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堂书房内,暮色如打翻的砚台,浓墨顺着雕花窗棂漫进来。
烛台上,三支白蜡簌簌滴泪,将林永健的影子投在墙上,扭曲如盘踞的恶蛟。
“侯爷,已将人拖至城外乱葬岗。”
侍卫的声音惊起梁间栖鸦,扑棱棱撞碎一室死寂。
王梅指甲掐进紫檀扶手,忆起今晨给女儿梳头时,发间茉莉油的甜香还在指尖。
怎么就……
林永健烦躁地挥挥手,“退下吧。”
王梅喉头涌上腥甜,帕子捂住的呜咽漏出指缝。
“贱人!
教出这等腌臜玩意,还有脸哭!”
林永健大力一拍,镇纸砸在案几溅起墨星。
偏偏是今日!
脸都丢尽了!
王梅望着丈夫扭曲的面孔,突然觉得陌生。
她深知丈夫重侯府脸面与前程,此刻他定是恨透自己与儿子。
她已失去女儿,绝不能再失去儿子。
“川儿与她......当真只是兄妹……”
她抖着手去够他衣袖。
林永健一把甩开她,“无血缘的兄妹!
今日若被御史台那帮疯狗嗅到腥味——”
后果不言而喻。
王梅瘫软在地,掩面而泣,“侯爷……都是我的错。”
她也想不到会闹成这样。
这一日之内的变故,比过往一年还多。
林永健瞧着王梅哭花的脸,恼怒不已。
慈母多败子!
他声音低沉如冰:“那丫头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并非愚钝之人,今日之事,即便林沁雪是自作自受,可林沁月在其中也有不少动作。
好一出请君入瓮!
表面看来,她是受尽委屈的一方,可最终得益的分明是她!
但他们却只能咽下这口气,自知理亏,拿她毫无办法。
毕竟,此事若传扬出去,旁人只会指责侯府行事有失公允、为人不善。
王梅听闻夫君提及林沁月,心底恨意翻涌,“侯爷,您也瞧见了,这丫头绝非良善之辈!”
在那野丫头未踏入侯府之初,家中一片祥和。
可她一出现,整个侯府便不得安宁!
她就是个灾星!
林永健寒声下令:“即刻把那丫头给我带过来!”
他定要当面问个清楚。
不多时,林沁月来到书房,端庄行礼,“见过父亲、母亲。”
王梅抓起茶盏掷去,“逆女!
你满意了?”
林沁月低头看着裙摆溅上的茶渍。
忽然想起前世被按在雪地时,晏玄瑾也是这样把滚茶浇在她背上。
呵。
合着她就该等死?
林沁月抬起脸,烛火在眸中跳成两簇鬼火,“女儿愚钝,还请母亲明示。”
林永健视线如刀锋般刮过少女眉眼。
这张与王梅并不相似的脸,此刻让他想起漠北沙场上濒死的狼。
同样的眼神。
同样令人不安的平静。
他冷哼一声:“今日之事,你倒是算计得周全。”
两人紧盯着林沁月,妄图看到她的惊慌失措,可她面色平静无比。
窗外飘来焚烧纸钱的焦臭,林沁月知道那是下人在烧沁雪的旧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