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这件事更多的是管理的问题,而不是财政问题。
唐璜与拉布丹比较大的分歧点在于,拉布丹认为国家,也可以说是波旁王室并不真正拥有什么财产:森林、矿产、土地都不是国家财产。
在这位奥地利经济学派的先行者看来,国有地产是和行政管理背道而驰的。国家既不会开发,又失去了一份税收,这是双重损失。至于国营工厂,也是同样的胡闹用到了工业上罢了。
在国营工厂中,产品成本比通过商业购买的还要高,制作过程又慢。国家对工业的活动收不到税,于是就削减对它的供应。政府管理一个国家,难道是要亲自去生产而不是设法让别人生产?难道是要自己占有财产,而不是尽量创造出各种各样的产业?
“全面的私有化是不可能的,先生。”唐璜回答道:“且先不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即便国家变成了君王+三大臣的四巨头,国家仍然会保证国营企业在某些领域占据优势地位。
并不是所有行业以盈利为目的,有些行业必须掌握在自己手里才能安心。如果说,某一天巴黎法师协会的会长与高层变成英国人,你会安心住在他们守护的巴黎吗?
再举一个例子,比如若干年后,我们又和英国人打仗了,我们得武装好我们的小伙子出发,但你发现,我们的军服是英国人做的,战时他们不会接我们的订单;我们的武器弹药来自奥地利,奥地利因为严守中立也不会卖给我们武器;我们的火炮来自德意志邦国,亲法与反法的邦国自己就能打成一锅粥;而我们小伙子需要的口粮来自意大利,意大利的订单倒是没什么问题……
但是,意大利人本身就以卖队友和不靠谱闻名啊,在让人失望的领域,意大利人绝不会让人失望。
到了最后,我们根本无法和英国人作战,因为我们是如此依赖外国。英国人在自由贸易里全面领先,英镑相对法郎更有竞争力,如果真的放开市场,大量的外国资本就会涌入,反而使得法国人做不了法国的主人,这太奇怪了,也太不应该了。
其他事关国家命脉的领域也是一样,全面的私有化而不加以限制,只是短视的追逐利益,难保会有外国势力渗透进来。”
拉布丹想了想,摇了摇头,他仍然有些不服气,觉得国企太多会让市场失去竞争力,国家应该采取无为而治的态度,一切以货币在市场上的自由运转促进经济的繁荣,繁荣能增加税收,而税收能填补国库亏空这个威胁着现有社会秩序的缺口。
不收任何现金的保证,只接受以实物抵押作保证。理由如下:国家如果接受了保证金,要么就把这笔钱存起来,那么就妨碍了货币周转;
要么用高于它所付的利息的利率放出去,那么就是可耻的牟取暴利;要么它赔掉了,那是愚蠢;而如果它有一天全部占有了保证金,那在某种情况下,它就是在酝酿着一项惨重的破产。
地产税倒也不完全取消,拉布丹主张还保留很微弱的比例,以便作为战时征税的出发点。不过,显然由于土地生产不受限制,工业就能得利于廉价的原料,从而增强同外国的竞争能力,而不需要那虚假的关税保护。
各省政府可以由当地富豪义务管理,以在某种条件下获得贵族爵位作为报酬。法官、学者、低级官员都能看到自己的服务得到体面的报酬。
所有的公务员都受到极大的尊重,因为他们贡献大,薪金高,每一个人都自己负责自己的前途。
这样,法国肌体上就再也没有退休金这一毒瘤了。这样结算下来,拉布丹发现每年只支出七亿,而收入有十二亿。每年国库有了五亿的盈余,那比目前这种流弊已经很明显的收入微薄的折旧费要强多了。
根据他的意见,在这种情况下,国家始终是坐享其成的食利者,不像过去,国家执意要拥有产业并制造商品。最后,为了将这一改革付诸实施而不致引起震动,并为了避免公务员的停摆对国家造成动荡,拉布丹提出以二十年为期。
当他说完的时候,舔了舔干燥的嘴唇,似乎等待唐璜的掌声、鼓励甚至拥抱,然后放手大干一场,然而,唐璜只是看着他,一言不发。
“先生……我哪里做错了?”他带着苦涩的语气问道。
“三次会议。”唐璜说出一个尘封在历史中的政治机构,“你还记得它吗?”
“记得,它已经停了一百多年了没开了。”
“你的改革几乎涉及了整个法国社会各个阶层,那么这件事也要一个覆盖法国各阶层的议会来讨论,但这玩意在现实里存在吗?
不,最近的三代国王从来没想过招开过它,而你的同僚们、我的同僚们对改革抱着冷漠甚至敌视的态度,就是因为他们认为人民不需要赞同,人民也不需要反对,人民只需要闭嘴乖乖照做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