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蔽月,淅沥声遍地,江浪来回拍打着长堤卷起千堆雪,撞击声如同怒吼一般,震耳欲聋至掩埋画舫中的歌舞之声。
“杀王清霁……”
王念日念叨着这句话,看着那笑意极冷的师红叶,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缓声说道:“诚然,清霁她是一个极好的选择,无论从什么方面考虑都好,若你真的能杀死她毫无疑问会引起极大的动荡,而且魔主如此爽快的原因也有你答应了他的缘故吧?”
师红叶敛去笑意,就连旋着的伞都停了下来,那些凛然的双眸死死盯着王念日,仿佛要从中看出真假究竟出来一般。
许久后,大雨依旧磅礴不改,她看着那重新干燥起来的衣襟,随意说了几段话。
“大致没有猜错,我到中原后打听你们王家,第一个听到的名字便是‘王清霁’,不得不说她确实挺厉害的,听闻还是一个大美人,而且风流韵事还不少来着,哪怕是未曾谋面也好,我都觉得这个人有趣的要紧。”
“昨日魔主破天荒的失态愤怒,我境界虽说如空中楼阁一般,随时都有着坍塌的可能,但也看出来他之所以喜怒形于色,最为直接的原因是他受了不轻的伤,而这一切的矛头竟然直指一位真境,当真是让我感慨万分。”
“所以如果一命换一命,反正我是奈何不了王景曜了,那不如让他尝试一下心痛的滋味如何,易境而处毫无疑问是最直接的手段了。”
末了,她眉眼稍舒,轻笑道:“不过看你这个样子,想来她是不好杀的,而且我听闻你与她关系极好,可谓是亲如父女一般,想来今夜回去之后就将我到来的消息明明白白的告诉她,对吧?”
听着这些源自于外人的印象,王念日竟有种无言以对的感觉,甚至于最后的那一段话,更是切切实实的落到了他心坎里去。
他实在找不到半个理由,可以说服自己不去将这个如此重要的消息告诉王清霁,而是替师红叶隐瞒下来。
但他更不明白的是师红叶为何要将这些道出。
“不错。”
王念日看着她,坦然点头道:“倘若我活着回去见到了清霁,那这个消息就会传到她的耳中,不会有任何的人和事动摇到这个决定,而且清霁她并不是你想杀就能杀的,她如今已然迈入真境,也许现在还比不上当年的你,但她终究会比你走的更远的。”
师红叶神色淡然,没有半点被戳到痛处的愤怒,似笑非笑说道:“你说的没有错,可这些话听着更像是坚定我去杀人的心思呀,难不成你来见我之前就已经和王景曜通过气,打算长痛不如短痛,不顾南琅琊之繁荣,直接将我当场杀死?”
听着这些清淡的言语,王念日却低下了头,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沉声道:“如果……我说当初不是我出卖的你,你会相信我吗?”
“为什么不相信?”
师红叶皱了皱鼻子,嘴角泛起两个梨涡,也不知是嘲弄还是真情实意,悠悠道:“你这样的脾性,我实在想不到你能狠心出卖我的可能性,当然你要是个伪君子的话,那就算我看走眼好了,反正事已至此,也没有更差的情况可以发生了。”
言至于此,她轻轻挪动着步子,望向那道伫立于天地之间的磅礴气机,感慨说道:“天下第七,真的仅仅是天下第七吗?我怎觉得他有资格跻身前五呢?”
王念日不知想到了些什么,忽然说道:“即便真的是天下第五也好,依旧有事不如愿的时候,依旧有着无可奈何的遭遇,这个天底下哪有真正超然的人。”
师红叶沉默片刻,轻轻将伞搭在肩上,双手开始鼓掌,微笑说道:“说的真好,所以这些和我找你们算账有什么关系呢?”
她转过了身,背对着王念日迈开步子,走的不快,就如她说话时的语气一般,悠扬轻快到让人想起春风花落的温柔,沉溺直至不可拔。
“叙旧就到这里吧,之后你我也就不相欠了,还有你记得让王清霁小心一些,魔主现在可谓是对她恨之入骨,数年心血毁于一旦,对现在的他说是生死大仇也不为过,避过了我这一劫可不代表她能安顿下去。”
末了,她回眸一笑,微嘲道:“毕竟你说的,那怕真的是天下第五也好,依旧有着无可奈何的事情,而现在可不是一个两个人想要她死去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