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然不是那件老土跟她爸同款睡衣,他也是刚洗过澡,白白净净的,看起来新鲜可口。
陆宜就托着腮,从他的背景里,看出他走出卧室,然后下楼。
镜头一直在晃,都没有正脸,她竟也坚持看下去,直到他握着手臂有那么一两秒的垂下,镜头照到他的腿,分明还是套着那件她熟悉的睡裤。
一晃而过,但颜色她清楚,瞬间反应过来。
哦,上衣换了。
特意换的,那么久没接视频就在换衣服?
意识到这点,陆宜的嘴角忍不住弯起,没想到有天还能看见林晋慎这么注意形象,是不是偶像包袱太重?
林晋慎下楼,重新举起手机:“泡芙睡了。”
下一秒,响起奶音:“喵?”
林晋慎:“又醒了。”
陆宜一听声音就来精神:“快让我看看它。”
林晋慎蹲下身,他迟疑下,点开视频面板上的镜头反转功能,镜头里,是泡芙跑过来的身影,以前没有这么低的角度看它,现在确切感受到它就是一只猫猫虫!
一方面是胖,另一方面是毛长,蓬松柔软,不怪林晋慎第一眼看它,以为是布偶。
“泡芙,妈妈在这里!”
陆宜被萌得心里快要化成一摊水。
这是什么神仙颜值,脾气还好,跟在猫咖里面干过似的,黏人随便摸。
泡芙也听到陆宜的声音,跑来的动作顿下,四处望望,听到声音又没见到人,真是只小蠢猫。
林晋慎:“过来。”
泡芙听到召唤,哒哒哒又冲过来。
刚跑近,一只手从上空伸出的手,从它腿下抄过捞走,在镜头上演瞬间消失术,过两秒,镜头又切换前置,泡芙老老实实被抱进怀里。
林晋慎举起手机,一人一猫都进入镜头。
猫咪呆呆萌萌的,像只小猫球,人清隽俊朗,随手截图都可以当壁纸的程度,陆宜这么想,也很诚实地截图。
“我可爱的宝宝。”
泡芙凑近镜头,好奇嗅嗅。
林晋慎大手罩过它的脸,又给捞回来,泡芙也就不再乱动,在他手里,乖巧得像假的,他说:“方姨说它最近都很好。”
“能吃也能睡,心情好的时候,会给面子动一下。”
林晋慎语调平直,不带感情,甚至还有点烦,几个月前,他不会想到自己会接受一只蠢蠢傻傻的猫,更不会让它靠近自己,更别提,现在跟陆宜打电话,还要交代它的近况。
一只猫能有什么事?除了睡就是吃。
陆宜点点头,隔着屏幕点泡芙的脑袋,好可惜,隔着屏幕摸不到。
点着点着,她这次清楚地看见林晋慎的睡裤布料一角,她想得没错。
她视线落在他的脸上,问:“那人呢,好不好?”
“喵?”
泡芙刚出声,大手再次盖下来,一团阴影。
林晋慎说:“哪个人?”
“还有什么人吗?”
陆宜翘起唇角,故意道:“当然是方姨。”
“……”
陆宜精准看到林晋慎的表情凝固一下,她得逞地轻笑下,她拿着手机起身到床边,掀开被子一角躺进去。
酒店的灯光很温和,她抱着柔软的被子,虽然视频的角度刁钻,但颜值在那,怎么都好看。
林晋慎凝视着屏幕。
虽然这段时间他跟空气差不多,但为工作可以理解。
一时间,也没那么躁了。
林晋慎问:“你在那边什么情况,很忙吗?”
“忙,但是充实,我之前没接触过,这次从生产的角度去看设计,原来还有那么多需要考量的,我一直以为好看就足够,设计天马行空,再由生产变成现实。”
她垂着眼睫,有些激动道:“但其实,产品舒适度,材质的选择,制作工艺……有太多需要考虑。”
“嗯。”
陆宜在说,林晋慎就在听。
中途他放开泡芙,让它回自己的小窝继续睡觉,他上楼回到卧室,同样躺回床。
陆宜处在新手期的兴奋阶段,什么都有意思,什么都是新奇,她分享她这次的所见所闻。
“我一直说,你会不会觉得无聊。”
她意识到自己话太多。
林晋慎轻声:“不会,你继续。”
陆宜放心说下去。
不知道多久,她回过神,屏幕里的林晋慎已经闭上眼睛,为方便视频是侧躺位,只露出小半张脸,眼睑有着淡淡的阴影,深浅不一的折痕。
陆宜:“……”
难道她很催眠,这也能睡着吗?
再看时间,已经过十一点。
可以体谅,毕竟某人一直遵守着老年人的生活作息。
陆宜轻声说句晚安,切断视频,放下手机顺带关掉灯,她躺回被子里,想到刚才视频时的画面,唇角习惯性翘起。
另一边,林晋慎这几天难得睡一次好觉。
他看到视频挂断时间在十一点,陆宜挂掉的,应该是发现他睡着,他发了个抱歉,那边没回消息,应该还没醒。
林晋慎不知道陆宜什么时候回来,但他已经找到解决睡眠障碍问题,晚上,他可以再打过去。
因为睡眠时间充沛,前几日的疲态一扫而空,他换衣服晨跑五公里,洗漱过后去公司。
公司里,江询已经提前备好咖啡,这几天为提神,老板会一天喝三杯,他贴心地选择半脱咖啡因,避免一天摄入过量。
“林总,早。”
江询看见林晋慎抬腿走来,习惯性地打招呼。
林晋慎进办公室前递过一个眼风:“早。”
江询抬头,去看老板的精神面貌,发现跟前几天有很多的区别,今天蛮精神的,甚至有些过头,脸上虽然没有表情变化,但舒展的眉可以看出心情也并不烦躁了。
老板又好了?
很奇怪,产生戒断反应时他不知道原因,现在反应消失,是什么原因他也不知道。
于是,江询只能摊开自己的本子,在观察栏里写上一行字——原因待定,心理医生待定。
林晋慎恢复正常工作。
下午,林文筠过来跟他对接一些工作进度。
目前华域的问题在于,这段时间林晋慎带着华域连续向外扩张,带来管理难度的增加,他们的成本提高,利润短期内也只降不升。
这一点,董事已经开始有微词。
再加上本土酒店品牌陆续崛起,对它们也会有冲击。
内忧外患,现在远远不是放松的时候。
林晋慎清楚这一点,他也不是贸然扩张,是留有后招,以及跟陆家联姻结成同盟后才开始动作的。
收购扩张,也是应对其他酒店品牌带来的冲击。
不进则退的道理谁都清楚,现在要做的是等,时间会带来检验结果。
林文筠拿回签过字的文件,说行,你心里有数就行,要离开时停顿下,问:“小宜不是回来了吗?什么时候有时间一起吃个饭?”
林晋慎合上钢笔帽的动作停住:“她回来了?”
“中午的飞机,你不知道?”
林文筠也是负责跟安宜家居合作这一块,陆宜回公司帮她爸爸,她们联系自然变多。
林文筠问陆宜什么时候见个面,陆宜说她今天回来,明后两天都可以。
“哒”
的一声,钢笔盖合上,林晋慎说:“吃饭的事我会跟她说。”
林文筠意识到自己说错话,她这位侄子还不知道陆宜回来的消息,不过比起自己的问题,她认为自己侄子的问题更大。
不是,这到底怎么当人老公的?
林文筠拧眉,摆起长辈的架子:“你别总只知道工作,有时间也多关心关心自己老婆。”
别连人家出差回来的时间都不知道。
林晋慎:“……”
他建议姑姑有这时间不如说给另一个人听。
林晋慎不冷不热说知道,林文筠说完就走,心里叹气,她这侄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开窍。
等林文筠走后,林晋慎瞥过放置一边的手机,想过发消息问,又觉得没这个必要,人回来是事实。
半个小时后,他手机屏幕亮起,是新消息通知。
林晋慎斜乜一眼,板着脸,不动声色地拿过来,在看到发消息的人时,眉头深深皱起。
发消息的是方姨。
方姨:【林总,太太今天到家,想吃水煮肉片跟避风塘螃蟹,您今天回来吃饭吗?有什么想吃的吗?】
方姨:【我现在就去买菜,新鲜的好吃。
】
很好,连方姨都知道了。
—
陆宜没在公司的这几天,设计部路过她办公室,伸手指一指,基本明白是什么意思,彼此嘲弄笑笑,耸肩,意思是——都公主了不上班怎么了?
他们早预料到这种情况,上任前就曾预言过。
刚开始几天还能装模作样,演演戏,给自己爹看,也给别人看,装不下去就安排自己出差,说是要去各地考察,实际上做什么谁知道?
总不是借着这个由头,跑出去躲清闲,还能给自己爹营造一种刻苦努力的假象。
这差,他们也想出。
午饭时间,几个赌大小姐还能在总监位置上待多久。
“保守一点三个月。”
其中一个拨弄着餐盘里的西兰花,唇边带着玩味的笑容。
“我看宜总还挺认真的,去过几次她办公室,都在看文件,看起来还挺像那么回事的,感觉她说真的想做事。”
也有人持中立的态度,因为陆宜的确不像他们印象里的二代,没有眼高于顶,拿他们不当人,就是很正常的上下级关系。
说完就遭到嘲笑:“所以说连你也给骗进去了吧,为什么会选择婚后才入职,据我所知,大小姐早就毕业回国,中间去做什么,这时间点你细品,真不是给夫家做样子?”
“要说最惨的还是放哥,公主霸占位置,放哥就得一直坐冷板凳,要是我还真咽不下去这口气。”
“放哥就输在家世上咯,谁叫他不是太子爷呢,辛辛苦苦干这么多年有什么用?”
“……”
一顿饭在闲聊中吃完,几个人前后脚回公司午休,迎面撞上出差回来的陆宜,以及跟在身边的甘荔,心里暗道晦气,表面还得打招呼叫宜总。
陆宜点下头,先回办公室。
甘荔背着双肩包,向各位前辈挨个打完招呼,跟着进去。
“事实证明还真不能背后说人,刚说完就撞上,我刚真的快吓死。”
同事拍拍胸口,长舒一口气,还好不是吐槽时被撞上。
“看你怂包样子,丢人,公主这么快就回来了,我还以为至少要混个十天半个月。”
刚说完就被人撞下肩:“你这就有些小瞧人,没准别人还真学到东西呢?”
“我的错,我现在就给公主道歉。”
几个怪诞地笑下,回到自己工位。
出差这几天,陆宜公司里的事也没耽误,紧急的都同步解决,这次的设计初稿也看过,她没通过。
打回的消息一出,设计师坐不住,敲响陆宜的办公室,问他们的设计稿是什么问题?
“公司要推出新的风格,想要做高端领域,现在老钱风是最流行的,我们都是遵从这个方向做的,有什么问题吗?”
陆宜说:“我能理解你的气愤,但从设计图来看,我只看到颜色跟材质改变,真做出来,跟我们以往的产品没有太大差别。”
她能想到,这些完全是拿出来糊弄她这个外行的。
从办公室出来,设计师丢开设计稿,面对同事笑着投递来的视线,没好气道:“笑吧,现在还能笑笑,我看我们设计部迟早要完,外行当道,会看图纸吗?真以为自己就懂了?”
甘荔作为陆宜的小助理,自然也被排斥在外。
她还是听到一些风言风语,说得难听,她没忍住提醒陆宜,陆宜反应平平,甘荔忍不住问:“宜总你都不生气吗?你可以跟他们辩驳的。”
“没有实力之前,只靠嘴是没有任何用的。”
这一点,陆宜想得很清楚。
甘荔哦了声,心里还是替陆宜叫屈,明明是认真在做事,还要被他们阴阳。
到下班时间,陆宜伸手打了个呵欠,关电脑回家。
她已经跟方姨提前说过,她今天出差结束会回家吃饭,方姨应下,从中午就开始买菜,准备给她做两手拿手菜。
陆宜的车停在澄西园,行李箱提前放进后备厢,下班后直接开车回去。
她推着行李到楼层,到玄关处,先蹲下身逗弄早早跑来的泡芙,她可想死它了,揉过后抱起来往里走,走两步,注意到沙发坐着的人。
林晋慎穿着居家服,长腿交迭,打开电视,看的是……财经频道。
他没起身,偏着头看着她的方向。
两人的目光对视。
陆宜颇为意外:“你今天下班这么早?”
印象里他七八点下班是常态,已经称不上加班。
林晋慎沉默一瞬,说:“你回来也挺早的。”
“四天早吗?”
陆宜愣下,转念一想,像林晋慎这样一出差则十天半个月,她的确算早的。
她感受到来自自家老公的卷,她现在工作强度还不够。
方姨端上最后一道菜,笑着说:“菜齐了,可以吃了。”
跟陆宜打过招呼后摘下围裙,说:“那我先下班了,吃完饭餐桌上就好,我明天一早就来收拾。”
陆宜:“辛苦,路上小心。”
林晋慎点头:“注意安全。”
“小泡芙,奶奶走咯。”
方姨招招手,拿过自己的包出门。
门一关上,房子里就只剩下两人一猫。
陆宜将泡芙放下,去洗手间洗手,挤过洗手液,细细地搓出泡沫,身边多出一道高大身影,镜子里,两个人几乎相差一个脑袋的高度。
她的生存空间,被他的体格严重剥削。
楼下洗手间的洗手池不大,两个人并肩站,手臂是挨着的。
他伸手挤洗手液,跟陆宜的手不同,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揉搓时带着视觉冲击。
两个人安静地各自洗各自的,老夫老妻的既视感。
天大地大,吃饭最重要!
中午陆宜吃得简单,应小助理提议去吃顿快餐,她觉得既噎又腻,只多吃几根薯条凑合,到现在,看到方姨惊为天人的手艺,不由食指大动。
两个人也不是没有交流,但或许昨晚刚视频完,该说的都已经说过,到现在反而没什么话题可聊,更多时间,是陆宜在逗贪吃的泡芙。
泡芙快馋晕,跳上椅子,扒拉着桌边,化作嘤嘤怪。
“想吃啊。”
“不能吃哦。”
“宝宝你是只小猫咪,小猫咪是不能吃这些的。”
“……”
林晋慎余光一直落在对面,看她戴着手套吃螃蟹,看她拿着蟹肉逗弄泡芙,在泡芙忍不住要张嘴时拿回来,某只馋猫就只能吃空气,看她一颦一笑……他以前绝不会认为,一个人吃饭会有意思。
“你不吃螃蟹吗?”
陆宜回头看过来,手里还拿着一半螃蟹。
林晋慎垂着眼睫,脸又绷起:“不吃,你多吃点。”
“那我得一个人吃完了,海鲜不能过夜。”
陆宜没吃米饭,一个人干掉大半份。
吃饱喝足,她心满意足地摘掉手套,林晋慎还是将厨余垃圾收走,尤其是蟹壳,一是会臭,二是泡芙馋极可能会偷吃。
做完这些,上楼时,顺手拎起陆宜的行李箱。
陆宜陪泡芙玩会,给她小小加餐,进卧室洗完澡才开始收拾行李箱,除去衣服之外,还多一些东西,其中一个大件,怕碎,在里面塞满报纸。
林晋慎从书房出来,倒水时路过卧室。
陆宜举着大件叫住他:“这是你的,这次出差给你买的礼物。”
林晋慎身形顿住,黑长眼睫下的目光从她脸上落到她的手上,是一个礼盒,猜不出是什么,他对礼物无感,重点是出差礼物。
而这份出差礼物还没打开,就已经抵消掉白日的不快。
“拆拆看。”
陆宜将礼物递进他手里。
林晋慎放下杯子,感受到分量并不轻,他拆开礼盒,从里面取出一只造型奇特的陶瓷花瓶,细长,瓶身留着指印,往内凹陷,瓶口收紧,扁的。
白色瓶身,杂着几抹蓝色纹路。
陆宜认真介绍道:“这件作品是出自陶瓷大师孟怀远的作品,这一件本来是非卖品,说是他近期最满意的一件作品,是我磨很久才肯卖给我的。”
林晋慎:“很难买到的吗?”
陆宜起身,指着他瓶身留下的指痕,说:“你看这里,这是大师的手指印,他说作品名叫发泄,人在压力大的时候,如果不发泄出来,会生病的。”
“你感受一下。”
林晋慎半信半疑,被陆宜捏着手指放在瓶身的指痕上,放是放了,但是很明显对不上。
他问:“大师的手这么小?”
陆宜点头:“就是这一双巧手做出这么巧夺天工的艺术品。”
林晋慎反握住她的手,放在指痕的位置,完美契合上,不大不小,刚刚好。
陆宜快忍不住笑:“看来我跟大师有一个共同点。”
“的确。”
林晋慎道。
她编不下去,只好坦白:“我说实话,这不是什么大师的作品,是我自己做的,不值什么钱,花了一百块手工材料费,在一个小工坊里。
除这一个,我还做一些小的,但都没有这个让我满意。”
陆宜弯着眉眼,眼里闪着熠亮的光,生动明媚。
林晋慎安静看着,就像是电影里的慢镜头,声音被削弱,每一帧画面都异常清晰。
讲起这个花瓶的产生,她还有的说。
“最满意的一个,送给你。”
“你别看它挺独特,其貌不扬的,老板夸我挺有创意的。”
“说我有天赋,已经可以改行。”
“……”
陆宜去看林晋慎,他已经放下那只丑丑的花瓶,再次看向自己时,眸光幽暗,但神情很像是在状态外,根本没有听她讲话。
“你没有听我说话。”
她说。
片刻后睁了睁眼,脸唰一下红掉,声音都开始结巴:“不是,你脱衣服干什么?”
林晋慎单手扯掉上衣,冷白的皮肤在灯光下简直晃眼,腹部的位置没有一点赘肉,他动作不紧不慢,甚至不忘摘掉手表,放在一边。
做这些动作时一本正经,就像是要洗澡,不脱衣服脱什么,但跟那张脸反差太大,就是莫名涩气。
他抬眼,低声说:“留点话待会说。”
陆宜:“……”
第47章
陆宜:“我行李还没收完!”
林晋慎:“结束后我替你收。”
每次结束,她都是倒头就睡,就算她不说,他也会做。
陆宜嘴上想着收拾行李,身体很诚实,在看到眼前的画面就没移开过眼,如果代言男士广告内裤,销量会不会提高不知道,但一定很吸女粉。
是真的很养眼。
林晋慎身体力行地证明,不止是好看。
算时间,他们好像这个月也没两次,定期就要购买的安全用品,现在躺在抽屉里像是滞销品。
今晚好像回到第一次。
大开大合,不知道节制二字怎么写。
林晋慎的理智一点点被撕碎,眸色晦暗,他的正经在分崩离析,每当这时候,陆宜都感觉自己像个坏人,引好人跟自己一同下坠。
但,分明她才是被引诱的那位!
陆宜已经讲不出话,林晋慎偏偏要哄她继续说下去,她绷着脸,刚开口就变调,那些声音让她面热,她拒绝承认属于自己的。
他在她的上空,眸色暗得滴水,是这场盛宴的主宰者。
大脑皮层感知到神经传递的电流,灵魂在那一瞬从身体剥离,躯体无法抑制地收缩,人怎么能花呢,花瓣舒展盛开,又卷曲成为花苞。
陆宜适应不了,抓握着林晋慎的手臂,指腹陷入皮肤。
林晋慎似是不觉疼,探身吻住她的唇,连同她的哼声也一并吞没,低沉的声音徐徐响起:“下次出差回来。”
陆宜听个大概,但没听懂,
“可以跟我说。”
“?”
怎么突然提到这个,陆宜懵了下,没等她深想,又被卷入新一轮旋涡,她在其中浮浮沉沉,只能茫然地抓住林晋慎这根横木。
……
风雨渐歇,陆宜抱着他的脖颈,贴着他的肩膀,彼此体温交换。
因为刚才,室内的冷气打得足够低,停下来才觉得冷,而身边的人皮肤滚烫,她不自觉地依偎上去,想贴得更紧。
就这么静静待会。
陆宜重洗一遍澡,这几日她出差,习惯性在十二点之后睡觉,趁着没睡意,拿出电脑去看近期的邮件。
林晋慎说到做到,替她收拾行李箱,将脏衣服拿出来,洗漱用品以及化妆品放回原位。
她抬眼,就能看到他有条不紊地收拾,本身就有强迫症,挂她衣服时,也要按照上身跟下身以及长度分门别类。
没想到林总还挺宜室宜家的。
陆宜在清邮件,一些是请假的抄送邮件,竟然有好几份,其中就有今天找她理论的设计师,请的病假。
设计部以前不见得会有这么多请假的。
从她来之后,请假的人数就开始蹭蹭见长。
前段时间陆宜在熟悉工作内容,没时间管理部门内部,再不做点什么,部门都快没几个人了。
她确实没有管理经验,突然需要管理几十个人,不头疼是假的。
林晋慎收完行李,回来时陆宜在出神:“在看什么?”
“没什么,提前看看工作邮件。”
陆宜合上电脑,准备搁置的动作忽地停住,目光重新落在他的脸上。
她没有管理经验,但是林晋慎有,而且比她丰富,管理的人更多。
林晋慎被盯得不自然:“还想要?”
陆宜:“……”
从哪里看出来的?
她没计较,问:“是想问你一个关于工作上的问题。”
林晋慎掀开被子在她身边躺下,嗯了声:“你问。”
陆宜将电脑放在床头柜,回头,面向他盘腿坐着,开口:“林总,如果下属不认可你,不接受你的管理要怎么做?”
“知道是谁吗?”
陆宜点下头,以张放为首的小团体,她的空降,对他们影响最大。
林晋慎道:“单独提一个出来,是工作就会出错,一个错误,可以化小也可以变大,看你怎么用。”
“杀鸡儆猴吗?如果起反作用怎么办?”
陆宜也会想到这一点,但他们对她的感官已经很差,她这样做可能会激发矛盾。
“上下关系,天然就有矛盾,你所在的位置,也无法跟他们做朋友。”
林晋慎道:“既然如此,不如从一开始就摆好你的态度跟底线。”
陆宜消化着他的话,好像也是如此。
片刻后,她点下头。
“睡觉!”
决定好怎么做,陆宜便暂时搁置,她快速地在他唇角亲一下:“林总,多谢。”
林晋慎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她如蜻蜓点水在他唇边啄一下,好几秒后他关掉灯,唇上还留有触感,后知后觉弯唇。
翌日。
林晋慎去公司,手里多出一件东西,再然后,他的办公室里,多出一只造型独特的花瓶。
花瓶好看与否江询不好评价,但这么久,他首次见办公室多一件装饰品,推测花瓶可能出自某个大师之手,价格肯定不便宜。
他没敢多问,怕暴露自己浅薄的认知。
想到花瓶的身价,奇特的造型越看越顺眼,老板的审美不会错的。
一个上午,老板看了花瓶十二次,其中两次,超过一分钟,并伴随着唇角很细微的弧度。
有机会,他准备拍下,去网上搜索下,到底值多少老板能喜欢成这样。
—
同时,陆宜踏进公司。
设计图改过一遍,重新交上来,从时间就看出没怎么大改,只在尺寸跟一些颜色上做修改。
设计组也不敢确定能不能糊弄过去,毕竟上一次就打回来,但组长任伟新认为无所谓,陆宜不是他们这专业的,哪能看得懂图纸,视图跟剖面图都能让她看懵。
上次打回来,充其量是装装样子想立威。
陆宜这次没直接打回设计稿,直接让甘荔通知设计组开会。
设计组成员对望一眼,都有些拿不准情况,任伟新哼笑一声:“怕什么,不还有我吗?”
会议时间定在三点,过时间,任伟新拿着保温杯推门进来,嘴里说着抱歉:“临时不太舒服,迟到了,还请宜总多担待。”
陆宜不以为意地笑下:“没事,任组长现在好一点了吗?需不需要去医院?”
“老毛病,不碍事。”
“那我现在开始。”
陆宜拿着图纸,温和地道:“在座的都是从业多年的设计师,我初来乍到,了解不多,有些说的不对的地方,欢迎指正。”
设计组没人吭声,任伟新开始拧瓶盖喝水。
陆宜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次的设计图跟上一版没多大区别,这是我的问题,是我没说清楚,我要的不是修改,是重做,”
“宜总,这就有点为难我们吧,这好歹是我们的心血,花时间做的,你一句重做就全盘否定,我们总要知道到底是哪里做的不好吧?”
“如果你没打断我的话,我已经在说。”
陆宜道。
任伟新噎住,没再说。
陆宜道:“设计这一块我是初学,可能不如大家资深,现在结构复杂的衔接处,尺寸标注不下的地方,已经不需要出大样图吗?”
“还是说,家具材质这一块,标注表面就已经足够,内部结构柱,称重的地方都已经不用考虑?”
“既然是金属木边缘,边角的位置不用考虑安全角吗?”
“……”
陆宜拿着这份漏洞百出的设计稿,说真的,很想丢进垃圾桶,这图纸给工厂的老师傅看见恐怕都只会摇头。
设计组齐齐失声。
他们真以为陆宜就是来装装样子的,既然如此,那大家都混好了,于是这段时间,就糊弄地给一个粗制滥造的版本上去,没想到陆宜是认真的,她还真能看懂图纸。
任伟新刚开始还能悠闲喝水,一系列问题抛出来,他脸上也挂不住。
陆宜语速一直不急不缓,跟平时的语气没区别,但她指出的问题都没谈到设计创意,不过是最基础的,没有责问,只是陈述事实。
就像是平静说他们是废物一样。
“任组长。”
陆宜放下图纸,往椅背靠去:“所以我想问你,为什么这种设计稿都能通过?”
任伟新下意识想辩驳。
陆宜说:“事实摆在这里,应该没什么好解释的。
我看任组长这样子,倒不像是上班,是来养老的?”
“如果是能力问题,没关系,公司应该还能有人胜任。”
“宜总。”
任伟新脸色大变,变得苍白,这公司到底姓陆,她想用谁不想用谁抬手的事,他一个小组长,说撤就撤了。
“这次是我的问题,是我最近生病,才会出现这次的纰漏。”
陆宜没搭腔,目光扫过设计组其他人。
其他人这时候哪还敢搭腔,生怕被单独拎出来,各个低头不吭声。
任伟新还在自我检讨,说自己这次错的离谱,保证下一次一定会严格把关,必定不会让这种垃圾出现在陆宜手中。
甘荔咬着唇憋笑,真是痛快,平日里就数他声音最大,什么话难听说什么,现在哪还有平时的气焰。
就是该。
就算被辞都不无辜。
沉默片刻,陆宜才出声:“任组长是在安宜做了七年?”
“是的是的,”
任伟新赶紧点头:“从毕业就到安宜工作,没去过别的公司,有猎头找到我,我都想过要走。”
陆宜双手搭在办公桌,微微一笑:“那么一次失误也是可以原谅,否则就该说我不近人情,苛待老员工。”
“今天会议就到这里,大家好好工作。”
说完起身,率先离开会议室。
甘荔化身小迷妹,内心土拨鼠尖叫,踩着小碎步跟出去。
设计组的人摸摸鼻子,一时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再看任伟新,他靠着椅子半天没缓过劲,真怕自己的组长直接就被撸下去,他这好不容易才上去的。
任伟新:“你们也看到了,以后都夹着尾巴做人,我们这位新总监没那么简单。”
这把温柔刀,看似没有力度,但割一下是真会痛的。
陆宜挺直脊背回办公室,途经办公区域,不少眼睛看过来,好奇里面发生的事情,直到设计组都出来,面如土灰就大概猜到里面发生的事。
有人忍不住打听什么情况,设计部成员苦笑两声,说:“挨批了呗,以后你们都小心点,公主还真不是来玩的,小心被拿出来当鸡宰。”
他们这次可不就是被当鸡杀,然后给这群猴看。
办公室的门一关,就往沙发上躺去,完全地放松身体,她刚才也紧张,手心里都是汗,怕自己表现不好,好在,事态还是按照她预想发展。
呼。
她深呼吸下,好像打了一场胜仗。
陆宜拿出手机发一个猫猫表情包,易如反掌.jpg
半分钟后,林晋慎:【赢了?】
他竟然能看懂,陆宜无声笑笑,回:【军师有功,有功当赏。
】
林晋慎:【赏什么?】
陆宜发一个飞吻的emoji小表情。
林晋慎:【不接受任何空头支票,希望下班可以兑现。
】
手机屏幕已经熄灭变黑屏,照出陆宜的脸,她才发觉自己一直在笑,她揉揉发酸的脸颊,从婚礼后,他们好像越来越同频?
连她自己都发觉,她对他话越来越多,甚至还会开玩笑。
刚开始是什么样子的?
是如客服般的对话,“谢谢”
“不客气”
,如果能够回顾,谢谢含量应该高得惊人。
陆宜这两天一直在公司上班。
设计部虽然不至于从那次会议就开始对她大改观,但不至于在工作上敷衍她,认为她只是混日子的声音越来越小。
给出去的工作,也能不打折扣的完成。
至于私底下怎么想,陆宜并不关心也不在意。
她接下来有事可做,林文筠前段时间就跟她联系,是跟华域的合作问题,准确说,是华域给安宜家居一个不小订单。
华域刚收购的KS,因为走经济低端路线,内部装修都并不合格,现在并入到华域,需要提高酒店的品格。
软装这一块,都会用安宜家居的产品,不是现有的产品,而是符合KS风格的新设计。
线上谈不清楚,林文筠带团队过来跟她接洽。
陆宜提前准备好会议室,准备好林文筠喜欢喝的茶,作为姑姑,林文筠是很好的长辈,但是工作跟私底下交情不一样,她积极准备,避免出错。
晚上,她还特意问林晋慎姑姑工作时的样子。
林晋慎:“认真细致,雷厉风行,口若悬河,没几个人能争论过她,她喜欢有多个方案,可以应对风险。”
“懂了。”
林晋慎看出她的紧张,问:“你们什么时候见面?”
陆宜:“明天。”
林晋慎道:“放心,你没问题的。”
“希望吧。”
紧张归紧张,该准备的一点没少。
林文筠提前十五分钟过来,高挑身形搭配利落短发,着职业套装,不说话就已经气场十足,身后是她带的下属,是这次跟他们对接的团队。
“文总。”
公司里不讲亲情,陆宜没叫姑姑,跟大家一起叫林文筠文总。
林文筠笑下:“没关系,我喜欢你叫我姑姑,自家人没那么多讲究。”
陆宜:“姑姑。”
话音刚落,陆宜余光瞥到从后面走来的身影,定睛细看,是林晋慎,他抬腿走来,在林文筠身边停下。
宽阔肩膀撑起西服,抿着唇,跟林文筠一起时,形成双倍压力。
陆宜:“……”
他昨晚都没跟她说过他也会来。
林晋慎目光落在她脸上,看出她在想问什么,解释:“受文总邀约,过来看看。”
林文筠:“?”
如果在他问到这件事,她随口一句“你要去吗?”
也算是邀约的话,行,那就是邀约。
“……欢迎林总。”
陆宜生硬地挤出四个字。
这么多人看着,她还能怎么办,自然只能正常推进工作,示意他们先去会议室。
陆宜身后的下属同样跟着松口气,谁也没想到华域的太子爷也会来,一个林文筠气势就够足,突然多出林晋慎,小小设计部感受到从未有过的压力。
“什么情况?他们夫妻看起来也不熟啊。”
“在工作场合秀恩爱才是神经吧,这有什么不正常的。”
“有一说一,两个人颜值还挺配的。”
任伟新经过皱眉低斥:“别乱说话,让华域的人听到,只会丢我们安宜的脸。”
挨训完,各个嘴巴闭紧,不再瞎聊。
好在林晋慎的确只是来看看,对这次会议只是旁观者,他只参加上半场,就知道她这次准备充分,他从会议室出来。
甘荔还没进公司就知道安宜跟华域联姻的事,当时在网上传得沸沸扬扬,她也喜滋滋跟着吃瓜,只是双方都很注重隐私,只有几张婚礼现场照留出,没有两位新人的照片。
宜总很漂亮,她面试时都激动得语无伦次,以为自己没戏,没想到还是被留下。
所以她一直很好奇,能跟宜总结婚的男人得长什么样啊。
现在见到了,甘荔在心里大叫,两个人真的是太般配了!
甘荔没忘记自己的身份,上前问:“林总,您有什么需要吗?”
林晋慎:“你们宜总办公室?”
“在这边,”
甘荔伸手示意:“我带您去。”
“谢谢。”
进办公室之前,林晋慎道:“方便帮我叫个人吗?”
甘荔:“林总您说。”
林晋慎:“张放。”
安宜内部的事并不难查,尤其具体到一个部门,人员就这么多,跟陆宜空降有利益冲突的,则更少。
作为副总监的张放就明明白白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老人,懂人情世故,如果陆宜没有空降,总监的位置,最大可能落在他头上。
张放不知道为什么会叫他,部门这次发生的事他知道,他都没参与,就算是陆宜也挑不出他的错。
他不敢不去,抛开联姻这层关系不谈,华域已经逐步算是安宜最大的甲方。
抱着这些想法,张放敲开陆宜办公室的门。
“进来。”
张放推门进去,他在职场摸爬滚打,早练就对人说人话,对鬼说鬼话的本事,恭恭敬敬地叫声林总。
“不知道林总叫我是什么事,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够好?”
“坐。”
林晋慎道。
张放心有余悸地拉开椅子坐下,他自认自己没问题,但架不住对方给自己安罪名,再加上,林晋慎目光看过来时,就有种压迫感。
他忍不住道:“林总是不是误会什么,宜总来我比谁都开心,总算是卸掉肩上的担子,我也知道宜总刚来,有些事不太清楚,一直也是尽职尽责在帮忙。”
林晋慎点头:“小宜有说过。”
啊。
张放愣住。
林晋慎不急不缓道:“她一直提起你,说你工作负责,在公司时间也长,是尽心为安宜的老员工。”
这就让张放吃不住到底是为什么找他了。
“安宜的企业文化你比我更清楚,我相信不会让任何一个老员工寒心,就得到的迟早会得到,你说呢?”
张放点点头。
林晋慎:“安宜到底姓陆,她不会一直在这个位置,届时,她也需要能帮她的人。”
……
张放一连听下来,既吃惊,又有些豁然开朗。
按照陆宜这个架势,陆董的做法,完全是拿她当接班人在培养,以后是要接陆董的班,她会需要得力的下属。
他们从一开始就不是竞争关系。
张放恍然大悟,他这是格局小了啊。
—
一个多小时后,会议结束。
陆宜一直以为林晋慎已经离开,毕竟他事多,出来时就被甘荔告知,人没走,就在她的办公室,茶都已经喝过一轮。
“……”
陆宜推开办公室的门,果然,林晋慎坐在休息区的沙发,面前的一壶茶已经只剩一半。
这么久,他一直在这里等她?
林晋慎抬腿起身,问:“结束了吗?”
“嗯,”
陆宜:“我以为你已经走了,你一直在这里等我?”
林晋慎点下腕表时间,示意现在已经是下班时间,说:“等你一起吃饭。”
陆宜闻言调侃:“我记得我们以前说过,不用一起吃饭。”
这一条,还是出自某人之口。
林晋慎自然也记得,拿过外套,搭在手臂,脸色不变地回:“记性这么好,只记得我说过的这一条?”
“一周三次你怎么就没记住?”
陆宜:“……”
林晋慎站定,问:“需要我跟你算你欠下的次数吗?”
第48章
“不必!”
陆宜及时打断他,真怕他算出来,还要她将欠款结清。
也不是怕,是他真的能做的出来。
陆宜也没有准备加班的意思,她去拿包,收拾完东西,抬头道:“走吧。”
林晋慎点下头。
两人一前一后出办公室,然后一同离开公司,十几双眼睛默默跟随,感叹俊男靓女的站一起,就是对眼睛友好。
开始说人俩夫妻不熟,现在看是狠狠打脸,如果不熟就不会在办公室等两小时,只为一起下班了。
餐厅是提前预订的。
开在四合院里的米其林京菜。
进入胡同,可见极具年代的牌匾,题字的人是已故的书法大师,中式庭院,挂着文墨画作,极具韵味。
落座先奉三清茶汤,是龙井,佐以佛手松子蜡梅,用鸭架汤以及清鸡汤冲泡,口感丰富,并没有油腻腥气。
陆宜最喜欢的一道菜是笋烧鮰鱼肚,酱汁浓郁,多吃小半碗米饭,然后是烤鸭,荷叶香的面皮中和掉油腻。
最后是一份马蹄冰沙,味道清甜。
这里环境安静,吃饭时能平心静气。
陆宜才发现,他们两个人也可以面对面坐下,就算不说什么,也没有之前的尴尬,她吃饭沾到唇边,他递纸巾,有一种和谐的默契。
吃过饭,天已经暗下来。
从他们的包间看过去,是一个小型庭院,栽种着几棵细竹,铺着砂砾以及鹅卵石,依着挂着灯笼,亮着淡淡的光,如同静谧的微缩世界。
出去时,司机还没将车开过来。
陆宜便立在庭院里等,眼下要入秋,角落里那棵树提前感知到季节更迭,叶片已经有染黄的迹象。
这院子,等落雪时应该更漂亮。
思忖间,肩膀上落下重物,林晋慎脱下外套,套在她身上,混合着他身上好闻的木质气息扑面而来,不合身的尺寸,衣摆到腿的位置。
林晋慎整理着衣领的位置,双手提起两边,严丝合缝地拉紧:“下周气温更低,注意防寒保暖。”
现在白天有阳光还挺温暖,到晚上,就是两个温度,昼夜温差大。
陆宜木木地点头。
司机打电话过来,车已经开过来。
林晋慎应答着,同时牵过她的手,往外面走去,她抓着西服的一侧,身形稍显笨拙,感觉自己像是偷穿大人的衣服。
她抬眼,看见他的侧脸,有那么点熟悉感。
模模糊糊,感觉他们像是在谈恋爱?
意识到这个念头又觉得好笑,都已经是结婚,再用恋爱这个词是否太滑稽。
到家里,陆宜就在楼下逗泡芙玩,她最近购置一个猫咪跑步机,但泡芙好像不感兴趣,被抱着上去,下一秒就跳下来。
她从网上找办法,猫薄荷都已经用上,泡芙仍然不上当,自律不了一点。
泡芙不肯跑,陆宜想办法套上牵引绳,准备带它出去遛一圈。
林晋慎下来时,她已经在玄关的位置换运动鞋,泡芙哒哒哒地朝着他的方向走去,身后还拖着一根长长的绳子。
“喵喵”
泡芙绕着他的腿蹭蹭,又抬起腿趴在他腿边,标准的求抱抱动作。
林晋慎单手抱起来,目光跟玄关位置的陆宜视线对上,泡芙已经在他怀里,她问:“你也要去吗?”
“去哪?”
陆宜:“楼下,这家伙已经胖得不成样子,非要带它出去走走。”
泡芙自觉自己不重,否则爸爸不会单手就能抱起它,它抗议地叫两声,表达自己的不满。
林晋慎说好:“等我换衣服。”
泡芙又重新回到陆宜的怀里,几分钟后,林晋慎换衣服下来,是他平时的运动服,白T外套着运动外套,短款,将他身形比例完美展现出来,两条腿格外长。
下楼才发现人不少。
夜跑的,阿姨带着小朋友的,夫妻情侣散步的,也有遛狗的……构成最寻常的尘世画面。
陆宜跟林晋慎则是第一次下楼散步,牵着狗里狗气的泡芙,则像是手忙脚乱的新手父母,小狗狗对泡芙都充满好奇,一个劲儿地往泡芙这来,泡芙一声不吭,靠近就是一记猫猫拳。
闪电般的速度,闪躲不及,挨打的狗狗嗷呜一声,认怂地躲回主人身边。
每当这时候,“老父亲老母亲”
就要道歉,好在主人都不介意,狗狗不凑上,泡芙那小短腿也打不中它。
泡芙颠儿颠儿地往前,像只外表可爱内心邪恶的恶霸。
走累,两个人就坐下来休息,由着泡芙在以绳为半径的区域活动,眼看着泡芙可能在吃什么,陆宜过去,虎口夺食,才发现是在吃草,小笨蛋吃草也吃得有滋有味。
“泡芙你好丢人,我是饿着你了吗?”
泡芙还在咀嚼,俨然一副五分钟没有进食的样子。
陆宜无奈又觉得好笑,拎着它的腿,给林晋慎看她可怜样子。
林晋慎目光落在她脸上,他分开长腿,手臂抵着腿低下身,弯唇笑下:“让它吃吧,胖点也没什么。”
“不可以,再胖就影响健康。”
陆宜义正词严,说完,还略有些失望地瞥他一眼:“你这样心软,以后是带不好孩子的。”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孩子这个词突然蹦出来,林晋慎想到未来的可能片段,那时候,牵引绳套着的可能不止泡芙一个,还有另一个小朋友。
他对孩子无感,所以陆宜提出五年内不要孩子,他也觉得无所谓。
现在,好像也多了一种期待。
接连两天,林晋慎跟陆宜都会下楼遛泡芙。
而两天后,陆宜则继续出差,她不在,房子里迅速空下来,连温度也像是入秋后的天气,林晋慎下班到家,打开灯,只有一只蹲守在门口的喵喵叫的泡芙。
很奇怪,房子本来就是不具有生命的物体,但他明确感受到,随她离开,房子仿佛失去生机般凋零。
这个家里角落里,全有陆宜的痕迹,但是她现在不在。
林晋慎上楼,关掉一楼的灯光,楼梯下,泡芙知道自己不被允许上二楼,可怜地喵喵叫,他回身,破天荒地抬下下颚:“上来吧。”
泡芙人精似的听懂人话,迈着小短腿跟上来。
一人一猫,抱团取暖。
第二日,江询再次发现老板的状态回到前几天,一样的睡眠不足的样子,板着脸,脾气看起来像是他去倒咖啡时,不小心将咖啡杯碰倒,下一秒就可以去收拾行李滚蛋了。
戒断反应如此严重!
江询私底下去找心理医生,没有表明自己的身份,聊过后认为对方还算专业,几分钟聊下来,他的尸体都舒服多了。
第三日,老板症状更严重。
江询认为自己该站出来,在午休送咖啡时,支支吾吾地问:“林总你是不是不舒服?”
林晋慎喝过咖啡,咖啡因也没能缓解体能的倦意,他嗯一声:“没休息好。”
“您是不是失眠?”
江询双手交迭在身前,小声询问。
“嗯。”
江询:“那您是不是感觉到头疼,有时候还有点恶心?”
林晋慎微微皱眉,他招江询不仅是因为他学历,优秀的绩点,还有一点是看起来腼腆,看起来话少。
现在看来,是看走眼。
他还是道:“……是。”
江询越说越来劲:“是不是烦躁易怒?”
林晋慎点头,他都回答,只是想知道他问这些想干什么。
全中!
江询怀抱着激动且悲恸的语气道:“林总,您这可能是戒断反应导致的。”
“我先跟您解释一下什么叫戒断反应,当个体停止或减少长期依赖的物质或行为后,所出现一系列不适应症状和情绪变化。”
“我想说的是,您可能需要一位心理医生了。”
“……”
林晋慎没说话,往后靠着办公椅,面无表情时,带着浓浓的压迫感,眉头往下压,一副山雨欲来的样子。
江询心理咯噔一声,他好像要跟自己的工作说再见了。
“继续说。”
半晌,林晋慎道。
江询松口气,又道:“简单来说,就是您对某种物质或行为上瘾,突然之间想要戒掉产生不良反应。”
“如果您觉得有需要的话,我可以给您联系心理医生。”
成瘾。
林晋慎反复品味着两个词。
他能对什么成瘾?
林晋慎摆手:“不用。”
让江询继续去工作。
他没当回事,只不过是没休息好带来的连锁反应,他皱着眉,将手里的加浓咖啡一饮而尽,继续做手头上的事。
晚上,泡芙主动叼出牵红绳,放在他身前,对自己需要表达明确,它想出去!
林晋慎想到陆宜出差前叮嘱他照顾好泡芙,不能加餐,如果有时间,可以带它多运动。
“走吧。”
林晋慎换鞋,给它套上牵引绳,搭电梯下楼。
泡芙久违地呼吸新鲜空气,如往日一般昂首挺胸,甚至中途小跑一段。
它腿短跑不快,他步子迈大些就能赶上,沿途,又“揍”
了两只傻狗。
中途仍是在长椅的位置停下。
一分钟没看泡芙,它又在啃草吃,他下意识将它拎过来,有画面就突然闪现出来,陆宜拎着猫,说它作为一只猫真的太丢脸了,脸色红润,目光明亮。
林晋慎才意识到,江询所说的成瘾是什么。
他一直以为他们的婚姻,是权衡利弊后,各方面意义上的合适,他喜欢陆宜,说不清楚是什么时候意识到的,喜欢就喜欢了,不丢人,先生喜欢太太,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但现在,他发现,这种喜欢程度比想象中还要深。
不仅是先生对太太的喜欢,而是林晋慎喜欢陆宜。
好像文字游戏,文字界定不清楚,但他清楚,胸腔里跳动的这颗心清楚。
想清楚这件事,林晋慎垂眸,拿出手机,拍下泡芙吃草的照片,点击发送,几分钟后,陆宜就回消息,说以后要把它的猫粮改成猫草。
他拨打视频过去。
陆宜很快接听,她的背景不像是在酒店,而是有些年代的房子里。
她的确不在酒店,她去沪市,现在在外公外婆家,这几天,她都会住在这里。
没聊两句,电话里传来叫她的声音。
陆宜:“我外婆叫我下去喝汤,先挂了。”
林晋慎:“嗯。
睡觉聊。”
“好。”
陆宜挂断电话下楼,她刚吹干头发,为喝汤,松散地夹上鲨鱼夹。
外公外婆已经七十多岁,但两位身体还是很好,每天早上太极舞剑,生活比他们这些年轻要规律得多。
舅舅以及徐女士想要将外婆外公接去一起住,被他们否决,仍然住在老房子里,家里有在他们家做几十年的芳姐照顾,生活简简单单,没什么好担心的。
陆宜念书时寒暑假会跟徐女士来沪市住段时间,她跟外公外婆感情一直很好。
她一到,就想方设法做些好吃的。
喝汤时,外婆向陆宜告状:“宜宝,你外公学坏了,整天眼睛不好,还拿着手机戳,不知道在聊些什么。”
陆宜:“外公?”
外公不看外婆,笑笑:“你别听你外婆胡说,我还能跟谁聊天,每天跟她聊都够了。”
“那你拿每天抱着手机在戳什么?”
外婆不信他的,想要陆宜帮忙看。
陆宜只好站出来主持公道,外公说着外婆心眼小,还是将手机递给她,她笑笑,拿过来点开以前教过他玩过的企鹅号。
外公取名都是用自己的名字,好友里除了她跟她妈妈,就只有一个淑英。
而淑英,是外婆的名字。
陆宜点进去,每天的对话内容如下:
淑英:【对不起,是我脾气不好,你多担待。
】
振君:【下不为例!
】
淑英:【别生气了,我不该吼你,你原谅我。
】
振君:【哦!
】
淑英:【我错了,不该丢下你一个人去跳舞。
】
振君:【哼!
】
外婆因为眼睛不好,所以不怎么玩手机,平时只接打电话,更不会玩企鹅号,所以这里面的淑英,陆宜看到外公绑定的关联号就明白了。
一直是外公切换两个账号,发消息回消息,用外婆的号给自己道歉,再用自己的号回复。
外公咳嗽一声。
陆宜抿唇笑,将手机递回给外公,道:“外婆,你真误会外公,他没有跟别人聊天。”
外婆:“真的?”
陆宜点头:“真的,我还会骗你吗?”
外公也道:“这下可以还我清白了吧。”
外婆:“那也是你的错,谁让你每天拿着手机。”
“……”
陆宜握着白瓷汤匙,笑意深达眼里,外公跟外婆就这么吵吵闹闹过大半辈子。
他们给她做一个表率,婚姻也可以是这样子。
喝完汤,陆宜跟外公外婆说完晚安回楼上睡觉。
刚躺下床,看到手机里,林晋慎发来的消息:【喝完了吗?】
陆宜直接拨一个视频过去。
视频迟迟未接,她下意识想他又在换衣服吗?她扯动下唇,想到他手忙脚乱地穿衣服还挺好笑的。
等片刻,视频自动挂断。
什么情况?
陆宜想他可能是真的在忙,也就没再拨过去,半分钟,林晋慎那边已经打过来,她随手点了接听。
“……”
屏幕亮起,陆宜被眼前满屏的冷白惊住。
林晋慎刚从浴室出来,身上还带着水汽,还没来得及擦干,看见她的视频电话,便直接拨过来。
不是在忙着换衣服,而是压根没穿衣服。
陆宜眨下眼睫,问:“我是不是该给你点时间?待会打过来?”
“不用。”
说话间,林晋慎就已经扯过一件T恤,从上到下地套上。
手机是放在台面上的,从下往上,照到他的上半身,那短暂的十几秒里,她看完他套衣服的全过程。
有人,穿衣服跟不穿一样养眼。
做完这些,林晋慎才拿过手机,整张脸重新入镜头,他立体的五官在镜头下更立体,是好看的,带着直观的冲击。
陆宜平息下呼吸,问:“你今天遛泡芙了吗?”
“嗯,”
林晋慎点头,说:“今天揍了一只金毛,一只比格犬。”
老父亲又要跟人道歉。
陆宜忍不住笑:“听起来战况激烈。”
“是不是应该送泡芙去学拳击?”
林晋慎:“猫也能学吗?我让江询去找一下。”
“当然不能,”
陆宜笑意越来越深,怎么会有人听不出来调侃。
她已经取下鲨鱼夹,头发柔顺地披在肩上,弯着眉眼,听林晋慎问她什么时候结束出差,她想了想,可能一个星期。
林晋慎:“一个星期?”
听起来像是无期。
陆宜点头,这边的情况比较复杂,因为厂子建的早,人员复杂,她可能需要多待个两天,将这边情况上报给自己爸爸。
工作上的事没什么好讲的,来回都是那些事。
林晋慎问:“外公外婆身体怎么样?”
“很好,早上要带我去打太极。”
陆宜笑下,“也有念起你。”
外公外婆很喜欢林晋慎,上次婚礼就对他赞不绝口,认为他周到有礼貌,自身又有能力,是个正直好青年。
问他忙不忙,有时间来沪市玩。
但陆宜想到他平时还挺忙,便没说。
林晋慎看着屏幕里的她,仍穿着吊带睡裙,淡紫色的真丝材质,有着精致的小花边,贴在瓷白的皮肤上,有着极强的视觉冲击。
看得到,但是碰不到。
林晋慎几乎不用想,都能记起她在自己怀里的感觉,这让他很难受。
他想起已经入秋,嗓音哑下来:“穿这么少晚上不冷吗?”
陆宜低头看眼自己,记起刚住一起时,他让自己加件外套,隔着屏幕,本能想要调侃他几句,便道:“不冷。”
“我还嫌热想脱来着。”
“……”
陆宜说出来时,只是字面意思,不带任何颜色。
但是说完,两个人都同时愣住,就像是刚才还家长里短,突然就一脚油门踩下去,车速飙升。
林晋慎眉微蹙,问:“你一定要现在招我?”
这就算招了吗?
陆宜握着手机,声音很轻:“我说实话,一个人睡还挺好的,没有人跟我分一半的床,可以摊大字。”
林晋慎:“一起睡,你也没有收敛过。”
陆宜知道他指的自己睡姿,她也有早于他醒来的时候,她如同树懒趴着他。
她笑下:“那你肯定很烦我。”
“嗯。”
林晋慎声音越来越低:“想你来烦我。”
心脏怦然跳一下,以至于挂掉视频后,睡前仍然是这句话。
好吧。
她好像有那么点想他?
—
白天工作结束。
甘荔回酒店,陆宜回去陪外公外婆吃晚饭。
她进门低头先换鞋,人还未看见就已经先叫外公外婆,客厅传来外婆的声音,外婆笑道:“宜宝,你看谁来了?”
“你也没跟我们提前说,好些东西都没准备。”
陆宜直起身,沙发区多出一个人,林晋慎端坐在单人沙发,衣帽架上挂着他西服外套,穿着白衬衫,正跟外公外婆在聊天。
她愣一下。
林晋慎没有跟他说过他会来,这又是什么情况。
林晋慎显得镇定,跟她打招呼:“下班了。”
陆宜换好鞋走过去,她想到他出现在这种的各种理由,无外乎都是工作原因,因此,她抚平裙摆在他沙发边扶手坐下,拿过一杯茶说:“是出差路过吗?”
“不是顺路。”
林晋慎望着她,眉眼清隽,很平淡地说:“因为在想你。”
“我想还是过来一趟比较好。”
“……”
因为在想你。
想你。
?
陆宜刚捏着杯子喝茶,茶水还没及时吞进去,听到这话呛到,剧烈咳嗽两声,难以置信回望着他,他表情异常平静,就好像他刚才说的那句话只是“茶好喝”
“天气很不错”
。
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啊,当真外婆外公的面,完全不会不好意思。
更重要的是,这句话根本不像他能说出来的。
她脸瞬间烧起来,虽然该脸红的不该是她,她磕磕绊绊低声道:“你这人,怎么不知道害臊呢?”
林晋慎扯过两张纸巾递给她,说:“没关系,外公外婆不是外人。”
“…………”
外公外婆瞧着小两口,观察着他们的一举一动,乐呵呵地笑着。
“是,外公外婆都是过来人,你们小年轻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可以理解。”
第49章
陆宜面皮没林晋慎厚。
当着外公外婆实在挂不住脸,拿纸巾擦着唇边时暗暗蹙眉睇他:你怎么回事?
林晋慎神色如常,将她的质问照单全收:有什么问题吗?
重拳打在棉花上,不痛不痒的。
芳姐过来说可以开饭,外婆外公起身,让他们洗手吃饭。
外婆是个优雅的小老太太,晚饭用得不多,一心一意拿着公筷给两人投喂,尤其是林晋慎。
家里厨师做得一手地道的本帮菜,外婆用心在宣扬本帮菜,说:“这道响油鳝丝是厨师拿手菜,鳝鱼剔骨切成条,起锅烧油,放姜蒜爆出香味,再将切好的鳝丝爆炒,在边上淋一圈料酒,放酱汁翻炒收汁,尝尝。”
林晋慎品尝过,问:“外婆也会下厨?”
外公先笑了,说:“你外婆没做过一道菜,但喜欢看人做饭,嘴上说得头头是道。”
外婆这点没否认:“你外公会做,明天让你外公给你们做。”
“外婆,您就饶了外公吧。”
陆宜笑道。
外公挺起胸膛,认为自己还真没问题,到时候就让外婆在旁边念,他就跟着外婆的步骤来,准错不了。
外婆被哄笑,又专心给林晋慎夹菜:“尝尝这道红烧肉煨鲜鲍,看合不合口味。”
“谢谢外婆。”
陆宜知道林晋慎晚上不碰这些油腻的,但他什么也没说,外婆夹什么就吃什么,但有一种饿就外婆觉得你很饿,很担心林晋慎吃不饱饭。
“拌饭吃好吃的,你多吃点,这么高的个子,肯定得不少吃。”
“你还是瘦,是不是忙工作的原因?得多补补,你们年轻人都累。”
“宜宝,你也别愣着,多吃点,再瘦下去就干巴了。”
“……”
陆宜自顾不暇,偷瞄林晋慎的表情,他看起来很正常,捕捉到她偷看的目光,她忍不住笑下,流露出同病相怜的神情。
林晋慎来得突然,行李箱只带换洗的衣服,忘记带睡衣。
外婆说没事,去找来外公的干净没穿过的睡衣:“这件就是有点老气,不知道晋慎介不介意,你外公没穿过,裤子长了。”
“不介意。”
林晋慎答。
陆宜抿唇在忍笑,的确是不介意,至少这套拿出来的时候,她没看出跟他睡衣的区别。
“去吧。
宜宝,带晋慎去洗漱。”
“好。”
因为是老洋房,所以设施都比较老,外公外婆也不想换,所以没有现在的那么智能,她领他进浴室,给他开灯,开热水,给他干净毛巾。
等他洗完出来,换上睡衣,除去袖子跟裤腿稍短之外,毫无违和感。
林晋慎擦着头发,问:“笑什么?”
陆宜口不对心地道:“因为很帅。”
“……”
头发擦个七七八八,他扯过毛巾,湿润的头发显得更乌黑,他朝陆宜的方向逼近,带着水汽跟沐浴过后的清爽气息,几乎脚尖碰触到脚尖。
“你笑我老土,跟外公的睡衣差不多。”
陆宜:“那你是说外公老土。”
林晋慎:“你也没有否定后半句。”
“……”
还没回答,刚擦过头发的毛巾盖上她的脸,眼前暗一下,清新气味更重,陆宜扯下来,林晋慎眉眼清隽,说:“我先下楼等你。”
“……好。”
她握着毛巾,半湿的,在手心里冰冰凉凉。
林晋慎下楼,外公看到他这一身,说:“很合身嘛,晋慎应该跟我年轻时候一样高。”
外婆不留情面拆台:“你那时候有一米九吗?”
“差不多差不多。”
外公打着哈哈将这话题带过,问:“工作很忙吧,难为你还特意来看宜宝。”
林晋慎:“还好,刚好有时间就过来了。”
话虽然如此,但有心跟没有心还是一眼就能看出来,当初听到自己乖孙女要联姻,老两口还不同意,认为宜宝要嫁人,也得嫁给爱她的人。
为此还跟自己女儿女婿发过脾气。
外公质问徐女士:“我们当时有逼着你去联姻吗?当初是不是你自由恋爱,非他姓陆的不嫁,隔着那么远,我们再不放心还是点头答应了。”
徐女士:“情况不一样,小宜她自己主动提的,是愿意的。”
外公:“那是我们宜宝懂事,她是一点都不为自己考虑,我不想跟你说,你喊你老公接电话。”
对陆康成,外公就没那么客气了,劈头盖脸一顿臭骂,已经后悔当初将女儿嫁给她,现在孙女还要父母安排跟不认识的人结婚。
后来看到林晋慎,发现也不是不能接受。
现在他还过来,看陆宜,看他们两个老人,睡衣没拿,礼物跟礼节倒是一点都没忘,最重要的是小两口感情好,他们没什么不放心的。
外公看林晋慎顺眼,主动问:“要不要看宜宝以前的照片?”
他从书房里神神秘秘地拿出一个纸盒,林晋慎先接过来,还挺沉,打开箱子,里面的东西不少,有相册,也有一些小玩意。
陆宜小时候的照片,林晋慎在她卧室里看过,但外公保留下来的更多,小公主是从小在爱意里长大的。
外公指着照片,连照片里陆宜什么年纪都记得清清楚楚。
“我们宜宝从小就好看吧,”
外公语气颇为骄傲:“很多小男生都喜欢她,唉哟,每天早上那信箱里都塞满小男生写的情书,花儿礼物什么的。”
情书被外公给保留下来。
外公拆开一封递给他,写情书的纸张很不讲究,是从作业本里随便撕下的一张,从歪斜斗大的字迹来看,写信人应当是上小学。
开篇说正式的,陆宜同学你好。
“也许你从来没注意过我,但你每次上游泳课的时候我都在,在我不敢下水的时候,是你的微笑给我勇气,让我敢跳下水(虽然后面呛水了),我一直很感激你。
有机会可以一起玩吗?我喜欢你……”
外公眯起眼,记起来:“宜宝过完暑假就回去上课,这小子还天天来呢,有天鼓起勇气问我怎么没看见宜宝。”
“还有这一个,字都认不完,还用拼音呢,跟宜宝一起上素描课的。”
高中后写信的少,但总有在他们门前徘徊,向他打听陆宜的事情,想要她的联系方式。
“都是一些毛头小子。”
“……”
陆宜下楼时,看到外公在跟林晋慎聊天,还以为他们是聊现在的局势,外公是新闻联播都会准时收看的老人家,偶尔喜欢跟年轻男性聊一聊。
外婆在让芳姐给陆宜煮燕窝,从厨房出来向她告状:“你外公是叛徒,看晋慎顺眼就又是拿你的照片,拿你以前的情书给人家看。”
“我就不会,我们女人还不能有点秘密吗?”
陆宜唔了一声,两个人背影那样认真,聊得竟然是她,她抱下外婆,过去叫声外公。
外公被当场抓住,呵呵笑两声:“我们宜宝从小漂亮到大,晋慎,你说是不是?”
林晋慎只手搭着沙发的扶手,身体偏转,很正经地点头:“是的,外公。”
陆宜:“……”
“下不为例了外公。”
“没有下次,我现在就收好藏起来。”
外公盖上纸箱子,林晋慎想替他拿,外公赶紧摆手:“不用,这点重量我还能拿得动。”
外公先溜走,剩下陆宜跟林晋慎面对面。
陆宜道:“你不想看可以跟外公说的,他不会生气的。”
“没有不想看。”
林晋慎起身过来,高大的身形轻易将她罩住:“顺便学习下前辈经验。”
陆宜:“?”
“学到什么了?”
林晋慎:“暂时没学到,但前辈数量不少。”
第一次直观感受老婆受欢迎的程度。
“都是以前小时候的,也是外公喜欢保存这些。”
陆宜翘起唇边:“不过也确实不少。”
过度谦虚是骄傲,她也只是讲实话。
晚上,外婆提议打牌,正好四个人可以凑一桌,林晋慎会记牌,全程给外公外婆喂牌点炮,哄得两个人笑容没停过。
“晋慎手气是不是有点背吶,今晚就一直点炮。”
外婆笑眯眯地问,打出一张二饼。
陆宜手气既不好,也没什么技术,就跟着林晋慎一块输。
林晋慎:“是不怎么会玩。”
外公笑:“没事,这种事多交几次学费就会了。”
林晋慎点头,摸出一张七万打出去,外公将牌一横,笑容满面:“诶,怎么又胡了。”
玩两个小时,消过食,又吃过一盅燕窝,就该上楼睡觉。
陆宜虽然牌玩得不好,但是仔细观察后,知道林晋慎是故意的,扮猪吃老虎,能算出外公外婆胡什么才最难,是哄他们开心。
“谢谢啊。”
林晋慎望她一眼:“谢什么?”
他跟自己打哑谜,陆宜也不说破:“随便谢什么,就是谢谢。”
到楼上房间,窗户打开着,夜晚的风灌进来,将窗帘吹鼓起,外面绿植的气息也一并带进来。
外面种的一棵西府海棠,已经长到二楼的高度,枝条伸展到窗户的位置,陆宜关窗的时候顿了下,从窗户外看外面的景色。
林晋慎走过来,顺着她的视线往外望。
夜幕里,明月宛如挂在树枝上。
陆宜说:“这棵树是我出生那年,我外公种下的,已经长这么高了。
现在不在花期,等四五月的时候,粉粉白白的很好看。”
海棠花寓意娴静,漂亮,以及顽强。
“外公外婆很爱你。”
林晋慎说。
虽然他跟他们相处的时间不长,但短短时间里就有感受。
陆宜点头,说是啊:“我小时候跟表哥表弟他们闹矛盾呢,我外公外婆都会无条件站在我这边,说问题肯定不在我这。”
以至于表哥表弟到现在还会调侃,说外公外婆打小就偏爱我。
林晋慎笑,从身后拥住她,说:“因为你不会有错。”
陆宜睁下眼,回过身,抓握住他的手臂:“你跟外公外婆说的话一样诶。”
“还有一件事一样。”
“什么?”
陆宜好奇。
林晋慎揽住她的腰,从善如流地吻住唇,什么也没说,藏于唇舌间。
在这静谧的月色下,适合安安静静接吻。
他没谈过恋爱,身边人也没有良性的恋爱模式可供参考,他只能遵从本能地对她好,想要献上他的这份偏爱。
—
林晋慎在沪市待两天,也有一些工作上的事需要处理,但事情不多,可以准时下班,回来跟陆宜一起陪外公外婆吃饭,散步,打牌。
第三天后,林晋慎回京市。
陆宜在沪市事情结束差不多后,跟外公外婆告别后结束出差。
这次,将航班信息也一并发给林晋慎,几分钟后,几乎没什么迟疑地回:【我来接你。
】
陆宜也不矫情:【好。
】
再次回到家,她竟然有一些久违的感觉。
“泡芙!”
陆宜换完鞋就抱着“望妈石”
狠亲,手感太好,忍不住多揉搓几下,泡芙发出黏人的喵喵叫,陆宜忍不住埋头亲两口。
狠狠地过了把猫瘾。
方姨已经习惯做双人份,在他们回来之前已经下班,时间把控得刚好,菜并没有冷。
吃过饭,陆宜习惯性地陪泡芙玩,刚开始好好的,在林晋慎下楼后,它义无反顾投奔“敌方阵营”
,亲昵的样子,谁还能想到他们之前,水火不容呢。
陆宜噎一下。
像是吃一整颗柠檬,酸,非常酸。
林晋慎走过来,在她身边坐下,泡芙便屁颠屁颠跟上,他不抱它,它就抬起爪子扒拉他,企图往怀里钻。
陆宜:“我怎么觉得它现在跟你更亲呢?”
林晋慎垂眸看过来:“可能是你这段时间出差比较多,最近是我在陪它。”
“但是,我才是它妈妈,从它小小一只,养到这么大,我陪它的时间明显更多。”
陆宜被眼前“父慈女孝”
这一幕的刺痛。
她突然能理解,女儿被黄毛一颗糖就骗走的痛心感。
虽然林晋慎跟黄毛没有半点相似性。
说来说去,还是泡芙没良心。
林晋慎哑然失笑:“你说得对。”
陆宜:“你别抱它。”
她想着泡芙在林晋慎那得不到温暖,总会退而求其次投入自己的怀抱,虽然说起来略微心酸一点,但也不失为一种办法。
林晋慎嗯一声。
泡芙显得执着,但小短腿局限爬不上去。
陆宜想笑,又觉得自己很惨,笑不出来,但等几分钟都没等到泡芙的回心转意,她已经不抱希望,起身去中岛台倒水。
才起身,手腕就被握住。
林晋慎轻轻一扯,带着她身体歪倒一下,坐上他的腿,隔着薄薄布料,还能感受他过高的温度。
陆宜像是被施了定身法,僵直地坐在他的腿上,眼前世界像是一下子被微缩,微缩到只有方寸大小。
林晋慎掌心抵着她的后背,让她坐稳,感受到她的骨头。
“这样就好了。”
他靠近,胸膛跟她的手臂相抵,手绕过她的后背,将泡芙抱起来,放在陆宜的怀里。
从某种程度上来讲,这是三方都满意的结果。
陆宜还真没想到还能有这种方式,如果想到,她一定不会那么执着,她感觉自己体内血液在沸腾,体温一点点升高。
很奇怪,平时什么亲密的事都做过,突然坐在他的腿上,自己竟会受不了。
果然,泡芙已经满足地伸出小山竹开始踩奶。
林晋慎摸着泡芙的脑袋:“乖。”
“……”
陆宜想要极力适应这种感觉,她不知道自己耳朵尖是否红到滴血,她现在无心摸小猫咪,整个人都在往下沉。
但适应不了,她瓮声瓮气地道:“我还是下来好了,很重。”
林晋慎神色清明说:“没关系,不重。”
陆宜:“……我说泡芙重,我快抱不住了。”
泡芙:?
陆宜抱着泡芙从他腿上下来,感觉还有残留,不比坐在地毯舒服,硬得像是坐在石头上,下来后又觉得自己好像很不争气。
但凡她反手搂住他的脖颈,看脸红的是谁?
然而有风险。
等待她的也有可能是十八禁的画面。
陆宜不动声色地呼吸着,感觉自己是越来越反常。
—
秋日一晃而过,还没省过神,就已经悄然入冬。
年关将近。
不仅是外面开始装点节日气息,就连公司也在筹备年会,年会结束,是年假春节,一年结束,也是新的一年开始。
陆宜设计部总监的位置坐稳,事情一件件进展顺利,华域的设计终稿也已完成,林文筠那边已经通过,接下来就是交给工厂,等着成品交付。
这也是,婚后陆宜第一次春节。
林家在京市多年,根系庞大,旁支侧支跟陆家相比,只多不少。
陆宜应付陆家那一大家亲戚已觉头疼,更别提再加上林家,而且结完婚不是结束,而是开始,将会迎来新一轮的催生。
林予墨主动请缨:“嫂子,你放心,到时候有我在你身边,神来挡神,佛来挡佛,你不好意思说,我替你说。”
陆宜笑:“好,提前感谢你。”
“客气客气,只要你帮我挡着点我哥就行。”
她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林晋慎。
“好。”
两人私底下达成的协议林晋慎并不知道,陆宜仍觉得不够保险,搬回林宅前,跟林晋慎说出自己的顾虑以及想到的解决办法。
陆宜盘腿坐在床上,认真道:“如果我解决不了,我就打你电话求救。”
这作为她的planB,予墨总不可能时时刻刻跟她待在一起。
林晋慎望着她,只觉得她蹙着眉,有些可爱,他说:“没事,我在你前面,什么问题我会回答。”
陆宜知道林晋慎的风格,三两句就能将人噎死。
毕竟是过节,大家能和和气气的最好,也不是多严重的问题,他们会问,她也会躲。
陆宜纠正道:“不用,你只要出面找借口把我叫走就好。”
“只用这样?”
“对。”
陆宜不放心叮嘱:“你一定要记得,给你电话不要接,直接叫走我。”
林晋慎点头:“好。”
春节前,林家门庭若市,来访的人形形色色,或是在生意上合作的朋友,或是亲戚朋友,以及一些有求的人。
从早到晚,迎来送往。
陆宜作为儿媳妇,总需要跟着应酬。
如同之前料想,坐下聊天时,便有人问起陆宜什么时候打算要小孩,她现在还年轻,最好在三十岁的之前生。
林予墨好不容易回国,早早跟朋友约好出去玩。
“年轻时候生比较好,身体恢复快,可别过黄金期,到时候身体一堆毛病。”
秦女士笑着道:“小宜他们刚新婚,这些问题还早。”
“不早了,孩子不是想怀就能怀上的,计划跟现实总是有出入,还是早做打算的好,”
又问陆宜:“准备要几个,两个还是好,一个太孤独。”
有人接话:“我们也不是那养不起孩子的家庭,至少也得两个,最好一儿一女,像晋慎跟予墨就很好。”
“虽然如此,孩子也不是光给钱叫几个阿姨照顾就行,也是需要的精力培养,有一个就很好了。”
“……”
陆宜还没回答,话题就已经就几个孩子吵开。
陆宜:“……”
她对这些话题也的确不感兴趣,拿过手机,拨通林晋慎的电话,那边看到后挂断。
话题又重回陆宜身上,数位婶婶伯伯关切目光看过来,问:“小宜你跟晋慎准备什么时候要小孩。”
陆宜硬回:“我听晋慎的。”
“这件事可不能由着老公来,年轻嘛,好玩是正常的,还是得你自己做主意……”
“老婆。”
一声低沉男音打断婶婶伯伯的话,声音不高不低,刚好能被在场的人听见,而且清清楚楚。
陆宜抬头,如获新生,终于不用再留下来,听他们聊完生孩子,聊孩子的教育。
林晋慎在二楼,单手扶着栏杆,目光从上往下探过来,迎着十几双眼睛,淡定地道:“老婆,我找不到你送的那条领带,能不能帮我找找?”
陆宜:“……好。”
她是想让他帮自己解围,但不是以这种社死的方式。
林晋慎微笑:“谢谢老婆。”
在场的亲戚双双愣住:这什么情况?
他们话都不敢多说几句的林晋慎结完婚是这个样子?
第50章
陆宜石化般地起身,脸上绷紧得像是贴张纸,轻易就要裂开。
林晋慎演技仍然不好,但有长进,至少上次叫“老婆”
生硬得像从齿缝挤出来,这次,自然得多,还连着叫三声。
再多叫一声,她都要原地晕过去的程度。
“晋慎跟小宜感情还真是好哈,这小两口蜜里调油的劲儿,真令人艳羡。”
“晋慎没想到还有这一面。”
“那婶婶伯伯,我先上去了。”
陆宜给一个僵硬的笑容。
婶婶伯伯一副慈爱模样:“去吧去吧。”
秦女士笑而不语,知道这是小两口的脱身方法,自己儿子卧室在一楼,去二楼找领带自然是找不到的。
她笑下,对陆宜道:“不着急,这里有我呢。”
“谢谢妈。”
陆宜上楼,转角的位置,一只手伸出来,拉她过去。
“怎么样?”
林晋慎靠着墙壁,目光紧锁在她脸上,万年不变的脸上,有点微妙的情绪变化,似在邀功。
他接到电话就作出反应。
是不是很迅速?
对上他的目光,陆宜说得很勉强:“不错。”
又怕信以为真,补充:“……但是你下次可以换一种方式。”
一种不那么社死的方式。
林晋慎:“这种方式有什么问题吗?”
他是按照她说的做的。
陆宜尝试着用一种不那么伤害他积极性的措辞:“比如,你可以走到我的身边,低声说两句,再以一种我们有事很抱歉的口吻,跟大家说我们要离开一会呢?”
而不是,当着所有人的面,说他领带找不到,还特指,她送的那条。
“明白。”
林晋慎眸底像是深湖,他思忖几秒,点头。
陆宜不清楚他是真明白还是假明白,学霸的脑子,有时候也并不那么好用。
林晋慎离开一会,就有电话打来,他待不了多久,让陆宜去卧室午睡,玩会儿,到晚饭时间再叫她。
“好。”
晚上,宾客差不多散尽,林予墨回来,听到领带事件,只恨自己不在现场,没能亲眼看见,只能从只言片语想象。
林予墨刻意压低声音:“老婆,我找不到你送的那条领带,能不能帮我找找?”
“老婆,老婆你真好。”
“……”
林予墨绷着脸,憋着笑的同时,还想努力还原一下现场。
陆宜:“……”
手指抵着眉心,尴尬到头皮发麻。
林予墨歪倒身子靠上陆宜,贴脸开大:“老婆,老婆,你挡什么脸?”
陆宜:“你再这样,下次你哥再叫你,我就不帮你了。”
“嫂子嫂子好嫂子,全世界最好的嫂子,离开你,我可怎么活啊。”
林予墨抱着她的手臂摇晃撒娇。
秦女士看见,忍不住拍下她手臂:“你就知道缠你嫂子。”
除夕当天异常热闹,在林家吃团年饭,厨师早两天就已经在备菜,连阿姨都临时找几位,秦女士安排有条不紊,用不着陆宜操心。
亲戚里就姑姑小孩正是可爱的年纪。
陆宜跟林予墨没事就爱逗着他玩,哄着他背古诗,小朋友特别认真,抓握着小胖手,仿佛诗朗诵表演。
因此,他收压岁钱最多。
林文筠笑:“自己都是孩子,小孩给小孩压岁钱。”
一大家吃团圆饭,气氛和谐,尤其是小孩哥学不少吉祥话,随便蹦出一句来,就要逗笑众人。
秦女士跟林政等长辈发起压岁钱,林予墨有份,连陆宜也有份。
陆宜不好意思笑笑:“我就不用了,已经很大了。”
她都准备好些红包,准备给小辈们的。
秦女士:“再大你们也是小孩,只要爸爸妈妈们在,压岁钱是一直有的。”
林晋慎:“收下吧,我就没有。”
陆宜收下,逐个谢谢长辈。
重点不在钱的多少,是这个氛围,好像无论多大,总会有人拿你当小孩。
吃过饭,林予墨因陆宜在场,向林晋慎大着胆子伸手:“祝大哥大嫂新的一年恩爱如初,岁岁年年,白头到老。”
林晋慎眉眼冷峻,静默两秒,还真有准备,还是两个,一个是林予墨的,一个是陆宜的。
“这么重,是什么?”
林予墨在手心掂了掂,像是砖头。
拆开一看,好家伙,是金条。
林予墨快笑死,有一种既在预料之中又意料之外的感觉,她将那句老土硬生生咽回肚子里:“大哥,你真的,好阔气。”
压岁钱给金条,爸妈都做不出这种老古董的事。
陆宜笑,抿着唇,看眼林晋慎,又看手里的金条,但凡换一个人嫁,都体会不到这种快乐,她几次都想开口,仍然没控制住轻笑出声。
林晋慎看着镇定,问:“不喜欢?”
陆宜笑着摇头:“总觉得你给我压岁钱,像是占便宜。”
他们是平辈,哪里来的压岁钱这一说。
林晋慎:“纠正一下,如果给你压岁钱条件是叫声哥,那我的确是占便宜,现在看来,我只是担一个罪名。”
压岁钱拿了。
哥没叫。
占得什么便宜。
陆宜:“……”
她第一反应是看身边人。
而林予墨早没在旁边,已经将角度自己收到的硬核压岁钱拍照,发到朋友圈,只露出金条一角:【大哥出品,必属精品】
底下一堆哈哈哈哈,祝福新年快乐,或者见者有份。
她心思都在手机里,根本没注意他们在说什么。
陆宜噎住,认为自己记吃不记打,他现在频频语出惊人,她目前不是对手。
晚上她跟爸妈打视频电话,也跟家里堂哥堂姐打招呼,这是她首次不在家里过年,还有些不习惯。
他们商量的结果是,春节两人一年在林家,一年在陆家。
今年在林家,初三回陆家,虽然有缺憾,但尽可能做到圆满。
除夕夜玩到很晚。
天色灰亮,林晋慎准时起床,多年的习惯已经形成生物钟,他换运动服出去晨跑,道路上的积雪被扫除,堆在两道,空气里混着冰冷的雪意。
这个点路灯都没有熄,等他跑完结束,天色正亮。
林晋慎回去,跟家里阿姨先打招呼,随后进入卧室,床上的人还未醒,缩成一小团。
他脱去外套,进浴室洗澡再出来。
陆宜已经听到动静翻过身,弓着身,小小的一只,低着头大半张脸埋进被子里,他起初只是看一眼,并没有想打扰她休息。
在泡芙醒来时,他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唇边,示意她别吵。
泡芙意会,它也困,低下头又睡过去。
林晋慎走过去,她脸颊泛红,乌黑发丝压在枕上,构成赏心悦目的画面,他低下身,只想捏下她的脸,手感出乎意料的柔软,于是捏第二下。
然后一发不可收拾。
躺下去,他想的,只躺五分钟。
但陆宜感知到他的存在,下意识翻过身钻入他的怀里,闭着眼,仍然是睡眠状态,中间,甚至蹭了蹭脑袋。
林晋慎曾在一个地方看到,宠物会越来越像自己的主人。
可能是伪科学,他却觉得用在陆宜跟泡芙身上很适用。
……
陆宜睡得模模糊糊,她记得暖气太足,半夜被抱得热醒,她想从怀里出来没有成功,只好踢开被子,后来热源不在,她又不习惯觉得有那么点冷,后来热源又回来,她主动靠上去,然后又感觉到热。
她想放开,力道跟挠痒痒似的,她不满哼哼两声,感觉到嘴被堵住,缺氧时睁开眼,与林晋慎的近在咫尺的目光对上。
“?”
林晋慎吻过她的唇,没有被抓包的尴尬,平静里甚至有些温柔:“早安。”
行吧。
早安吻。
没刷牙的是她,她是占便宜的那个。
“早。”
陆宜打个呵欠,突然想到点什么,突然啊一声,问现在几点。
“妈跟我说好今天早上去寺庙的。”
她记得自己有定闹钟,但是没有响。
林晋慎没看时间,说:“妈知道你起不来,说算了,让你睡觉。”
“真的?”
陆宜意欲挣扎起身的动作顿住,又躺回去,心情宛如上学时,艰难地想要起床时,被告知学校临时放假的爽。
“那我就再躺会儿吧。”
语气显得很为难的样子。
林晋慎拥着她,将她神情看在眼底,心脏的位置不可避免地塌陷下去,他捏住她的鼻子,再次低身吻上去,这次比刚才要深入得多,加上一开始鼻子被捏住,呼吸不畅,全靠他度气,等结束时,她脸涨红,全身都软透。
他握着她的软肋。
睡裙早在刚才被折腾得不成样子,堆迭到腰间,满是折痕。
陆宜倏地睁大眼,意识到要是继续下去,必定要再至少消耗一个小雨伞,在接吻的空隙里,她及时叫停:“我想去看电影!”
林晋慎动作停顿,问:“想看什么?”
“现在春节档,看过好几部电影预告都挺有意思的,我们一起去看吧!”
眼神无比真挚。
“好。”
林晋慎说:“家里有电影院,你想哪部?”
“不,我们去外面电影院看吧,感受下节日气氛!”
陆宜眨眼,默默抓着他的手臂扯出来。
林晋慎:“好。”
陆宜:“那我现在先买电影票。”
她问林予墨看不看,但没得到回应,想必还在睡,于是选择她最想看的,订两张票,选择中间的位置。
经过刚才那一遭已经没了睡意,陆宜起床,洗漱过后开始化妆,林晋慎带上卧室的门,留给她充足时间。
新年到,手机一直收到祝福信息。
林晋慎已经习以为常,群里季长明@他,他点进去。
季长明:【慎哥,你跟嫂子有没有时间,今天一起过啊。
】
他们准备组个新年局,在游艇上,都是认识的朋友,打牌喝酒花样只多不少,比闷在家里,听七大姑八大姨催婚催生好得多。
顾屿:【服了,我一句不结婚,好像成千古罪人,我老顾家血脉要断送在我手里。
】
季长明:【同病相怜,已经被逼着加五个女孩子,八爪鱼也就一个脑子,能聊得过来吗?】
郁则珩:【慎哥,把你那瓶07海德希克带上。
】
……
林晋慎:【不去。
】
两个字丢进去,炸出一堆问号。
虽然林晋慎平时都不爱凑热闹,但是这年初的确无聊,他还是会给面子出来玩,就算待的时间不长,也还是会露面,像这样直接拒绝,还是少数情况。
季长明:【什么情况慎哥,你有安排?】
林晋慎:【看电影。
】
季长明眉头都皱成川字:【?这就是你拒绝我们的理由?】
电影什么时候不能看,拒绝就算了,拒绝理由还这么敷衍。
林晋慎:【去电影院看。
】
季长明更不理解,这是什么值得说的吗?
只有郁则珩反应过来,去哪不重要,重要的是跟谁去:【你说你招惹恋爱脑干什么?】
群里余下两人秒懂,哪里是去看电影,分明是小情侣约会。
季长明&顾屿:【瑞思拜,我道歉。
】
林晋慎只是轻轻扫过一眼,面无表情地收回手机。
陆宜化完妆从卧室出来,内搭条黑色长裙,再套上大衣,系上腰带,显得身量越发高挑,盘着松散发髻,鬓边几缕碎发。
端庄又漂亮。
不过最喜欢的是他抽掉那根簪子,乌黑发丝如绸缎垂坠下去,想要破坏这份端庄,想要看她脸红,眼里冒着水汽,晶莹透亮。
他在想这电影是一定要看吗?
这种想法只在脑子里一闪而过。
林晋慎视线落在她露出来的修长脖颈,没有任何遮挡,一点冷风都能灌进去。
陆宜也意识到他的目光,手指碰了碰,提前预知他的下一步:“我不戴围巾!”
林晋慎:“?”
“年轻的时候不注意,老了之后会生病。”
“偶尔一次,再说,不就是从车里到电影院,没机会吹风。”
陆宜语气认真,她的穿搭已经完成,容不得增加任何赘余的部分。
林晋慎妥协:“好。”
出门已经是中午,车窗外是冰雪世界,雪已经停了,只在风里夹杂一点雪粒子。
电影院人不少,陆宜拿手机去取票,林晋慎在她身边陪同,对电影院不熟悉,他不知道从哪里取票,径直要带她去前台。
陆宜抿唇笑:“你是多少年前来的电影院?”
现在早已经网上购票。
林晋慎坦诚地道:“没来过。”
他不需要,从小就有家庭影院,况且,他也不怎么看电影,他的人生,还有更多事情需要去做。
陆宜愣一下,反应过来道:“林晋慎,你的人生是不是有点贫瘠?”
贫瘠这一词,还是第一次有人用在他身上。
林晋慎没有多余感觉,他得到的已经够多,没得到的就显得不值一提,他握住她的手,接受她的说法。
陆宜生出点“扶贫”
的气势,去前台买爆米花,可乐是被拒绝的,碳酸饮料糖分过高,最后另外买两杯咖啡。
检票时,工作人员递来一份手办,是电影院的春节礼物:“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手办是电影里的主角,圆滚滚的身子,戴着眼镜,穿西服,像迷你版的BOSS。
陆宜看向林晋慎,莫名像他,于是收进包里,等回澄西园后,放在书架里。
春节档的电影基本是合家欢的,谁都想在节日里看点快乐的,陆宜也一样,电影主角是位律师,不近人情,唯利是图,在业内名声很臭,因一份意外遗产不得不回老家产生一系列荒诞喜剧的事。
中规中矩的一部喜剧电影。
影厅内,灯光全熄,只剩下屏幕里的光,时明时暗。
彼此都被气氛代入,认真专注地盯着屏幕,陆宜时而跟着笑点笑一下,手里捏着爆米花,全身心放松。
偶尔,也会关照林晋慎,
担心他认为题材不够严肃,不符合他的口味,但他目光平直,在昏暗光线下五官越发立体,抿着薄唇,虽然不觉得多好笑,但也没无聊到闭眼睡觉。
电影结束。
他们牵着手随人流出去。
大年初一商店里许多店面没开,陆宜看时间尚早,带林晋慎去抓娃娃,换三百个币,很是阔气地道:“随便抓,我请。”
既然是“扶贫”
,就要贯彻到底。
林晋慎看着抓娃娃机,尝试第一个以失败告终,他微微皱下眉。
有小孩看过来,手脚比画地道:“不是这样抓的,抓的时候要多晃,把机器晃晕就可以抓啦。”
林晋慎继续尝试,第二个,第三个,均以失败告终。
“我都传授秘诀啦,叔叔你好笨!”
小孩看向陆宜:“姐姐,你会吗,你看我抓!”
陆宜摸下他的脑袋:“待会哦。”
林晋慎斜乜一眼,他再次投币进去,按照前几次试验出过的结果,选择脚朝天而不是头的娃娃,落爪是用最大的摆动,然后多次点击按钮。
抓起第一个。
陆宜很给面子:“林总厉害。”
小孩哥:“这没什么的,抓几次就能抓到的。”
林晋慎专注,继续去抓,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娃娃多到抱不住,工作人员送来购物车,装满一整个。
学霸举一反三的本事,可以用在方方面面。
陆宜本不做期待,只是带他体验,没想到还是让某人装一波大的。
小孩哥张大嘴,从最开始的质疑到最后的忠心拥簇,一个劲地鼓掌欢呼,手舞足蹈,引得电玩城的人看过来。
陆宜挡住脸。
“叔叔,你帮我抓吧,我有币的,我今天一个都没抓到!”
林晋慎居高临下地看他一眼,小小一只还没到他腿高,他纠正说:“是哥哥。”
陆宜:“……”
她还不知道他有年龄焦虑,对哥哥叔叔的称呼这么在意。
小孩哥立刻改称呼:“哥哥!
哥哥好帅!”
他没给小孩哥抓,让小孩哥从购物车里挑两个,小孩哥挑两个最喜欢的娃娃,连声道谢,哥哥姐姐地叫,嘴甜得过分。
抓来的娃娃还可以到前台去兑换更大的,他们的已经不少,她换了一只大的卡皮巴拉,卡皮巴拉的表情是平静中带着种淡淡的死感,泡芙应该很喜欢。
工作人员笑:“你男朋友真厉害。”
陆宜笑笑:“谢谢。”
“不是男朋友。”
林晋慎纠正:“是老公。”
“……”
陆宜嫌丢人地推他走,一边还要向人道歉。
等从商场出去,天色已经黑下来,纷纷扬扬的雪花开始飘落,覆盖掉白日的痕迹,打造一个新的水晶球。
陆宜隔着车窗往外望去,感受那份静谧。
“要不要出去看看?”
林晋慎注意到她的目光,问。
陆宜回头:“可以吗?”
“嗯。”
林晋慎将车停在靠边的位置,这边没什么车,店铺都已经关闭,只有路灯照着如毛绒地毯的雪。
陆宜即将成为第一个到访者。
林晋慎下车,他穿着挺括的长款大衣,系着格子围巾,两肩宽阔,随便一截就是男模时尚大片,他解开围巾,套在陆宜的脖颈上,最传统的系法,严严实实地系上两圈。
陆宜则站直,老老实实地等他系完。
看雪花落在他的乌黑头发上,也落在肩膀上,但不过片刻就消融。
最后目光落在他的脸上,看他高挺的鼻梁,因为天气原因,冻成更冷白的色调,唇色反而衬得更加红润。
一幕一幕,就像是慢动作。
林晋慎很好,真的很好,好到她认为这次的选择花光她所有的运气。
系完围巾,林晋慎抬抬下颚:“去吧。”
好像是出门遛泡芙,走到沙地,让它去撒欢玩,而这种幼稚行为,他是决计不会参加的。
陆宜压下围巾,没有计较他的语气,她回身,去踩那片完整的雪地,一脚落下去,听到咯吱的声音。
踩实后,落下一个完整脚印。
就这么一个一个踩下去。
等陆宜玩到兴处,回身抬头,林晋慎还在原地,靠着车,雪花好似假的一般,扑簌地往下落,黑色大衣上,落着白色雪花。
他目光,始终望着她,只要她抬头就能看见。
陆宜站在远处没动,林晋慎问:“累了?”
“有点。”
林晋慎抬腿走过来,贴着她来时的脚印,等走近牵过她的手,说可以顺着他的脚印走,他脚印很大,大到陆宜踩不到边上的积雪。
两人一脚深一脚浅地走回来。
上车前,发现身上全是雪,需要抖落两下。
林晋慎拂过她的头发,清干净后绕去另一边上车,身上的冷意被车内的暖气烘烤着,等暖和后,驱车回家。
回到家才发现鞋袜都湿掉,有雪掉进去,融化后成水,陆宜抱着睡衣先去洗澡。
林晋慎进去,关好门,脱下衣服时,听到叮的一声。
他下意识扫眼过去,手机屏幕亮起,显示消息提醒,他准备拿出去给陆宜,屏幕信息展开一点,是一串个人号码发来的消息,没有备注。
短信:【宜,新年快乐!
】
男人的直觉告诉他,发短信的人应当是那位前男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