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要不要揉揉眼？】它开始提出蠢建议。

侍雨川没作声，他先是低头看了一眼小一号的自己的身体——穿着一中校服，手里拎了个暖水瓶，胸前还别着一个校牌。

高三（四班）

侍雨川

而周围的一切显得十分怪异，这里没有……颜色？不也不能说是完全没有颜色，所有的东西如蒙上一层纱，周遭环境的一静一动就像是褪了色的单帧老照片。

他此刻拎着暖瓶站在开水房，身边是来来往往的同学，好在同学们看起来不是那么奇怪，活人的颜色好像要更足一些。

【这什么情况？咱们是进入什么老式电影里了吗？不对劲啊！】

【感情第一个主线副本的身份是指这里的身份吗？这里他娘的是哪里啊？咱们现在是不是还在学校里？】

避开来往的人群，侍雨川拎着空暖瓶来到水房一旁的树下，开始从口袋里掏东西。

除了衣服上别着代表身份的校牌，他的口袋里还有一张饭卡一支中性笔和六百块钱，除此之外还有一部手机，型号比较老旧，甚至不是智能机。

【得嘞，感情这六百块钱就是起始资金了！】系统没想到这个游戏这么抠，换地图了也不多给点现金。

侍雨川拿出手机打开，没有信号，应该是没有插卡的缘故。

【对了川川！你看看咱们的身体还是原来的那个吗！！！】像是忽然响起什么，系统尖叫出声。

【要死了！亡者之躯的兑换分值那么——高，这要是说没就没那咱俩亏大了！！】

它说的也是侍雨川最在意的。

属于青少年人指节分明的手搭在了心脏处。

很好，没跳。

侍雨川松了一口气，他抬起手看了一眼自己的右手，光洁白皙，上面原本狰狞的伤口全都消失不见了。

在尝试调动血液无果后，侍雨川把中性笔和六百块钱放回口袋，拎起暖水瓶回到开水房。

【……虽然对血液的控制没有了，但亡者之躯还在，这些应该是被空间封印了，等出去应该就好了呜呜。】系统有点难受，但想到宿主的手修复了它又有点开心。

“如果能出去……”侍雨川喃喃道。

他不知道自己的宿舍是哪间，也不清楚自己的班级在哪里，他甚至都不知道要怎么融入这里。

【咱们要不撂下暖瓶直接去找小胖子……算了，肯定不行，既然给了身份，大概率就要按照身份来进行。】

“先搞清楚现在是哪年。”侍雨川低声说。

他看着开水房比之前稍新一些的塑料棚，开始怀疑刚刚坠落的通道是不是跟时空相关，先确定是换了一个时间还是切换了新的空间比较重要。

随着水龙头拧开，冒着蒸腾热气的水流了出来，把一个个暖瓶装满。

许是现在时间比较晚，开水房虽然有人却也不算多，侍雨川没怎么排队就打到了一壶热水。

水房旁的小卖店还开着门，他打完水后走过去，进去转了两圈。

跟所有的校园小卖店一样，这里麻雀虽但小五脏俱全，什么吃的喝的用的全部都有。

侍雨川随手拿了两瓶饮料破开一百块零钱，一手拎着暖水瓶一手拎着装饮料的塑料袋走出了小卖店。

他得想个办法找到宿舍。

【直接去问宿管有点点点奇怪啊……既然是高三生的话，那应该对这个区域很熟悉才对。】

就在系统绞尽脑汁想办法怎么才能找到宿舍的时候，几个不怀好意的声音从他身后响起。

“侍雨川……这么晚了你不回寝室干什么呢？是不是不敢回啊？”

“你小子还敢买饮料？有钱了啊！这么有钱不请客？吃独食？”

“老师说了要分享，室友之间才能和谐，你这样小心我去告老师！”

几个人喋喋不休在侍雨川的身后边走边说，侍雨川松了口气，看起来是室友，不管是不是有矛盾，总归是找到能够领路的人了。

他转过头，对上三双眼睛。

刚刚还不停的话戛然而止。

【这仨人什么情况？怎么看见你跟看见鬼一样……】系统不解，为什么刚刚还充满恶意的同学被按下了暂停键。

后台突然有了提示，系统顾不上看外界，率先打开了任务栏。

【任务2：找到消失的学生】

【备注：你进入了一个奇怪的时空，现在你要找到消失的人，你拥有了新的身份。】

【备注：你成为了高三（四班）的学生，你的舍友拜倒在你的容貌之下，对你格外友好[已修正]】

【噗——所以第一个难题就靠脸解决了吗！可恶！我还以为你要大战八百个回合把这群搞小团体的傻逼打的叫爸爸呢！】

“……”听到系统念的修正后备注，侍雨川显然也是没有想到。

他伸手举起装着饮料的塑料袋，歪着头问面前三个明显已经看呆的人：“喝吗？不过只买了两瓶，要不要一起回宿舍？”

“不不不……不喝不喝，回回回！”中间那个高个子男生率先反应过来，连忙摆摆手。

“老庄，他……他以前就长这样吗？”右边把校服围在腰上的矮个子忐忑问，他老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是没想到哪里不对劲。

“先回去再说？”最左边被叫做老庄的学生根本没有回答他，反而转头先去开路走在前面。

看着三个室友突然变得如此和谐有爱，侍雨川婉拒了高个子室友想要帮他拎暖瓶的建议，跟着三人就来到了宿舍。

404宿舍，他还没走进来就听到耳边系统疯狂叹气。

【唉，唉！唉——又是404！又是404！怎么又是这里！就不能换个吉利点的数字吗？！】

瞥了一眼进寝室后分散开的室友，侍雨川小声回答：“总归要有人住404，你不是坚定唯物主义吗？”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进了副本后系统就开始变的有点迷信。

……

这个宿舍跟之前的404宿舍相比有了一些区别，原先放书柜的位置还是放著书柜子，而之前上床下桌的位置放了三张上下铺的铁栏杆床。

这是一个六人间，每人一块书桌一张床一把椅子一个暖瓶，除了书多之外再没更多了。

【啧啧啧，有点点简陋啊……】

侍雨川随手翻开几本书，最后选了一把凳子坐在书桌前，打量着六张床，没办法，他不知道哪个床是他的。

书的话上面还写著名字，床可没写。

【首先排除那个玫瑰红床帘子的，呕——这颜色太顶了，蒙着一层灰色我都觉得上头。】

【靠门那个上面脏呼呼的，全是臭袜子，肯定不是咱们的床！】它的川川不可能住这么脏了吧唧的床！

【靠窗那个上铺上面全是衣服，也不知道多久没洗了……】

系统开始一一排除，把六张床全部盘点了一遍，最后得出结论，最有可能的就是中间这个窗的上下铺。

可它分析完了后过了好久也没见到宿主夸奖选床，视角甚至移动到了翻开的书本里……

【唉？川川你不去选一下床吗？咱们一会怎么睡觉啊？】

“……我们可以最后睡。”侍雨川说着，甚至有点佩服系统的代入感，这才进门多久，它就已经彻底代入了自己的学生身份。

【……】原来还可以这样，它怎么就没想到呢！

由于回来的太晚，本来就有两个舍友已经进被窝了，剩下刚刚三个被修正过的室友也很快爬上了床，高个子在上床前还主动询问侍雨川为什么不赶紧睡觉，有点热情过头。

看着高个子同学爬上中间床位的上铺，404宿舍内的六个床位满了五个，只剩下最中间的一张床。

侍雨川走向面前的中间床下铺，拍了拍被子坐在床沿上。

……

十一点，熄灯了。

整个宿舍变的漆黑一片，繁中的学业让原本应该在活力四射年纪的高三学生们几乎是沾枕头就睡，除了刚开始关灯时高个子三人聊了几句外，再没什么人说话了。

【也是，如果是高三的话，这群学生是不是要早上六点就得起床去吃早饭啊？】系统想到课表上被早自习支配的恐惧。

侍雨川静静躺着，没有说话。

现在太安静了，他怕跟系统对话会吵到其他……虽然还不确定是不是活人，但姑且算是人吧。

他摸出手机，调出文本打字框，飞快输入着。

（你能判断这几个室友睡着了吗？）他想趁着天黑先出去找找张彬彬，而不是在这里跟真实的学生一样躺到天亮。

【能，现在除了门边那个玫红帘子没睡，剩下的都睡了，我怀疑他是不是在被窝里偷偷看书呢？我看他手机灯还亮着。】

（他关灯了喊我。）

【好。】

“嗡——”

突然，手机不受控制地震动了一下。

【嗯？什么情况？这手机不是没信号吗？】

“……”侍雨川也不明白，他退会到首页，发现有一条新短信。

（晚安）发短信的人被备注了白湮[恶欲]的字样。

【……哦豁！！小白毛的短信！你快看看这个手机能不能搜到其他的东西？】

侍雨川在刚拿到手机的时候翻看过，就连当前日期都查不出来，只能看看时间，玩玩里面的俄罗斯方块和贪吃蛇小游戏，没想到这个手机竟然能在没插卡的状态下收到白湮的短信。

自从交换了新的号码之后，侍雨川每天晚上都会跟白湮互发一条晚安的短信，但是他问更多的事情对方就拒绝回答了。

在尝试了几次向别的地方发短信或者是打开网站都失败后，他果断选择继续与白湮对话。

（睡了吗？）一个充满试探性和需求暗示的开头发了过去。

【总觉得你下一句就不怀什么好意了呢！】

……

灯火通明的宽敞监狱中，恶欲在调整过心态过后总算不再对着墙壁发呆。

他忍不住去窥探侍雨川现在怎样了……又拒绝给他更多的信息。

明明看着人在痛苦中挣扎才是最有乐趣的时候，他不明白为什么侍雨川淡定无比的情况他也能观察的津津有味。

“……他有问题。”

最终恶欲只能说服自己，是这个漂亮的年轻人有问题，他拒绝承认自己在这人来到后变的奇怪。

（睡了吗？）

“嘁……”恶欲看完消息后，一脸不屑地将手机扔到了地上，发出‘咚咚’声响，他躺在监狱并不怎么柔软的床上，看着刺眼的天花板脑子开始胡思乱想。

“只有有事的时候才想起我……”他有点生气。

这个既定的观察对象在无事时从不找他，只会在遇到难题时问他一些副本上的问题，所以他就只回答最后的晚安，其他的一概不回。

想从他这里套取副本信息？开玩笑。

……

十分钟后，侍雨川躺在宿舍床上，看着手机再次亮了起来。

（干嘛？）

他几乎能够脑补出来之前见过的那个穿着白色束缚衣的白发青年一脸暴躁的样子。

（没事，想你了。）侍雨川飞快的打下这几个字，点了发送。

他本来想发有点事想问，可转念一想这人似乎总是在回避副本相关的问题，那么有可能是规则束缚他……

【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来？不过说起来，这个小白毛不是能看到我们？所以他应该有什么特殊渠道说不定能进入到这个空间？你试试呗！反正他不来咱们也不亏。】

……

而另外一头，恶欲在看清消息后猛地坐了起来。

想我？

“……妈的。”他有点暴躁的抓抓头发，觉得这个目标真的是太会撩了！

想他？不可能！这人肯定在骗他！

他本就是恶意与欲望的混合，在面对喜欢……等等，他为什么会觉得自己喜欢对方？想到其他人格与这人可能发生过的爱恨情仇，恶欲坐在床上开始纠结要怎么回信息。

可思来想去，恶欲也不知道要怎么回这条信息才好。

犹豫了半天，他才回了一个‘嗯。’

回完整个人坐在床上，面色沉的能滴出水来。

几乎是下一秒，侍雨川的短信又来了。

（我饿了，你呢？）

恶欲怔楞着坐在床上，抿着嘴一脸严肃。

去？不去？

他还记得之前对方把他当免费外卖的事，之前那十块钱到现在还在他口袋里没花出去……不对，他为什么要纠结十块钱！

去？

不去？

“嗡——”手里的手机又震动了一下，他点开短信消息。

（来找我？）

要是不明白的人还以为是这是什么奇怪暗示。

“……可恶。”

……

监控室里，曾经出现在圆桌会议的老者正坐在监控前一动不动，他闭着眼睛，所有人都以为他睡着了。

一旁的工作人员在发觉了监狱中关着的人开始坐立不安后，有些忐忑地询问：“那个……那位……他这样应该，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吗？”

老人微微抬起眼皮。

“你们有监控过他的手机信号吗？”他说的很慢，一字一顿。

工作人员摇摇头，结结巴巴说：“试……试过，但是都没成功。”

“我们找了最擅长这方面的鹰，也没能抓到任何蛛丝马迹。”

老人摆摆手，语气透着一丝疑虑与担忧。

“你听过‘大清洗’吗？”

“唉？”工作人员一愣，摇摇头，“没……没有。”他是一只普通的鹰，而铁鹰会的人都是站在往生市顶端的人。

老人咳嗽了两声，缓缓开始说起了多年前发生的事。

“一切要从铁鹰会开始说起，这座城市里出现了食人的雀，紧接着是以雀为食的鹰……”他避开的隼的内容，继续道。

“刚开始整个城市都陷入了混乱。”

“□□，杀戮，普通人开始恐惧。”

“然后那一位出现了，他是鹰，创建了铁鹰会，定制了城市规则……混乱的城市逐渐归于平稳，人们甚至忘了鹰雀的存在。”

负责人有些懵：“那位……如果这么看，他好像是个好人？”

“哼……”老人一声冷哼，“如果这样就好了。”

“你知道他建立铁鹰会的目的吗？”

“他觉得鹰雀不该存在，他说我们扰乱了秩序……”

“他要把鹰雀……全都杀光。”

老人浑浊的眼珠里透着一丝丝恐惧，他经历过这次‘清洗’事件。

“你看，经历这件事的时候我还是个少年人，而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的样子一点都没变，他才是怪物！”

“所以我们建立了监狱，现在一切都安定下来。”

说完，老者的倾诉欲望得到了满足，但久久没能等到旁边人的吹捧，当他转过头的时候，只见负责人一脸惊恐。

“不……不见了。”

老者想到什么猛然瞪大眼睛看向监控屏幕。

监狱里空空荡荡，哪里还有那人的影子。

……

被丢在地上的手机屏幕中，只剩两个字。

（等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