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沾着醋液的指尖擦过少女耳垂,捏着那张显现暗纹的马票举到日光下,“姑娘好手段。”
林沁月仰头,迎上他的目光,“不过是为了讨回公道,倒是劳烦沈小旗出面相助。”
没想到那日他欠的恩,这时就报了。
倒是巧。
少年锦衣卫温热气息掠过她颈侧,“下次救人时,记得留下名字。”
林沁月后退半步,后腰抵上柜台。
看来他认出自己了。
沈逸右手抬起,嘴角上扬,“谢礼。”
林沁月一脸疑惑,伸手去接。
是一块油纸包着的饴糖。
沈逸补充道:“锦衣卫从不欠人情。”
林沁月怔了怔。
他是在说那晚之事?
掌心饴糖被体温捂得发软,忽听得头顶传来声几不可闻的轻笑。
方才还凶戾的锦衣卫,此刻垂眸的神态竟似佛堂供着的玉面菩萨。
他突然转头对管事挑眉,“四百零五两。”
“小旗,这票据分明是......”
“五两。”
少年抚着刀柄露出虎牙,“买糖钱。”
柱子领了银子和银票,欢喜地去招呼侯府马车。
林沁月攥紧糖,利落上车。
当马车碾过青石板时,她掀帘回望。
暮色里沈逸懒洋洋倚着门口幡旗,将多要的银锭抛给路边乞儿。
肩头的八哥鸟正啄着他散落的发丝。
少年抬手时露出一截劲瘦腰身,暮光在锁子甲缝隙里淌成金河。
这时,门口突然摔出个鼻青脸肿的汉子。
正是方才叫嚣的最凶的疤脸打手。
沈逸正拿着那张醋泡过的马票,逗弄着肩头的八哥。
看着眼前这一幕,林沁月心中不禁泛起一阵涟漪。
前世那个执掌诏狱,令人闻风丧胆的活阎罗。
此刻不过是个年仅十九岁,会讨要饴糖钱的小旗官罢了。
马车拐过朱雀桥时,暮鼓正敲过第三声。
林沁月将饴糖塞进荷包暗格,踩着青石板上的斑驳光影踏入角门。
守门婆子缩在檐下嗑瓜子,眼皮都不曾抬一下。
这是镇远侯府给嫡长女的礼遇。
连正门都不配走。
“小姐,您可算回来了!”
喜儿一早就在角门侯着,见到人,提着裙角从抄手游廊跑来。
“小姐,府里出大事了!”
林沁月挑眉,“何事?”
喜儿左右瞧了瞧,压低声音道:“老夫人把晴雪居降为三等,现下只留两个粗使丫鬟。
听说大小姐哭晕过去两回呢。”
林沁月嘴角掠过一丝凉意,“母亲呢?”
小丫鬟撇撇嘴,“夫人今日在晴雪居哄大小姐吃药,把库房里那支百年老参都取出来了。”
这是又病着了?
林沁月轻笑一声,“知道了,回房吧。”
前世她竟会为王梅的偏心肝肠寸断。
如今想来着实可笑。
主仆俩转过月洞门,廊下铜雀香炉腾起袅袅青烟。
林沁月忽觉腕间一紧。
喜儿的手在暮春暖阳里沁着冷汗,“小姐,那些流言……”
“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