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忆情坐在车厢一侧,静静看着这位自她记事以来便是坎虚门主的老人,看着那显眼到无法掩饰的眼角皱纹,保持着沉默,目光却没有半点移开的意思。
“魔主确实命不久矣。”
幕玄甫忽然开口道:“否则以他过往的习性,绝不会同意如此之多,定然会很欢迎我亲自去南荒深处做客,而不会点名让你过去。”
余忆情想了会儿,说道:“过往有太多的例子证明魔主的狡诈。。”
幕玄甫摇头,平静道:“肃雨君被困的那处山崖,我后来去看了一次,续命的方法是道门的手笔,换而言之,这是道无迹让陆九卿回到帝魔宗所付出的代价。”
余忆情怔了下,问道:“所谓方法,就是道无迹与云七之间的那种关系?”
即便是现在也好,她依旧相信道无迹会付出代价,而不是霸道到直接以力压人,某种意义上那位掌教真人再是讲道理不过了。
她只觉得颇有几分讽刺。
幕玄甫说道:“理应没有错,最起码我可以肯定坎虚门没有这种办法,真宰观亦然如是,除玄都以外存在的可能性极小。”
余忆情轻声说道:“那么魔主愿意在死前,为无常道主晋入天人出一份力,门主您也认为是真的?”
便在今日的不久之前,她才是离开了南荒,与等候已久的幕玄甫回合,在将事情转告给那亲如一家的离魂宗与无常道前,敲定之后应该如何行事。
倘若无常道主真在这事之后晋入天人,那么以他与魏仲晦的关系,几乎等于十年前未曾离心的王谢二家了。
稍有不如初,只有两人的实力稍差,但归根到底还是两位天人,足以撬动世间大势。
幕玄甫沉默着,右手叩打膝盖的速度渐渐变快,许久后忽然从身侧取来一张手帕捂住了口鼻,怵目惊心的鲜红蔓延在洁白上,松开后随后扔出马车窗外,如此才是将后背靠在棉垫上歇息着。
躺了半晌后,老人撑开了眼皮,有气无力道:“看不出假,但事情曲折的让人心悸,能够敲定的是必然有人在魔主死后晋入天人。”
余忆情一时无语,正欲开口之际忽然想起某个消息,低声说道:“我听闻,王清霁在挽剑池暴露踪迹,这是自当年裴宗出手后,她第一次出现在世人眼中。”
“时间确实恰好……”
幕玄甫又咳嗽了几声,微笑说道:“你这个想法没错,可这与我们有什么关系?王清霁真要是趁此机会入天人与我们没有任何利益上的冲突,甚至可以说挺不错的,不要亲自下场乐观其成就是了,至于陆真的事情,管不了的就不要想着去管,这便是活得久的道理。”
余忆情微微蹙眉,说道:“只是……陆真偏偏又选在这个时间,太多的巧合下来,难免让人有些困惑。”
幕玄甫又撑开了些眼皮,浑浊的眼睛盯着将来要接过自己位置的晚辈,缓声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但事情本就是这样,若将这些事情比喻为游戏,那么规则便是如此。”
余忆情沉默了会儿,忽然转开了话题,问道:“当年姐姐她之所以破门而出,其实是厌倦了这些事情,不愿活的那么累?”
即便是余熙钰死去的十余年后,她心里依旧清楚,这个位置本是远远轮不到她的,甚至可以说正因为余熙钰的存在,幕望舒才会被坎虚门决定嫁给白河愁,唯有这两人都以各自的方式离开了坎虚门才有了今日的她。
幕玄甫微笑问道:“这事藏心里多久了?”
“从您开始培养我的第一天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