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心痛(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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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劳里有何种动机,那一年,反正他的学习效果相当不错,毕业时成绩斐然,拉丁语演说,竟然跟菲利普斯96那样悠扬流畅,像狄摩西尼97那样滔滔不绝,这是他朋友的说法。他们都在现场亲眼见证,他的爷爷—啊,真感到自豪!—当然,还有马奇夫妇,约翰、美格夫妇,以及乔和贝丝。他们都为他欢呼雀跃,感到由衷的钦佩。当时,男孩子一般对此殊荣都不屑一顾,然而日后要在世上这样功成名就,却是做不到了。

“我只能留下吃那顿短命的晚宴,明天一大早会赶回家。姑娘们,会像以往那样接我吗?”劳里一边问,一边把小姑娘一个接一个搀扶进车厢。一天的欢庆已经结束了。他喊着“姑娘们”,心里指的却是乔,唯一遵循老规矩的姑娘。对于她那人品好、事业成功的男孩,她一向有求必应,所以态度热情地回答:

“特迪,我会来的,风雨无阻,在前面开路,单簧口琴吹《向凯旋英雄欢呼》。”

劳里看了她一眼致谢。她心里为之一阵惊恐不安,“唉,天哪!我知道他要说话了,我该怎么办呢?”

经过夜间的思考和上午的工作,乔心里的恐慌减轻了,并且断定自己不会虚荣透顶,认为别人会向她求婚。她已经给了他们充分的理由,可以了解她的回答会是什么。于是,她按照预定的时间出发了,希望特迪不会轻举妄动,让她去伤害他那脆弱的情感。她在美格家坐了一会儿,呷了几杯清香提神的戴茜和戴米饮料之后,进一步增强了与特迪面对面交谈的底气。但是,她看见远处模糊的健壮身影后,却巴不得转身就逃了。

“乔,单簧口琴在哪里?”劳里一走近能听见,就嚷道。

“忘记带了。”乔又鼓足了勇气。这样打招呼,就称不上情人见面了。

以往,乔在这种场合总是挽着他的胳膊,这次却没有。但劳里并没有抱怨,这可是一个不好的征兆。当时,劳里一个劲地谈论天南地北的风情逸事,从大道走进了小路。那条小路穿过一片树丛,通往家里。此刻,他走得越来越慢,后来,突然不再谈笑风生了,并且不时出现难堪的停顿。眼看不断陷入沉默的陷阱,乔为了救场,急切说道:“这下,你必须好好来一个长假了!”

“有此打算。”

劳里语气坚定,乔不由迅速抬头看了看他,发现他正低头看着自己,那表情让她确信,可怕的时候来了。她伸出手,恳求道,“不,特迪,别这样!”

“就要这样,你得听我说。否则,是无济于事的。乔,我们的事必须挑明了,越快越好,对双方都好。”他说话时,面色涨红,情绪激动。

“那么,就说说你的打算吧。我洗耳恭听。”乔豁出去了,反而心气平和地答话。

劳里是个青涩的情郎,但他情真意切,确实想“把事情挑明”,哪怕要他的命。所以,他还是那样急躁地单刀直入,但嗓音时不时地哽咽起来,尽管作为男子汉,他也努力想把话说得顺畅:

“我对你可是一见倾心,一往情深啊,乔。我情不自禁的,你对我一直那么铁。我曾想表白,但你不让我说。现在,我要说给你听,请给我一个答复,我实在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我是想让你省省别说了。我以为你理解……”乔开口道,不禁觉得事情的难度远远非自己所料。

“我了解你的动作,但是,姑娘们的心都难以捉摸,永远搞不清她们的意思。说不行,往往意味着可以,把男人折腾得魂飞魄散,从中取乐。”劳里以不可否认的事实作为防御工事,振振有词地说道。

“我可不是这样,从来不想让你爱上我。我总是尽量走开,让你不去想它。”

“我也这样认为。你就是这么一个人,这是无济于事的。我反而爱你爱得更深了,我努力学习是为了讨好你。我不打台球了,凡是你不喜欢的,我都放弃。耐心等待,从不埋怨。因为,我希望你是爱我的,尽管我离优秀还差得远……”说到这儿,他情不自禁地哽咽了。他折断了几根毛茛枝条,清了清“短命的嗓子”。

“不,你好优秀的。对我来说真是太优秀了,我感恩不尽的,为你而感到自豪,真的喜欢你。我无法想象,为什么不能如你所愿地爱你。我努力过,但无法改变自己的感情。如果我口是心非,那可就是骗人了。”

“乔,真的吗?千真万确?”

劳里顿住,握着她的双手,问话时的神情,乔是不会立刻忘记的。

“是真的,千真万确,乖乖。”

此时此刻,他俩走在树丛里,已经靠近跨篱笆的台阶。乔说得慢吞吞的,刚说完,劳里便丢下她的手,转过身想继续往前走,但是,毕生第一次篱笆变得无法逾越了。于是,他将头靠在长了苔藓的栏柱上,僵立着,可把乔给吓坏了。

“哦,特迪,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假如事情能够挽回,我宁可以死相搏的!希望你不会这么想不开,我实在没办法啊。你知道,要强迫自己爱一个不爱的人是办不到的。”乔尽管心里悔恨,却生硬地诉说着,一边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回想起当年他是这么安慰自己的。

“有时候是可以强迫的呀。”栏柱边传来沉闷的嗓音。

“我认为这种爱情是不对的,我宁可不去尝试。”回答是斩钉截铁的。

一阵长时间的沉默。河边的柳树上传来一阵乌鸫欢快的叫声,高高的青草在风中发出唰唰的声响。后来,乔坐在篱笆的台阶上,严肃地说:“劳里,我想告诉你一件事。”

他一怔,似乎中了一枪,将头一扬,声嘶力竭地喊道:“别跟我说那个,乔,现在我受不了!”

“说什么呢?”乔问道,对他的怒吼感到迷惑不解。

“说你爱那个老头。”

“什么老头?”乔问道,心想他一定在指祖父。

“那个恶魔似的教授,你写信总爱提到他。如果你说爱他,我肯定会铤而走险的。”劳里说话时,紧握拳头,眼露凶光,似乎说话算数的。

乔真想笑,但忍住了。她也很激动,暴躁地说:“特迪,不要骂人!他既不老,也不坏,是一位好人,是我最好的一位朋友,但仅次于你啊。恳求你别发脾气了,我想友善一点,但是,我知道,如果你骂我的教授,我会发怒的。爱他,爱其他什么人,我根本没有想到过啊。”

“但是,你以后会的,那我会怎么下场呢?”

“你也会爱上别人的,做个明智的男孩,忘记这些个烦恼。”

“我无法爱上别人,永远不会忘记你,乔。永远都不会的!”他一边说,一边跺了跺脚,加强语气的激昂。

“我拿他怎么办呢?”乔叹息道,觉得情感这样东西比想象的要难以驾驭,“你还没有听我想告诉你的话呢。坐下来听我讲,我确实想说清楚,让你开心。”她解释道,希望能够凭理智来宽慰他,但这恰恰证明她一点儿都不懂爱情。

劳里从最后那句话中听出了一线希望,便在她脚边的草地上坐下,将胳膊靠在篱笆底部的台阶上。他抬起头,满怀期望地望着她。这种姿势,对于乔来说,想说一些平静的话,想保持头脑清醒,就很不方便了,因为,男朋友在深情地望着自己,目光充满了渴望的神情,况且,由于她铁石心肠,他的睫毛仍然带着泪珠的湿润,这样,她怎么能够开口绝情呢?她轻柔地转过他的头,抚摸着那一头为她而留的波浪式头发—哎,多么感人哪—说道:

“我同意妈妈的看法,你我并不般配,因为,我俩爱发脾气,个性很强,这大概会搞得很惨的,假如我俩愚蠢透顶,去……”说到这最后一句话,乔停顿了一会儿。但是,劳里接过话,欣喜若狂地说了出来。

“结婚—不,不会那样惨的!如果你爱我,我会成为一位完美无缺的圣徒,因为,你能随心所欲地塑造我的。”

“不,我做不到。我做过努力,但未成功。我不想通过这么严肃的尝试,拿我俩的幸福冒险。我俩意见不合,而且永远都不合,所以,我俩终生都是好朋友。但我们不会草率行事的。”

“会的,如果有机会,我们会的。”劳里不服气地咕哝道。

“请你理智一点,考虑情况理性些。”乔恳求说,几乎理屈词穷了。

“我不会理智的,也不会吃你的‘理性考虑’的,这对我没有用,只能使你变得更加狠心。我认为你没心没肺的。”

“但愿如此!”

这时,乔的嗓音有一点颤抖。劳里认为是一个好征兆,便转过身,竭尽全力,以空前耸人听闻的谄媚口吻劝道:“乖乖,可别让我们失望啊!大家都在期盼这件事。爷爷早已把它挂在心上了。你家的人都喜欢,我可离不开你呀。你就同意了吧,让我们幸福起来吧。快呀,来吧!”

乔是在几个月之后才懂得,她拥有坚强的毅力,才坚持住己见,决意断定自己并不爱她的男孩,而且永远都无法爱。做出这种抉择是很艰难的,可是她做到了。她明白,拖延下去是没有用的,而且也是残酷的。

“我不能发自内心地说‘同意’,所以根本不会说的。你慢慢会明白,我是对的,以后,你会为此而感谢我的……”乔神情肃穆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