老实工作。”

周一,陆宜正式入职上班。

父女俩首次同时上班进入办公大楼,陆康成亲自带她去设计部,带她去她的办公室,由他全程把关,用的都是最好的。

白色的主色调,线型灯吊顶,从办公桌到沙发,全是安宜家居的产品,整体风格简单干练,又使用线条元素柔和,刚柔并济的感觉。

“怎么样?你最会鉴赏,评价下老爸的审美。”

陆宜认可地点头:“超棒的,是我梦寐以求的办公室。”

陆康成:“还是爸爸懂你吧,你先工作,待会一起吃午饭?”

“好。”

办公室门关上,陆宜在办公椅坐下,往后躺倒,环视整间办公室,在刚才她明显感觉到设计部对她的态度很微妙,不至于反感,更多是排斥。

很正常,她是空降,又是二代的身份,要真怀疑她才奇怪。

陆宜来之前多少想到,她也不气馁,比起这些,尽快熟悉手头上的事才是最紧要的。

办公室门被敲响,她坐正:“请进。”

张放推门进来,手里抱着一摞文件,温和笑道:“这些以后都要交给宜总,可能有点多,我按时间紧急程度分过类。”

陆宜起身去接:“谢谢。”

“重得很,我放办公桌。”

张放过来是交接工作的:“这么久这些事一直是我代理,还真怕自己做得不好现在宜总来了,我这总算是松口气。”

“辛苦了,张副总。”

“应该的,都是为公司。”

张放笑。

陆宜诚恳道:“我初来乍到,还有很多事不懂,可能还要麻烦张副总,希望到时候张副总不要嫌我烦。”

“这就夸张了。”

张放老好人一般:“但凡宜总有什么不了解的,我能知道的,肯定知无不言。”

交接结束,张敛推门出去。

挂在嘴边的笑容化成一声嗤笑,来个生瓜蛋子,刚来还做做样子,过几天没准就要全丢给他了,他还真是倒大霉。

陆宜也知道自己要学的还很多,她也没懈怠,拿出学生时期的用功从零开始学习。

她的认真林晋慎看在眼里,以至于晚上他从书房出来下楼倒水,她看都未看他一眼,被一同冷落的还有泡芙,蹲守在她身边,许久不被摸一下,仰头眯眼快睡着,在他下楼时跑来,冲着他可怜叫唤。

林晋慎已接受泡芙,这时候会停下来拍下它的脑袋,极偶尔,会单手抱着它去中岛台倒水,但次数屈指可数。

他们的次数,也从一周三次,沦落到一周一次,如果林晋慎不提,她根本没这方面的想法。

况且她每晚倒在床上就已经很累,但他又不是禽兽,不至于强迫她。

林晋慎以前认为自己还算专注工作,但自从婚后,他也同时进入丈夫的角色,为不冷落另一半有所调整,但陆宜显然并没有这种想法。

罢了,等她适应过后应该趋于正常。

如果三个月后仍然没有好转,他会考虑第二次家庭会议。

半个月过后,没等到陆宜适应新工作,等到她出差消息。

陆宜这段时间刚将工作理顺,深知自己的欠缺,所以给自己安排出差,去各地工厂实际考察,去看生产线,去跟一线工人对话,去门店与顾客建立联系,了解她待在办公室看不到听不到的东西。

亲眼看到设计稿变为成品,产品又如何进入一个个风格各异的小家,成为家的一部分。

陆宜很喜欢现在的状态,既充实又兼具挑战性,就像是重新找回人生的锚点。

出差时间不定,中途可能会回来,然后再去下一个地方,她给自己定的大概时间是一个月。

林晋慎表示理解,尊重,婚前说好的彼此工作互不打扰。

陆宜收拾行李,小助理甘荔发来消息,是再次给她确定机票信息,将去往机场,及过安检时间算上,标明她的最晚出发时间。

甘荔是她新招的助理,大学刚毕业,还带着被知识“污染”

的纯澈,扎两个低麻花辫,元气可爱,表面看着大咧咧,实际上细心周到。

对于这位小助理,陆宜一百个满意。

陆宜拎着行李箱下楼,泡芙看似是感知到要很久看不见她,实际只是球没有抵抗力,伸出山竹挠滑轮。

“妈妈这段时间不在家,你要乖乖地听话知道吗?”

“喵?”

“狠狠”

揉搓一顿后,陆宜说:“你要听方姨的话,好好吃饭,好好运动,还有……跟你爸爸好好相处。”

最后一句很小声,叫爸爸也没错吧,总不能叫叔叔吧。

“喵喵?”

泡芙仍专注地挠滑轮。

起初,林晋慎自己以前三天两头出差,认为出差是件很正常的事,不够几天而已,陆宜还会回来,待几天再去下一个地方。

但当天晚上,他躺在床上,身边空荡荡,开始失眠。

林晋慎只当是不习惯,就像婚礼前夜那次,他已经习惯同床共枕,现在回到婚前的状态,不适应很正常。

抱着这种想法,心安理得地失眠。

不知道睁着眼多久,他罕见地调整睡姿,甚至伸直给陆宜压的手臂,情况也没有好转。

他拿过手机看时间,显示深夜两点。

系统温馨提醒:现在夜已深,为了拥抱美好明天,请早点睡吧。

林晋慎:“……”

他烦躁地摁灭手机,面无表情,一个晚上断断续续没睡几个小时。

第一晚如此。

第二晚也一样。

第三晚也没有任何好转。

……

失眠带来连锁反应,林晋慎忍耐度越来越低,烦躁,情绪波动明显,这种症状会在看手机时更明显,分开后,林晋慎每天会定时给陆宜发消息打电话,问天气吃饭以及工作情况,得到都是寥寥数语的回复。

她一次也没有主动发过消息,一个标点符号都没有。

似乎忘记家里还有她养的猫。

林晋慎丢开手机,手指摁过眉心,缓解压不下去的躁意。

同时,江询敏锐察觉到老板的反常,自从上次老板生病发高烧他没发现,作为生活助理严重失职后,他认真反省过自己,绝不容许第二次失误,时刻将老板健康放心上。

这次,他看出老板睡眠不佳,眼睑有淡淡的青色,易烦躁,会取消掉一些可有可无的工作,与他的人设严格不符,多次摁压眉心,疑似不舒服头疼。

不像是生病,更像是心理问题。

当代年轻人,人均有病,老板虽然是老板,也会有自己的烦恼。

江询尝试将“睡眠障碍”

“烦躁”

“头疼”

等关键词打在引擎里搜索,立刻蹦出一个让他睁大眼的词条出现。

——戒断反应。

戒断反应的定义是,当个体停止或减少长期依赖的物质或行为后,所出现一系列不适应症状和情绪变化。

是成瘾之后,强制停止后产生的不适反应。

戒断反应的症状,跟老板现在的症状完美契合,哦,破案了,他可以百分之八十确定。

江询捏着下巴困惑不解,老板到底对什么成瘾,药物不可能,那能是什么,又为什么突然戒掉?

他决定深入调查,体现他作为生活助理的重要性。

如果老板真的出现戒断反应,就不容小觑,太太又不在,能靠得住的就只有他,那么他必须得在第一时间给老板请心理医生。

老板好他就好,老板不好,他饭碗就不稳。

这个道理他懂的。

江询叉掉网页。

摸摸“禁止蕉绿”

的水培香蕉,有他记号的香蕉还没变黄成熟,他满意地露齿一笑:今天又是认真工作的一天。

陆宜这几天过得太充实。

她带着甘荔去公司考察,看了每一条生产线,看见一张桌子一座沙发的生产过程,大到皮革材质处理,小到一颗螺丝钉的使用。

工人常年在一线,有些工龄比陆宜年纪还大,他们的所见所闻,以及一些需求都会说给她听。

陆宜白天参观考察,晚上就拿录音笔做记录。

第四天,她语音转文字,将重要的点记录,舒服地伸个懒腰,休息打开手机时,看到手机壁纸里泡芙,忽然有所反应,她已经好几天没见到泡芙。

她的小可爱,她的小甜心,她好想啊!

陆宜握着手机,点开备注“先生”

的对话框,聊天记录在中午,林晋慎问她有没有按时吃饭,她拍下公司食堂的饭菜,说:【有!

那时候工厂的老师傅正跟她说话,说公司食堂还是好,荤素搭配,菜样也丰富,时不时会有额外营养餐补。

陆宜便放下手机,跟老师傅聊天。

往前翻翻,大多如此,真不是她有心敷衍,而是的确太忙,等她忙完基本已经过十一点,按照林晋慎的作息,他已经睡下,她也不好吵醒他。

今天才十点,他应该没睡。

陆宜用手机当镜子,她已经洗过澡,卸掉妆,套着短袖长裤的睡衣,头发松垮地扎起,她扒拉下额边的碎发,确定没什么问题后,首次拨打视频电话过去。

她对照着视频里的自己,调整下手机的角度。

还行,酒店的灯光原因,视频里的她皮肤光洁无瑕,可能最近瘦了的原因,眼睛还挺大。

调整完毕,视频还没有被接听。

时间长到陆宜以为林晋慎在忙,没看手机,她皱下眉,在准备挂掉时,视频忽然被接听,林晋慎手机拿得过近,他的脸直接怼上来。

屏幕里,是他半张脸,垂着的眼睫,以及高挺的鼻梁,皮肤冷白,五官立体突出。

就那么没有预兆地蹦出来,好看得让心跳漏跳一拍,陆宜抿下唇,真切感受到什么叫美颜暴击。

这就是!

林晋慎也看到自己脸太近,嫌弃地皱眉,他举着手机开始拉开距离,一下子又太远,他再次拉回来,动作透着生疏感。

陆宜好想笑,他这样子,真的很像他外公玩手机。

估计他没怎么跟人视频过,一般人也不会有勇气跟他视频电话。

“怎么这么晚接电话,是在忙吗?”

陆宜没笑,忍了又忍,毕竟嘲笑老古板不会视频是缺乏道德的。

林晋慎:“……没有忙。”

他只回答后半句,因为前半句需要撒谎。

陆宜本也只是随口一问,没在意他有没有回答,她举着手机问:“泡芙呢,让我看看小猫咪!”

提到泡芙时,林晋慎明显感觉到她眼睛亮起来。

他胸口一闷,失眠带来的不良反应更强烈,他没动,即便他虽然在二楼,不需要一分钟就能下楼,他问:“只想看猫?”

陆宜被问懵,随口反问:“那还能看什么?”

第46章

“等着。”

林晋慎起身,手机的镜头从脸上往下偏移,从流畅的下颚线到细长脖颈,从锁骨往下,是杏白色的居家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