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公证人德马雷先生来了,他是男爵的哥哥。宁静的夜晚和爱情赋予的极为活跃的感官,使克莱芒丝听出了鹅毛笔的沙沙声和一个人奋笔疾书时无意识的动作声。惯于深夜工作的人和在寂静中观察过各种音响效果的人,都会知道:在同一地点,平淡和连续的喃喃低语丝毫无法辨别,而单独的轻微的声响往往容易觉察。
清晨四时,这声音停止了。克莱芒丝从床上起来,战战兢兢心神不宁。然后,赤着双脚,没披浴衣,既没有想到自己身上汗水淋淋,也没有想到自己的病况,可怜的女子打开通往隔壁房间的门,侥幸得很,竟然没有发出声响。她看见丈夫手握鹅毛笔,在扶手椅里沉沉入睡。蜡烛仍在烛台上放射着光芒。
“你看,我说会有奇效吧。”萝克珊看到这一幕抱着手臂对唐璜说:“进攻就是最好的防守,既然敌人利用克莱芒丝让我们的人受到伤害,我们也可以试着不去管什么奥古斯都,直接进攻敌人手里这枚棋子。
毫无疑问,丈夫是克莱芒丝的软肋,利用得当之后就会逼出她隐匿着的秘密,或许那秘密对我们有用。只不过,谁也想不到先自爆的是她丈夫,然后她丈夫间接充当了我们的帮手,来逼问她妻子幽会的那个男人.”
“是的,你是对的,一开始我以为克莱芒丝与奥古斯都都是棋盘上最先被消耗的棋子,对于剧情无关紧要的小人物,价值在弄疯了公爵夫人后就失去了。但现在来看,奥古斯都是弃子,但克莱芒丝不是,我们的敌人大胆的运用一颗可能联系到核心秘密的棋子,利用我们思维的盲区行动。
之前他们的战术有多成功,现在承受的风险就越大,我们、敌人与克莱芒丝都在与死神赛跑,对于我们而言,克莱芒丝在她还活着的时候能吐出多少情报才是我们最关心的。”
“那奥古斯都呢?”
唐璜看向远方,几秒之后收回目光说:“奥古斯都已经是个死人了。”
“下手这么快?!”萝克珊表示惊讶,“几天前,我冒充他的时候他还活蹦乱跳的,而且还有李琳在保护他。”
“为了奥古斯都的安全着想,她的母亲亲自去熟人那里买吃的喝的,自己动手做饭以求安全。然而在三天前的夜晚,那个食品供应商喝醉了酒,被马车碾了过去,死人是没法继续看店铺的。”
“真是锲而不舍呢,为了杀死奥古斯都,那些家伙究竟杀了多少与之相关的热闹?”
“我们杀的不比敌人少。”唐璜摇了摇头,“总而言之,魔冷古夫人没得选,只能去别的供应商那里买吃的,敌人就是那时候对他下的毒。
最巧妙的是,这种毒本身对人体没有危害,之后,必须触发特定条件——头上被人拍一巴掌,诅咒才能显现。”
“原来如此,”萝克珊沉吟道:“李琳的人格彼此独立,专业知识并不能做到共享,而她在执行护卫工作的时候,神医人格并不会上线,所以这毒就那么轻易混了过去,表现出来症状后才被察觉。
同时,因为触发条件太简单,所以任何拍奥古斯都脑袋的人都有可能是凶手,不过好歹有了个范围。”
“不,这种毒来的极其猛烈,奥古斯都先是脱发,然后失忆了,因为异常的体温开始使得他脑部受到器质性伤害,现在你看他,估计绝不会和那个英俊强壮的禁卫军官联想到一起。”
唐璜冷漠的扫了一眼,“很可惜,他没有让我逆转生死的价值,他的母亲也因为悲伤过度卧病在床,我让李琳照顾他们,或者在他们支撑不住的时候给予他们安乐死。”
萝克珊对一个路人的死亡不感兴趣,她看着画面,发现克莱芒丝偷偷从睡着的丈夫面前拿来纸笔写信,女人预感到自己时日无多,所以想要留下遗嘱,只不过,内容被唐璜他们瞧了个真切。
献给我此生所爱的丈夫,你忠贞的妻子在临死前要向你袒露一个秘密:
我母亲离开人世前几天,一个晚上,她流着热泪向我倾吐了她生活的秘密。在教士对她赦罪之前,我得知世界上还存在着为人世和教会所不容的激情。自那以后,我更加爱你。但是,这种激情,是像我母亲那样温柔的心灵犯下的罪过,神对此是不应过于严厉的。只是这位天使未能决心悔改。
于勒,她的爱是真诚的,是全心全意的。所以我每天为她祈祷,对她并没有什么看法。直到那时,我才明白她给我温柔而又热烈的母爱原因之所在。直到那时我才知道,在巴黎有一个人,我是他整个的生命,是他全部的爱。我知道了,你的财产是他促成的,他也喜欢你。
我知道了,他已被社会所摈弃,他背负着屈辱的姓名,只能以F先生的面具示人。他为此而痛苦,更多地是为我,为我们,远远胜过为他自己。本来我母亲是他唯一的安慰。当时我母亲生命垂危,我许下诺言要代替母亲。那时我的心灵中,一切情感都是极其自然而纯洁的;在感情激动中,一想到能够减轻我母亲临终时刻的苦痛,我就感到幸福。于是我发誓,要将这秘密的善举,这心灵的慈善事业,继续下去。
我第一次看见父亲,是在刚刚过世的母亲灵床旁。他抬起饱含热泪的眼睛看着我,希望在我身上重新找到已经逝去的希望。我发誓保持缄默,而不是说谎。这种缄默,又有哪个女人能够打破?这就铸成了我的大错。
于勒,为此我付出了生命的代价。我不相信你。可是,恐惧对一个女人来说,是很自然的事。对一个深知她会失去什么的女人,更是如此!我为我的爱情提心吊胆。父亲的秘密如果泄露,我幸福的末日就要来临。我越是爱得热烈,就越是怕得厉害。我不敢向父亲承认这种感情,那可能刺伤他的心。从他的处境来说,任何创伤都会引起剧痛。尽管他对我一字不提,他也分担着我的恐惧之情。这颗慈父之心,象我一样为我的幸福担惊受怕。
然而出于与我同样微妙的心理,他也与我一样不敢谈及。是的,于勒,我那时以为,如果有一天,你发现你的克莱芒丝原来是F先生的女儿,可能就不再爱她了。如果不是出于这深深的恐惧心理,难道我对你会有一丝一毫的隐瞒吗?
你,你是那样占据了我整个的心灵!那天,那个可恶而又不幸试图拿真相胁迫我,我只好撒谎,那天,是我有生以来第二次感到痛苦。这痛苦与日俱增,直到我最后一次与你倾谈的此刻。现在,当然无需顾及我父亲的处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