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得感谢女大剑,后者几乎杀死了她在伦敦生活是所有的知情者,唯二幸存下来的是黎塞留与翠星石,前者是玩伴,后者算她给唐璜带的礼物。
回忆这段过去的时候,他不可避免的想起了嘉保·基尔,那个被他以梦境引诱到法国的英国女演员,或许是因为她的纯真,或许是她那双会说话的大眼睛里传递出的爱情,或许仅仅因为她很漂亮,唐璜并没有让她成为沉默在深海里的牺牲品,而是放了她一马,给了她全凭运气的新选择。
谁曾想,随手抛洒的种子,竟然被风带到了一片肥沃的土地,少女汲取养分茁壮成长,结出了与女演员截然不同的另一颗人生果实。
昨晚,在他半夜加班摸鱼的时候,在那么一秒钟,灯火熄灭,房间变得黑暗,同在一张桌子上办公的同僚不知所踪。
一缕不识字的清风吹开窗户,翻乱了唐璜手边的书籍,月光投射进来,在地板上汇聚成一个凹凸有致的影,影子变得立体,五官与更多身体特征的细节浮现,最终变成穿着微笑的迪妮莎……虽然是盗版的,本体是让人想起米其林轮胎的邪神。
“你来这里真是让我意外,从概率上来讲,你今晚可能采取的345种选择里,来我这里的选项要排到两百位靠后。”唐璜看了眼窗外,“而且我没想到王宫的安保系统那么烂,让你孤身闯了进来,堂而皇之的在御前大臣办公的房间施加精神影响。”
“我只是来瞧瞧这里人类的头头长什么样嘛”,刚才路过最大、魔法防护最牢靠的房间的时候看了一眼,因为他们在造人所以我就不打搅了,顺手还给那个虚弱的男人一个祝福。”
“喂,我可不想王后生出一个触手怪或者宇宙巨婴之类的存在。”
“放心,真的只是多子多孙的祝福而已。”邪神摆摆手,“不过,我对另外一些医生施加的,就是真正的诅咒了。”
不知道为什么,异世界的邪神把“孩子学医打断腿”当做至高真理,大约是过去在医生身上有了心理阴影,又是个小心眼,所以哪怕到了异世界也要报复回来。
巴黎的医生还没被扩散性断腿诅咒变成全家桶,真的要感谢叠甲之王加鲁什——这是别人给他起的新绰号,加鲁什·蒂亚戈,也常常被称为隐形守护者,成了邪神小姐的观测对象,在他身上,她发现了人类蛮有意思的一面,正因为加鲁什不求回报的黑暗骑士做法无法理解,所以她才觉得新鲜有趣,因为尾随他,时而指引他找到敌人,时而指引敌人找到他,时而给加鲁什的队友制造小小的麻烦,时而给加鲁什制造麻烦队友的事件,就像DM安排刁民们一样,玩的相当开心。
偶尔,她也会活跃于唐璜的城堡,毫无隐私观念的出入所有人的房间,甚至在唐璜洗澡的时候也不避讳……两个怪物在浴室里坦诚相见,并不是让人闻鸡起舞的剧情。
仅仅是相互打量,试图理解对方是怎样的存在。
“今天我碰见一个蛮有意思的女性人类,她是我碰到的第二个察觉到我气氛不太对的,只不过她比威尔玛丽娜弱一些,蓝毛小鬼好歹还能接住我一剑呢,而这个小鬼连武器都拔不出来。”
“我想,她们吸引你的地方并不在于能不能打,而是其他什么原因,对吗?”
“对啊,”邪神坦率的回答:“她们身上都残留着你的影响力。”
直到那时候,唐璜才想起嘉保·基尔,有时候事实就是那么残酷,少女对在下坡道捡到她帽子的男人念念不忘,但坑害了少女的男人真的已经把她当成了路人。
嘉保·基尔现在为奥尔良公爵夫人效力他是知道的,正好,那位天真的夫人被他夺取了最信任的贴身女仆,对他也怀有刻骨铭心的仇恨,两位受害者刚好可以组成妇仇者联盟,简称妇联。
如果是基于某种政治诉求,奥尔良公爵夫人应该更倾向于她的丈夫来发声,毕竟是第四继承顺位的血亲王公,摆在那里哪怕什么都不做,都是聚拢人心的好道具,对方没理由不加以利用。
那么,派遣嘉保应该和当初派遣杜洛瓦的理由是一样的,都是基于公爵夫人的私人原因,那就不好猜了,所以还是直接去问对方比较快。
唐璜看了眼藤乃,他携带的两位随从之一,大法师名义上的助手、中级魔法师、专攻火系魔法的紫发女人微不可查的点点头,做了个理解的手势,因为另一位是艾基多娜,献祭智商换来强悍治愈能力的纯肉盾角色兼饮料供应商,如果唐璜对她做出和藤乃同样的动作,后者多半会瞪大眼睛,傻里傻气的问道“主人,今天晚上吃什么”。
初来乍到的时候,藤乃甚至比大法师更受宫廷里女人的欢迎,当然不是因为她简约的社交风格。美丽的女性如果沉默寡言又拥有羞怯的、不善言谈的性格,会被赋予一种不合格的印象,每个社交场的女人都在搜肠刮肚每时每刻展示着自己的学识,抬高自己,贬低同行,一切的善意与恶毒都藏在温柔微笑的面容后面。
人尽可夫的荡妇,饮血茹毛的怪物,精致利己的吝啬鬼,卖弄风情的交际花,如果她们出现在公众场合,那么从外表看去,人人都是天使,哪怕一分钟前刚刚杀害了某个人,她们也能以无辜的面容与人谈笑风生,装作什么也没发生过的样子。
真正为藤乃加分的,还是唐璜假托藤乃的名字写的几本小说,如今他已经不需要再干类似的勾当,所以藤乃的新作一直在咕咕咕中,让她的粉丝们每一日的煎熬比前一日更甚,心中的希望与日俱增,人类的全部智慧都凝结在这短短五个字内:等待与希望。
两人先后找了个借口,离开办公室来到了偏僻的一角,就算被人发现大约也只会被当成普通的情人在月夜幽会,付之一笑。
藤乃低下头来,身高约等于一米六的她在唐璜看来算是娇小的类型,女人的额头抵着唐璜的胸膛轻声问道:“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