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不过是随手将家书搁置一旁,心中并未泛起一点涟漪。
只当多一个女儿罢了。
可此刻,瞧见眼前少女这般气度,他竟有些刮目相看。
这孩子虽是养在乡下。
这眉眼,这神态。
倒像极了自己年少时纵横沙场的模样。
只是。
她眼中丝毫不见寻常女儿家面对父亲时应有的亲近与尊崇。
反观林沁雪。
每一次望向他,眼中总是盈满了孺慕与乖巧。
笑起来时,恰似春日暖阳下初绽的娇花,甜腻又讨喜。
多年相处,让他对养女的喜爱早已根深蒂固。
即便知晓她并非亲生。
一时之间,他还是难以割舍这份情感。
况且。
林沁雪在京城贵女中艳压群芳,是侯府的门面担当。
以她的条件,日后定能联姻高门,为侯府带来人脉与权势。
反观林沁月,毫无根基。
血脉又如何。
念及此,林永健放下马鞭,冷哼一声。
孰是孰非于他而言已然不再重要,
当下最关键的是如何抉择。
他转身走向林沁雪,宽厚的手掌轻轻落在她的肩头,“雪儿,莫要再哭了,仔细伤了身子。”
林沁雪垂眸掩住眼底的得意,“多谢父亲关心。”
哼,她就知道父亲会向着自己。
林永健转身看向林沁月,“你可知错?”
知错?
林沁月对他的反应并不意外。
在这侯府高墙之内,血缘纽带不过是一层虚妄的薄纱,无法遮掩亲人们冷漠的算计。
于他们而言,她不是被珍视的家人。
而是一件待价而沽的器物。
价值几何,才是决定她境遇的标尺。
若她能为家族带来荣耀与利益,即便毫无亲情,也会周全照料。
可一旦她失去利用价值,纵是捧出赤诚真心,倾尽所有。
在他们眼中,也不过是腐臭之物,避之不及。
若想立身。
自身价值便是最坚实的底气。
她得让他们清楚她的价值。
“女儿不知。”
林沁月忽然轻笑,“不过女儿倒想起一事。
前些日子,女儿在护国寺祈福,偶遇昭阳长公主。
殿下与女儿相谈甚欢,还曾提及,为人处世,最忌偏听偏信。”
满室死寂。
“你竟攀上了长公主?”
老夫人犀角杖重重顿地。
那位可是今上最疼爱的胞妹!
身份尊贵无比,平日里想见上一面都难如登天。
眼前这个刚从乡下接回府没几天的丫头,竟说与长公主相谈甚欢。
这怎能不让人惊愕。
老夫人的这一问,也道出了在场所有人心中的疑惑。
林沁月从容道:“祖母说笑了。
长公主慈悲为怀,和蔼可亲,那日有幸遇上便多聊了几句。”
林沁雪攥着帕子的手骤然收紧,三寸长的指甲在掌心掐出月牙。
这贱人怎会攀上长公主?
林永健瞳孔微缩。
若这丫头真得了长公主青眼......
他摩挲着腰间虎头玉扣,首次认真打量这个亲生女儿。
少女脊背挺直如雪中青松,分明说着谦逊的话,眉梢却带着三分傲气。
像极了他当年单骑闯敌营的劲头。
林渡川回过神来,立刻大声反驳,“你胡说!
长公主身份尊贵,怎会与你这乡下丫头交谈,你定是在撒谎!”
一个就该烂在泥地的野丫头,也敢在这乱攀关系。
老夫人也回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