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那儿哪儿都不是(2 / 2)

🎁网红美女,夜夜笙歌

连续体在写一本书。罗宾·拉尼尔告诉过她。她问那本书是说什么的。不是普通意义上的书——罗宾说——那本书自我往复,不断变异,连续体永远在写。她问为什么,但罗宾已经失去了兴趣:因为连续体是人工智能,人工智能喜欢做这种事。

打给连续体的电话的代价是斯威夫特的电话。

“安琪,上次说的身体……”

“你还没定好时间吗?我想回来工作了。我今天上午打给连续体,我打算录一期轨道站的节目。我正在看塔丽以前录的节目,也许能给我灵感。”

一阵沉默。她想笑。你很难让斯威夫特无话可说。“你确定吗,安琪?我当然很高兴,但你真的想这么做吗?”

“我已经好多了,希尔顿。我非常好。我想工作。假期结束。请斑岩过来帮我做头发,否则我没法见人。”

“知道吗,安琪?”他说,“你的决定让我们所有人喜出望外。”

“通知斑岩。安排身体检查。”魔粉。是谁,希尔顿?会不会就是你?

半小时后,她在雾气弥漫的晒台上踱步,心想:他拥有各种资源。她的药瘾没有对感官/网络公司构成威胁,没有影响她的表现。没有身体方面的副作用。要是有,感官/网络从一开始就不可能允许她用药。药物的设计师——她心想——设计师肯定知道。但就算她能找到他(虽说不太可能),他也绝对不会告诉她。她摸着栏杆上的铁锈,心想,假如他不是设计师呢?药物分子的设计师另有其人,是为了满足那个人的目标?

“您的发型师来了。”房屋说。

她回到室内。

斑岩在等她,身穿颜色柔和的针织紧身运动衫,大概是巴黎当季的流行服装。他面容安详,脸颊光滑得仿佛抛光乌木,看见她就露出了愉快的坏笑。“小姐啊,”他责怪道,“你看着像是自制的一坨屎。”

她放声大笑。斑岩啧啧感叹,走上前,用修长的手指弹了弹安琪的刘海,做出一脸要吐的表情。“小姐真是个坏姑娘。斑岩说过那些药很坏!”

她抬起头看着他。他非常高,她还知道他异常强壮。有人曾说他就像吃了类固醇的灰狗大巴。他的头颅脱去了所有毛发,展现出大自然闻所未闻的对称性。

“你还好吧?”他换了个声音说,疯疯癫癫的活泼瞬间消失,像是有人拨动了开关。

“我没事。”

“痛苦吗?”

“嗯,很痛苦。”

“说起来,”他用指尖轻抚她的下巴,“谁也不知道那鬼东西给你带来了什么效果。似乎不会让你飘飘欲仙……”

“本来就不该是那个效果。感觉就像你活在这儿,活在那儿,但你不会——”

“有什么特殊的感觉?”

“对。”

他缓缓点头:“那可真是恐怖的鬼东西。”

“去他妈的,”她说,“我回来了。”

坏笑重新浮现:“咱们先给你洗个头。”

“我昨天才洗过!”

“用什么洗的?不!千万别告诉我!”他赶着她走向楼梯。

铺着白色瓷砖的浴室里,他用某种液体按摩她的头皮。

“最近见过罗宾吗?”

他用冷水冲洗她的头发。“拉尼尔先生在伦敦,小姐。拉尼尔先生和我最近连点头之交都不是。来,坐起来。”他拉直椅背,用毛巾裹住她的脖子。

“为什么?”她感觉自己被网络八卦吊起了胃口,这是斑岩的另一项特殊技能。

“因为啊,”发型师说,语气四平八稳,用梳子向后梳理她的头发,“安琪拉·米切尔去牙买加清醒她的小脑袋瓜,他说了些她的坏话。”

这可不是她预料之中的答案。“是吗?”

“难道不是吗,小姐?”他开始为她剪发,用的是剪刀,这是他的职业特征之一;他拒绝使用激光笔,声称永远不会碰那玩意儿。

“斑岩,你不是开玩笑吧?”

“不是。他不是对我说的,但斑岩有耳朵,斑岩的耳朵一向很好。你来这儿的第二天早晨,他就出发去伦敦了。”

“你听说他说了我什么?”

“说你疯了。时不时吸毒。说你幻听。说网络公司的心理学家都知道。”

幻听……“谁告诉你的?”她想在座位上转身。

“脑袋别动。好了。”他继续剪发,“我不能说,但你必须相信我。”

斑岩离开后,来了好几个电话。她的制作队伍迫不及待地向她问好。

“今天下午不接电话了,”她吩咐房屋,“我在楼上看塔丽的节目。”

她在冰箱最里面翻出一瓶科罗娜啤酒,拿着走进主卧室。柚木床头柜上的拟感设备配有摄影棚级的电极,她出发去牙买加之前还没这个附件。公司的技术人员定期升级这里的设备。她喝了一口啤酒,把酒瓶放在床头柜上,将电极贴在额头上,躺下去。“好了,”她说,“来吧。”

进入塔丽的肉身,用塔丽的身体呼吸。

我怎么可能取代你——她心想,上一位明星的肉体征服了她——我怎么可能给予人们同样的愉悦?

安琪用塔丽的眼睛望着挂满藤蔓的裂谷,裂谷同时也是林荫大道,她抬起头望着颠倒的地平线、远处的几块网球场,自由彼岸的“太阳”是头顶一条绽放光辉的轴线……

“快进。”她吩咐房屋。

肌肉轻松起伏,水泥地面一晃而过,塔丽蹬着自行车在低重力赛车场上骑行……

“快进。”

进餐的场景,天鹅绒吊带在肩膀上绷紧,对面的年轻男人俯身斟酒……

“快进。”

亚麻床单,她双腿之间的一只手,紫色霞光照进平板玻璃,流水的声音……

“倒回。餐厅。”

红酒汩汩流进她的酒杯……

“向前一点。等一等,就这儿。”

塔丽的视线焦点不是酒瓶,而是年轻男人晒黑的手腕。

“打印这个画面。”她说,扯掉电极。她坐起身,喝一口啤酒,啤酒和塔丽记忆中红酒的余韵混成一股怪味。

楼下的打印机结束任务,发出“叮咚”一声轻响。她强迫自己慢慢下楼,但等她走近厨房里的打印机,画面让她失望了。

“能清理一下画面吗?”她问房屋,“我想看清酒瓶上的标签。”

“画面调整中,”房屋说,“同时旋转目标物体八度。”

打印机发出轻柔的嗡嗡声,吐出新的画面。机器还没来得及叮咚作响,安琪就找到了她的宝物,她在梦中用棕色墨水写下的徽标:泰-阿。

他们拥有自己的葡萄园——她心想。

泰瑟尔-阿什普尔股份公司,尊贵的细长字体。

“找到了。”她轻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