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下着薄雪,今日下着细雨,合算下来大抵也算是雨夹雪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它们偏偏都恰好不在惹人喜欢的时间出现,这就真的很难让人喜欢上。
可再不讨喜,那也是两人,还有其他人毕生难忘的记忆。
王清霁缓缓向前,除去某位变脸比翻书还快的左丘家宿老外,得到了那头消息的大多数人,都已经在装模做样的维持着自己的颜面了。
她想着这里终归是云城,如此前后骤然变化倒也不值得奇怪,冷静问道:“如果我刚才没能发现那缕剑气,而你又在死前看到这一幕的时候,是否会遗憾到极点?”
顾弃霜听出了这句话里的冷,忽然间又想到了自己此刻格外不雅的姿势,不由得稍微挪动了下身子,让彼此间的距离不再那么的靠近,低声道:“应该是不遗憾的。”
王清霁微微蹙眉,问道:“为什么?”
顾弃霜轻笑道:“死后一切即将与我无关,那想来也是一种莫大的平静,也许我还可以在死后长眠的梦里不留遗憾,心生欢喜。”
言语中,有狭长刀锋破空而至。
王清霁侧身躲过,平静的用剑在袭来的左丘家那位宿老身上添了一道伤口,但同时间还有一柄锋利的刀划破了黑色裙摆,在她的小腿上还以颜色,也正是这一刻她依旧维持着冷静越过了那位老者,说道:“我还是不明白。”
顾弃霜沉默片刻,轻叹道:“离开之后再说吧。”
雨声寂寥,话音落下后那位伤重的女子缓缓闭上双眼,挑了个稍微舒服一点的姿势,将自己的身子交托给身下的人,然后便安静地替她挡着茫茫秋雨。
王清霁只能随着她沉默,坚定的朝着更前处行去,不再思考半点多余的事物。
望着那个渐行渐远的背影,左丘家那位宿老的脸色实在谈不上好看,趁着雨水的遮掩他甚至懒得遮掩自己的真实想法,犹豫片刻后还是趁着此处唯有雨声刀剑声的寂静,捂着胸膛下方的伤口,认真退向后方,想着再寻找一个袭杀的机会,想着如此将此事嫁祸幕望舒或者白玄一。
然而当初即将完成心里的想法时,刘显安很不合适的突然出现在他的眼前,说道:“夫人告诉我,今天她忘了你们姓什么。”
随后,秋雨倏然一滞。
……
长街很长,人海也真的有很多人。
王清霁背着顾弃霜,带着几个伤口,一如来时般平静的走出了那座代表着云城尊严的府邸,走进了那些不久前被杀没了声音的目光之中。
那条来时走过的道路,此刻没有了刘显安的约束和安排,已经被好事的江湖人给填满了每一块青石的石砖,若不是此刻下了一场秋雨,用挥汗如雨来形容想来是很好的。
她随手关上了府邸的大门,好心替那些颜面丢了个七七八八的前辈高人们留下最后一层遮羞的布,尽管这块布有些厚,尽管这有些掩耳盗铃。
顾弃霜在她的背后,她出现在这条被人海的拥挤显得狭长的道路尽头处,就已经说明了今日的所有。
几乎是所有人都清楚明白,今日哪怕是顾弃霜玉石俱焚,只要白玄一还活着,哪怕是冥婚也在所不惜。
今日清晨落秋雨,红叶悬而无溪可落随之流去,长街之上的人头已经密密麻麻,手中纵有兵器也难以施展。
王清霁站在人海的对面,平静的看着仿佛要化身滔天巨浪狠狠砸下的海洋,有些不舒服的挪了挪挂在胸膛前抱着她的那两只手,顺带着擦去唇上的雨珠子,不经意牵动了伤口,鲜血便染红了唇,如画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