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七拎着林庚抖了又抖,就是不醒,他无奈的把人放下了。
林铎的表情很不好看。
他的幽默感就真的这么难懂么?
先是把黛玉逗哭了,这又逗晕了一个?
令七端了杯茶水就要往林庚脸上浇,林铎似乎听到了什么,他敲了敲桌子:“别乱弄,再折腾死了。”
“去找糟老头儿来。”
老头儿,是夫子,糟老头儿是吴大夫,糟糟老头儿是厨房里的老刘头。
简单粗暴又好记。
令七立刻去东厢房喊吴大夫了。
吴大夫不太情愿,他老胳膊老腿的,跟着林铎千里迢迢过来,还没睡个囫囵觉,就又被叫了起来。
“晕了?”
“这种小事你都喊我?!”
“拿水浇啊!再不济大耳刮子扇!”
吴大夫骂骂咧咧,毫不客气的踹了林庚一脚。
令七瞪了过去,心里已经摩拳擦掌,就等林铎敲一敲桌子,他就把这个老头儿拎起来,晃上三十圈。
“看什么看!你家公子折腾人,你也不知道劝着点!整天拼命助纣为虐,你当你是苏妲己呢!”吴大夫丝毫不带怕的。
他的手趾高气昂的指着林铎的眼睛方向。
令七就泄了气。
公子的眼睛迟迟不好,还指望着糟老头儿呢。
林铎冷笑一声。“令三。”
一个人影鬼魅似的出现,吴大夫立刻一只手捂着荷包,一只手捂着胸口,“你别过来!”
“一步!”林铎道。
令三便前进了一步。
吴大夫表情愤恨的从袖口掏出一根银针,在林庚脖子一侧,随手一扎,林庚猛的醒了过来,还自带鲤鱼打挺。
“咯嘣。”起的太猛烈,又闪了腰,又跌了回去。
吴大夫却不管的,袖子一甩,抬腿走人了。
林庚疼的表情狰狞,可不敢叫嚷,只能瘫坐着自己揉腰。
“醒了?那继续。我方才还未说完。”林铎道。
“我不缺银子。”
“且恰恰相反,我银子太多了,乖乖躺着的我都嫌弃,更何况那些还得打理的产业,累赘。”
令七点头加以肯定。
产业什么的最累赘了!算账什么的太痛苦了!
林庚心口一抽,又想晕了!
娘嘞!这什么人啊!
过去文人雅士都讲究视金钱如粪土,瞧不上腰缠万贯的商户,但那也就是说说,哪个真跟银子有仇的?
吃什么喝什么?满府百十口人怎么活?
但林铎,不一样。
他是真的嫌弃。
济州林家小门小户怎么会养出这样的儿子?再联想林海方才的千叮咛万嘱咐:要恭敬恭敬再恭敬,林铎就是把府里烧了他也不准浇水,只能帮着点火。
林庚咽了咽口水,他脑子已经不够用了。
“所以,懂了吗?”
“懂!懂了!”
“老奴这就去办!”
“先等会儿,你说的嫁妆是什么?”
林庚心里念了句阿弥陀佛,这个爷能想到嫁妆,就代表念着他家大小姐呢。
“回大爷,女子出嫁,皆有嫁妆,大户人家姑娘尊贵,都是自出生起就攒嫁妆,夫人在时,也给大小姐攒了的,后来夫人不好了,怕小姐日后无所依靠,便留了话,她当初的嫁妆私房,都归大小姐。两个库房,再加上公中出一笔,也足够大小姐来日风光出嫁了。”
林铎听了,哦了一声。
那就是不能当的意思了。
“既如此,账本送去给阿姊,清点后,包好,装船。”
装船?
林庚一愣,心里生出一股悲凉,老爷还没咽气呢,大爷就…
“是。”他慢慢的爬了起来。
令七的眼里,这个老头好像一瞬间老了?
“大爷,那夫人嫁妆里的产业怎么办?一并交给大小姐吗?”
“嫁妆里是可以有产业的?”
“是!”林庚越发苦涩。
“都在何处?”
“金陵有三处,扬州有两处。”
“没有京城么?”
“没有。当初夫人跟老爷来到了扬州,金陵甄家二太太便将自己在金陵同扬州的产业跟夫人置换了一番,也是方便夫人的人打理。”
甄家?
“甄家同荣国公府交好,故而对夫人多有照应。”林庚补充道。
“产业收入如何?”
“夫人去后,我帮夫人打理,收入极好。”
林铎露出一个冷笑。“账本留下,你去罢。”
林庚拿走了给黛玉的那几本,剩下的都在箱子里。
令七看了眼令三,不动声色的离着箱子远了些。
“药方子给糟糟老头儿看过没有?”林铎问了个不想干的话。
专注于箱子离谁更近的问题的令七顿了下,才道:“给了的,他说大小姐有汤可喝,林大人确是不必遭罪了,倒不如问问有什么想吃的,便是臭蛇烂泥鳅的也该吃吃吧。”
“那就去催催,今晚我就要见着阿姊的汤。”
“是!”令七赶紧跑了,还悄咪咪把箱子往令三的方向踢了踢。
令三还在那迈出去的一步那里站着,林铎听不到他的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