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山湖会所。
当宋观潮从车上下来，看着面前这座高档会所时，心里暗暗惊讶。
江市长这么高调？
这地方他没来过，但听说过。
陵江真正上流社会的聚集地。
而且，据说这地方是会员制，有钱都不行，得有介绍人才能进得来。
迎宾小姐显然是提前就知道宋观潮要来。
宋观潮刚走到门口，迎宾小姐便迎了上来：“宋秘书，您好。”
几分钟后，他进入一所包厢。
包厢里，除了江元，还有他的秘书方卫，以及两个中年男人。
“宋秘书。”
方卫微笑打了个招呼。
包厢装修是用了心思的，奢华却不辉煌，没有暴发户的浮夸，只有用心才能感受到的低调华贵。
脚下是纯进口的波斯地毯，柔软触感就像是踩在少女娇嫩的身体上，美妙至极。
就是许多高官初次来到这里，都会不自在。
这家会所的档次，超出寻常高档会所不知多少。
包厢的色调偏昏黄，江元一套贴合身材的高定西装，另外两人也是西装出席。
他们斜靠在沙发上，翘着腿，手里的雪茄扬起淡淡烟雾，让他们面孔若隐若现。
慵懒的气质，不经意扫来的眼神，像是头狼看着进入狩猎范围的猎物。
嘴角噙着淡淡的，似笑非笑的笑容。
他们举手投足充满自信从容，无形之间制造出极大的压力。
换做一般人，怕是刚进包厢那一刻，就有些手足无措，眼神飘忽。
宋观潮只一眼就看出，江元是刻意营造出这种气氛，想给自己来个下马威。
他和市里主要高官都接触过，江元的气场是最强的。
但，宋观潮并未感受到压力。
气势，永远不是靠外在营造。
相比之下，宋观潮反倒是觉得，周部长更加危险。
咬人的狗从来不叫。
一个需要靠外在因素堆砌，试图给予他人压力的人，反而提前将底牌都暴露了出来。
宋观潮单手插兜，神态自若的走过来，面对三人玩味的笑容，他以居高临下的俯视眼神，一扫而过。
走过来，挑了张江元对面的沙发坐下。
没有翘腿，没有斜靠。
身体略微放松，解开西装扣子，让身体完全陷入柔软的沙发靠背。
他无视另外两人，只看江元：“托江市长面子，否则这种地方，以我的身份，这辈子也难以接触。”
他微微一笑，右手手肘抵在沙发扶手上，食指与中指打开。
他伸出手指时，方卫恰好递来雪茄。
看见他自然而然的动作，方卫微微一愣，忽然有种自己是服务员的错觉。
见宋观潮看都没看自己，他内心闪过一丝恼怒，将雪茄放在他的手指上。
宋观潮将雪茄放在鼻子下面轻轻嗅了嗅，道：“千里达，江市长是懂雪茄的人。”
微微一笑，他将雪茄叼在嘴上，从口袋里取出一盒火柴，划燃，沿着雪茄均匀点燃，动作娴熟自然。
吸了一口，徐徐吐出。
看着宋观潮从拿到雪茄，到只靠烟叶就说出雪茄的品牌，再到从容不迫点燃雪茄……
江元和那两个中年人，忽然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仿佛，宋观潮才是今天这场晚宴的召集者。
中年人对视一眼，看出了这位宋秘书的不一般。
他们接待过不少人，极少见到宋观潮这般淡定自若，一出场就牢牢把控住主动权的人。
太少见了！
而且，他还如此年轻！
江元眯了眯眼。
这位宋秘书，的确不一般。
大方得体，没有过分夸张的动作。
言语寻常，却一开口就掌握话语导向。
他们没将宋观潮镇住，反而被宋观潮来了个下马威。
他们坐在沙发上，闲聊了一阵，江元没有去聊这两天的流言。
他不说，宋观潮也不问。
“上桌吧。”
江元起身，五个人上桌入座。
这顿饭直到快要吃完，江元也没有去聊。
宋观潮心里意外，江市长真是能沉得住气。
江元看了眼时间，道：“不早了，我得回去了，小宋，你们慢慢喝。”
宋观潮也站起来：“我也吃的差不多了，江市长，一起吧。”
“别，你继续。
我这是年纪大了，没办法继续招待。”
江元看向那两个中年人：“好好招待宋秘书。”
目送江元和秘书离开，宋观潮打算再喝两杯酒就走。
他和这两人可没什么好聊的。
八点左右，宋观潮起身告辞：“两位，时间不早了，今晚多谢招待。
改天我做东，宴请两位，到时候咱们再好好喝。”
两人倒也没有挽留：“我送送宋秘书。”
三人离开包厢，来到停车场时，一个服务生提着一个公文包走过来。
男人将公文包塞在宋观潮的手里：“宋秘书，你东西忘拿了。”
看着手里的公文包，宋观潮脸色一板：“这是什么意思？”
男人笑呵呵拍着他的手背，道：“宋秘书，一些土特产。
这可是江市长特地叮嘱的。”
宋观潮打开公文包，只见一根根金灿灿的金条。
估摸着手里沉甸甸的重量，这一包金条，至少价值几百万。
江市长这是要坑我？
宋观潮心里瞬间了然。
他故意露出犹豫的表情，把包推回去：“拿走，别跟我搞这一套！”
男人为难道：“宋秘书，这可是江市长的吩咐。
你要是不要，那你自己给江市长送回去。”
宋观潮更犹豫了。
双方不断地推辞，两个男人也看出来了，宋观潮动心了，只是不敢拿。
“行了，拿着！”
宋观潮呵斥一声，又有些紧张的四下张望，生怕引起别人注意：“这里人多眼杂，这东西，我不方便拿。”
男人一听就明白他的意思，试探着道：“宋秘书住哪儿？”
宋观潮道：“我平常都在市委。”
男人懵逼，什么意思，让我给你送市委去？
我踏马胆子再大，也不敢直接去市委行贿啊！
“咳咳。”
宋观潮轻咳道：“我九点上班。”
丢下这句话，他便是坐进副驾驶，把车门锁死，随后打电话叫代驾。
不一会儿，代驾过来把车开走了。
两个大男人你看我我看你，最后又看着手里的公文包。
“还真把东西给他送去市委？”
“问一下江市长吧。”
第352章
江市长接到电话，听着汇报，道：“那就给他送过去。”
“可那是市委。”
“市委怎么了，他都不怕，你怕什么？”
这些黄金，宋观潮必须得收。
收了，江元才能安心。
宋观潮知道江元是什么意思。
他想抓自己的小辫子。
但，他不能收的太痛快。
太痛快，不符合他表现出来的性格。
送去市委，既体现他的谨慎，也符合他今天的表现。
普通人是不懂雪茄的。
宋观潮一个刚退役几个月的大头兵，怎么会这么懂？
显然，他的私生活很丰富，很奢靡。
这就是他特地表现给江元看的。
让江元误以为，自己是可以被金钱腐蚀的。
回去路上，宋观潮轻轻的吐了口气。
下午接到方卫的电话，他就知道，江元对自己产生了怀疑，想要试探自己。
只是试探的方法，有点过于粗暴。
但总归，这一关过去了。
不对！
宋观潮忽然睁开眼睛。
他觉得，江元的手段，可能不止于此。
只是金钱方面的腐化，手段过于单一，不一定能满足江元的要求。
他恐怕还会有别的手段。
他看了一眼后视镜，没有发现可疑车辆。
但他没有放松警惕。
他觉得，江元很可能会派人暗中跟踪自己，收集自己私生活方面的信息。
这段时间，自己得低调点了。
……
“你明天回家住吧。”
宋观潮搂着香汗淋漓的梁嘉嘉，忽然说道。
梁嘉嘉抬眼看他：“为什么？”
宋观潮道：“我把江市长得罪了。”
“你干什么了？”
“还记得李福海吗？”
“你前领导？”
“是我举报的他。”
“啊？那些传言是真的？”
“你也听说了？”
“都传遍了。”
梁嘉嘉道：“我还以为是谁故意针对你呢，竟然是真的。”
“可是我记得，李福海被举报的时候，你在派出所。”
“张铭给我通风报信了。”
宋观潮把当时做的事情，和她说了一遍。
梁嘉嘉听的两眼发亮：“你就给他开了半个月的车，连他在陵江有几个住处都摸清楚了？”
“职业病。”
宋观潮叹气道：“本来是想摸清楚地方，好保护领导，谁想到这狗东西竟然要卖我。
他不仁就别怪我不义，总不能坐等蹲大牢吧？”
梁嘉嘉道：“江元猜到了？”
“肯定猜到了，要不然今晚不会请我吃饭。”
宋观潮道：“他这段时间应该会派人跟踪我，你先回家住一段时间，免得让他发现咱俩的关系。”
梁嘉嘉盯着他的眼睛：“你不想让别人知道我们的关系？”
宋观潮知道她误会了，捧着她的小脸，认真道：“我是怕他拿你威胁我。”
梁嘉嘉眼神温柔，小鼻子皱了皱，轻哼一声：“我是警察！
不怕！”
“你不怕，我怕！”
宋观潮表情严肃：“听话，这段时间先回家。”
“那你亲我一下。”
“亲上面还是下面？”
“流氓！”
……
第二天，上午九点半。
那男人来了。
他提着公文包，走进市委，做好登记后，来到六楼，将公文包亲自交给了宋观潮。
待男人走后，宋观潮提着公文包进入办公室。
“书记，这是江市长托人送给我的。”
宋观潮把公文包打开，露出一根根金条。
吴蔷薇扫了一眼，神色凝重。
江市长这手笔，未免太大了。
她现场和省纪委的徐书记联系，汇报此事。
徐武道：“安排人送来省里。”
挂了电话，宋观潮道：“让吴科长送过去吧。”
吴蔷薇问：“她能行吗？”
“绝对没问题。”
“对了。”
宋观潮又从外面拿来一个公文包，打开后，里面又是一批黄金。
吴蔷薇都有点震惊了：“江市长到底送了你多少？”
她严肃道：“还有没有？”
“书记，这是假的。”
宋观潮随手抓起一块：“金包银。”
“这些黄金，我等下送去银行，存放在保险柜里。”
宋观潮说出自己的猜测：“我怀疑，江市长有可能暗中派人跟踪我，演戏演全套，不能让他们怀疑。”
吴蔷薇发现，这家伙在这方面，很有经验。
她都有点怀疑，这家伙到底是当兵的，还是当了匪？
他的行事做派，完全没有一丁点军人该有的样子。
反而匪气十足。
宋观潮把拉链拉上，临走之前问道：“书记，周部长那边，谈的怎么样？”
“县高官的位置，交给他。”
宋观潮点了点头，没再询问，离开办公室。
从市委出来，前往银行路上，宋观潮果然发现，有人跟踪自己。
他也不在意，来到银行，张月亲自接待，将这批黄金保存在保险柜。
中午他和张月在外面吃的饭。
回到市委，宋观潮直接走进楚小娥的办公室。
楚小娥下意识的抬起手腕去看时间，这个动作，给宋观潮弄不会了。
什么意思这是？
还打算抽个时间回去温存一下？
“咳。”
宋观潮道：“江市长最近派人跟踪我，以后有事情，咱们就在办公室谈。”
楚小娥一听就明白他的意思。
这是担心两人私底下的关系，被江市长抓到。
她心里有些遗憾，但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这种事情，不和她说明白不行。
这女人自从开了荤，那是真的天天馋着肉。
快下班时，周部长的秘书，张梅林打来电话，邀请他吃饭。
宋观潮开始以为是周部长请自己，后来得知，是张梅林单独请自己吃饭。
怪哉。
他和张梅林不熟，平日也没有怎么接触过。
怎么好端端突然请自己吃饭？
晚上，餐厅包厢。
他和张梅林喝酒吃菜。
张梅林的气质和周部长很像，都是温文儒雅的类型。
就连喝酒都像个进京赶考的书生，宋观潮真怕他三杯酒下肚，两眼一翻倒在地上。
“宋秘书，这一次，多谢了！”
张梅林忽然举杯，说了句让宋观潮感到莫名其妙的话。
“张哥这话是什么意思？”
“呵呵。”
张梅林以为他在故作谦虚，道：“吴书记说了，是你提议邀请的周部长。”
宋观潮心中一动：“杜江县？”
“对。”
张梅林道：“周部长将会推荐我担任杜江县下一任县高官！”
第353章
宋观潮心下一惊。
张梅林继续道：“我知道，吴书记和周部长合作，各取所需。
但你这份恩情，我记在心里。”
他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他不在乎宋观潮提这份建议的最终目的是什么。
他只知道，自己是受益方。
他更知道，就算宋观潮不提，吴蔷薇大概率也会和周部长合作。
但，吴蔷薇既然特地提出，是宋观潮提的建议，那自己就得承这份人情。
宋观潮道：“我只是随口一提，做主的还是吴书记，张哥太客气了。”
人家给面子，但该谦虚的还是得谦虚。
他比较纳闷的，是张梅林的身份。
“张哥，容我多嘴问一句，周部长这推荐流程，卢书记和郑市长那边，恐怕过不去吧？”
一般来说，很多地方都有不成文的任职规定。
比如说，想要做县高官，必须任正处实职三年以上。
而这，也只能说是迈入了任职县高官的门槛。
要想真正走上县高官岗位，一般都要求具备三年正处长级岗位经历。
比如担任地市级市直部门正职三年以上，或任地市级市直部门正职和县区长三年以上。
张梅林只是组织部长的秘书，这个身份，差的太远了。
远到周部长的推荐，有点强行提马上任的感觉。
宋观潮这话有点得罪人，但张梅林听得出来，他没有恶意，单纯好奇而已。
张梅林笑着道：“观潮，你不是很关心市里的情况。”
“你应该清楚，严格意义上来讲，市级领导比如向市高官、市长，其实是不能配专职秘书的。”
“比如你，真要论起来，你的直属上级应该是楚秘书长，而不是吴书记。”
宋观潮点头，这他当然知道。
但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为了保障市级领导工作畅通，原则上是可以配备秘书工作人员的。
张梅林道：“书记市长尚且如此，周部长这位组织部长，也是如此。
理论上都是没有专职秘书的。”
“所以，我其实并不是周部长的秘书。
周部长的秘书你应该见过，小何。”
小何？
宋观潮一点印象都没有。
张梅林道：“我实际上的职务，是市政协秘书长。”
“政协秘书长？”
宋观潮瞪大眼睛。
“对。”
张梅林道：“所以论级别，我是正处级干部。
只是人大、政协一直以来都比较低调，没什么人关注。
所以我这个正处级干部，很多时候都被人忽视。”
宋观潮嘴角抽了抽，张梅林不说，他还真不知道。
而且也如他所说，人大也好，政协也好，那是真的低调，平时不显山不露水。
有时候不刻意去关注，都会忘记市里还有这两个组织。
毕竟市里的核心枢纽一直都是市委市政府。
宋观潮举起酒杯：“张哥，我提前庆祝你升任县高官！
哦，不对，是未来的杜江市市高官！”
两人碰杯，一饮而尽。
……
晚上回到家里，看着空荡荡的床，宋观潮忽然有点不习惯。
马勒戈壁的江元！
跟踪我！
害我只能独守空房！
……
上午，卢书记走进办公室，看见打扫卫生的孙秘书，真是怎么看怎么厌烦。
“书记，早。”
“早。”
他转头的瞬间，卢书记换上万年不变的微笑脸。
孙秘书打扫完，泡上一杯茶递过去，准备离开。
“小孙，坐，我和你说点事情。”
被叫住的孙秘书，心里一紧，知道审判自己命运的时候到了。
他将这件事情和秦局长说了。
可秦局长也给不了什么好建议。
孙秘书坐下，忍住心头的悸动：“书记，您有什么吩咐吗？”
卢书记吹着茶杯的热气，漫不经心的问道：“小孙，你今年多大了？”
“31。”
“31，不小了。”
卢书记道：“一晃眼，我来陵江也有不少年头。
呵，这些年，也没能做出什么成绩来，倒是愧对市高官这个职位。”
“书记您过谦了，您对陵江的付出，有目共睹……”
“好了，不说这些。”
卢书记叫停他的马屁：“我打算让你去杜江县任职，问问你的意见。”
“杜江县？”
孙秘书问：“书记，我去杜江县，做什么？”
他没听说杜江县最近有什么动静啊。
难不成让他去做个小领导？
要知道，他可是市高官的秘书！
这重身份，若是下放县区，最低也是个区县的一把手或二把手。
可杜江县一把手才申请了撤县设市，侯市长也坐的稳稳当当。
自己过去，干什么？捡他们吃剩下的？
卢书记道：“我看能不能争取一个县长的位子，如果争取不到，常务副县长，问题应该不大。”
县长？
孙秘书瞳孔猛地一缩。
他可从来没听说侯县长要退位让贤。
可卢书记的语气，不像是给自己画饼。
而且，哪怕做不了县长，常务副县长，也是相当可以的！
这可是杜江县！
是即将升地级市的地方！
常务副县长，过不了多久就是常务副市长了！
“你考虑一下，有想法的话，我就帮你跑一跑。”
孙秘书用力点头：“书记，您对我……这份恩德，我无以为报！
以后您用得上我的地方，我绝不推辞！”
卢书记笑呵呵道：“不要说这些江湖气的话，你呢，也是有能力。
但主要缺乏执政的经验，我送你下去，也是希望你能多有点长进。
以后呐，说不定我还得仰仗你呢。”
孙秘书心里感动。
原以为卢书记换秘书，是要把自己发配基层。
结果，他要给自己安排到杜江县！
这哪里是边缘化自己！
分明就是要着重栽培自己啊！
“好了，你先出去吧，顺便联系一下吴书记，请她过来……算了，我亲自过去吧。”
他站起来，轻叹一声：“毕竟是要求人办事，还是亲自登门比较有诚意。”
求人办事？
孙秘书问：“书记，难道吴书记她……”
“嗯，她和郑市长都要安排自己人去杜江县。
要不然，你以为我让你把宋观潮的负面消息传出去，是为了什么？”
他拍拍孙秘书的肩膀：“也别太担心，我去和吴书记商量，一个名额，问题应该不大。”
孙秘书内心愈发感动。
原来，传播宋观潮流言，也是为了给自己铺路！
卢书记他，真是用心良苦啊！
卢书记心里暗自发笑，几句不要钱的便宜话，看把这小子感动的，都快哭了。
这智商，趁早丢出去，要不然迟早得给自己添大乱子。
第354章
“吴书记，杜江县这边，你有什么建议？”
卢书记的突然到访，吴蔷薇丝毫不意外。
杜江县的情况明朗，他们三人想要瓜分两个名额，势必彼此都会私下接触，探一探对方的底和口风。
她略作沉吟，不答反问：“卢书记怎么看？”
卢书记道：“司法局的闫局长，我认为他的能力，可以担任县高官一职。”
“呵呵，主要还是看吴书记的意见，不知道吴书记有没有更好的人选？”
吴蔷薇道：“县高官一职，还是我来安排吧。”
卢书记一愣。
她没说推荐谁，而是直接要名额。
至于这个位置留给谁，和他没关系。
他以为，自己过来，吴蔷薇多多少少会给自己面子，至少明面上得过得去。
可吴蔷薇表现得太强势了。
强势到让卢书记感到不舒服。
他小口抿着茶水，不说话。
吴蔷薇道：“杜江县的常务副县长傅颖，能力不错，她是本地官员，资历也够，继任县长主抓县里的经济，比较合适。”
卢书记继续沉默，这是要把一二把手的位置，都抓在手里，一点好处不留给自己啊。
“傅县长继任之后，常务副县长的位置便空缺出来。
我倒还没想好，应该安排谁。
卢书记有推荐人选吗？”
一二把手是确定下来的，县长由傅颖继任，县高官则由周部长的秘书张梅林调任。
不管卢书记想要安排谁，都没门。
但也不能把事情做绝。
所以，傅颖升上去后，她原先常务副县长的位置，吴蔷薇打算交给他。
卢书记脸色稍微好看一点，微微点头，道：“那我回去考虑一下。”
卢书记走后，宋观潮走了进来。
吴蔷薇把交谈简单说了一下，宋观潮诧异道：“闫局长？”
他昨天听吴小娥说起，当时就觉得纳闷。
闫局长不大可能为了自家侄女的前途，和卢书记合作。
感情卢书记是拿杜江县一把手的位置，和他做利益交换呢。
吴蔷薇道：“卢书记不一定会同意。”
杜江县现在就是一块大蛋糕。
你想吃一口，别人也想吃。
你想独占，不是不行，但你得有独占的能力。
没这份能力，还不让别人染指，只会被孤立，最终一口蛋糕也吃不到。
如果吴蔷薇只是想要县长的位置，那很简单。
她开口，推荐傅颖继任，不会有人阻拦。
何况傅颖继任，常务副县长的位置也空出来，这也是吴蔷薇能抓在手里和别人进行利益交换的筹码。
但她不愿意看见卢书记和郑市长的人摘下一把手的位置。
所以，事情才会变得麻烦。
想要让周部长稳稳当当的拿下县高官的位置，她必须得放点血，拿出相对应的好处，安抚卢书记的情绪。
比如，常务副县长的名额。
但卢书记不一定满足于这个不上不下的位置。
宋观潮道：“要不，把市委副秘书长，给卢书记？”
“不够。”
吴蔷薇摇头。
市委现在大部分权利在吴蔷薇手里。
几个主要的办公室科室，也都是她的人。
就连楚小娥，都是她的人。
这种情况下，副秘书长这个位置，对卢书记根本没有一丁点的吸引力。
哪怕他安排自己人担任副秘书长，在群狼环伺下，也早晚会被边缘化，落得个空名。
宋观潮道：“周部长那边呢？他总不能光拿好处，什么都不做吧？”
吴蔷薇道：“这次，是我请他帮忙，不是他主动要求。
他愿意接受，本就是对我的支持。”
她把周部长拉上，本意就是结盟。
但这是她主动结盟，周部长完全可以不答应。
所以，县高官的位置，是她送给周部长，以此换取对方未来在市里和自己工作上的配合。
这种情况下，她不能要求周部长去做什么。
宋观潮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吴蔷薇野心太大。
她想把卢书记和郑市长排除在外，可手里却没有能拿出手的筹码。
这就造成了如今相当尴尬的局面。
如果卢书记跑去找郑市长联手，两边都不肯退让，那最终的结局就是，原本答应周部长的县高官，大概率会被卢书记郑市长拿走。
“花园区。”
宋观潮忽然说道。
“什么？”
吴蔷薇不解。
宋观潮道：“把花园区让给他们！”
“一个花园区一把手，一个常务副县长，换一个县高官，卢书记不亏。”
吴蔷薇没有立刻答复。
花园区是梁皓的地盘，梁皓是她的人。
就这么把一个经济重区送给卢书记，她在掂量究竟值不值。
“书记。”
宋观潮道：“现在不是考虑值不值当的问题。”
“既然你决定要拉拢周部长，这就是必要的取舍。”
吴蔷薇沉默片刻，问道：“梁皓那边，愿意放手？”
“他那边交给我，不会有问题。”
他既然提出来，就有十足的把握。
吴蔷薇嗯了一声，又问：“那是和卢书记合作，还是和郑市长？”
“卢书记！”
宋观潮没有犹豫。
原本，他是希望郑市长压过卢书记一筹。
但考虑事情得结合当下的局面。
如果一个常务副县长就能搞定，他肯定乐意和郑市长合作。
但现在加上花园区，就只能和卢书记合作。
因为，他要拿郑市长作为筹码，和梁皓谈。
梁皓对他再信任，想要让他直接交出花园区，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想要说服他，必须得有足够重量的利益。
郑市长屁股下的位置，就是他和梁皓谈的条件。
“在这之前，书记你得先和郑市长谈一谈。
如果一个常务副县长，能换来他的支持，那就不必和卢书记谈了。”
“如果郑市长不同意，那就把花园区和常务副县长给卢书记，让他去搞定郑市长。”
“好。”
这是眼下最好的选择。
吴蔷薇希望郑市长能同意。
这样一来，花园区就不必交出去了。
这时，他手机响起。
他看了一眼，是傅颖打来的。
“傅县长打来的。”
他就当着吴蔷薇的面接通。
“出发了？好，到了和我说。”
挂断电话，宋观潮道：“傅县长已经将证据收集齐全，现在过来。”
吴蔷薇看了眼时间：“你负责接待，晚上我约上王书记，一起吃顿饭。”
“你再联系一下李秘书，我现在去市政府。”
“好。”
宋观潮联系之后，吴蔷薇便是前往市政府。
他没有跟去，他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第355章
宋观潮靠在椅子上，给吴芸发去消息。
“下午有没有事？”
“要去三山路街道办。”
“昨天不是去过了吗？”
“对呀，去过了啊，去的时候，有个小办事员偷偷向我举报，说那个姓张的主任有点问题。”
宋观潮一脸蛋疼，这种捕风捉影的屁事，在他看来根本没有处理的必要。
有问题就直接拿证据举报，口头举报算怎么回事。
但吴芸显然对此很上心。
“先把事情放一放，你过来一下，有件重要的事情需要你处理。”
“好吖。”
吴芸过来了。
她看着公文包里的金条，小嘴张的特别大。
“你把这些送去省纪高官已经和徐书记通过电话，你直接开车过去，会有人对接这件事情。”
“这，这……这些都是真的？”
“货真价实。”
宋观潮随手抓了两根金条，碰撞一起发出悦耳的金钱声。
“这是哪里来的？”
“有人对我进行行贿。”
“啊？谁啊？”
“这不太方便说。”
宋观潮道：“不是不信任你，是涉及的人员身份不太一般。
所以徐书记也只是暂时先记着，还不能乱动。”
“哦，这样啊。”
吴芸点着小脑袋，抓起公文包道：“那我现在就去。”
“不急，你先回去把包拿过来。
公文包太显眼。”
吴芸回去拿上手提包，将金条取出来，拍了一张照片，随后塞进包里。
“那我走了。”
“早去早回。”
“嗯嗯！”
“对了，这件事情谁也别说，你现在主要是为吴书记和省纪委工作。”
“明白！”
吴芸心里有些激动。
她知道，肯定是宋观潮向吴书记和省纪委推荐的自己。
要不然，自己一个小小的科员，怎么可能入省纪委徐书记的法眼。
“吧唧！”
吴芸垫脚，在他脸上亲了一下，羞涩道：“观潮，谢谢你。”
宋观潮愣了下，笑道：“行了，快去吧。”
“嗯嗯。”
看着吴芸提着包包离开，宋观潮忍不住笑了。
这姑娘单纯的像只傻狍子。
她也不怕自己坑她。
小姑娘对自己太信任了，信任到让宋观潮都有点惭愧。
从办公室出来，他正要出门，曾黎拉住了他。
“你们俩在办公室里干嘛呢？”
“交代了点任务。”
“交代任务？哼，脸上口红印还在呢！”
“啊？”
宋观潮连忙抹了一把，还真有。
曾黎俏脸冰寒的瞪着他，看他要怎么解释。
“咳咳，小姑娘太激动了，对我的感谢，没别的意思。”
“哼！
宋观潮，你把我当傻子吗！”
曾黎拉着他就往办公室里走。
“你干嘛……”
“我也要！”
进入办公室，曾黎转身扑过来，跳着脚挂在他身上，对着他的脸就是一阵狂亲猛啃，弄的宋观潮一脸口水。
“好了好了，我还有事。”
“你嘴巴都闭上了，快张开，我要亲一下！”
“别闹……呜~”
一张嘴，曾黎小舌头就钻了进来，弄的宋观潮都有点反应了。
这丫头还不够，手竟然钻进了裤子里，握着小宋就一阵套弄，给他弄的全身冒火。
折腾了好一会儿，宋观潮才把她给扒拉下来。
曾黎心满意足的舔了舔小舌头：“哼，坏男人，成天在外面留情，以后结婚，我要把你榨干，让你在外面都硬不起来。”
“……”
宋观潮逃也似的离开。
这丫头越来越疯了。
坐进车子里，宋观潮给梁皓打了通电话，约在茶馆见面。
到了地方，梁皓还没来。
梁慧坐在茶桌旁，一只手撑着脑袋，一只手抓着茶壶，给小鳄鱼茶宠浇水。
直到宋观潮在一旁坐下，她才反应过来。
“宋大哥。”
梁慧问：“你见我哥吗？”
“嗯，找他谈点事。”
还没怎么聊，梁皓就到了。
宋观潮走过去道：“去楼上说。”
见宋观潮这么着急，梁皓心里微动。
二楼茶室，梁慧泡好茶放在两人面前。
宋观潮直接道出来意：“梁哥，花园区，我要送出去。”
梁皓端着茶杯的手顿了顿，继而又送到嘴边，轻轻饮了一口。
梁慧惊讶的抬头看了一眼。
“小妹，你先出去。”
“哦。”
梁慧走后，梁皓问：“怎么回事？”
宋观潮道：“杜江县一二把手的位置马上要腾出来，吴书记和周部长准备全部拿下来。”
“周部长？”
吴书记竟然和周部长联手了？
“对。”
宋观潮道：“但卢书记和郑市长，肯定不会轻易妥协。
吴书记打算拿杜江县常务副县长和花园区，和卢书记做交换。”
梁皓迟迟不语。
花园区是他发家的地方，即使现在担任副市长，但花园区一把手的位置也是他在兼任。
除非将来能够更进一步，否则花园区他是不可能放手的。
虽说他现在分管整个江陵市的教育，但严格来说，教育部门不算实权。
别看教育局直管学校，油水丰厚。
找他们办事的人，能把门槛踏破。
但这只是小权。
而且，教育部门不创收，反而是花钱大户，工资全靠市财政。
财政预算一大半花他们身上了。
真正含金量高的部门，都是创造收入的，比如发改委，工信部，商务部。
真正的权利，是拥有管“人”
和“经济”
的权利！
教育部是对下强势。
越往上，反而越弱势。
尤其是到省一级，甚至是直辖市这一级，除了公安这个比较特殊的部门之外，教育交通卫生这些部门就已经开始边缘化了。
原因也很简单，因为他们的权利只对外，不对内。
体制内的公务员，他们管不了几个。
权利第一位，永远都是管“人”
。
不管立法还是司法，不管军还是政，不管钱还是事，统统都是人在管。
所以，谁管人，谁就掌握了最大的权力。
这也是为什么市高官是一把手，因为书记主要就是管人事。
除了人之外，才是经济。
所以市长这位主抓经济的是二把手。
花园区是梁皓创造政绩的唯一途径，也是他唯一能创造经济的手段。
可现在，宋观潮要把他这张底牌，抽走！
说实话，梁皓不太能接受。
宋观潮知道梁皓在想什么，他敢提这种要求，自然是有所准备的。
“五年。”
宋观潮道：“梁哥，五年之内，我让你担任常务副市长，进陵江常委！”
第356章
梁皓手里的茶，差点洒了。
他目光闪动，看着宋观潮，似乎想要从他眼中读取这句话的真实性和可靠程度。
但，他看不出来。
他心跳不争气的加速了。
五年……
常务副市长，入常委！
如果宋观潮只说让他入常委，他不会这么激动。
但加上一个常务副市长的职务，他没办法不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