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房间开始碎开, 里面所有的东西都变了样。

撕裂的痕迹从墙角蔓延至地板，整个床铺像是被二维化攻击一样直接坍塌成一个轮廓。

【遭了，纸有问题！】

不用系统多说, 侍雨川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他松开手里握着的枯手向门口跑去, 然而纸张碎裂后整个宿舍崩坏的速度极快, 他还未到门口, 门已经不见了——刚刚还能推动的大门变成了一副简笔画样的线条贴在墙上。

逐渐的就连墙也开始改变。

本来有些泛黄掉墙皮的地方不再凹凸不平, 灰绿色的霉斑看起来甚至有点像水墨画点。

【二维形态化？这什么鬼！科技力量吗？】系统震惊了，在它所存在的未来, 这种攻击仍然只被运用在理论上。

“肯定不是。”侍雨川退回到房间内, 整个人有些不是很好, 他看向房间内唯一存在的窗户……也没有了。

窗户变成了黑白铅笔画在墙上一般, 整个房间被封锁了起来。

【怎么办！不知道这个二维化攻击对你有没有效果……】系统开始着急。

【这张素描纸的攻击机制到底是什么被什么触发的？】它飞速思考着, 企图给予宿主一点力所能及的帮助。

“枯手。”

【抽屉！】

一人一统同时想到。

侍雨川三步并两步迈到书桌前, 开始依次从左往右拉抽屉。

没有、没有、没有……

所有的抽屉都是空的, 没有什么东西都没有，直到他拉开最后一个抽屉。

里面是一片漆黑，没有木板，没有灰尘，宛如深渊。

【就是这里了……刚刚那只枯手应该就是从这里出来的！你先别动，我检测一下这个能量波动是否稳定。】饶是现在这个时刻，系统也不往以宿主的安全为主。

可时间不等人, 没等系统检测完毕, 刚刚被侍雨川拉开的抽屉莫名其妙掉到了地上。

“咣当！”巨响从已经开始纸面化的宿舍水泥地上发出, 原本被局限在四方格子中的漆黑深渊也随之碎开。

黑暗开始侵蚀地面。

侍雨川只觉得脚下一空, 整个人开始向下掉落。

【等等……等？】系统看着飞速切换至黑暗的视角, 完全没能反应过来刚刚发生了什么。

【这个抽屉链接的是什么诡异异次元空间吗？无语！那个破手以为自己是多啦O梦吗？】

相比起系统的暴躁，侍雨川整个人处于一个下坠的状态，因为不知道下面等待着他的会是什么，所以他只能在下坠中尝试着调整身体朝向，以便让自己更好的面对接下来的环境。

【现在怎么办！这个学校就这么几层，咱们往下掉肯定会掉到陌生空间……会不会掉出副本？】

系统有点慌张，它想起了无妄城的列车往来时经过的虚空。

“不知道，但紧张没有用。”

在调整好下落姿态后，侍雨川淡淡回答。

他不觉得现在紧张有什么用，虽然这个游戏他不是主动进入的，可事情到了如此地步，解决问题才是第一要务。

……

不知过了多久，下落还在继续，时间都变得混乱模糊起来。

大抵是时间太久，就连开始时一直很紧张的系统也慢慢淡定了下来。

【妈了个大鸭子的……这破空间不会是一直往下掉吧？】

“已经掉了多久了？”侍雨川有些疑惑，他好像突然失去了对时间的感知，就连整个人的躯体也变的有些沉重。

【我这边的计时器咱们已经持续这个状态快三十分钟了。】

可下落的感觉一直存在着，侍雨川可以确定他们确实是在坠落。

想到有些沉重的身体，他忍不住问：“亡者之棺那边还好吗？”

【……嗯……好，你不用担心。】系统罕见的停顿了一下，然后才装作不在意的回答。

【我觉得我们现在更加需要注重眼前。】

“那边发生了什么？白湮……爱意他怎么样了？”系统岔开话题的本领很拉，侍雨川想也没想就接着追问。

“我记得你的系统手册里写了，如非必要系统不可以欺骗宿主，若欺骗那则属于违法行为，需要接受星际系统法第一千四百二……”

【现在是必要情况！必要！】系统直接打断了宿主，它才不是什么坏系统呢！

“那你确实在骗我了？说吧你都隐瞒了什么。”

【……淦！怎么会这样！】后知后觉才发现自己被套话的系统有点愤愤不平，可事已至此它打量了四周后也没找到什么有效的线索，只能无奈跟宿主说起了亡者之棺的事情。

【小白毛……啊，爱意！小海怪！小海怪没了。】自知玩不过宿主，系统躺平全盘托出。

【他在你进入深渊之下后就消散了，我觉得大概率是回归本体了？】

“能切换视角吗？”虽说系统不喜欢别人裹脚布一样的讲故事，但它自己也不逞多让，侍雨川选择自己快进剧情去看一遍。

【等等我给你切，你先闭上眼。】

侍雨川闻言，闭上了眼睛，静静等待着亡者之棺的视角切换。

【一会我喊你，你就睁眼！毕竟亡者之棺那边发生再多事咱们也没法回去，还是你的安全更重要！】系统甚至开始约法三章。

【还有啊……这个副本的时间，跟无妄城的不同步。】说到这里，系统的声音有点小。

“……这里慢？”侍雨川一下就猜出了系统的意思。

【是的，所以不管你看到什么，都可能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很多事它憋得都难受，可为了不打扰宿主在深渊之下的步伐，它选择不说。

“开始吧，你喊睁眼就不看了。”侍雨川深吸了一口气，他知道系统是好意。

《无妄深渊》的玩家死亡率并不低，如果时间不对等的话，很有可能他们过一个副本，邢嘉等人就过了十几个。

他不敢想，等他们回去曾经认识的人还存活着几个。

看吧，反正早晚也要经历，侍雨川这么告诉自己。

……

随着系统的切换音，侍雨川觉得自己的视角被固定到一个平面上。

面前密密麻麻全是腿，他看了一会才反应过来这是在极光站台下车时的景象。

“快进，说重点，你不是已经看过一遍了吗？”侍雨川想也没想就对着系统下达了快进的指令。

【呜呜呜你别急，这个画面你看到会震惊的！】系统拒绝快进第一个镜头。

侍雨川等了一小会，发现棺材的视角被人抬了起来。

跟看到黑裤子之后的猜想一样，是巴别塔的人来接的车，与初次下车没什么区别，巴别塔的接车阵容还是浩浩荡荡很多人，封锁了站台，霸道至极。

“怎么是他？”只是侍雨川看着站在黑棺面前的人，十分震惊。

【没错，就是他，想不到吧！】

站在黑棺前的人不是铭善，而是虞云环。

彼时曾经在副本外捂着眼睛哭泣的青年穿着黑色大衣，身后簇拥着手下人群，脸上的表情也不再是之前柔软的样子，变的异常冷漠。

而改变最大的是虞云环的脸。

曾经植入眼睛的寄源蔓延开来，将他的双眼都包裹了起来，坚硬粗粝的黑皮上覆盖着爬行动物特有的鳞片，从而后蔓延至脖颈和身体，

已经替代铭善成为巴别塔之主的虞云环没能等来他最想看到的人，反而迎来了一副黑棺，而他也不再是曾经的那个面向温和的青年了。

站台上的气氛沉闷至极，紧接着是邢嘉的解释。

侍雨川看着虞云环亲自扛起了黑棺，一步一步走回巴别塔总部大楼，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他好像不在里面，怎么这人一副悲痛的表情？

……

侍雨川看着面前被系统开始快进的画面，有点搞不清黑棺当前的情况。

“所以无妄城到底发生了什么？距离上次看见虞云环还没过多久吧？难道上个副本的时间也有问题？”

【这个事说来话长……】系统一顿，开始组织语言。

【后面我给你简单说一下，咱们的副本时间虽然正常，但虞云环好像进了一个时间循环副本，嘿这事是我听他擦棺材的时候说的！】

“……”要问的问题太多，侍雨川一时想不到从哪里开始起头。

“所以他以为里面装的是我？”

【YES！你是不知道，当时我看的直播，就咱们刚下车那阵，不过那时候你太忙了我就没跟你说……邢嘉樊舟后面好像还因为这事挨过打！】

【当时下车邢嘉和樊舟几个人一脸哭丧的样子，虞云环上来二话不说就把棺材扛走了，这个你看了，后面这几天我给你快进一下，就是棺材放那然后他天天搁那擦棺材，然后跟你逼逼赖赖些有的没的。】

【想不到这小子还挺有文艺青年的感觉！之前还给棺材读诗来着。】

系统突然想到什么，然后开始笑的打鸣。

【后面有一天他发现樊舟和邢嘉在找深渊之下的消息，顺着这个事问了半天才知道里面装的不是你！好家伙他那天知道里面装的是小海怪以后回来一脚把棺材踢倒，那个脸都绿了。】

说着它调出画面。

侍雨川看着眼前怒视黑棺的虞云环，伴随着倒下的视野，他勾了勾嘴角，原本因为坠落稍有些紧张的心情平和了不少。

【可惜后面黑棺就被关进巴别塔的地下室了，他也没来擦过。】系统有点惋惜，当时黑棺被停在巴别塔高层的中央，每天来来回回那么多人，它能得到不少情报。

后来被人关了小黑屋，它两眼一抹黑什么也不知道了。

“铭善呢？”侍雨川想起那个浑身散发着灰烬味道的男人。

他说不上对铭善有什么感觉，那人被游戏困了太久，可那人剧烈想要活下去的欲望给了他很深的印象。

【死了。】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

“怎么死的？是时间耗尽了吗？”侍雨川有些疑惑。

如果说是时间不对等的话，他也才来这个副本没几天，总不至于深渊之下一天无妄城一年吧？

【被杀的啊，不然你以为虞云环怎么能当上巴别塔之主？别人会服他？】系统说的轻描淡写，它对这个人也说不上是好坏，只是那人曾经给宿主造成过麻烦也提供过帮助，所以它比较有印象而已。

【这个事是我听扫地阿姨说的，害那时候咱们还在虞云环卧室里，天天有人擦得干干净净，还给打了油！整个棺材都发光。】

“说重点。”

【……咳咳，我直接给你调出视频吧。】

黑棺面向的画面很局限，就是巴别塔总部一个卧室的墙角，在系统加速后日出日落的光影变化占了画面的绝大部分。

虞云环每天都会来擦黑棺，直到后面他进入副本，才安排了其他人擦。

“你们可小心点，碰坏了要死的！”这个声音侍雨川有印象，好像是跟在虞云环身后的那个小弟……叫什么来着？

【这个是孙罗，虞云环杀了铭善后他的身份也跟着水涨船高。】

然后就是几个人讨好的对孙罗说了点什么后，开始的干活声。

擦拭黑棺的时间没有太久，负责人离开后这几个保洁NPC明显放松了不少，甚至聊起了八卦。

“嘿，他每次都说小心点，搞不好要死……这擦个棺材我们还不会吗？真是小看我们！”

“你们见到新的巴别塔之主了吗？他的眼睛……他是不是瞎了？”

“他是不是瞎子？你看他走路的时候哪里有一点像瞎子的样子？你去问问他你看看你还有命在吗？”

“好了你们别说了快干活吧……要是每天只是擦擦黑棺就能得到这么多报酬不用上班就好了！”

几个人对话的声音随着黑棺的擦拭声一起传来，在系统的快进下，侍雨川听到了他想要的信息。

“你们还记得铭善吗？”

“记得啊……谁会不记得！这才几天的事啊！”

“听说那位杀了铭善，就是因为……这个。”

侍雨川都不用猜测就知道这些人一定是在指着黑棺。

“真死了？那么厉害的人……那么厉害的业火……”

“再厉害的人也要死，之前不一直都有传闻说铭善快死了吗？现在也不过是把传闻提前而已。”

“那位什么来头啊？挺突然的？以前都没听过？”

“听说是进了一个时间循环副本，被关了快上百年……都死了，那个副本没人通关过，他是第一个。”

“时间循环……原来如此，我看他的寄源已经蔓延到手腕了。”

“啧啧啧，不值当的，虽然变强了，可他剩下的时间也不多了……说起来他真的就为了这么个东西就去杀了铭善？”

“听说是公开挑战，好像有录像……”

“吱嘎——”是门被推开的声音。

聊天声戛然而止，短促声响过后，侍雨川的视野里撒下一片血迹。

系统直接掐断了这一段。

【虞云环从副本出来了，嗯……你懂得，背后嚼舌头根，不过NPC不会死，他们第二天就活了。】系统的声音有点打飘，它不确定这些NPC在嚼了舌根后第二天复活会得到什么待遇。

【后面就没什么意思了，有一段时间他就整天跟你说腻腻歪歪的话，咱们现在时间紧张我就不给你放了，你要是后续有时间自己去翻录像。】虞云环的心思，系统不是什么都不懂，但它私心不想让宿主与这些随时可能死亡的玩家有更多更密切的牵扯，一个白湮就够它防的了。

侍雨川久久没有说话，他自觉不是多愁善感的人，可面对曾经交谈交易过的人被救过的人杀掉这事整体还是很微妙？

“有邢嘉他们的消息吗？”他觉得如果虞云环以为黑棺里是他的话，很有可能会说一些他队友的事情。

【有，不过有跟没有一样，邢嘉和吉鬼进了浮生会，他们跟樊舟凑了一队，侦查治疗法术攻击，这个队伍倒也平衡，我觉得一时半会死不了。】

【不过咱们才进了副本几天，无妄城已经过去快仨月了，我觉得如果我们不快点出副本，那八成是只能给他们仨收尸了。】系统从没想过它的宿主出不去副本，在它眼里侍雨川一定可以顺利通关，一切只是时间问题。

“……希望吧。”侍雨川淡淡回答。

……

“还在下落？”

【是的，我们是不是进入了什么BUG区域。】

距离侍雨川看完亡者之棺视角录像已经又过了几个小时，他仍然在不见天日的地方持续下落着。

【怎么办？这地方有些邪门……】系统有点发憷，它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无限下落的空间。

四周没有着力点，侍雨川也没办法把自己浮在半空中，他思索了一会竟然拿这个下落空间一点办法都没有。

这个如同深渊般死寂的黑暗仿佛没有尽头。

如果换做一般人，说不定没多久就被这时间与空间的混乱折磨到疯。

【再看看？】

“任务……之前的主线任务有刷新吗？”侍雨川忽然想到之前的主线任务。

如果按照时间计算，现在过了几个小时，应该已经超过十二点了。

【！有道理！我查查！十二点后说不定会有新的任务！】

系统说完就急匆匆翻找起来，不一会儿果然传来了好消息。

【主线任务：校[已触发]】

【任务1：三日内进入往生市第一高中。】

【进度：已完成】

【奖励：全新身份[待领取]】

果然，在过了周日晚上十二点后，他之前的三日主线任务结束，还获得了新的待领取身份。

【现在领取吗？】

“领取。”

随着系统的操作，侍雨川觉得身体变的越来越重，紧接着他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

【主线任务：校〔已触发]】

【任务2：找到消失的学生】

【备注：你进入了一个奇怪的时空，现在你要找到消失的人，你拥有了新的身份！！卧槽是新身份呢！】

【备注：你成为了高三（四班）的学生，可你舍友似乎不太友好……不友好？不友好个腿子！】

【川川你快睁眼啊！咱们现在在哪？】

侍雨川听着脑海里系统的咆哮版任务说明有点没反应过来，他缓缓睁开眼睛，在看清眼前情况后，眼神里透着迷茫，

【唉？川川？这哪？】系统也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