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沁月合上窗,转身走向床榻,“喜儿,你也去歇着吧。”
喜儿应声退下,屋内只剩下烛火摇曳的光影。
林沁月望着炭盆里蜷曲的灰烬,掌心被指甲掐出月牙痕。
从潜入二房库房,发现那本账册,到被林永康发现后夺命奔逃,再到漕运码头目睹的一切,每一个细节都在她脑海中不断回放。
贡瓷夹带、澄心堂纸、玄铁走私......
这些线头最终都缠在酉三这个结上。
前世只当晏玄瑾暴虐,如今才知他早织就这张巨网。
科举舞弊不过蛛丝,军械走私才是要命的网绳。
她忽然轻笑,今夜这场戏倒是收获颇丰。
“酉三,我一定叫你血债血偿。”
林沁月闭上眼,脑海中却浮现出沈逸那双冷冽的眼眸。
他今日的举动,究竟是试探,还是另有深意?
她抬手抚上脖颈的红痕,指尖触到一丝微凉的药膏。
他的药确实好用,伤口已不再火辣辣地疼。
林沁月望着瓶底蟠龙纹,将青瓷瓶收进暗格。
御药出入皆有记载,沈逸敢给,她就敢留作把柄。
她虽想要借锦衣卫的刀,但也忌惮那柄刀太过锋利。
窗外竹影婆娑,林沁月忽的想起晏凛渊捏住她下巴时,如刃般探究的目光。
这位定王殿下虽对她存疑,却也给了契机。
只是不知,他能否看懂账册里“酉三”
的真意。
巳时醉仙楼的棋局,她定要让这王爷知晓,自己是绝佳盟友。
卯时三刻,奉天殿。
景阳钟撞破晨雾,丹陛两侧的铜鹤吐出袅袅沉香。
昌和帝扶着司礼监掌印太监王振的手臂落座时,满朝朱紫已按品秩分列。
晏凛渊立在武官首列,瞥见晏玄瑾蟒袍下的金丝皂靴正轻轻叩击青砖。
平日里,他这皇叔甚少上朝,今日现身,倒是稀奇。
“有本启奏——”
鸿胪寺卿拖长的尾音里,孙鹤龄手持玉笏出列,补子上的云雁随步伐微颤,“臣劾工部员外郎赵文远私造澄心堂纸,请陛下降罪。”
满殿哗然。
杨廷和雪白的眉梢动了动,这位三朝首辅缓缓睁眼。
这孙部堂倒是会恶人先告状。
满朝文武谁不知定王昨夜在码头查封一批与科举舞弊案相关的澄心堂纸。
晏凛渊拇指摩挲着白玉扳指,唇角露出讥笑。
真是好一出贼喊抓贼的戏码。
他余光瞥见林永康正与五军都督府佥事交换眼色,蟒袍下的肌肉倏然绷紧。
那本羊皮账册,昨夜他翻了又翻。
昌和帝咳声闷在笼袖里,“定王。
你说漕船载的是舞弊用纸?”
“呈证物。”
晏凛渊击掌三声,褚风抬着烧焦的澄心堂纸进殿。
他将纸张浸入金盆,水渍渐渐显出“天地玄黄”
四字。
满殿惊叹,议论纷纷。
昌和帝剧烈咳嗽起来,王振连忙捧过金盂。
殷红血痰落入盂中时,晏凛渊看见晏玄瑾嘴角微翘。
昌和帝看向刑部尚书徐锦程,“徐卿,此事你刑部此前已有调查,如今定王呈此证物,你且说说。”
“陛下明鉴!
经刑部连夜彻查,工部匠人已供认不讳,私制特制澄心堂纸三百刀。”
徐锦程袍服上的獬豸补子随着他的动作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