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沁月驻足在垂花门下,抬手将喜儿鬓边碎发别到耳后。
十四岁的小丫鬟,脖颈后还留着几缕柔软的胎发。
此刻因着主子的触碰微微发抖。
喜儿眼眶倏地红了,“奴婢是怕连累小姐……”
“瞧你。”
林沁月嘴角浮起笑意,“此番流言皆为捕风捉影之事,即便有人起疑,亦拿不出确凿证据。
人多眼杂,即便追查,也难以溯源。”
“当真不会有事吗?”
喜儿依旧忐忑。
“自然,有事我担着。”
林沁月语气笃定。
回到秋水苑。
林沁月抚过妆台上一件茜色织金马面裙,上面用金线绣着林沁雪惯用的蝶恋花纹样。
喜儿出言道:“这是夫人送来的衣裳……说是各房姑娘都有的份例。”
可分明是林沁雪去年生辰裁剩的料子。
铜镜映出少女清冷眉眼,林沁月指尖掠过袖口粗糙的织锦纹路。
王梅果然还是把给林沁雪剩下的料子给了她。
喜儿抖开一件樱粉妆花对襟长衫,衣襟处用赤金线绣着缠枝桃花,“这腰身足足宽了两指,尺寸分明是照着大小姐裁的!”
林沁月半垂眼眸,未语。
前世她穿着这件不合身的衣裳初见父亲,被当众嘲笑山鸡披锦。
这一世,谁是山鸡,由她说了算。
喜儿蹙眉道:“小姐,要不换一件?”
林沁月神色平静,“无妨。”
反正每一件尺寸都不对。
换与不换又有什么区别。
看到小姐这般隐忍,小丫鬟眼眶倏地红了。
正厅已点起了十二盏琉璃灯。
林沁月甫一跨过门槛,就听见老夫人重重撂下茶盏,“侯爷今日归府,你倒有闲心去看赛马?到底是乡野长大的!”
一个姑娘家,竟喜欢这些粗俗玩意儿。
成何体统!
“祖母教训的是。”
林沁月端端正正行了个万福礼,鸦青鬓发间素银簪子纹丝不动,“父亲戍边多年,孙女想着西市胡商处或有北疆风物……”
“装模作样!”
林渡川突然暴起,茶盏擦着她耳畔砸在青砖地上。
“父亲戍边三年方归,阖府上下哪个不是辰时就在此候着?
偏你肆意妄为,全然不顾家族规矩,把父亲的归期当作儿戏!”
林沁月目光平静如水,凝视他腰间蹀躞带上的双鱼佩。
她记得,林沁雪也有一个。
前世她竟未察觉,这对兄妹的饰物从来都是成双成对。
看来她倒也没传错他们。
“川儿!
不得无礼!”
王梅突然将茶盅往案上重重一搁,翡翠镯子撞在汝窑瓷面发出脆响。
话虽如此。
她瞟向林沁月的眼神却满是嫌弃与不满。
非要去外面野,拦都拦不住!
“母亲莫气。”
林沁雪忽然软软开口,葱白手指轻轻搭在王梅腕间。
她今日身着一袭浅粉杭绸对襟衫,发间珍珠钗被烛火映得温润,偏生眼尾泛红似哭过整夜,“妹妹在乡间自在惯了,不懂侯府这些讲究,难免有所疏忽。”
老夫人一听林沁雪这话,冷哼一声道:“你要真懂事儿,就该早早教教你妹妹规矩,也不至于让她在这侯府里丢人现眼!”
林沁雪被这突如其来的指责弄得脸色一白,搭在王梅腕间的手僵住,脸上的笑瞬间有些挂不住了,“祖母,孙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