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出身禁宫的太监们纵然有皇帝的恩宠,在外臣面前也得夹着尾巴,小心翼翼地办事,循规蹈矩地做人,像魏忠贤、冯永亭这样的已经算是混得很可以的了,至少提起他们的名字,大臣们会表示这两个家伙还行。
还行的冯公公愁眉苦脸的。
他在这宫中待了几十年了,大风大浪不知见了多少,无论是宫中的暗斗风波还是朝堂上的政治动荡,他都以过人的智慧与敏锐的直觉平稳度过,但这一次他有点慌,他甚至流下了冷汗。
只因为一个人。
只因为这个人要在宫中大便。
而且臭毛病屌多屌多的。
妈了个逼的,别的大臣在朝议时战战兢兢,早上起来甚至不敢吃饭,就怕在朝堂上有个屎急尿急的,搞得不好收场,而这厮倒好,不仅早饭吃了个饱,又在承天门外当众啃了两个驴肉火烧……冯公公都趁机打听过了,他严重怀疑这是一起有预谋的颠覆行动。
带他去宫人们使用的公厕,他嫌太臭太脏还有人。
带他去安静清洁的客房特意搬过干净的马桶请他老人家出恭,他老人家又说自己不习惯在房间里拉屎,拉屎自然是要在茅房里的。
敢在皇宫中如此挑三拣四,若是寻常人,冯永亭早就扬长而去、留对方自生自灭了,但这个人不一样,冯公公完全不敢这样做——他虽然想象不出将对方留在皇宫内城自生自灭会发生什么事情,但他却知道,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会是冯公公的生命所不能承受之重……
无奈的冯公公只能将神策上将带到了自己在宫中的住所。
作为宫中地位极高、辈分很大的太监,冯公公自然是住单独的院落,皇宫很大,给他分配一个一百四十平三室两厅两卫的住房还是很轻而易举的,这里环境不错,打扫得很干净。
冯公公是清雅人,懂文学,爱字画,是太监中的知识分子,与魏忠贤、曹化淳这种在天元战场上屠魔如麻的阉厮有着意识形态上的本质区别,这也反应在了他院子的装修风格上,很干净,很清幽,包括茅房。
如今,他的寒厕蓬荜生辉,名贵考究的马桶迎来了全世界最为贵重的一个屁股——冯公公守在了茅厕外面,弯着腰,陪着笑脸,等待着。
里面传来了孙朗的啧啧声:“讲究啊,真讲究啊。”
冯公公的马桶是用一块浑然天成的软月石雕琢成的,镶嵌着宝石,刻画着云纹,还铺上了全新的细绒坐垫,里面则是填充着名贵特制的香木末,这令马桶在使用过程中全无异味。
除此之外,手边的小桌子放着一沓洁白沁香的绢帕,对于上等人来说,卫生纸完全没有发明的必要。
前方不远处还生着暖暖的小火炉,窗外水声潺潺,是竹节引活水流泻,既有雅趣,也能遮掩尴尬的声响。
总之,万恶的封建主义,太堕落了,太奢侈了。
脚踏黄河两岸,手持机密文件,前线激光扫射,后方炮弹连串。
也许是环境太过惬意了,孙朗甚至吹起了口哨。
冯公公在外面等得心焦啊,他甚至觉得自己的小心肝正在扑通扑通跳,里面的孙朗无疑是个烫手的炮仗,留在宫里的每一秒钟都蕴含着极大的风险,这种祖宗就应该盯紧了早早送出宫去。
不然呢……不然要怎么办呢?
冯公公叹了口气——这叫什么事儿啊。
他在外面等了几分钟,里面迟迟没有收兵的迹象,冯公公活动了一下身体,打算小心翼翼地问一问,然后他的表情猛然一变。
等等……没有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