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名声败坏(2 / 2)

再入侯门 女王不在家 126550 字 9个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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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完这些,那边齐二已经洗完了。

带着沐浴过后清香的男人走到顾嘉身后,从后面抱住她,将脸埋在她头发来,低声道:“嘉嘉,昨晚好想你。”

已经习惯了抱着温香软玉入睡,昨晚没有,竟辗转半夜不能眠的。

果然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顾嘉何尝不是,不过嘴上直接说出来,倒是觉得没什么意思,只是抿唇轻笑,软软地道:“你小心些,让人看到,没得笑话你!”

齐二理直气壮:“我想我娘子,怎么就要被笑话了?”

顾嘉噗嗤一声笑出来,能把儿女□□说得如此光明正大,也就齐二一个了。

齐二抱着顾嘉磨蹭了一会,突然想起什么:“你可是病了?”

顾嘉:“我吗,没有啊!”

齐二:“我怎么看着我进来时,你这里有一大碗药,倒是要喝的样子。”

这个啊……

顾嘉忙解释了:“说起来也是皇后对我的恩宠,我想着,管用不管用的,我都试试吧。”

若不是齐二提起,她都差点忘记这茬了,当即赶紧命人重新热过了,好再喝。

齐二见此,也没说什么,当下用膳,而顾嘉这边的药重新热过了,端上来,顾嘉便要喝药。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上辈子喝了太多药汁的缘故,顾嘉一看那药,便觉得犯呕,竟是试了几次都不能喝下去。

齐二心疼不已,扶着她的腰:“既是喝不下,那就别喝了就是,左右只是调理身子的药,总不能因为吃药,反而坏了身子!”

顾嘉道:“可这是调理身子的药,听说这位老宫人很灵的,她着手调理过后的妇人就极易怀上,况且,又是皇后赐的,我总不好辜负了人家的心意。”

齐二伸手就要将那碗接过来:“那我也不想让你受这种罪,我早说过,区区子嗣,不要也罢!”

顾嘉眨眨眼睛,却是想起上辈子。

上辈子,她喝药,齐二好像极其不喜的样子,曾经劝她不必喝了。

她当时只以为他是不上心自己的子嗣,不指望自己生下子嗣,如今想想,竟可能是心疼自己吗?

凝着眼前的男子,心里是感动的,两辈子了,他对自己,都是呵护备至,是宁愿不要子嗣也要护着自己的。

她轻声叹了下:“你对我好,我是知道的,可我确实是想试试,左右是个药,我再试一下,总是要吃下去,要不然皇后那里怎么办,母亲那里怎么办,总不能说我怕苦,不敢吃药?若是执意隐瞒,说我吃了不管用,岂不是连累那位老宫人也跟着遭人看轻?”

齐二凝视着她,却见她清凌凌的眸子里写满了认真和固执。

她是非要试的,且是处处为别人着想。

一时之间,齐二突然有些遗恨。

为什么孕育之事要交给女子来,为什么男子不能孕育?

若是他能代她受这女子之苦,那他愿意代她喝一百次一万次的那苦药汁!

顾嘉沉默而固执地取过来药汁,端起来,重新要喝下去。

齐二深吸口气,心里一阵阵地愧疚。

也许,他真得应该请外任,只要不在国公府里,她又何必被人催着吃这种药?到时候离开了,天高皇帝远,谁管他们子嗣啊!管了也不听的!

而顾嘉喝下一口后,一股犯呕的感觉涌上来,猛地一下子,她不但把那口药汁吐出来了,就连当日吃下的汤水,也全都吐出来了。

齐二看此,吓傻了眼,一把将顾嘉抱起来,又忙命人请大夫,一时乱作一团。

顾嘉被齐二抱住后,依然不能止住那呕,趴在齐二胳膊上,对着炕外,干呕竟不能停。

齐二看着她痛苦的样子,急得额头冒汗,搂着她心疼地安慰道:“嘉嘉,嘉嘉,你再忍忍,大夫就来了!”

☆、第 173 章

第173章怀孕了

顾嘉趴在齐二胳膊上干呕不止,痛苦不堪, 齐二看着自家娘子这痛楚模样, 自是心痛不已, 心里又急又怒, 只恨不得能代顾嘉受这痛苦才好。

等了也不知道多久, 大夫终于来了, 却是要平心静气过脉的, 而这个时候顾嘉也终于安静下来, 虚弱地躺在榻上,喃喃地道:“我没事的, 你且先出去, 让大夫给我过脉就是。”

齐二咬牙,拜托了大夫, 自己一步三回头地出去了。

出去后, 呆站在门外片刻, 心自然是犹如刀绞一般。

怎么可以让她受罪, 受半点罪都不愿意,怎么可以让她这样委屈?一时突想起什么, 他便有了主意,迈步直奔容氏房中。

容氏正在那里看着齐胭捎过来的信,原来齐胭信中提到, 说是洛九因故要过来燕京城了,以后可能要定居在燕京城,从此后她可以经常回娘家了。

容氏思念这唯一的女儿, 看到后自然是高兴,正在那里想着女儿回来后该如何如何,在那里喜滋滋地安排着。

突然间,就见二儿子冲进来,却是眼中含泪,噗通一声跪倒在那里。

她顿时唬了一跳,心砰砰的乱跳。

“这,这又是怎么了!”

这段时间,家里出了太多的事,不说其它,就翔云郡主那边,就足足够她闹心好一阵子。

是以看到齐二这样,她顿时吓到了,别又出什么事,别又出什么事,她这身子可是经受不住再一个惊吓了!

齐二跪在那里,郑重其事地磕头:“娘,请恕孩儿不孝。”

容氏跺脚:“你,你倒是说啊!”

这到底是出了什么事?该不会是什么天大的幺蛾子吧?天爷啊,他们孟国公府到底是遭了什么天谴啊!

齐二在容氏急得都要掉眼泪的时候,终于道:“母亲,阿嘉那里进门六个月,一直未曾有孕,孩儿想告诉母亲,其实是孩儿身子不好,天生无能,这才使得阿嘉没有身孕。”

说着,他以头磕地:“母亲,是我齐逸腾对不起列祖列宗。”

这话一说完,容氏噗通一声,跌倒在地上,旁边的嬷嬷吓得赶紧去扶。

过了好一会,容氏才慢慢地缓过神来,苍白着脸,颤抖着手,指着齐二:“你,你可说得真话?”

齐二悲痛地道:“母亲,我句句属实,怎能有假,是我对不起列祖列宗,是我对不起嘉嘉,倒是让她受这份委屈了!”

容氏倒是没有不信的,家里已经出了一个这样的孙子,好像再出一个这样的儿子也不奇怪。

可是想想,她心痛啊,痛得跟刀绞一般!

她尖声哭道:“我,我这是做错了什么事啊!有一个算一个,竟是没一个让我省心的,我们这日子可怎么过啊!”

齐二跪在那里,沉声道:“母亲可催着三郎四郎成亲的,到时候我和嘉嘉可以从他们那里抱一个来就是了,而我身子不好这件事,却是不好让外人知道,母亲,万万要瞒住。”

容氏神情呆滞,无可奈何地道:“你想得倒是周全,只是,只是委屈了阿嘉的,她是个好姑娘,嫁给你,这辈子算是被你委屈了。你啊,你是我的儿子,我说不得你什么,只是想想,你这孩子怎么——”

接下来的话,竟然是说不出的。

怎么就摊上了这种事!

若是阿嘉是她闺女,齐二是她女婿,她直接给他几个嘴巴子。

但这到底是自己的亲儿子,亲儿子对不起人家闺女,她也只能骂骂了。

“哎,以后可要对阿嘉好一些,她不容易啊,竟然摊上你这么一个没良心没出息的!”

容氏恨铁不成钢。

不过恨了一会,她又抱着一丝希望:“你找大夫看过吗,可能有治?”

齐二满脸悲痛:“皇上未曾登基前,就曾帮孩儿寻过名医帮着看过,说是药石无救,这辈子子嗣无望的!”

容氏最后的一丝希望破灭了。

她知道自己儿子和皇上一向要好,皇上自然是一心帮着儿子的,既然皇上那里请过的名医都没用,那是不能抱什么希望了。

想想,悲从中来:“可怜阿嘉还得了个老宫人调理身子,竟还要吃药的,可真是受罪!”

关键还是白受罪了。

齐二沉声道:“母亲,我是想告诉阿嘉的,请她不必再吃药了,要不然白白受苦而已。”

容氏点头:“是,那自然是不该再吃了,吃了也没用的。”

正说着这话时,突然间外面有丫鬟急匆匆地跑进来:“少爷,少爷——”

容氏见了,不悦,沉下脸来:“这是做什么,还有点规矩没有!”

那丫鬟吓了一跳。

齐二看过去,却是红穗儿。

他想起大夫还在帮着顾嘉过脉,而红穗儿竟然急匆匆地跑来,必是顾嘉有事,当下心中一紧,忙问道:“红穗儿,少奶奶那里怎么了?大夫可看过了?”

红穗儿刚才被那么一吓,有些懵了,不过看到齐二,她顿时又咧嘴笑起来:“少爷,少爷,大喜啊,大夫说了,少奶奶有了身子,已经三十多天了!”

容氏:……

齐二:……

红穗儿看容氏和齐二竟然是面上毫无喜色,一脸呆,不免有些纳闷,她以为她没说清楚,只好再次重复说:“人家大夫说了,少奶奶刚才犯呕那是孕吐,是很常见的,根本没事,还说少奶奶已经怀了三十多天的身子,胎相极稳,一切都好,不过说少奶奶也要好生保养,说等下开个方子,少爷,你还是赶紧回去看看吧,少奶奶等着你呢。”

容氏终于从那呆愣之中反应过来,她无法理解地望向自己的儿子,自己那老实巴交从来都是正直端方的儿子。

谁能告诉她,刚才他说什么来着?

一辈子不能有子嗣?天生无能?三皇子特意请了名医给他看但是绝无希望?

这这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齐二也慢慢地震惊之中反应过来,他一脸惊喜:“母亲,大喜,这是大喜,孩儿先回去了!”

说完,拔腿就往外跑,一溜烟不见了。

面上是丝毫没有了方才的沉痛,尽是欢喜得意风光狂喜。

容氏呆呆地站在那里,望着儿子的背影,喃喃道:“这到底怎么一回事?”

良久后,她才恍悟:“管他怎么一回事,反正阿嘉有了身子,这是好事,大好事啊!”

当下忙吩咐嬷嬷们:“快,命人准备些轻淡饮食,还有酸汤辣汁的,另外把我往日藏的那些上等好补品,全都找出来!”

她要过去看怀孕的儿媳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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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嘉这里,正是浑身虚弱,瘫倒在榻上,几乎无力动弹的,只要稍一用力,便觉得泛起恶心,想要干呕。

当着大夫的面,却是不好做那娇弱之态,只能勉强忍着。

一时大夫过脉后,出去,她虚弱地问起身边的七巧儿:“少爷呢?”

七巧儿:“少爷好像过去太太那边了,走得急,也没交代什么,还没回来呢。”

顾嘉轻叹了声。

她知道齐二过去容氏那里必然是有事,可是心里还是跟缺了一块似的。

她如今身子不好,心里也难受,就盼着他能陪着自己,哪怕是什么都不做,只要让自己看到就好啊。

正想着,外面嬷嬷满脸笑容地跑进来:“大喜,少奶奶,大喜啊!”

顾嘉纳罕:“这是怎么了?”

嬷嬷跺脚,喜得不知道如何是好:“少奶奶有了身子了,有喜了,我说怎么吐成这样,竟然是孕吐!这下子可算是放心了!”

顾嘉听得,自是惊得不轻,一时都不敢相信的。

上辈子,她不知道等了多久,日日盼,夜夜盼,后来三房四房都接连有了喜,就她,一直没动静。

她多希望有一天有人也给自己这样道喜啊!

及至这辈子,想到自己因没有身子,竟要喝那难捱的药汁,便觉生出许多无奈,一切都仿佛黯淡起来。

如今,竟然有人告诉她,她有了身孕,有喜了。

再也不用空看着别人大起肚子自己却毫无指望,再也不用为了子嗣调理身子去喝那药汁了?

顾嘉喜得睁大眼睛,头也不晕了,呕吐也止住了,只在那里笑,傻笑,怎么都停不下来。

底下的人听说了,自然一个个都高兴得跟什么似的。

当奴仆的,自然都是巴望着主子能兴旺发达得宠的,主子混得好,底下当奴仆的才有指望,才能过好。

若是二房一直没子嗣,奴仆们出去脸上都没光的。

现在可好了,二少奶奶怀孕了,她们出去腰板可以直起来了。

正一个个喜不自胜,想着以后的美日子,就听得一阵脚步声传来,随之而来的还有齐二的声音。

“嘉嘉!”

齐二飞一样地从容氏那里跑回来,气喘吁吁地进了屋:“嘉嘉,这下子可好了,你再也不用喝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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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齐二进屋,喜色溢于言表,狂奔过来,抱住顾嘉,激动得话不成句:“嘉嘉,你终于怀上了,你这下子再也不用吃那药了,再也不用犯愁了!”

他知道,顾嘉怕的是她这辈子都无子嗣,到时候作为夫君的自己只怕会纳别人为妾,亦或者他不得不抱养别人的孩儿致使夫妻感情生分了去。

虽然他一再保障,可是女人和男人的位置到底不一样,女人天生就是会多想的。

是以他干脆来一个釜底抽薪,告诉他母亲,是他天生无能,不能让女子孕育子嗣,如此一来,所有的压力都会转嫁到自己身上,再也没有人会为难顾嘉了。

便是世人嘲笑,那就嘲笑他好了。

只是他怎能想到,自己刚下了这个决断,在母亲面前信誓旦旦地编造了这般谎言,顾嘉就有孕了。

所有的难题迎刃而解,一切的烦恼瞬间随风而去,晴空万里,从此后再也不用为此忧愁。

狂喜的齐二抱住顾嘉,几乎不知说什么好,半晌后只能是低首,怜惜地啄吻顾嘉的脸庞,看着她欢喜流泪的样子:“嘉嘉,你高兴吗?你终于怀上了,你要为我生下儿女,你不用为这个忧心了!还有那药,再也不用喝了,我这就让你去倒了,你再也不必难受了!”

顾嘉猛点头:“嗯嗯,是,我,我真没想到,我竟然——”

不敢相信的,她原来有一天也能听到别人的恭喜之声,她有一天也能拥有自己的孩子吗?

其实渴望一个孩子,不光是因为来自世人的眼光,不光是来自国公府的压力,还因为她自己也想当一个母亲,也盼着有一个孩儿在怀里呱呱啼哭啊!

她颤抖着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这里是平坦的,几乎看不出任何动静,肚子里藏着一个孩子吗?过些日子,这肚子是不是也像别人一样会大起来?

齐二顺着她的动作,也伸手过去,将自己的有力的手放在她的小腹上,覆住了她的手。

他也是不敢相信的,头一次要当爹,无法相信这柔软平坦的小腹以后会大起来,还会为他孕育一个孩儿。

这一刻,他抚摸着那里,胸口突然泛起一种奇异的感觉。

他和他的嘉嘉,日夜恩爱奋战,终于有了结果,嘉嘉的肚子里已经有了他的骨血。

那种奇异的感觉在他胸口膨胀,让他竟然有一种窒息般的幸福感,他深吸了口气,畅快尽情地享受着这种快感,一时感动得忍不住搂住顾嘉,用自己的脸颊去磨蹭她的:“真好,我们……也将有个孩子了。”

顾嘉自是明白他的喜悦,她自己何尝不是激动得一直流泪。

而就在这人生最为幸福美满的一刻,顾嘉突然间一阵恶心感涌上来:“呕——”

她慌忙趴在那里,干呕起来。

齐二唬了一跳,连忙帮着她捶打后背,又赶紧叫丫鬟:“再去请大夫来,让大夫看看,怎么又吐了!”

丫鬟们一边上前伺候,一边掩唇笑:“少爷,大夫说了,这是孕吐,没法子的。”

齐二看着痛苦不堪的顾嘉,恨不得以身代之:“怎么可能没法子,开个药止吐不行吗?把那大夫叫来!”

顾嘉这边吐个天翻地覆,不过胃中空乏,也吐不出什么来,不过干呕而已,吐完之后,她黑发披散,衣衫凌乱,面目苍白,好生可怜。

齐二看着自己娘子这可怜模样,心痛得无以复加:“怀个身子而已,怎么可以这样,让那大夫想法子,怎么也要止住吐!”

一时他搂着顾嘉,请那大夫进来了,厉声道:“麻烦大夫,看看怎么开个药,让我娘子不必如此难受。”

大夫顿时吓了一跳。

这齐大人,嘴上说得客气,还用了“麻烦”二字,可是那神态那语气,倒仿佛他不开药可以把他给宰了。

他忙道:“齐大人,这是女子孕吐,倒是可以开个药暂止住,但是只止得一时,怕是以后该吐的还是吐。”

齐二:“那该如何是好?”

大夫:“自古女子孕育,都是会这样的,熬过去自然就好了。”

齐二听着,一时哑口无言,片刻后:“那就先开药止吐!”

大夫听着,自然赶紧灰溜溜地跑出去开药了。

一时想着,人都说这位齐大人如何如何好,看来未必啊,瞧这厉声厉色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他家仇人。

正想着,容氏来了。

容氏笑得都合不拢嘴,眉眼里都是欢喜,走路都是带风的。

她见了这大夫,知道这是给顾嘉过脉的大夫,当下大喜,忙上前郑重谢过了,又让人给大夫重重地包了喜金。

大夫接过来,却是好大一包,沉甸甸的,又见容氏对他格外敬重,当下心中好受,也就不计较齐二的无礼了。

暗暗摇头离开,心中却是想,这位齐大人,也是个见过大世面的,不曾想看到自家夫人呕吐难受而已,竟然急得跳脚,可真真是——可怜!

也怪不得人都说燕京城里政事堂齐大人是个惧内的。

容氏进了屋,却见她家儿子正抱着她那儿媳妇在那里心疼呢。

便是见她进来了,竟然也没掩饰一下。

容氏叹道:“小二子,这是大喜的事,你何至于如此难过,阿嘉怀着身子,孕吐是再正常不过的,我当初怀你的时候,那才叫难受!”

然而齐二听不进去她娘说以前。

他是挺心疼她娘,他也是感激母亲的孕育之恩,但那都过去了,眼下实打实的是他的嘉嘉在难受,难受得他简直是恨不得代她难受。

顾嘉见容氏进来了,便是再难受,自然也要打起精神来见礼。

容氏见此,忙命她躺下:“你可躺着吧,你如今怀着身子,可要仔细,不必那么多礼!”

一时又叮嘱道:“你如今不比从前,凡事不必太过操劳,家里大大小小的事,你也不必管,一切都由我来操心就是。若是想吃什么,你就尽管说,想要什么,也尽管说。”

说着,容氏都不由得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娘可就盼着你给咱家添个大孙子,也好冲散下之前的晦气,你如今可是咱家的宝,谁也不及你金贵!”

容氏说完这些,又叮嘱了齐二好一番,无非是她怀着身子你要让着她,可别惹她不高兴,她怀着身子,你要避让着,不可再通房冲撞了胎气云云,说了好一番,耳提面命的,最后又喜滋滋地嘱咐了顾嘉一番,这才离去。

齐二搂着顾嘉,小心翼翼地呵护着,这时候丫鬟们终于把大夫开的药熬好了,连忙端上来。

齐二也不让丫鬟们伺候顾嘉,自己亲自捧了药去喂顾嘉。

顾嘉拧眉,眼泪汪汪:“我不想喝。”

想想要喝药,心里就难受。

齐二叹,温声哄道:“嘉嘉,你要听话,喝了这药,你就不会呕了,喝了就好了,忍忍,憋着气一下子喝了?”

顾嘉这辈子没见齐二这么温柔过,他简直是仿佛哄小孩子一样哄着自己。

她微微颔首:“那我试试吧。”

于是齐二先吹了吹,又小心地喂给顾嘉。

谁知道顾嘉刚尝了一口,便受不了,呕的一下子,刚喝下的药尽数吐出来不说,还继续干呕,呕到最后,连胆汁都要吐出来的样子。

齐二急了:“这大夫真乃坑蒙拐骗之辈,开的这是什么药,根本不管用的!”

顾嘉吐了半晌,虚弱地道:“罢了,罢了,不怪人家大夫,是我自己喝不下去……”

齐二无可奈何了,搂着顾嘉满脸心疼:“那怎么办,难道你就这样难受下去?”

顾嘉费力地摆摆手:“我先躺一会……你别吵……”

平时觉得自家夫君很有主张,很是稳重淡定的啊,怎么如今……这么鼓噪没主意?

齐二顿时噤声,压低了声音道:“那你先歇歇,我陪着你。”

顾嘉:“不用,你忙去吧,我自己躺会。”

可是齐二怎么可能轻易走呢,他陪在身边,一直看着顾嘉闭眼,慢慢地睡着了。

听着她安静轻微的鼾声,他才提着袍子,蹑手蹑脚地走出去,生怕一个脚步声就吵醒了她。

旁边红穗儿正伺候着,看到齐二这般动作,这般模样,和七巧儿对了一个眼神,都不由得暗暗笑起来。

若不是亲眼所见,谁能想到堂堂政事堂威风凛凛的一品大员,在家为了在家娘子的孕吐,竟然被折磨成这般模样呢。

而齐二蹑手蹑脚走出房中后,站在屋檐下自己一个人傻站着。

他一会儿想想顾嘉这模样,心疼得难受,恨不得不要怀孕才好,一会儿想想顾嘉怀下身子,再过九个月就会生下一个属于他和顾嘉的孩儿,心间的喜欢便止不住了。

望望天,他长叹一声,自己也是要当爹的人了。

这感觉,真好。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丫鬟匆忙过来:“二少爷,太太说,让你过去一趟,她有话要问你。”

齐二微怔,他突然想起,当时他一脸沉重地跪在母亲房中撒下的那个弥天大谎。

这是到了兴师问罪的时候了吗?

☆、第 174 章

第174章大喜事

当下齐二走向容氏房中, 自然想起自己一脸沉重地跪在母亲房中撒下的那个弥天大谎。

他也是怕子嗣之事让顾嘉不自在, 是以想把这个责任揽到自己身上, 若是世人白眼嘲笑, 那就嘲笑他, 左右他是不在意的。

只是没想到, 他前脚信誓旦旦地说自己此生子嗣无望且药石无救了, 后脚那里红穗儿就传来消息说顾嘉有喜了。

母亲在大喜之下, 自然不记得责问自己, 但是如今冷静下来, 怕是要起疑心了。

齐二没法, 自己说出的谎自己来补, 少不得硬着头皮过去了容氏那里, 先拜见了。

容氏问起顾嘉是否还呕,齐二自然如实禀报, 愁眉叹道:“那大夫开了药,谁知道嘉嘉越是吃了药越呕,根本不曾管用的, 实在是庸医。”

容氏噗嗤笑出声:“药虽能止呕, 但阿嘉自己吃不下,又怪得了别人?”

她当然也注意到了, 自己儿子平时都一本正经的,如今因操心妻子,都顾不上掩饰,竟然是一口一个嘉嘉。

敢情平时私底下就是这么交的, 只不过在外人面前装罢了。

她暗自好笑,面上故意绷下脸来:“先别说那个,你先说说,这到底怎么回事?你明明注定无嗣的,怎么阿嘉竟然怀了身子,这到底怎么回事?”

齐二听得这话,母亲竟是有怀疑顾嘉之嫌,这可非同小可,忙恭声道:“母亲,世事难料,看来孩儿往日看的多是庸医,险些误了孩儿大事,嘉嘉肚子里,确实是我的亲生骨肉,这个是绝对不容置疑的。”

容氏故意道:“皇上昔年也是请过名医给你看的,不是说也不中用吗?”

齐二默了片刻,脸红,咬牙硬着头皮道:“儿子的病,儿子自己心里明白,其实儿子恢复过来,不过这两个月而已,但是儿子不报希望,所以才那么说给母亲听。”

容氏呛咳不止。

她这可怜儿子可真不容易,为了圆谎,可真是什么话都能说出口。

罢了,罢了,她这当娘的,也不至于非要这么欺负他。

想起顾嘉有了身子,容氏心里忍不住地乐,嘴里也憋不住笑起来:“对了,这段日子你可千万注意,自己单独住,得分开,别闹了她,前三个月可是万千要紧的时候,大意不得!”

齐二自然应着。

容氏又叮嘱了一堆,最后让人把自己准备的各样物事都带过去给顾嘉,好让顾嘉补身子,她自己则是赶紧过去佛堂那里,谢天谢地谢祖宗谢菩萨的,也好说给老太君知道让她高兴。

到了晚间时候,国公爷回来,全家都知道了这消息,大家自然都为齐二和顾嘉高兴,国公爷甚至亲自过去宗庙去上香,谢祖宗保佑。

容氏特意摆了个家宴庆祝,大家伙乐一乐。

顾嘉自然没参加这家宴,她是被那干呕闹得根本下不了床,只能让人伺候着喝点汤水来补力气。

齐二也是在这家宴上匆忙露脸吃了点东西,就赶紧回去照料顾嘉了。

如今连宫里头的御医都来过了,说是这孕吐也没什么好办法,只能是煎熬,熬到过了头三个月就好了。

齐二掐指一算,这才三十多天,距离三个月还有五十多天,心痛不已,搂着顾嘉,比顾嘉还难受。

好在皇后赐下的那老宫人,不但会调理妇人身子,也会照料孕妇的,如今恰好过来,变着花样给顾嘉煮些汤水,或酸或甜的,顾嘉胃口好的时候勉强能喝下,也不至于饿着,吃了两日,孕吐稍微好转,这才让齐二些许松了口气。

恰这个时候北宁王妃上门,贺喜之余,提起来齐三齐四的婚事,那意思是要给做媒,容氏自然高兴,北宁王妃那里随便介绍一个,门第自然不会低。

其实底下两个小子的婚事,齐四她倒是不操心,左右不会差的,她就担心齐三。

齐三是庶出,就怕姑娘家嫌弃,不好找高门第的,如今北宁王妃能帮着操心,那是最好不过了。

顾嘉得知北宁王妃给家里小叔子做媒,若是以往,她必是掺和进去,好看看那要嫁进门的妯娌会是什么样,给自己把把关,免得进门那心机歹毒之徒,可是如今,她怀上身子,走几步路都难受,哪里还有那心思,少不得把这些事交托给齐二来,叮嘱齐二:“万万看着些,三郎四郎都是好儿郎,可别寻个争强好胜之辈,到时候反而搅得家宅不宁!”

齐二自然明白,颔首道:“你放心,娘心里自然有数。”

容氏心里有数,为什么呢?如今娶了两个媳妇进门,顾嘉自然是个好的,但是那翔云郡主,家世好门第高,奈何这性子,实在是个作怪的。

其实她生下个残缺的嫡长孙,容氏虽然心里不太高兴,但也不至于为此多么怨怪她,关键是她这处事,让人心里总是不痛快。

容氏现在是一心想着,在好门第里挑那些性子柔顺大方的,便是容貌次一些,才情次一些,也要性子好。

齐二知道自己母亲这心事,自然不担心。

而此时顾嘉和齐二这里为了孕事而沉浸在甜蜜之中,容氏那里也因为张罗着小三小四的婚事而操心,一时之间可以说是举家一派笑颜,处处都是喜事,再没什么烦恼的。

可唯独有一人,却是凄凄冷冷,日日落泪,那人自然是翔云郡主。

翔云郡主如今已经把辉哥儿从容氏那里抱过来了,自己养着。

她每日都亲自照料辉哥,每每换尿布时,看到辉哥那残缺的身体,她便悲从中来,不由得眼泪横流。

这一日,齐大过来,因兄弟几个喝了些小酒,是以身上带了些许酒气。

翔云郡主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这是自哪里来?”

齐大过去看看辉哥,淡声道:“和二郎他们几个喝了几盏。”

翔云郡主听得二郎,眸中闪出恨意,冷笑一声,挑眉道:“是吗,二郎?听说弟妹如今怀上了身子,可正是风光得意的时候。”

齐大听这话,皱眉:“这是什么话,二郎要当爹了,该为他高兴才是,他成亲半年有余,弟妹那里一直不见动静,如今好不容易有了,他正高兴着。”

翔云郡主胸口憋闷,气得手都在颤,不过却拼命忍下了:“别人高兴,与你何干?你有那时间,何不想想辉哥这该如何处置?”

她一说这话,齐大越发不高兴了:“处置?辉哥是我们的儿子,便是有些残缺,那又如何,养着就是,我堂堂孟国公府,难道还养不起一个孩子?又何必用处置二字?还是说他碍了你的眼?”

翔云郡主本就满心憋屈,更何况齐大用这种语气和她说话。她自嫁过来后,齐大都是好声好气的,还没曾和她动怒过。

她低头细想,越发觉得齐大这是暗恨她生下残缺的辉哥,这是嫌弃了。

当下心中悲痛欲绝,咬牙切齿:“你怕是恨不得休了我才好,我在你们家,也是受尽了委屈,如今你想怎么样,尽管说就是!”

齐大莫名,瞪着翔云郡主,简直是不明白这女人到底怎么回事,半晌,无奈地摇头:“你若是要怎么样,你尽管说话,不要和我说这些不着调的话!”

说完,甩袖而去。

翔云郡主绝望地趴在榻上,抱着辉哥,恨得嘴唇直哆嗦。

她若不是入了孟国公府的门,遇到了顾嘉那种阴险歹毒之辈,又何至于落到这个地步?

这时候,孙嬷嬷悄无声息地进来了,走上前,陪着笑:“郡主,你也先别哭了,如今之计,还是得好好为辉哥儿打算,再把那奸恶之辈看看怎么惩处了,为辉哥报仇雪恨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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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嘉干呕了半晌,好不容易折腾着歇下,此时却突然惊醒过来。

恍惚中她好像做了一个梦,只是梦里有什么却全不记得了,只觉得后背发凉。

她沉吟一番,细想了下如今的处境,终究是不安。

如今自己怀上了身子,底下两个妯娌还没进门,自己需要防备的,唯独翔云郡主那里。

她细想过后,终于是唤来齐二。

齐二正在书房里看着从朝廷带回家的公文,如今听说顾嘉叫他,赶紧放下公文赶过来。

一进屋,就见她乌发垂肩,坐在床上,眉眼间笼罩着一丝脆弱,隐隐有迷惘之态,当下自是心疼不已,忙上前道:“嘉嘉怎么了?可是觉得哪里不舒服?”

也是人在孕中,身子也不适,人就格外地脆弱孤单,总想着找个人来倚靠,顾嘉见了齐二,如一只受惊的小鸟儿般扑到了他怀里,攀着他的肩膀,低声道:“我心里总觉得不安,我好怕我没办法顺利生下这腹中的胎儿,万一出个什么意外怎么办?”

齐二忙安慰道:“怎么会,孩子不是好好的吗,御医也说一切都好,你只要安心养胎,不会有什么事的。”

顾嘉抱着齐二:“可我总是怕……”

齐二感觉到怀里的顾嘉身子都在哆嗦,怜惜不已,只好抱着她,轻轻拍哄,又用言语低声安抚,如此安抚了半晌,顾嘉才算平静下来。

平静下来后,她还是把萧越查出来的事告诉了齐二。

“本来那天就要告诉你的,谁知道你却出去了,再之后等你回来,我就怀了身子,闹成这样,日日没个消停,竟耽搁了。这件事,我也不知道是不是该告诉太太那里,太太知道,怕是要生气的,你看看该怎么处置?”

齐二听得,自是震惊不已。

世间龌龊歹毒之事他也不是没见过,但是给妇人下药,致使妇人生下残缺胎儿的事,这还是头一遭,实在是有违人伦,下流歹毒人所罕见。

震惊之后,他再看自家怀着身子的娘子,那眼神就万分谨慎了:“嘉嘉,你不必担心,这些日子,你先在家中安心养胎,我去向皇上请假,干脆不去朝中,留在家里陪着你,以安你心。至于我们院子内外使唤之人,我会逐个检查,所用饮食,处处精心,绝对不假人之手,万不能让你受奸人所害。”

一时又想着:“要不然干脆我带着你过去庄子上,这样更能避开小人。”

顾嘉叹道:“那奸恶之人,我猜着就是出云郡主,只是苦于没有证据罢了,若真是,这件事总是要禀报婆母那里知道,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齐二忙道:“嘉嘉,这些事你不必操心,我自会想法,该和哪个说,该如何处置,怎么查出真凶来,怎么护你周全,你信我就是,你什么都不用做,什么都不用想,只需要安心养胎就是。”

顾嘉仰起脸看向齐二,刚毅的男子,二十几岁,褪去了重生而来初见时的那种青涩,他已经足够成熟有担当,也有足够的力量来护自己周全。

她自然是信的。

一时低头间,不免感触良多,又感动不已。

“这件事,我当时是想着让萧越哥哥帮我查,是不想让你想多了,毕竟……”

她想解释下,毕竟自己猜到了,就暗地里去查,并没有和这个夫君说,反而去信养兄萧越。

然而齐二却握住她的手:“嘉嘉,你不必说什么,我明白的,你去找你养兄萧越,也不过是不想引起无端猜忌,并没有其他意思。”

顾嘉想起他是素来最爱吃醋的,本以为他会不高兴,见他竟这么说,也是有些意外:“你没有不高兴就好。”

齐二搂着她,叹:“嘉嘉,我若是有不高兴,也因了你凡事操心太多,你既为我妻,我身为你的夫君,原不该让你操这份心。也怪我忙于朝中事,若是我多陪陪你,就该知道才对。以后我尽量多抽出时间,但凡什么事,你交给我办就是。”

顾嘉得他这话,心内真是无一处不熨帖,脸颊贴着他结实的胸膛,轻轻嗯了一声:“我知道的,如今我也不想其它,只安心养胎,盼着能早日生下来。”

齐二颔首:“是,你什么都不要操心。”

顾嘉正要点头的,却突然想起一事,抬起头来,拿眼觑着他:“不过有件事,我还是想操心的……”

齐二:“什么?”

顾嘉抿唇,轻笑,几分调皮,几分撒娇:“我的海船……”

齐二哑然失笑。

不由得摸摸她的头发,无奈至极:“亏你怀了身子,还想着挣钱的事,可真真是个小财迷!”

不过话虽然这么说,他还是把自己最近找到的几个昔日船员说给顾嘉听,说了如何购置海船的事。

顾嘉:“既夫君这么懂行,那就把银子给夫君,先帮我把船买了吧。”

她当然明白,造船,招募,出发,商船一个来回,说不得两三年,这当然得早早提前,若是等生下来再办,怕是耽误不知道多少时候。

齐二颔首:“行,夫人尽管吩咐就是,为夫便是不理朝廷的事,也要帮你把这买办给当了。”

看他那一本正经的样子,倒是把顾嘉笑得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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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二过去皇上那里告假,这自然是让皇上很是无奈。

这一日,他回到了皇后宫中,在用膳的时候,难免他起来,不由咬牙切齿:“这个小二子啊,当初为了区区女子就已经是神魂颠倒,好不容易娶进家门,真是当祖宗一样供着,这也就罢了,不就是怀个身子,他倒好,竟然称病告假了,他当我不知道,不就是告假陪娘子吗,还扯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

皇后听了,却是含着浅淡的笑,安慰了皇上几句,之后却是笑叹:“齐夫人是个命好的,此生能得如此夫婿,夫复何求。”

她很喜欢顾嘉,觉得投自己眼缘,这才把自己的老宫人送给她让她调理身子,谁知道也是巧了,老宫人刚送过去,那里就怀孕了。

她自然为顾嘉高兴,想着这下子她算是得偿所愿了。

一时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想着两个人都前后脚怀了身子,回头可以把顾嘉叫进宫里来,大家一起说说话。

皇上听了这话,却是挑眉,打量着皇后,淡淡地来了一句:“怎么,皇后很羡慕齐夫人?”

皇后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突然听到这话,猛地看向皇上,却见他正打量着自己,顿时意识到自己的失言,忙道:“那倒是没有。”

皇上:“嗯,没有羡慕齐夫人?没有觉得小二子当夫婿好?”

皇后一惊,当即起身,恭敬地道:“皇上误会了,齐大人宠妻,为齐夫人告假在家作陪,臣妾不过是觉得齐大人有心,并无它意。”

皇上坐在那里,手指轻轻敲打着红檀木桌面,也不吭声,不知道在想什么。

皇后低头,不敢言语。

她一直不太懂他的,从他还是皇子的时候,就觉得他心性莫测,总是让人琢磨不定。

往日,他宠那宁贵妃,却又时不时来她这里,特特地说起他今日赏了宁贵妃什么,这些事,她都从来不敢言语,唯忍下而已。

如今,他莫名地竟然冷落宁贵妃,就差打入冷宫了,她更加不懂,不明白宁贵妃到底做错了什么。以至于如今他开始宠爱自己,每日都过来自己这里,她也是战战兢兢,生怕哪日宁贵妃的今日就是自己的将来。

人说伴君如伴虎,她纵然为皇后之尊,也不例外。

偶尔间半夜醒来,看看枕边人那俊逸的面孔,生出几分亲近,也生出更多畏惧。

只听得皇上敲打了半晌的桌面,最后突然来了一句:“要不然朕也罢朝,日日陪着皇后,皇后意下如何?”

皇后闻听此言,吓得面上苍白,噗通跪在那里:“皇上,万万使不得!”

皇上伸手,握着她的腰将她扶起:“怎么,不可以吗?如此一来,皇后岂不是不必羡慕别家夫君了?”

皇后简直是想哭,她知道皇上可能是在开一个玩笑,但是这种玩笑,是万万开不得的!

万一传到史官那里,给记一笔,或者传到谏官那里,给上奏一本,她都得吃不了兜着走,说她皇后妖媚祸国从此君王不上朝!

皇后低头,咬唇无奈地道:“皇上,这种事可是开不得玩笑,请皇上三思。”

皇上微微低首,凑近了皇后,低哑的声音固执得很:“可朕就是不想上朝了,就想在这里日日陪着皇后,怎么,皇后不喜欢?”

皇后感受着耳边灼热的气息喷薄而来,忍受着体内抑制不住的战栗之感,深吸一口气,郑重其事地道:“皇上,此乃国家大事,关乎社稷,求皇上三思,求皇上不要开这种玩笑,臣妾受不起。”

皇上低声问道:“嗯……是受不起,还是不喜朕留在这里?朕怎么觉得,朕一来,皇后满身不自在?”

皇后往日是怎么都无法揣测到自家这位夫君的意思,如今也是灵光乍现,突地明白了,当下忙恭声道:“皇上,您能过来臣妾这里,臣妾自然是满心高兴,又怎么会不喜呢?只是皇上身为一国之尊,自然不好日日沉湎于后宫之中,是以臣妾身为皇后,规劝皇上而已。”

皇上:“喔?”

皇后说了半晌,说得口舌干燥,听得皇上这意思,竟然还要听,绞尽脑汁,努力想了想,只好继续道:“若说皇上一来,臣妾便满身不自在,那是觉没有的……”

皇上凑近了:“我怎么觉得有?我觉得皇后一见了我就怕,不是吗?”

皇后心里苦笑,面上却是忙道:“没有,臣妾怎么会怕皇上?臣妾是见了圣容,心中敬仰,得皇上恩宠,太过激动,以至于处事不能自如。”

这话说得……皇上满心熨帖,不由得笑了。

他挑眉,笑望着自己皇后那净白脸颊上的一抹粉嫩,哑声道:“朕虽为天子之尊,可也是皇后的夫君,做人夫君的,竟然让自己的妻子时时敬仰处处忐忑,朕深以为耻。”

皇后:“……”

她突然觉得,自己说什么,他也是不会满意的。

好像从很早前就是了,从她第一次见到他,他就在处处找自己麻烦,挑尽她话里的错处。

她也想不出来她是哪里得罪过他,当初第一次见到他,都不过是十三四岁罢了,那时候她也未曾注意过当时身为三皇子的他,更不要说得罪了。

皇上看着自己低头一言不发的皇后。

她素来就是如此,并不爱多言语的,微微低头,温柔至极,浅笑从容。

成亲数年,还没见过她和谁恼了性子,便是对那宁贵妃,也是处处容忍。

这让皇上怀疑,自己这皇后,是不是一辈子都不会和哪个红脸。

他盯着他的皇后,低低地说:“朕决定了,以后要多过来皇后这里,时候一长,皇后便应该习惯了,是不是?”

皇后还能说什么,她低着头,恭敬柔顺地道:“皇上说得,都是对的。”

作者有话要说:  隔壁的前男友已经完结了,点进作者专栏可以看。

本文预计30日正文完结。5月初更一些番外,齐活。

☆、第 175 章

第175章查

这几日齐二告假在家, 每日都是陪在顾嘉身边的, 院中饮食用具一应用品, 他都亲自过问,确认无误这才敢让顾嘉用,那真是处处小心, 不敢有丝毫马虎。

便是如此,他也不敢大意松懈了, 依然让底下几个心腹小厮丫鬟都警惕起来,若有什么不对, 是随时要禀报他的。

而关于顾嘉所说的出云郡主一事, 他并没有告诉容氏,而是直接去找了他的父亲国公爷商量对策,国公爷听说此事,自然也是惊撼不已。

须知国公爷虽然有过两个妾室, 但是一向敬重容氏,容氏又是能镇得住事的, 孟国公府中可以说是一派和谐, 倒是从未有过争风吃醋之事, 至于这种戕害子嗣的恶毒手段, 更是想都没想到竟然会出现在自家。

如今自儿子口中听到, 震惊之余, 自然是大怒,当下叫来齐大,说于此事。齐大听说, 其悲痛其痛恨可想而知,只恨不得冲出去手刃那为非作歹之徒,为自己的辉哥报仇雪恨。

国公爷制止了他,却是和他说起其中利害关系。

是谁会对翔云郡主下手,能使出这种手段的,无非是利益相争罢了,家中和她有会争风吃醋的,不外乎顾嘉,可是顾嘉进门时翔云郡主已有孕,且此事本就有顾嘉那里说出,顾嘉断然不可能是那个下毒之人。

况且,这种恶毒之药,显然不是本朝所能有的,怕不是中原之外而来。

国公爷如此一说,齐大心里已经有了盘算,咬牙切齿地道:“定是那霍良娣所为!只是她和翔云又有何仇何怨,怎么可能下如此毒手害我!”

霍良娣,就是出云郡主的亲生母亲了。

国公爷和齐二对视一眼,话留了一半,都没说出出云郡主才可能是这个真凶,出云害翔云,不外乎是姐妹之间争风吃醋罢了。

但是齐大若是知道,怕是愧疚之余反而痛恨自己,于是只好先不说了。

当下事情既传到了齐大这里,齐大自是设法去查,齐二不过从旁协助罢了,而他自己,还是把心思用到顾嘉这里。

家里有个嫂嫂是被人害了的,他断然不能让自己的嘉嘉再受罪。

嘉嘉好不容易得来这个孩子,怎么也要健健康康,不能毁在那险恶小人之手。

这一日,齐二便着手让人打扫收拾燕京城外的庄院,想着过几日等顾嘉这里胎相再稳一些,就带着顾嘉过去庄子里去住,庄子里只留自己和顾嘉的心腹,这样也省的遭奸人惦记。

顾嘉这几日心里倒是安稳了许多。

她自己掰着手指头数,齐三齐四的妻子还没进门,家里唯独个翔云郡主而已,只要把翔云郡主防住,也没什么好怕的。

可是齐二却过于谨慎小心了,也或者是他对自己太过重视,以至于不能容忍半星的马虎,哪怕知道孟国公府里根本没什么可能的仇敌,依然是处处提防。

顾嘉看着齐二这样,也是笑叹一番,她想着之前是自己战战兢兢的过日子,如今自己放下心来,反倒是轮到他了。

这一日顾嘉孕吐倒是轻了许多,只是依然没胃口,容氏心疼她,便免了她每日过去请安,只让她在自己院子里好生歇息。

齐二却怕她觉得憋闷,每日早晚都要陪着她在院子外散步。

这一日,那翔云郡主恰好过去容氏处,路过,见齐二伸手领着顾嘉的手,小心翼翼地护着,那个样子,真是亦步亦趋,仿佛顾嘉是个瓷娃娃,一碰就会摔倒似的。

翔云郡主见了,轻笑一下,发出一声叹息。

之后转身离开了。

顾嘉也是一侧身的才发现翔云郡主的背影,她好几日不曾见过翔云郡主,如今见了,问起齐二来:“那件事查得到底如何?”

齐二牵着她的手道:“这件事是大房里的事,父亲和大哥自然会去处置,你不必担心。”

顾嘉:“前几日我和大嫂说过几句话,我总觉得她那样子怪怪的,只是说不出来哪里怪,她到底是个妇人家,遇到这种事,想法难免偏激,依我看,你还是和大哥说说,让大哥开解下她。”

齐二听此言,叹道:“嘉嘉,大哥那里,我自然劝过,但是这是他们夫妻之间的事,我等做兄弟的却也不好轻易去插手。至于大嫂那里,母亲何曾少了劝,只是她那性子,怕是也不好说话吧。想必大哥是想着,等到查出那害了辉哥儿的凶手,为辉哥儿报仇雪恨,再把这事说给翔云听,她知道自己是为人所害,出了气,心里的结也就解开了。”

这话说得是没错,可是顾嘉却莫名觉得哪里不对,她想了想,问道:“那一日大嫂失态,突然跑回北峻王府,回来后大病一场,却是为何?我总想着,她或许知道辉哥是被奸人所害了。”

齐二拧眉,沉吟片刻,却是摇头:“这件事我也问过大哥,大哥的意思,大嫂应该是不知道的,因为大嫂这几日也回过一次娘家,和那出云郡主竟是颇为热络,听说特特地过去霍良娣房中,并和出云郡主说了好半晌的话。大嫂并不是那种虚与委蛇之人,她定是并不曾察觉辉哥的残缺和霍良娣有关,要不然是万万不会过去霍良娣处的。”

顾嘉听说这个,也是诧异,想想齐二说得也有道理。

可是,哪里不对劲呢?

齐二见此,劝道:“嘉嘉,这件事交给大哥去办就是,你不必太操心,如今你怀着身子,大夫说了,不可太过操劳,凡事总是要为我们的孩儿着想。”

顾嘉听齐二提起孩子,忍不住伸出手来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那肚子并不见隆起,不过她知道,再过一两个月,必是能显怀的。

她的肚子也将像吹气一样大起来,十月怀胎,最后产下一个呱呱啼哭的小婴儿。

顾嘉唇边不由露出期待的笑来,她都不太信的,一切跟做梦一样。

齐二望着自己的娘子。

往日的顾嘉是精致娇美的,那种美如同朝雾中盛开的晨花,鲜嫩娇艳,却带着锋芒,谁敢迎其锋锐,她必还击之,可算是狡黠又调皮。

而如今的顾嘉,仿佛一夜之间没了昔日的棱角,变得柔和妩媚起来,笑起来浅淡清雅,散发着淡淡的柔和光辉。

低首间,却见那一双柔软无骨的手轻轻抚摸着肚子,仿佛肚子里是举世无双的珍宝。

齐二胸口突然便生出一种澎湃的炙烫感。

从未有这么一刻,他清晰地意识到,眼前的女子是他的娘子,是他要照料一辈子的人。

而她肚子里怀着自己的孩子,是自己和她夜晚里交缠火热后才有的,这孩子将融合自己和她的血液,在她腹中孕育,最后呱呱落地。

这母子二人,世上最亲的人就是他。

作为一个丈夫和父亲,他必是要竭尽全力来护着她们的。

想到此间,齐二竟顾不得还在院子外,伸手轻轻揽住了顾嘉:“嘉嘉。”

他喉头有些发潮发紧,想说什么的,却说不出,半晌只来了一句:“我只盼着你们母子好好的。”

*********************

容氏最近实在也是风光得意,凡事都是顺心,齐三齐四的婚事都顺利定下来了,全都是燕京城百年的大家族,从小娇养的女儿,名门闺秀,这就让容氏心满意足了。

而那边顾嘉的胎相也稳下来,想着过个大半年府里就要添丁进口了,自然是笑得合不拢嘴,就在这万事遂心的时候,另一桩大喜事就来了,却是齐胭那里传来消息,说是她跟随洛九不日即将抵达燕京城。

容氏得知这事,高兴得险些一个没站稳,险些跌在那里。

她就这一个女儿,别看平时总是教训她几句,说她不懂事,但其实心里疼得很,女儿远嫁,她自是放心不下,时不时惦记着。

之前女儿来信,说是洛九可能过来燕京城,她虽然存着希望,但只以为不知道猴年马月了,不曾想,转眼就要来了。

这可是意外的惊喜!

容氏这边自然命人准备好了客房,迎接女儿女婿,国公爷那里也想念女儿,听说女婿过来,自然高兴,也是准备着为女婿女儿接风洗尘的。

本来齐二准备好带着顾嘉过去庄子的,如此一来,却是走不成了。

顾嘉和齐胭素来要好,齐胭回来,顾嘉哪有离开的道理?

不过好在顾嘉听说齐胭回来,心里愉悦,那胃口也好了,竟比平时能多吃半碗粳米粥了。

齐二想想齐胭,倒是也松了口气。

有齐胭在,闹着顾嘉,多哄哄她,陪着说笑,想必这孕期不会难熬了。

齐胭进燕京城,是赶在了这年中秋之前,来的这一日,容氏早早地命齐三齐四去城门外接的。

接回来了,久不见的母女抱头痛哭一番,容氏哭道:“养了你这么大,好好地就去别处了,多久了才回来一次!”

齐胭如今已经换成了妇人髻,不过模样依然是昔日姑娘家时的样子,气韵丝毫未变的,她听到这个,调皮地说:“娘,你现在知道后悔了吧!”

这话说得容氏又气又笑,眼泪倒是没有了,恨道:“你这孩子,嫁人了还没懂事,就知道说话呛人!”

不过到底是不哭了。

这时候顾嘉也过来了,顾嘉的肚子还没显怀,且因为食欲不振的缘故,看着倒是清瘦了许多,走起路来纤细婀娜的,隐隐有弱柳扶风之态。

齐胭扑过去,心疼地说:“阿嘉,你这是怎么了,瘦成这样了?这才多久竟这么瘦,可是病了?还是我二哥哥欺负你了?”

容氏看了她那样子,赶紧扯住她:“我的姑奶奶,你可小心着吧,你二嫂嫂如今有了身子,万事都要注意着,你这没轻没重的,千万别冲撞了她的身子!”

齐胭一愣,之后便笑开了,兴奋地说:“是吗,阿嘉你竟然有身子了?我二哥哥和你这是要当爹当娘了?”

容氏如今是把顾嘉当宝贝一样护着的,拉着齐胭不让她靠近顾嘉:“你这都已经嫁人了,怎么还这么不庄重,仔细别人笑话,快进屋,我慢慢和你细说。”

进了屋,容氏便和齐胭说起这其中种种,自然也提起了翔云郡主的事。

齐胭震惊不已,瞪大眼睛:“还有这种事……”

容氏叹息:“可不是么,家门不幸,也不知道我造了什么孽,竟然遇到这种事。如今我只盼着你二嫂嫂肚子里这一胎能顺利的,我心里好歹好受一些。”

齐胭这下子可是开不起来玩笑了,这不是小事,自然是跟着叹息,又安慰了容氏一番。

容氏因着女儿回来,到底是高兴的,说着说着又笑起来,问起齐胭在洛家的种种来。

齐胭说洛家的公婆,说洛家的老太太,还说起洛家的小姑子妯娌的,说得眉飞色舞,看得出来她在洛家过得不错。

容氏问:“那洛九的,我那女婿,他待你如何?性子可好?”

她之前看着那洛九是个不错的,博学多才见多识广的,只是怕年轻男女初初在一起,处得不好,是以担心。

一提洛九,齐胭的脸微微红了下,低哼一声:“就那样吧!”

容氏:“就那样?哪样?”

不说清楚,这当娘的担心啊。

齐胭那一双眼儿便别开了:“女儿嫁给他时日尚短,其它看不出,不过待我尚可吧。”

这话说得颇为勉强,容氏有些担心了,但是又不愿意逼着女儿说,且看她这个样子,再逼也是说不出来什么的,当下给顾嘉使了个眼色,让顾嘉问,而她自己则是过去问那陪嫁嬷嬷并丫鬟们。

怎么也要问清楚女儿在洛家到底过得怎么样。

顾嘉自然知道容氏的心思,当下把齐胭拉到一旁。两个人素日要好的,如今久别重逢,自是亲热,你问我我问你的,不知道说了多少话。

顾嘉趁机问起那洛九来:“你可和我说说,这嫁人的滋味如何,比在娘家当姑娘时可好?”

齐胭本来说得兴致勃勃,听顾嘉提起这个人,顿时脸上泛红,呸了一声:“阿嘉,你就哄我吧,还有玉梅,也都哄我玩儿呢!”

顾嘉纳闷:“我们怎么哄你了?”

齐胭脸上红晕都到耳根了:“就是我成亲前,你们还教我房里的那些事,你还说,开始虽疼,但时候长了,也是快活的!”

顾嘉:“……是啊,怎么,你不觉得?”

齐胭委屈又幽怨:“我怎么没觉得,我只觉得疼,可没觉得快活!”

她这一说,顾嘉险些喷笑出来。

齐胭看她这样,羞愤无奈,跑过来就想揍她,可是想想她如今怀着身子,不能动的,只好忍住,特特地挽着袖子凶巴巴地说:“笑什么笑,有那么好笑吗?”

顾嘉捂着嘴拼命忍,但是忍不住:“这可不能怪我,这得怪你那夫婿!”

齐胭脸红耳赤咬牙切齿。

顾嘉继续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才拉着齐胭的手说:“这个你得让他学,不学是不行的……”

想想上辈子的齐二,何尝不是这样,没想到洛九也是这样的。

看来那洛九虽然走遍三川五岳见多识广,也是个不入门的,这样倒好,两个不懂的,凑一起慢慢学吧。

齐胭娇哼一声:“我也说了,我说他不行,才害得我疼,谁知道他那脸色特难看,倒像是要吃了我!”

顾嘉:“……”

齐胭:“这下好了,他恼了,不再碰我,我可落得轻松了。”

顾嘉:“别,这可不行,姑奶奶,你怎么可以对他说这种话!”

齐胭:“这不能说?”

顾嘉无奈地摇头,拉着齐胭的手,开始对她说起女人家的私密话,把自己两辈子的心得都统统传授给齐胭。

齐胭听了半晌后,怔在那里:“那怎么办,我说都说了。”

顾嘉:“他必是气恼的,当时说了什么?”

齐胭回想了下:“他脸憋得通红的,瞪着我,之后就走了。”

顾嘉无奈:“那他,他有没有别的心思?”

齐胭:“什么心思?”

顾嘉跺脚,心说这真是一个榆木疙瘩:“他有没有找其它女人?”

齐胭回想下:“没有吧,他没丫鬟,也没见其它女人,就是爱和朋友出去喝酒。”

说着,她突然恍悟:“难道说他是去喝花酒!”

顾嘉摇头,帮她分析说:“不会的,他朋友若是会喝花酒,爱喝花酒的,那他岂能对此一窍不通以至于得你埋怨?怕不是在你受了气,便跑出去和朋友喝酒解闷,这算不得什么,你还是花花心思,哄一哄他,看看让他怎么回心转意的好。”

齐胭好生为难:“……还需要我哄他吗?”

顾嘉:“当然,你惹得祸,说错了话,你不去哄,谁去哄?”

齐胭想想,好像也有道理,一时真是对顾嘉言听计从:“那怎么哄啊?”

顾嘉叫了她俯首过来,对她如此这般一番,齐胭听得若有所思,又颇是为难。

顾嘉安慰地捏捏齐胭的小手:“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夫妻是一场缘分,夫唱妇随是一场修行,阿胭,你得好好学着点,万万不可像当姑娘家一样任性,婆家再好,也不是娘家,平时人家说得再好听,怎么宠着你向着你,但真到了有个什么,洛九是人家的亲儿子亲孙子,你才是外人。”

她叹道:“我说这个也不是说洛家不好,只是人性大抵如此,我们当媳妇的就得有这自觉,自己想明白自己的位置,才好处事。”

齐胭听了顾嘉这一番话,倒是颇有些震撼,自己低头冥想了一会,握住了顾嘉的手:“阿嘉,你说得话,我虽不太懂,但觉得确实有道理,我回去细想想。”

又道:“若是洛九以后留在燕京城,我们倒是距离近了,我以后可以常找你讨教这为妻之道了。”

顾嘉听得噗地笑出来:“说什么讨教不讨教,倒是让我觉得没意思,咱们姐妹能聚在一起多说说话就好了。”

这姑嫂二人说着话时,已经到了家宴开场的时候了。

洛九作为女婿,自是贵客,由国公爷和齐大齐二等作陪,在外间吃,而齐胭则是和容氏顾嘉等在里面用膳。

翔云郡主自然也过来了,她过来的时候面上淡淡的,一双眸子冰凉,看人的时候,总带着几分打量审视的意味。

便是见了齐胭,也没有半分亲热的,只是敷衍地笑了下:“阿胭回来了,多住几日就是。”

齐胭也没指望她如何,况且听母亲说了她的事,心里自然是感慨又同情,当下依礼回了话。

这时候容氏从嬷嬷那里已经知道了洛九和齐胭的事,知道后,她倒是觉得洛九这人不错,到底是洛家教养出来的,总没差的,倒是自己这女儿,也实在是太不懂事了。

她认为得好好调理下女儿,收收那性子,趁着她和洛九在燕京城,距离近,她得想办法让他们和睦起来,夫唱妇随举案齐眉,以后女儿才有好日子过。

当下开宴,外面国公爷因女婿即将定居燕京城,自是高兴,再看看几个儿子个个都是有出息的,当下开怀畅饮,而里面容氏见到女儿,恰顾嘉那里又怀了身子,也没什么不满足的,于是里外觥筹交错间,里外都是欢声笑语,好不热闹。

就在这时,宫里头却传来谕旨,说是皇后娘娘听说齐胭回来了,想她了,让去宫里头一趟。

一共进宫的自然还有顾嘉。

齐胭听着,笑道:“我也想皇后娘娘了,正好一起进宫去!”

大家说得热闹,顾嘉看了看旁边的翔云郡主:“郡主和我们一起进宫去吧?”

被冷落在旁的翔云郡主听了,露出一个不冷不热的笑:“你们进宫就是,我这种不吉利的人,进宫有什么意思。”

说完径自起身走了。

她这么一来,倒是让场面冷了下,大家面面相觑,谁都不说话了。

齐二那里,听着里面动静,微微皱眉,看向齐大。

齐大拿起一盏酒来,闷声一饮而尽,之后也起身离去了。

一场接风家宴,就这么散了。

回到自家院中,顾嘉这里准备着晌午过后进宫的事,见齐二进来,便道:“你问过大哥吗,查得如何?”

她其实心中已经有所感悟了。

只是因自己猜不透其中缘由,不明白翔云郡主怎么会对自己起了恨意,解释不通这个,也就不好言明,只能是尽可能地提醒齐二,防备着,免得让自己着了道。

齐二提起这个,面色郑重:“嘉嘉,大哥那里已经有些眉目了,找到了了人证。”

作者有话要说:  进度通报下,月底30日正文完结。

☆、第 176 章

第176章毒

却说齐胭回到自己昔日闺房中, 先把自己那些画本都看了看。阔别两个月而已, 自己再看这一屋子的画本, 真是物是人非,竟凭空生出了悲怆之心。

自己终究是嫁人了,这一屋子画本留在这里, 再无人爱惜。本是想送给顾嘉的,谁知道顾嘉那没良心的, 算是不可能珍惜她这一片苦心,送给她也是白白糟蹋。

她今日听了顾嘉那番话, 是深有感触的, 嫁人了终究和以前不同,不能随心所欲了,而这一屋子画本,想来也是不能带过去婆家, 只能是留在这里,偶尔回来看一眼, 也就知足了。

这么想着时, 心中不免黯然。

今日回来, 大家待她处处如贵客, 便是母亲话语间, 也是让她感觉自己已经嫁出家门, 不是这家的女儿了。

可是那洛家虽然好,她也总觉生分,欢笑和融之余, 还是会想念燕京城的这个家。

论来论去,她竟然是没个家了,人人都觉得她是别家的?

当下轻叹一声,怜惜地摩挲了一番自己那画本,恋恋不舍地从那珍藏画本的偏房走出来,回去正屋,谁知道回去后,洛九已经在廊前台阶上站着了。

他显然是用了些酒,手扶着画柱,墨发微扬,微微拧眉,打量着这院子这闺房。

过了一会,他终于发现了齐胭,黑眸静默地望着她,微微抿唇,也不说话的。

齐胭想起顾嘉的嘱咐,忍了忍,主动走过去:“你喝了酒是吗?”

洛九放开柱子,站得笔直:“是,喝了一些,几位舅兄劝酒,不好不喝。”

说着,他看了眼齐胭,解释道:“倒是不曾放纵,也不曾喝过了。”

齐胭想了想:“那我让人给你准备醒酒汤?”

洛九忙摇头:“不用,本就不多,况且我酒量好,并不觉得醉。”

齐胭听这话,想想也是。

洛九公子,那是齐州城里鼎鼎大名的酒量好,堪称酒仙的,百杯不倒。

洛九看齐胭不吭声,望了她一眼:“你刚才去看什么了?:”

齐胭:“看看我以前的藏书。”

洛九挑眉:“藏书?”

他有些狐疑地望着齐胭:“原来娘子喜藏书?洛九可否一观?”

齐胭一听,顿时心虚了。

不行,当然不行的,洛九和自己对于“藏书”这两个字显然是理解不同的,她当然不能知道她这么败家地收藏了一屋子的画本。

洛九:“怎么,不方便?”

齐胭忙摇头:“不是,不是,我是想着天不早了,夫君又喝了酒的,虽说不醉,但也应该喝些汤水解乏,再沐浴过后,早点歇息才是。至于藏书,既是我的,怎么会有不方便,明日再看也是一样的。”

洛九打量着齐胭,总觉得她在骗人,不过想想她说得也有道理,当下不说什么了。

于是这夫妻二人进屋,进屋后,洛九又打量了一番这闺房,自然是问起齐胭她昔日在闺阁中的事,甚至还看了靠墙百宝架上的小玩意儿。

“这都是娘子昔日玩赏的?”

洛九指着那里一堆小泥人小绒线球玩意儿道。

“是……”

齐胭都有些脸上发烫,这些东西太小孩子气了,他见多识广,肯定笑话自己的。

她有心让洛九不要看了,便提议说:“夫君,你先沐浴吧,我让丫鬟准备汤水——”

可是洛九却不听,淡声道:“不着急。”

说着,还拿起来那些泥捏的小玩意儿,仔细地观摩,很是认真。

齐胭羞愧得想捂脸,为什么她忘记了把这些东西给收起来?哪个丫鬟干的,为什么要把这些摆放在百宝架这么显眼的地方?

洛九仔细研究了一番,点头赞道:“不错。听二舅兄的意思,这是娘子昔年亲手所做?”

齐胭硬着头皮称是,心中暗骂齐二,想着这人真多嘴。

洛九赞叹:“娘子心灵手巧,做出的小玩富有童趣,倒是可爱。”

齐胭心中呵呵,却是想着,这是实在找不出可夸的了,只好说童趣可爱吧?

当下望着这夫婿的背影,只见他低着头,认真地打量着那百宝架上的东西,黑发倾下,洒脱俊美。

齐胭不得不承认,这个夫君是极好看的。

未曾成亲前,她心里也曾想象过他的模样,只是自己想出来的每一个样子都不如他本人好看。

只是人虽然好看,却不是那么好相处的,见多识广嘴也挑,夜晚里对她也不够好。

齐胭在这里腹诽着,洛九却浑然不觉,继续看那些小东西,从上面一层架子一直看到下面一层,一个都不放过,甚至连还拿起一个毛绒小帽子细看了一番。

那是齐胭小时候戴过的,不但旧了,而且看着憨里憨气。

齐胭觉得那个小帽子很傻,都多少年前的东西了,自然样式颜色都傻,如今落在洛九眼里,真是丢人。

洛九是曾经走过三山五岳见识渊博的人,他还不知道心里怎么笑话自己呢,说不得还觉得自己可笑幼稚,竟然还存着这种东西!

正想着,就听得外面丫鬟来传话,说是已经要准备进宫去见皇后了,二少奶奶在外面等着。

齐胭自然不好让顾嘉等久了,忙对洛九说:“那我先进宫了,你自己在这里歇着。”

洛九自然知道这事的,颔首:“好。”

齐胭要走,可是看看洛九,又不放心,生怕他东看西看再看到自己那一屋子画本,眨眨眼,劝说:“夫君若是觉得在这里无趣,不妨过去我二哥那里,左右你和我二哥熟的,二嫂也要和我一起进宫,正好你们一起说话。”

洛九听闻,却是道:“无趣吗?倒是不觉,娘子不必担心我,我随便看看就是了。”

随便看看?

齐胭满心的不放心,但是话说到这份上,她也不好强要赶洛九走,没奈何,只能满心牵挂地走了。

洛九看着齐胭离开,那三步一回头的样子,倒像是怕他把她的宝贝偷了似的,想想也是笑了。

他回过头,望着那一架子的小玩意,不免摸了摸下巴,开始好奇了,他家娘子,还有什么稀奇古怪的爱好?

****************

齐胭和顾嘉一起坐了马车进宫去,到了宫里头,皇后一看她们,自是高兴,忙命人赐座。

一个齐胭,是许久前就认识的,又远嫁了,皇后想念,另一个顾嘉,本就投缘,如今因和她前后脚有了身孕,更觉有说不完的话。

说着间,齐胭指着顾嘉的肚子说:“这孩子有福气,皇后娘娘才赐了宫人帮着阿嘉调养,结果这孩子就来投胎了,怕不是知道了皇后娘娘的心意。”

皇后听到,轻笑出声,目光慈爱柔和:“是,阿嘉肚子里的这孩子,来得真是时候,前几日我还和皇上说呢,刚说要给夫人调理身子,夫人就有了。”

顾嘉想想也是,再看皇后的肚子,也是倍感亲切,当下几个女人说笑间,不知道怎么提到,说是若生个一男一女,到时候就可以做亲了。

和皇后肚子里的孩子做亲?顾嘉之前没想过,也不敢高攀,不过看皇后是真有此意,也就不说什么,只想着等生下来和齐二商量下,再做定夺了。

其实若不是一男一女不能订亲,以后让孩子进宫做伴读也不失为一条出路。左右以后齐二前途无量,做爹的位置在那里摆着,将来子女的路子就是比别人宽。

陪着皇后说了半天的话,又因皇后提起今日吃的荔枝五全膏来,说是补血益气的,让顾嘉也跟着吃,特特地让宫人取了一瓶来给顾嘉带着。

这边皇后送走了顾嘉和齐胭,看着空落落的寝殿,不免轻叹了口气。身为皇后,高处不胜寒,能像顾嘉一样和她自在说话的已经不多了。

她怔怔地坐在那里,抚着肚子,想着心里的事。

正想着,突听得一个声音道:“皇后在想什么,这么入神?”

皇后微惊,抬头一看,那个身穿龙袍的至尊男子已在跟前,下意识地站起来,就要拜的,皇上却伸手握住她的手,牢牢地托住了她。

“皇后刚才被朕惊到了?”

皇上关切地问。

“臣妾不曾惊到,皇上多虑了。”

皇后忙摇头。

“可是朕怎么看着,皇后刚才看到朕着实一惊?”

皇上挑眉,淡淡地问。

又来了……

最近这些日子,皇上是时不时过来她这里,每次来了,不是找茬就是挑刺。

也许算不上是找茬挑刺,反正就是说话不走常路,每每让她不知如何应对。

她身为六宫之首,母仪天下,面对任何人都不曾这么无措,只有这位真龙天子的夫君,实在是无奈。

可是没法,皇上来了,她这个为人妻的,少不得打起精神来应对。

宁贵妃什么时候复宠啊……皇后心里竟然忍不住冒出这么一个念头来。

********************

齐胭和顾嘉回到家后,才知道除了皇后特特送过来的那瓶子荔枝膏,还有其它一些补品,都是温润滋补孕妇可用的,有外面进贡的,也有皇上赏下来的,五花八门的,都是稀罕物。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更不要说皇后待顾嘉如此用心,顾嘉见了,自是心中感激。皇后对自己的好,除了因着齐二在朝中的地位,也是因两个人实在投缘。

容氏看顾嘉进宫一趟,得了皇后这么多赏赐,心中宽慰,也觉得颇有面子。现在宁贵妃眼看着是失宠了,皇上宠皇后,皇后又怀上了龙种,以后将是怎么样的局势,明眼人一看就知道。

如今齐二可是鲜烈火烹油一般,皇恩生盛,日子正火,在燕京城里算是风光一时,不知道多少人羡慕。

她又特特问过顾嘉,知道皇后竟然有订下娃娃亲的意思,当下暗中盘算,顾嘉生个大胖孙子的话,那就是以后可以承袭孟国公的爵位,自然是遂心了,若是万一生个小女娃,到时候可以嫁给皇子当王妃,那也是不错的。

这么一盘算,怎么都是好的,只要顾嘉平安生下健康的孩儿,都是好。

千万不能像翔云郡主那般就是了。

正想着间,恰好底下人来请示,说是宫里头赏了两只乌鸡,这两只乌鸡要如何处置。

容氏一听,便道:“那乌鸡我听说是淮州送来的贡品,因是活鸡,本来送的就不多,如今皇后竟然赏了两只给咱家二少奶奶,这是皇后对二少奶奶的一片心意,就单独给她做了吧。今日做一只,另一只好好养着,过几日再宰杀了。”

底下嬷嬷得了信,自是回禀厨房那边的娘子去了。

谁知这事也是巧了,那翔云郡主前些日子来了癸水,一直连绵不绝的,请了大夫,大夫给开了药,并给了调理的方子。

方子上,恰恰是有乌骨鸡的。

于是她手底下的孙嬷嬷自然撺掇说:“我听说皇后赏了府里两只乌骨鸡,那可是大补之物,郡主既病着,何不要一只来补补?”

翔云郡主却是想都没想,冷冷地道:“这种东西,哪有我的份?你没眼看吗,现在满天下全都围着那顾嘉打转呢,我算是什么东西,哪能入了人的眼!”

孙嬷嬷顿时不吭声了,半晌后,才讪讪地道:“怎么就便宜了她!”

翔云郡主眯起眸子:“便宜了她,我非要她得不了便宜。”

太太那里的心思,她自然是知道的,不就是盼着顾嘉生下个男丁来,以后就可以承袭国公爷的爵位了?是,她的孩子是有残缺,但至少明面上看不出什么来,抱养一个不就好了,何至于把他当成一个废人!

翔云郡主绷着脸,眯起眼睛,凉凉地道:“乌骨鸡是吗?可以,让她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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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嘉到底是在府里头当过掌家少奶奶的,府里有些风吹草动,自然逃不过她的眼,是以翔云郡主这边对她的不满,她很快就知道了。

红穗儿听了,愤愤不平:“我呸,当初她怀着身子那会,谁不是把她当娘娘贡着,别说吃的喝的什么都想着她,就是大冷天在外面站着,少奶奶还不是把好好的大氅脱下来给她穿,就生怕她怀着身子着凉了!如今可倒好,就是几只鸡而已,她就斤斤计较上了?这还是王府出来的郡主呢,眼皮子就这么浅!”

顾嘉倒是没在意这个,她拧眉,问道:“那乌骨鸡是在大厨房里做的是吧?”

红穗儿忙道:“是。我让底下小丫鬟蕊儿过去盯着了,当然不能让大房里的人碰到,凡事都小心着。”

顾嘉颔首:“做得好,还是要小心,但凡吃食饮用,都要当心。”

红穗儿自然应着。

待到晌午过后,那乌鸡汤炖好了,端了上来,热气腾腾地泛着乌骨鸡特有的清香,旁边还配了一些厨房里腌制的清淡小菜。

红穗儿伺候着顾嘉,端起汤来喝了几口,味道极佳,当下也是点头称赞:“怪不得乌骨鸡被当成贡品年年进献宫中,果然是有其可赞之处。”

谁知道刚喝了半碗,突听得外面脚步声,接着就见齐二突然推开门进来,望着顾嘉,皱眉沉声道:“嘉嘉,别吃!”

他这一声,倒是把顾嘉吓了一跳。

红穗儿也被唬住了,看齐二那神情,猜到了什么,吓得脸都白了:“可,可我是命人一直看着的,这鸡,这鸡没事的。”

齐二箭步冲过来,扶住了顾嘉,急切地道:“你喝了那乌骨鸡汤?”

顾嘉此时已经呆了。

她知道如今是处处防备,处处小心,她也是命人特意叮嘱过的,可是……这乌骨鸡汤依然出了幺蛾子?

那,那自己?

顾嘉身子一个颤抖,不由得捂住了肚子。

她的孩子,难道保不住?还是说,会像翔云郡主一样生下残缺的胎儿?

一种宿命的悲哀感笼罩了她,一时之间绝望得几乎身子站都站不稳了。

齐二看她这样,托着她的身子,忙解释道:“嘉嘉,没事,没事的,你别怕……”

顾嘉:“可是,可是我喝了……”

她绝望地望着他:“这乌鸡汤里有毒是吗?我们的孩子?”

齐二赶紧摇头:“不,这乌鸡汤里没有毒,是旁边的配菜,是这个。”

说着间,他端起来一份水晶萝卜:“这个,你吃了吗?”

顾嘉摇头:“我没吃,没吃。”

齐二:“好,那就没事。”

顾嘉都不敢相信的,她刚才着实被吓了一跳,现在都没缓过来:“这乌骨鸡没事吗?”

齐二肯定地道:“没事,是我不好,是我没说清楚。你现在先别怕,躺一会。”

顾嘉摸着肚子,慢慢地缓过神来,望着齐二,问道:“是翔云郡主是不是,她要害我是不是?”

之前曾经怀疑过,也曾经信任过,可是如今她再清楚不过了,就是翔云郡主了。

尽管不明白她被别人害了,为什么不去为自己的孩子报仇,反而要来害自己,可是她知道,翔云郡主对自己存有莫名的仇怨。

她要害自己。

上辈子必然也是了,她生下残缺胎儿,婆母将一切希望寄托于自己,盼着自己能生下一男半女,她心生嫉恨,便对自己下了药来害自己,使得自己四年无出。

这些天,她隐隐感觉到了,只是还存着最后一丝希望的。

现在她终于出手了。

她出手了,无论是否得手,顾嘉都明白了。

上辈子,那个害自己的人,就是她。

漫天的恨一瞬间袭来,尽管她知道上辈子和这辈子不同,但心里依然不能释怀。

从不曾招惹她,上辈子的她活得战战兢兢,怎么就让她一个高高在上的翔云郡主如此记恨,竟做出那般阴损之事来?

她抬起头,望着齐二:“她竟然这么害我,我不管她是什么人,我都要一个公道!”

什么妯娌和睦,什么息事宁人,谁也不要和她说这些!

齐二扶着自己的妻子,正色道:“嘉嘉,在这个世上,若是有人我的妻我的儿,我也是需要一个公道的。”

顾嘉一看齐二这样子,就明白了。

她松了口气。

她就怕齐二会劝她说都是一家人,让她息事宁人。

但齐二并不是那样的人,他会护着自己,也会为自己讨回公道。

她突然就想起来上辈子,当自己死了后,飘在半空中所看到的一幕。

所以……上辈子的齐二,其实也为自己讨回公道了是吗?

齐二定声道:“你暂且歇下,这件事让我来做,我必要证据确凿。”

顾嘉颔首:“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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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二安抚了自己的妻子顾嘉后,便径自来到了容氏处,来到容氏处后,他直接跪下:“母亲,儿子有罪,请母亲责罚。”

容氏一看,大吃一惊,心说好好的这是怎么了?

齐二又道:“刚才儿子命人捉拿了母亲身边的丫鬟喜鹊。”

容氏更加吃惊了:“你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喜鹊犯了什么错,竟然让你捉起来?你有话就直说,不用给我卖这种官司了!”

知子莫如母,容氏一看就明白齐二这不知道又在玩什么把戏。

齐二恭敬沉痛地道:“母亲,喜鹊竟然在阿嘉所用的饭食中偷偷下了药,儿子还没有命人查出那药是做什么用的,但想来总不是什么好药,儿子已经命人捉拿了喜鹊关押起来,现在特意过来向母亲请罪。”

容氏听这话,顿时明白了。

她慢慢地脸就气得发白,手也发抖:“齐逸腾,你这是什么意思?若是喜鹊有什么不好,你自去捉拿喜鹊,却为什么跪在我这里,难道你还怀疑你亲娘要去害你媳妇不成?”

齐二:“儿子自然没那个意思,只是喜鹊是母亲身边倚重的大丫鬟,她做下这种事,儿子只能找母亲来问了。”

容氏那个气啊,气得站都站不稳了。

“叫喜鹊来,叫喜鹊来,这个贱婢,我倒是要问问,是谁指使她干下这丧天良的事,来害我孟国公府的骨血,来挑拨我们母子关系!”

齐二是政事堂重臣,受天子倚重,行事果断锐利,此时虽只是家中事,却涉及自家妻儿安危,自是不可掉以轻心,当下说道:“母亲,大嫂已经出事,怕也是为人所害,如今府中又出喜鹊对阿嘉下毒一事,这件事非同小可,我们务必要找出那居心叵测之人,万万不可轻忽大意。儿子认为,应速去关了国公府大门,严禁各房各处走动,以免那些贼人互通消息,消匿证据。”

语声铿锵有力。

容氏咬牙,摆摆手:“依你,都依你……”

☆、第 177 章

第177章捉贼

齐二对着容氏说出自己的打算, 朝中重臣, 往日处置的都是社稷大事,如今些许家中事,自是盘算得滴水不漏,要求上大门, 禁各处来往, 令各房守在远处,接受盘查,逐一审讯搜检, 不能遗漏一处的。

容氏还能如何, 也只能依了这儿子。

毕竟,她也想知道,到底是什么居心险恶之辈竟然买通了她身边的丫鬟喜鹊,要害她孟国公府的骨血!

齐二得了容氏允许后,便派了人去, 通禀了自己的父亲国公爷并自己的大哥齐大。

因国公爷有要事,一时不得还,齐大却是抽空快马回来,进了府门。

齐大和齐二在正厅相见, 齐大眼中闪着兴奋之意, 搓手,恨不得马上手刃那孟国公府中险恶之人。

他自是知道出云郡主害自己妻儿,但是出云郡主身在北峻王府,根本不曾来过孟国公府, 鞭长莫及,怎么可能给自己妻子吃用之中下药?所以他一方面在寻出云郡主下毒的证据,另一方面却是在府中逐一排查翔云郡主身边之人,试图找出那府中内应。

如今得知那人又要出手害顾嘉,且齐二捉住了喜鹊,当即自是大喜,捉住了喜鹊,至少有了一条线索,到时候顺藤摸瓜,自然不难找到那下毒的内应,从而让对方一举把出云郡主供出来,届时儿子的大仇总算是能报了。

齐二看着自家兄长这兴奋的眼神,却是心生歉疚,眸中有同情之意。

他知道兄长和翔云郡主并不和睦,彼此总是争端不断,闹气分房也是时常有的,但翔云郡主到底是兄长的妻子。他知道大哥的性子,娶进门,那就是一辈子的妻子,是亲人。

若是让他知道,这次背后的主使人极可能就是他的妻子,他又该如何?

齐二试探着道:“大哥,这次害阿嘉的人,未必就是害了大嫂的人,依我看,大嫂那里,这几日情绪好像有些不对劲,你是不是过去看看,问一问大嫂?”

齐大一听自家弟弟提起翔云郡主,顿时那兴奋之感荡然无存,淡声说:“这个不必。”

他当然这几日翔云郡主有歇斯底里之感,他也言语劝过几句,然而他这一劝,她好像越发恼怒了。

实在是没法,她那歇斯底里,让齐大不知道如何是好,他也只能躲着。

身为人家夫君,身为辉哥儿的父亲,他如今做事只求问心无愧了,至于翔云郡主怎么想,他做不到,也管不了。

这是北峻王府出来的郡主,如今想来,或许这桩婚事从一开始就错了吧。

皇家血脉,终究不是寻常人能攀附的。

齐二其实是有意暗示下自己哥哥,翔云郡主那里怕是有问题的,谁知道他好像根本没听进去,想想,他若是知道翔云郡主竟然做出这等事……

齐二自是不忍,不过他有自己的妻儿要护,翔云郡主能做出这等事,他就不会给她留什么情面。

况且,他答应了顾嘉的。

齐二对着自己的兄长,再次道:“哥哥,大嫂那里,你还是过去看看,府里出了这种事,我怕她一时受了刺激,别出什么岔子。”

齐大疑惑地看看自己弟弟,他不明白好好的齐二为什么一直劝她过去看翔云郡主。

他低首间,有意要过去看看翔云郡主的,但是想起她厌烦的眼神以及几乎失了往日教养的辱骂,便觉头疼,面对这样的她,他总是不知如何是好,最后还是轻叹一声:“不必了,等我们寻出真凶,我再去和她谈谈吧。”

齐二作为兄弟,话只能说到这里,再劝,却是不合适了,只能作罢。

当下兄弟一起过去,命人提了喜鹊来,押解着过去容氏处审讯。

这时候洛九出去会昔日旧友,齐胭却是在家的,听说这个,唯恐顾嘉受惊,自然是担心她,忙过来陪着顾嘉。

顾嘉和齐胭说了一会话,想起这事,终究觉得不放心。齐胭看她这样,便道:“干脆我陪你过去看看吧,省的你在这里闷着。我哥哥不让你去,是怕你有个什么闪失,可这是在咱们自己家,一群人护着,难道还能让你被人碰了不成?”

顾嘉正有此意,听齐胭这么说,连忙点头。

于是姑嫂二人过去了容氏那里,先去看看究竟。

就在容氏的院子里,那喜鹊正被逼问,倒是没动刑,只是请来了喜鹊的娘陈嬷嬷。

陈嬷嬷是容氏的陪房,素来有脸的,怎么能想到自己女儿竟然干出这种事,气得用直接狠狠地掐喜鹊,又去採喜鹊的头发,自己哭得睁不开眼,把喜鹊打得按在地上踩。

她除了喜鹊,还有儿孙并其它女儿,一大家子的人,都是在国公府里讨生活的,如今喜鹊做出这胆大包天的事,怕是一家子就要毁在喜鹊手里了,这时候恨得哪,就不把喜鹊当女儿看了。

喜鹊被她娘如此打骂,也是傻眼了的,哆嗦着瞪大眼睛,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齐大和齐二两个人站在一旁,冷着脸不吭声,兄弟两人都一个模样。

容氏恨得跺脚:“让她说,是哪个指使的,她今日若是不说,我看她能不能走出这个院子!”

她这话一出,底下嬷嬷知道那意思,就开始取来私刑了。

一家有一家的规矩,孟国公府这种百年大家,对待底下不听话的奴仆自然也有些手段,只是容氏心善,往日并不会使出来而已。

那喜鹊见了这诸般手段,已经是面如菜色,神情绝望,浑身瑟瑟,趴在那里痛哭不止:“我,我说!”

旁边她娘恨得拧她:“还不赶紧招了!”

喜鹊哭着道:“是孙嬷嬷,是翔云郡主房里的孙嬷嬷,她给了我一包药,说让我把那包药放在水晶萝卜里,她也没说其它!”

她这么一招供,容氏呆了下,齐大也皱眉。

竟然是孙嬷嬷?

齐大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孙嬷嬷竟是出云郡主的内应?

这是昔日翔云郡主的陪嫁嬷嬷,难不成陪嫁过来的时候,就已经被人使了坏心?

容氏看了看自己的大儿子。

孙嬷嬷是翔云郡主的陪嫁,是大儿子房里的人。

她心疼这个大儿子遇到了辉哥儿的事,自然是要看看他的意思。

齐大黑着脸,背着手,吩咐身边的长随:“去把大少奶奶身边的孙嬷嬷押来。”

身边长随应声而去。

齐胭也没想到竟然有这等变故,她隐隐感觉到了什么,疑惑地看向顾嘉。

顾嘉轻轻摇头,示意她不要说话。

齐胭点点头,便没再说什么。

她和顾嘉从顾嘉没嫁进来时就认识,关系很好,及至顾嘉嫁进来,更是一起经历了朝局动荡,可以说是生死与同的患难之交。

这时候,顾嘉说什么,她自然听着。

而顾嘉这个时候则是看了一眼齐大齐二那里。

她也觉得齐大这个大伯兄不容易,她也很敬重这位大伯兄,只是翔云郡主害她,上辈子就害她,她没办法因为这位大伯兄就去原谅翔云郡主。

齐二感觉到了顾嘉的目光,回以温和的一个颔首,示意她不必多想。

顾嘉凝着他,心里轻松了一些,便坐在那里,不再说什么了。

两辈子的结,总是要解开的,今日,她等着翔云郡主给她一个答案。

这时候,外面传来脚步声,紧接着,帘子掀开了,翔云郡主走了进来。

翔云郡主穿上了郡主品级的五彩织锦翟衣,头戴银鎏金两凤朝阳嵌宝凤冠,面上傅浓粉,唇上一抹朱色,竟是盛装而来。

她这么一出现,容氏那脸色就更加不好看了。

本来喜鹊招供出孙嬷嬷,她想着大儿媳妇是北峻王府出身,好好的不可能干出这种事,定是底下刁奴作怪,她又怜惜这儿媳妇遇上辉哥儿的事,想着回头查证属实,先整治了那孙嬷嬷,再好生安慰下这大儿媳妇,也好给她做个面子。

如今不曾想,她竟然穿了郡主的诰命翟衣前来。

这是在自己家里,又不是进宫面圣,好好的船这个做什么?还不是要给她这当家主母一个下马威?

这竟是要庇护着她那位刁奴孙嬷嬷了?

容氏心里一个冷笑,绷着脸,一言不发,端看这位郡主风范十足的儿媳妇怎么在她这个当婆婆的面前拿架子!

齐大见翔云郡主竟然如此装扮,也是不悦,上前一步,冷声道:“你这是何意?你若过来拜见母亲,穿便服既是,又为何如此装扮?”

翔云郡主是郡主,容氏是一品诰命,穿郡主命服过来见一品诰命的婆婆,这分明是摆出了郡主的架势了。

齐大是孝顺自己母亲的,也是最受规矩的,自然看不得自家媳妇这样。

这是丢人,传出去让人笑话。

翔云郡主却是眼神疏淡地望着自己的夫君,挑眉,冷冷地问道:“怎么,我堂堂北峻王府的郡主,连这衣裳都穿不得?这是朝廷的赏赐,是我皇家郡主的命服,凭什么我穿不得?还是说,你孟国公府的规矩大如天,竟连皇家的事都敢管?”

她这话一说,算是把在场所有的人包括那还没回家的国公爷都挑衅上了。

这就不是作为儿媳妇该说的话,也不是一家子能说的话。

容氏听着,嘲讽地冷笑一声:“好好好,说得好,我都要给你叫好了,好一个威仪大如天的郡主,我是不是也得给你见见礼?”

翔云郡主微微垂眸,面上倨傲,嘴上恭谦:“不敢。”

然而她这声不敢,可是把容氏给气炸了。

这都是哪门子的儿媳妇?有个儿媳妇的样子吗?

齐大面色僵硬,冷冷地盯着翔云郡主。

往日她对自己诸般辱骂,他都不理会的,也没有真生气,只是躲着而已。因想着她一个妇人家,生下辉哥儿心里不好受,是以就处处忍耐,也不曾把这些事告诉了别人。

可是现在她竟然当场挑衅自己的母亲,那就是先把他给踩在地上了。

齐大黑着脸:“翔云郡主,你今日既过来了,那就请一旁看着就是了。”

翔云郡主:“哦?我怎么可以在旁边看着呢?你们竟然派了人来捉拿我的陪嫁嬷嬷,那是我的人,难道我还能袖手旁观?难道我就要你们欺凌我欺凌到这般地步,也说不得做不得?”

齐大神色冷漠,看着翔云郡主倒像是看着一个陌生人:“郡主说笑了,何来欺凌一说?你可能有所不知——”

说着间,他把喜鹊给顾嘉下药,喜鹊又招供出孙嬷嬷的事说出。

之后,打量着翔云郡主神色:“郡主,今日之事,你旁观就是,这桩案子,我孟国公府定要查个水落石出,等到结果出来,你便知道了。”

齐大此时虽然对翔云郡主已是心灰意冷,但是终究想着她是辉哥的母亲,是要为她与辉哥讨回一个公道的,是以说出这番话,是盼着等到事情水落石出之时,她能明白,她受到苦,辉哥的难,这都是事出有因的,是有别人刻意下毒害她的。

如此一来,她也不必把自己当做罪人一般自我折磨。

然而翔云郡主却误会了。

她彻彻底底地误会了。

她盯着齐大,昔日的一丝仅存的夫妻之情在这一刻被撕了个粉碎。

他这是什么意思,为了帮他兄弟找出真凶,他就是要自己眼睁睁地看着,等着一个结果。

他要等着看自己狼狈地被人揪出来,然后被人鄙视被人侮辱被人唾弃吗?

翔云郡主用郡主盛装的华丽才拼命武装起来的淡定在这一刻龟裂开来,痛苦和绝望在眼中涌现,她盯着齐大,咬牙:“好,很好。”

从他说出这一番话开始,他们可以恩断义绝了。

辉哥儿落得这个地步,是辉哥儿命不好,也是自己命不好,以后沦落到什么地步,也不怪别人,只怪碰上这么一个男人!

她是再不指望这个男人会帮着自己讨回公道了的,唯有靠自己了。

翔云郡主含着泪,昂起头:“好,我看着,你们继续。”

齐大自是看到了她眼中的那抹痛苦,深吸了口气,他别过脸去。

揭开伤疤固然是痛苦的,但是她如果不能知道真相,辉哥儿的罪也白受了。

是以他没再说什么。

至此,在场的人都不再作声。

容氏抬手,孙嬷嬷被带了上来。

孙嬷嬷一上来后,那眼儿便滴溜溜地看向翔云郡主,一看到翔云郡主,她便哭了出来:“郡主,郡主救命,老奴不知啊,不知那贱丫头怎么非要冤枉老奴,老奴什么都不知道啊!”

翔云郡主眸中略带嘲讽:“孙嬷嬷,你就着实说就是了,有一说一,有二说二,我今日倒是要看看,堂堂天子脚下,国公府里,还没王法了?”

她这一说,孙嬷嬷倒是有些犹豫,看看翔云郡主,再看看容氏那里。

容氏早看不得翔云郡主那张狂样儿了,她如今只恨当年自己怎么瞎了眼,非要给自己长子订下这翔云郡主,闹得如今,真是媳妇不像媳妇,奴才不像奴才了!

她也嘲讽地嗤笑一声,冷冷地道:“喜鹊,你说。”

喜鹊哆嗦着上前,把孙嬷嬷是如何撺掇自己,孙嬷嬷是如何给自己药的事,都一一说了。

孙嬷嬷自是不承认的,恨声指责道:“贱丫头,怎地如此胡说八道,信口开河污蔑我,我何曾给过你东西,又何曾让你下还什么药!”

喜鹊哭道:“就是你,你给我了药,说让我下,你给了我十个大金元宝,还说二少奶奶没了孩子,可以让我娘撺掇二少爷纳妾!”

陈嬷嬷一听,气得去拧喜鹊的嘴:“你这小贱蹄子,你这是存得什么心思!痴心妄想,你做什么美梦呢?别人挑拨几句你就真信了?”

孙嬷嬷矢口否认,一脸刁钻:“胡说,我怎么可能说这种话,你嫁谁,谁生孩子,管我什么事!”

齐大此时也是怒了,上前,直接揪住了那孙嬷嬷:“你说是不说,事到如今,竟还敢否认?你在我国公府里,到底存了什么祸心,又做了什么不齿勾当,害了什么人?说!”

齐大那是什么人,高状冷猛,此时他骤然发威,孙嬷嬷被拎得犹如小鸡一般,自是吓得两眼暴突,口中乱叫,浑身肉颤,两条腿还一个劲地哆嗦着。

翔云郡主见此,怒指齐大:“你这是何意?这是要屈打成招吗?还是说你铁了心要冤屈我这陪嫁,不把她一巴掌打死在地上你不甘心是不是?”

齐大听翔云郡主如此说,又是无奈,又是痛恨,又是悲伤,沉痛地道:“郡主,此奴心性奸诈,包藏祸心,不可信!”

翔云郡主冷傲地抬起下巴:“我偏就信她,我信她,你们所有的人不信,我却要信。你们要打她,干脆连我一起打好了!”

齐大看着她这个样子,真是恨铁不成钢,眼瞪得都红了:“郡主,我是你的夫君,我便是有千般错,万般不好,我能害你?你就不能信我一次?”

翔云郡主凝视着齐大,半晌后,摇头:“我不信你。”

此时,旁边的容氏看着这大儿子和大儿媳妇。

她在心里轻叹了一声。

她知道,大儿子这门亲事,实在是彻底的失败,这两夫妻,怕是没回头路了。

她看了眼自己的二儿子,示意他可以继续了。

齐二见此,便沉声命道:“传绿织。”

绿织?

翔云郡主微怔了下。

绿织是孙嬷嬷的侄女,是家里遭了难来投奔孙嬷嬷的。

那绿织是乡下女子,又没像府里头婢女一般调理过的,走进来便有些怯生生的,哪里都不敢看,只一味地低着头。

待那绿织到了跟前,孙嬷嬷嚷道:“绿织,你过来做什么?这里有你什么事?”

容氏冷声下令:“掌嘴。”

她这一声下去,就有孔武有力的妇人过去,两个人制住孙嬷嬷,另一个对着孙嬷嬷掌嘴,一个巴掌又一个巴掌的,只打得孙嬷嬷嘴角流血脸颊红肿求饶不止,大呼我错了我知道错了。

容氏淡声问:“你做错了什么?”

孙嬷嬷看看翔云郡主,欲言又止的。

齐二见此,沉声道:“绿织,把你所看到的说出来。”

孙嬷嬷一慌,待要出言警告绿织,奈何嘴边就是大巴掌,虎视眈眈的,自己一张嘴就能再照着自己脸扇过来,自然是根本不敢出声的。

那绿织怯生生地看了大家一眼,犹豫了下,到底还是说道:“姑姑,这个还是老实交待了,若是不说,只怕我们都没命了……”

孙嬷嬷气恨啊,用眼睛死死瞪着绿织。

绿织没敢看她姑姑,低着头,把自己见到的事说出来:“那天晚上,我姑姑拿着一包药,还有银子,说是要给那位喜鹊姑娘,说是只要让二少奶奶吃了,她这一胎必不好的……我当时吓傻了,没敢吭声……”

孙嬷嬷跳起来:“胡说,她冤枉我!”

然而她脸肿得像个球,嘴也又鼓又红还裂开了,说个话含含糊糊的,说出的话谁信啊!

现在在场没有一个人信她的。

孙嬷嬷愣在那里,看看容氏,看看翔云郡主,突而间嚎啕大哭起来:“是,这药是我让喜鹊下的,是我的错,都是我一个人的错——”

孙嬷嬷承认了。

所有的人都看向了翔云郡主。

翔云郡主也没想到,孙嬷嬷竟然就这么承认了。

但是孙嬷嬷即使承认了,显然也是要把所有的错处都揽在她自己身上的。

翔云郡主昂起头,咬牙:“罢了,孙嬷嬷,你也不必为我隐瞒了,你这么说,也是没人信的!”

她望着所有的人,坦然地承认道:“是我指使她去害顾嘉的,就是我做的,如今事情既然已经败露,我随便你们处置就是了。”

齐大皱眉,用无法理解的目光盯着她:“你疯了?你为什么要为这么一个险恶的老奴遮掩?你知道她都做过什么吗?”

翔云郡主对着齐大笑,满是嘲笑:“险恶的老奴?在你眼里,她就是个险恶的老奴?她是我的陪嫁,你就这么认为?”

齐大突然觉得翔云郡主简直是不可理喻:“孙嬷嬷,她不但害了弟妹,还害了你,你可知道?”

☆、第 178 章

第178章翔云郡主的悔恨

齐大突然觉得翔云郡主简直是不可理喻, 怒声道:“孙嬷嬷,她不但害了弟妹, 还害了你, 你可知道?”

翔云郡主听得这个,默了半晌,突然嘲讽地大笑起来:“好笑,可真真是好笑!你竟说是她害了我?不知道的, 还以为你这夫君对我多好,可实际呢?”

翔云郡主眸中突然迸射出扭曲的恨意:“我就是要护着她, 她在你们眼里是居心险恶的恶奴, 可在我眼里,却是忠仆!齐逸胜我告诉你, 今日你们谁敢动她,那就先动我, 这是我嫁入孟国公府的陪嫁,我就是不许你们动她!”

齐大看着她那和往日完全不同的嘴脸,实在是痛心疾首又无可奈何:“翔云, 这个婆子,不但害了弟妹,还害了咱们的辉哥儿, 辉哥儿——”

说到这里, 他几乎不忍心说出的,毕竟这件事是翔云郡主的伤疤,也是他的伤疤, 说一次就是揭一次,每一次都是血淋淋的痛。

“辉哥儿就是被人害的,应就是这个婆子下药害的,你可知道?”

齐大的声音疲惫又沉重。

然而翔云郡主听得这个,却是根本不信的。

她越发觉得眼前的齐大好笑了:“你以为你如今说这个哄我,我会信吗?我怎么可能信!!”

她最后一句话几乎是歇斯底里吼出来的,她盯着旁边的顾嘉,怒吼道:“不错,是我,是我让孙嬷嬷干的,是我设法找到的这药,是要让孙嬷嬷下到顾嘉的饭食里,我就是要顾嘉这一胎留不下来,就是要她这辈子都生不出孩子,就是要让她痛苦一生!”

她说完这话的时候,齐大伸出手来,直接给了她一巴掌。

男人的力气大,翔云郡主又是体弱的,一巴掌过去,翔云郡主脚下一个踉跄,几乎摔倒在那里。

周围的人都没有一个上前阻拦的,就连容氏也都静默地站在那里看着。

就连翔云郡主自己的丫鬟也都不敢上前了。

旁边的顾嘉却轻轻拧起了眉。

翔云郡主对她的恨,她感觉到了。

这种恨简直是恨不得吃她的肉喝她的血。

所以上辈子的翔云郡主也是抱着这种恨意来对她下药,让她四年无出吗?

为什么?

齐二过来,扶住了她的后腰。

她被翔云郡主这么凶狠地指着诅咒,他怕她怀着身子受不了。

他低声道:“嘉嘉,你先回去歇息吧,这里的事——”

顾嘉知道他的意思,摇头:“不,我要听着。”

说着,她望向了翔云郡主:“我要听着,听听你为什么这么恨我?同在孟国公府,同样是齐家的媳妇,我可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对你不住的事,竟惹得你如此待我!我虽未必有多好,但是对你,我自认仁至义尽,也从未有过不好的心思。”

这时候齐胭也过来,体贴地扶住顾嘉,对齐二道:“二哥哥不必担心,我来照料着嫂嫂。”

齐二见此,对齐胭点点头,这才放开顾嘉。

齐大在打了妻子那一巴掌后,一声不吭地盯着自己的妻子,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她是需要说出一个理由来的。

自己生下残缺的孩子,便心生嫉妒,对妯娌下手,这样的理由,他不认。

他没办法相信自己同床共枕一年多的妻子竟然是这样的人,更不敢相信北峻王府出来的郡主是这样的做派!

翔云郡主却突然大哭起来:“你们都向着顾嘉,全都向着顾嘉,从来没人在意我的感受!她害了我,她对付我,可是你们呢,你们一个个,全都和她好,你们想过我的感受吗?”

她指着齐胭的鼻子:“还有你,你和她情同姐妹,处处和她好,同样是当嫂子的,你想过我吗?”

此时的翔云郡主面目狰狞,齐胭顿时不敢吭声了。

她第一次被吓到了。

齐大再也受不了了,他不想听翔云郡主说了。

翔云郡主说顾嘉害了她?

齐大冷笑,直接过去,就要去抓孙嬷嬷。

翔云郡主看到了,倔强地起来,扑过去,就要护着孙嬷嬷:“你打她是吗,你先打我吧!你不是会打我吗,你再打啊!”

齐大几乎想抬腿直接给翔云郡主一脚,他咬牙切齿地道:“疯子,你疯了!”

翔云郡主:“对,我就是疯了,我就是疯子,从我生下辉哥儿的时候,我就已经疯了!我还有脸活在这世上吗?我不疯还怎么活?”

撕心裂肺的话,痛得让人几乎听不下去。

齐大愣了下后,直接一把将翔云郡主甩开,揪着孙嬷嬷:“说,说你都干了什么!说,你有没有给郡主下药?”

孙嬷嬷这个时候能说什么,她吓得犹如筛糠一般,嘴里胡乱喊着郡主郡主的,没一句囫囵话。

翔云郡主倔劲起来了,周围连个扶她的人都没有,她自己爬起来往齐大那里扑:“放开她!”

就在这夫妻两个人揪扯的时候,齐二厉声呵道:“绿织,你还不老实说,你姑姑除了给二少奶奶下药,还做过什么?”

齐二乃是朝廷重臣,金銮殿上,气势巍然,曾与三朝老臣对峙而丝毫不惧的,如今他这一声厉斥,翔云郡主的嘶吼声暂时停下。

不过她不屑地冷笑:“又在和我编什么谎!”

绿织怯生生地看了眼齐二。

她是怕齐二的。

她想起来齐二曾说过的那些可怕后果,瑟瑟发抖,毕竟她姑姑只是一个嬷嬷罢了,生死大权都在齐二手里握着,她并不敢胡说的,再说……想到小少爷那样,她就半夜里做噩梦,当下咬咬牙,还是继续道:“姑姑,姑姑也给郡主下了药,说那些药吃了后……吃了后孩子身上不齐全……”

这话一出后,齐大恨得两拳攥紧。

这事是齐二查的,他虽没细问,但是隐约已经猜到了。

孙嬷嬷这个陪嫁早就被出云郡主买通了,孙嬷嬷给翔云郡主下药,害了自己的孩子。

他攥着孙嬷嬷的脖子,惨笑一声:“血债血偿,婆子,你的十条命来换辉儿的残缺都不够!”

然而翔云郡主不信的。

这是瞎话,这是他们合起伙来编造的瞎话。

事到如今,连齐大都在骗自己。

作为一个父亲,他难道为了护着他那弟弟和弟妹,竟连辉哥的仇都不报了?

翔云郡主扑过去撕扯齐大。

齐大一把将她扔在一旁:“你简直是无理取闹,出云郡主买通了你的陪嫁,害了辉哥儿,你到现在都没想明白吗?”

翔云郡主满心是恨地盯着齐大。

她当然不信,当然不信!

孙嬷嬷一直对她忠心耿耿,怎么可能!

他们就是在编故事,编故事来为顾嘉开脱!

而旁边的孙嬷嬷眼睛都发直了,她僵硬地盯着齐大,伸着大舌头,已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绿织见她姑姑这样,也哭着扑过来求饶。

就在这一片胡乱中,齐二上前,从齐大手中救下了孙嬷嬷,又示意他哥哥稍安勿躁。

他走向了翔云郡主,此时的翔云郡主狼狈地坐倒在地上,鬓发散乱。

他问道:“大嫂,你是误以为是顾嘉害了辉哥,你不信害辉哥儿的人是出云郡主和孙嬷嬷,是吗?”

翔云郡主呆滞地摇头:“我不信,我不信……”

齐二抬手:“传胡老头。”

片刻后,一个驼背白头发的老头子被人领了上来。

齐二:“这位胡老头,郡主应该认识,他是前些天才被霍良娣打发出去的。”

翔云郡主当然知道胡老头,是霍良娣手底下忠心耿耿的老奴。

齐二:“胡老头,说吧。”

那胡老头勉强直起背来,颤巍巍地说:“老早前,孙嬷嬷就被霍良娣买通了,让她给翔云郡主下药,说是出云郡主没能嫁进孟国公府,要让她在孟国公府日子不好过,还说这样也让王妃丢丢人,让王爷看看王妃生出来的好女儿这没出息的样子。”

翔云郡主听得这话,浑身僵在那里。

僵了片刻后,她便手脚颤抖,两眼发直。

胡老头说的话,就是霍良娣会有的语气。

这一刻,她突然意识到,也许真得是自己错了。

是出云郡主?是霍良娣?

自己嫁人了,她们竟然还不放过自己?

是她们害了辉哥儿?

她茫然地望向了齐大,满脸无助。

齐大别过脸去,没有看她。

他知道她也受了很多委屈,知道这也许并不全是她的错,可是他依然没有办法谅解。

毫无证据地猜测,以为妯娌顾嘉害了她,便开始对人下那样的毒手?

她有没有问过自己?有没有把自己的怀疑说出来过?

在她歇斯底里性情大变的时候,他也试图问过,可是怎么问也问不出来。

但凡她肯说一个字,也许她不至于做出这样令人不耻的事情,一切都还有转圜的余地。

而现在,真得没有回头路了。

他没办法接受他的妻子在孟国公府里做下这样歹毒的事。

翔云郡主在许久的僵直后,眼中浮现出清晰可见的绝望和羞愧,那是一种恨不得她自己给撕碎化成灰的羞愧,而在那浓烈到几乎把她自己吞噬的羞愧后,她望向之前被自己护着的孙嬷嬷。

齐大要打孙嬷嬷,齐二要审孙嬷嬷,但是她就是要护着孙嬷嬷。

这是她的忠仆,是为她做事的人,是一心为她着想的人。

护住孙嬷嬷,也是为了和齐大赌那口气。

可是现在,她看着孙嬷嬷躲闪的目光,怎么能不明白这其中的意思!

就是这个她护着的所谓忠仆,害了她的辉哥儿。

齐大是要为辉哥儿报仇的,顾嘉是冤枉的,是无辜的。

翔云郡主想到这些,骤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之后扑向了孙嬷嬷。

此时的她,恨不得把孙嬷嬷撕成碎片!

一场闹剧之后,翔云郡主像疯了一样撕打孙嬷嬷。

众人自然将她劝下,容氏让几个心腹丫鬟婆子陪着她回房,并让人把她看管起来。

这是孟国公府的媳妇,但也是北峻王府的郡主,到底怎么处置,还是需要商议的。

这时候国公爷也回来了,带着两个儿子,匆忙过去北峻王府了。

顾嘉则是由齐胭陪着回到了房中。

姑嫂两个人坐在那里,良久都不曾说话。

见识了这么一个场面,彼此心中自然不知道多少震撼感慨。

对于齐胭来说,她只要一闭上眼睛就想起翔云郡主指着自己怒骂的样子,倒仿佛自己错待了她。

细想想,从她的角度,或许是真委屈吧。

可是对齐胭自己来说,她和顾嘉本来就熟,顾嘉没嫁进孟国公府前就熟,等顾嘉嫁过来,她在两个嫂嫂中间,几乎是自然而然地选择了顾嘉来亲近。

这有错吗?

齐胭想不出自己的错在哪里。

半晌,也只能低叹一声。

而于顾嘉来说,今日看到这一幕,心中却是不知是何滋味。

之前她曾想着,她是怎么也没办法原谅上辈子害了自己的那个人。

可是经过了今日,看着翔云郡主那种愤怒羞愧的疯狂后,她竟然一点点的恨都没有了。

翔云郡主在几乎要将孙嬷嬷掐死后,被人拽住拦下,她大口呼着气,自始至终都没敢再看自己一眼。

她羞愧得捂着脸,都没脸看任何人的。

想来上辈子也是的,翔云郡主因为往日种种小的不快和隔阂,误会自己是那下毒之人,这其中应该还有孙嬷嬷的推波助澜,耳根子软的她,在遭受了辉哥儿的打击后,终于对自己下手了。

她不知道上辈子的齐二是不是查出了真相,也不知道翔云郡主最后的结局如何。

想来,总归她和齐大不会好的了。

原以为是被奸人所害的后宅争斗,现在看来,不过是一个可怜女人在遭受痛苦后的挣扎和发泄罢了。

这时候,齐胭轻叹了声,安慰顾嘉:“阿嘉,你如今怀着身子,万事以孩子为重,可别吓到了,动了胎气。”

顾嘉摇头:“没什么,我倒是还好……”

终于解了上辈子的惑,且经历了这一次,以后总算是能安心地养胎,再不怕被人下毒害了,她其实是应该松一口气的。

只是……

顾嘉想想,还是说道:“不知道大嫂和大哥那里会怎么样,我看大哥那样子,怕是不能轻易原谅大嫂的。”

齐胭拧眉:“我哥哥那性子,我是知道的,他素日嫉恶如仇,是断容不得自己的妻子做出戕害手足的事,这一次必不能原谅大嫂。至于大嫂那里,……我只能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吧。”

顾嘉想想也是,一时默然。

到了晚上时候,齐二也没见回来,知道怕是父子三人都过去北峻王府,怕是在谈那霍良娣的事,只能躺在那里歇着,慢慢等消息。

只是久等而齐二不回,她自己因怀着身子,也不好太过熬夜,只能这么昏昏睡去了。

梦里光怪陆离,有前世今生,又有自己最后的凄清,也有翔云郡主今日那双写满了痛苦纠葛的眼睛。

猛地惊醒来,坐在那里,便再也睡不着了。

她对今日的翔云郡主恨不起来。

她甚至觉得,翔云郡主就像是上辈子的那个她,或许因为地位和性子的不同,两个人所作所为有所差别,可是骨子里,倒是像极了的。

失了夫君的疼爱,在这国公府里日子不好过,难免自怨自艾,生出许多幽思来。

正想着,便听到外面大门那里传来动静,再之后就是脚步声。

她知道这个时候能让底下人开大门迎进来的,也就是齐二了。

当下就要起身的,齐二却已经进屋了。

齐二进了屋,借着月光,见她穿着一身素白中衣,坐在榻上,睁着一双清澈的眼睛出神,忙走过来道:“怎么这会还没睡?不是说了怀着身子要早些歇息,不能熬夜的吗?”

说着间,便扶着她躺下来歇息。

顾嘉忙道:“也就刚醒来。北峻王府那里怎么说?”

齐二:“等我先去洗一下,回来和你慢慢细说。”

顾嘉便躺在那里安静地等着,待到齐二出来,头发带着些许湿意,穿着柔软的中衣上了榻,搂着她,这才慢慢地说起来:“大哥这些日子一直在找证据的,找到了两个关键的证人,并搜到了一些证物,过去后,开始那霍良娣还抵赖的,后来出云郡主认了,王爷自然是气,父亲那里已经和王爷说好了,明日就带霍良娣过来,了结这桩事。”

顾嘉颔首:“他们倒是认了。”

他们认了,后面怎么处置,这就是孟国公府和北峻王府的事了。

不过想想:“这么一来,北峻王府和咱们国公府必要生分了,不知道皇上那里怎么想?”

齐二哑声道:“这件事闹到如今,关系到国公府的血脉子嗣,已经管不得别人怎么想了。其实北峻王府那里也倒好——”

微停顿了下,他继续道:“北峻王虽然宠爱霍良娣,但到底是知道是非的,况且大嫂也是她的亲生女儿,王妃那里知道这事,也是气得不轻,寻死觅活,和霍良娣势不两立的。”

霍良娣害的是国公府的孙子,却也是北峻王自己的亲外孙。

顾嘉想起这事,也实在是无奈的:“那些包藏祸心的人终究会受到惩罚,只是可怜了辉哥儿那孩子……”

本来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孩子,国公府的嫡长孙,却因为一些大人间的间隙和怨恨,竟然遇到了这种事,就此几乎是毁了一辈子。

齐二:“是,以后只能想着多疼疼这孩子,以后看看帮他谋个好出路。”

顾嘉:“大嫂那里……父亲是什么意思?还有大哥,他?”

齐二听着她那话音,约莫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这小笨蛋,自己才逃过一劫,已经开始怜惜别人了?

他伸出大手里来,轻轻摸着她的发:“这个,就不是我们能做主的了,父亲母亲自有他们的主张,还有大哥那里,他那性子也是倔。”

齐大有自己的底线,他是不可能容忍自己的妻子做出戕害齐家子嗣的事的。

这一次,翔云郡主便是有再大的委屈,怕也是悬了。

顾嘉不言语了。

齐二怜惜地抱紧了自己的女人,大手轻轻地摸索着来到了她微微凸起的小腹上,那里孕育着他们的子嗣。

“ 嘉嘉,其实我到现在想想还是后怕的。他带了些许胡荏的下巴轻轻擦着她嫩滑的脸颊,低声道: ”幸好你没事。

现在想想,功名利禄锦绣前程,仿佛都云淡风轻并不重要,只要她能好好地,他就别无所求了。

顾嘉自是明白齐二的意思。

经历了生死险象,才知夜晚时分能够和夫君搂着平静地听着对方心跳时那一刻的幸福。

她伸手揽住他坚实的臂膀,低声喃道: “之前我心理还会遗恨,现在真的没有了。”

便是对翔云郡主,也只存了怜悯和无奈。

第二日一大早北峻王和王妃一并到了,跟着来的自然还有那霍良娣并出云郡主。顾嘉当时是陪着容氏的,容氏一听这个,便说让齐胭陪着她回去。她担心顾嘉怀着身子,看到什么血腥或着不好的,万一动着胎气,顾嘉想想也是,便跟着回房。

经过花园旁长廊,恰见几个强壮的仆妇正压着翔云郡主过去花厅。那翔云见到顾嘉便停下脚步,她现在身份虽然不变,但以是尴尬,同行的仆妇,深自戒备,仿佛生怕她跑了似的。

翔云凄凉的一笑,望向顾嘉。看了半响,顾嘉也安静地望着她。此时翔云在经过一夜的自我折磨,头发散乱,脸色苍白,衣衫也是勉强穿上,丝豪没有章法。

这样的她没了趾高气昂,才一夜便从云端打入深渊之中。或许世间自有因果,上辈子她害了顾嘉。她自己也得到了自己应有的恶果。

顾嘉正想着,却突然间见那个翔云郡主,竟噗咚一声朝着她跪了下去,顾嘉微怔了下,齐胭扶着她,低声道:“ 先别管。”

这时候翔云郡主却咬牙道:“ 我翔云既然做错了,必然会偿了这债。”

☆、第 179 章

第179章远征

顾嘉和齐胭过去房中歇着, 等待着国公爷那边的结果。两个女人各有心事,以至于便是往日总是叽叽喳喳的齐胭也不怎么说话了, 只在那里对着书案静思。

一直到了晌午过后, 顾嘉派出去打听的丫鬟回来,这才知道,花厅那里,闹大了。

北峻王妃是豁出命去, 怎么也要霍良娣好看的。她和霍良娣斗了半辈子,就输在霍良娣那东一个西一个的药上, 她便是出身好家世好端庄美貌, 也抵不过那小妖精在床上用个什么药。如今自己的外孙竟然也被这么个药害了。

北峻王妃气得简直是拿命来拼,怎么也要北峻王严惩霍良娣和出云郡主, 要她们付出代价的。

而孟国公这里自然也是寸步不让。

孟国公府的嫡长孙,就这么被人害了, 孟国公怎么可能咽下这口气?

且竟然还撺掇着继续要害她二儿媳妇的孩子!

北峻王就在这种无可奈何下,加之也是真得恼怒了,大骂霍良娣是害人的狐狸, 任凭她怎么哭闹也不能放过的,直接带回去,交给了宗族里处置。

宗族里遇到了这事, 哪有法外留情的道理, 哪怕你为皇族生了儿女,该处置的还是会处置。

霍良娣一见这情景,自己知道没活路了, 跪在北峻王面前,求他看在昔日恩情的份上,善待她一双儿女,之后便直接撞柱子死了。

翔云郡主还是不解恨的,霍良娣死了她也不解恨,她知道这事必是有出云郡主的份。

她不知道从哪里突然拿出来一把尖刀,扑过去就要和出云郡主拼。

幸好齐大眼疾手快拦住了她,将她的尖刀抢过来。

翔云郡主望着拦住自己的齐大,冷冷地问,难道你不想为辉哥儿报仇,你还是他的父亲吗?为什么要拦着我?我杀死了她,我自己也死,全都死,死了干净。

齐大狠狠地攥住了翔云郡主的手腕,翔云郡主挣扎,之后齐大低首,也不知道说了什么,翔云郡主愣了很久,之后颓然地放开了出云郡主,无力地瘫倒在了地上,两眼发直。

之后的一切都迅速地落幕了。

出云郡主是皇家的郡主,到底给留了一些脸面,被皇上赐锦云公主的称号,远嫁塞北外族的敕勒王。

顾嘉听闻这消息后,心知这对一位皇家郡主来说,已经是莫大的惩罚了。那敕勒王妻妾众多,育有不知道多少子女,且已是六十有余了。

一个皇家郡主,生在燕京城这等繁华风流之地,却被嫁去苦寒的外族,且是这么一个老头子……那真是生不如死。

翔云郡主这股气,算是真出了。

出了气的翔云郡主跪在了顾嘉面前,来请罪。

事情到了今日,顾嘉也早就释然了:“这件事,你错了,我心里是恨你的,所以我一辈子也做不到原谅。但你也是可怜之人,被人害了,悲痛之下才歪了心思,所以我可以不再追究你做的事。”

她做不来宽宏大量过去扶着翔云郡主说没关系我们还是好妯娌,也做不到非要追打落水狗让翔云郡主永世不得翻身,只能这样了。

走到今日,翔云郡主已经不可能当那个高高在上的国公府掌家长媳,她已经付出代价了。至于翔云郡主以后如何,随缘,看她自己的造化。

翔云郡主没想到顾嘉竟这么说,抬头望向她,眸中感激,却越发羞愧:“你不必原谅我,我也不需要谁的原谅,便是别人原谅了我,我也没法原谅我自己。孟国公府……这辈子我也没脸回来了。”

翔云郡主离开了顾嘉这里后,便过去了容氏处,她跪在了容氏面前,把辉哥儿托付给容氏,向齐大要求下堂,说是要去外面庵子里带发修行,为国公府祈福,为顾嘉祈福,也为自己的孩子祈福恕罪,度过余生。

容氏看看怀里那惹人疼爱的辉哥儿,再看看自己大儿子,也是无奈,只好道:“我虽然是当婆母的,但却做不得主,你是对不起阿嘉,那是你和阿嘉的事,至于大郎要不要休你,也是你和大郎的事,至于辉哥儿,我倒是暂可以帮着你养。”

翔云郡主抬起头,看了辉哥儿最后一眼,之后祈求地望向齐大:“给我休书吧。”

声音低弱疲惫,是历经沧桑后的无奈和黯然,仿佛烧烬的死灰,再也染不起半分的热情。

齐大定定地看着翔云郡主,半晌后,才道:“休书,我不写。但是你,离开孟国公府,如你所说,去带发修行吧,一辈子不要回来。”

他别过脸去:“等辉哥儿长大了,我不想向他解释为什么我休了他的母亲,你自己解释。”

说完这个,他转身离开了。

翔云郡主望着他远去的背影,艰难地起身,往外走去。

身后,容氏怀中的辉哥儿发出啼哭声,一声一声的。

不过翔云郡主并没回头。

她曾经以为辉哥儿是她人生中的污点,可是现在她才明白,她才是辉哥儿人生中的污点。

翔云郡主离开了,齐胭也因为洛九寻到了宅子搬出去了,国公府一下子冷清下来。

幸好这个时候齐三齐四也到了成亲的时候了。

这哥俩差不多年纪,成亲都是前后脚,国公府一口气办了两桩婚事,总算是把之前的消沉之气冲了过去,满府都是喜气洋洋的。

顾嘉查过这两位弟妹的背景,知道这都是大家闺秀,一个性格温柔,一个活泼天真,万万不会出事的,自然是放下心来交往。

两个弟妹也颇为敬重她这个大嫂,妯娌几个团团融融。

而就在家里总算重新恢复了往日祥和的时候,齐大自请过去凌州镇守了。

原来如今新皇登基,四夷颇有蠢蠢欲动之态,北疆临界的北狄人存狼子野心,还有凌州一带的倭贼越发猖狂,当地官员几次上书,是势必要派人整治的。

齐大竟然上书自请过去,皇上自然答应了。

容氏听得,气得不轻,好一顿骂。

齐大却是铁了心要去的。

凌州那地,紧邻东海,这几年时不时有贼寇骚扰过往船只,听说那都是倭国的贼人,嚣张得很。

齐大这是想过去治理倭贼了。

容氏让国公爷和齐二都劝劝齐大,怎么也不好去那么远的地方,不是说好了,父母在不远行的吗?

谁知道国公爷和齐二都与齐大聊过后,反而赞成齐大过去凌州。

好男儿总是要建功立业,出去一趟增长见识,多挣个功勋也是好的,再说在家里,看着辉哥儿,难免想起之前的事,不过凭空添堵罢了。

容氏听了,想想也就许了,只是叮嘱千万保重身体,总不要辉哥儿没了娘又少爹的。

顾嘉的肚子一日比一日大起来,每日无事时把自己那些买卖打理下。

她嫁过来之前那么几万两银子的积蓄,一个是靠着齐二帮忙去了南方船厂打造商船,另一个是有萧越在那里打探着消息,渐渐地把白花花的银子变成了上等的良田,或者置办成了商铺。

这些商铺大多有萧越打理,不过自己也是要看看账,或者谋划下接下来的营生。

如今她那些铺子生意倒是兴隆,田地又都是沃土,每年进账着实不小的。

至于那商船,如今也快打造好了,等做好了,再试试,就可以招募人手下大洋做买卖了。因齐大剿灭驱赶倭贼数次,听说那些倭贼已经差不多消停了,商船出事的风险就小,挣钱的可能就更大了。

未来的钱财都是可以看得到的,进账会像流水一样哗啦啦地来。

以前她缺钱,总是想把所有的钱攥到自己手里,如今不缺钱了,反而手松快起来了。

手里有钱了,不免想着,以后得多行善积德才是。自己重活一辈子,得这般幸福不容易。

她自己心里有着盘算,只是因怀着身子一时不得施展,只能暂且放下,没事时便过去容氏那里,陪着容氏说说话,或者照料下辉哥儿。

辉哥儿如今已经能在榻上爬了,偶尔间还会用小腿儿拄着自己的小胖身子站起来。

每当这时候,奶娘总是吆喝着让他赶紧坐下来,说是这样对腿不好。

辉哥儿却调皮地笑着,还伸展开胖乎乎的小手对着顾嘉伸手。

顾嘉知道,那是要抱抱的意思。

辉哥儿没有爹娘在身边,因顾嘉时常来看他,很是亲近顾嘉,只要她过来就要她抱,且偎依在她怀里赖着不下来的。

顾嘉也颇为怜惜这个孩子,以至于每日好几次都会过来帮着照料,逗他玩儿。

奶娘看到了,笑着去抱辉哥儿:“辉哥儿,下来,你二婶婶怀着身子,仔细冲撞了。”

辉哥儿根本不听的,眼巴巴地看着奶娘,就是赖着不放开。

顾嘉笑着对奶娘道:“我小心些就是了,我也喜欢抱抱辉哥儿。”

辉哥儿长得白净软糯,乖巧可爱,谁看了都喜欢,不是知道内情的,哪个能想到这孩子是个残缺的呢。

陪着辉哥儿玩了半晌,顾嘉也有些累了,便告辞容氏过来自己院子。回来时,只见齐二正在书房里看书。

“这些日子,你倒是忙得厉害?”

顾嘉记得,他之前没这么忙,如今可倒好,回来就钻到书房里。

“是。”

齐二眉宇间带着几分沉重:“西南一带,如今不太平,三叔那边送来了四百里加急的军情,皇上的意思,看来我们和北狄总归要打一场了。”

顾嘉听了,顿时不说话了。

上辈子过去打这一场仗的是三皇子,如今三皇子是皇帝,总不能御驾亲征的,那过去迎战北狄的人会是谁?

齐二抬头,望向顾嘉,那眸中隐隐有愧疚之意。

顾嘉看着他这样子,顿时明白了。

他是动了心的,想去的。

只是因自己大着肚子,他不忍心扔下自己过去边关罢了。

她垂眼,轻声问道:“那你的打算呢?”

齐二默了片刻,却是突然转了话题:“对了,嘉嘉,看我今日买的这个。”

说着间,他走到旁边书架上,拿出来一对——

顾嘉打量了一番,这是一对用红绒球做成的小狗儿,活灵活现的,倒是看着招人喜欢。

不过……朝中重臣政事堂齐大人,刚刚还在谈论边关战事,此时却一手抓着一个绒球小狗儿,这个画面,实在是有些让顾嘉消受不起。

她忍不住笑了:“是挺好看的,这是……要给我吗?”

齐二认为她会喜欢这个?

齐二忙道:“不是,我是给肚子里的这个,还有辉哥儿的。”

说着,他将那两只绒线狗摆在桌子上:“这是大的给辉哥儿,这是小的给我们的孩子留着,等他生出来就可以玩了。”

顾嘉越发忍不住抿唇想笑。

等到自己的孩子生出来能玩这个,怕是早着呢,难为这当爹的现在就记挂着了。

她笑道:“这两个都给辉哥儿拿过去吧,他现在正是好动的时候,会爬了,眼看着都能站了,应该喜欢这个。”

齐二颔首:“那也行。”

说着,他拉着顾嘉过来,摸着顾嘉的肚子:“下个月就要生了,也不知道是儿是女。”

顾嘉是不太操心儿女的,是儿是女都好,只要平安健康的就好。

正想着,顾嘉的肚子动了下,齐二恰好摸到了。

他惊喜地抬头,望向顾嘉。

四目相对间,彼此都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他动了!”

齐二是有些激动的。

平时也摸到这肚子动过,但是像今日这般,他恰恰好碰上,他就在里面动,倒像是心有灵犀回应他似的。

“也许他也感觉到了这是他的父亲。”

顾嘉想着,大概是血脉相连的关系吧。

“再有一个多月,就要出来了,我就能看到他了。”

齐二盯着那肚子,眸中是渴盼,只是那渴盼中,隐隐有一丝遗憾。

顾嘉至此,是明白了他的心思的。

他可能已经下了决定,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对自己开口而已。

“你是不是要去边疆?”

她垂下眼,轻声问道。

“嘉嘉——”齐二轻轻握住顾嘉的手,想说不要的,想说你要生了,我不会走。

可是终究没说出。

如今新皇登基还不足一年,北狄狼子野心,虎视眈眈,朝中一时无可派之人。

而他,是皇上最为信任的肱股之臣,也是昔日皇上的伴读。

皇上说,我曾心有大志,远征北狄,只是如今身在其位,不好御驾亲征。

所以齐二要去,齐二自小就是皇上的伴读,是和皇上一起研习着兵法长大的。

他这次是要代帝王出征。

顾嘉明白他的心意。

她低声道:“你若是要去,那就去吧。”

齐二猛地抬起头,望向顾嘉。

他正艰难地不知道如何开口,她却主动说出来了。

顾嘉轻笑:“你是我的夫君,也是天子的臣子,既是边疆有变,那你该去的,自然是要去。”

齐二叹:“嘉嘉,我只是不忍心扔下你一个人,还有一个月你就要生了,我不想让你一个人受生育之苦。”

顾嘉噗嗤笑出声,略有些调皮地道:“你就算留在这里,能替我生孩子。”

当然是不能。

可是不能帮她生和她生的时候自己根本不在身边,这是不一样的。

顾嘉笑道:“家里没什么不放心的,三弟妹和四弟妹都是很好的人,母亲那里也对我照顾有加,再说齐胭三不五时地回来陪我,家里也没了那些包藏祸心的人,能有什么事?你放心去就是了,等你凯旋归来,或许我们孩子都出满月了,到时候正好给你抱。”

齐二:“嘉嘉,我以为你会舍不得,没想到你竟是这么想的。”

也不知道是松了口气,还是多少有些遗憾。

她竟没有不舍得自己。

顾嘉:“你还盼着我哭哭啼啼抱着你不放开?”

齐二一时无话可说,默了片刻,之后自己也笑了。

顾嘉:“我是相信你的,你定能凯旋,而我,经历了这么多事情,我也相信自己能顺利生下这个孩子,我活这一辈子,定是会幸福美满的,定是会儿孙满堂,也定能和你相扶到老的。”

许多人犯了错,就是一辈子的惩罚,譬如翔云郡主。

她是何其有幸,能重活一世,将那些做错的重新来过。

这么大的福分,她凭什么不相信自己能把这一辈子过好?

齐二越发无话可说了。

他发现之前顾嘉需要他的安慰,可是现在,好像恋恋不舍的是他,竟是他需要顾嘉的安慰。

他苦笑了一声,抱住了顾嘉,抱住了她的肚子。

最近朝政繁忙,南方的防洪工事,北方的战乱,还有临海一带的倭贼,这都是头疼事,以至于齐二整整一天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

在整整一日的忙碌后,他抱着自己的女人,感受着她肚子里胎儿的跃动,疲惫但是满足地闭上了眼睛。

她身上有一股馨香,很好闻,也很舒服。

百闻而不厌。

“对了,大哥那里,有消息吗?”

顾嘉突然想起了白日的辉哥儿,忍不住问道。

“有,大哥过去那边,打了几场胜仗,不过倭贼狡猾,除之不尽,如今也正想着根除之法。”

“辉哥儿也实在是可怜,不说大嫂,便是大哥那里回来也好啊。”

有个爹在,总比什么都没有强。

齐二听得这个,不说话了。

他仰起脸,看她,却见她面目秀雅,眼神恬淡,言语间尽是说不尽的温柔。

他知道她是心性善良,看着辉哥儿觉得可怜。

只是——

齐二道:“大哥不原谅大嫂,大嫂是不可能回来的。只是大哥那性子也是倔的,他自小就主意正,别说兄弟,就是父亲母亲那里说了,他也未必听。”

应该说,大哥一向是宽宏包容的,但是一旦对方踏破了他的底线,他便绝不姑息的。

顾嘉听闻,轻轻叹了一声,便不再言语了。

齐二握着她的手腕:“嘉嘉,辉哥儿那里,我也嘱咐了三郎四郎,抽时间多过去看看他,也让母亲多照料着。至于大哥那里——”

他沉吟道:“依我看,大哥对大嫂还是有情的。”

顾嘉:“真的?”

齐二颔首:“我了解大哥,若不是存着不忍,他必是要写休书了。”

不忍心写,不愿意写,虽然说是为了辉哥儿,但心里还是顾惜这夫妻情意吧。

齐家的男子,认定了一个,便不会轻易再改的,娶进门了,当做妻子了,怎么可能说休就休。

便是犯了天大的错,于理该休,他也不忍心,只好送出去在庵子里养着了,顾嘉松了口气。人心里的结,或许一时解不开,但是一年二年,总有解开时候。

只盼大哥有一日平定倭寇,荣归回京,再迎回大嫂,忘却昔日是非,一家子好好过日子吧。

齐二到底还是去北疆,出发前,顾嘉凭着记忆把上辈子曾经画过的所有與图画下,她不知道这些能帮齐二多少,但凡有一点点用,至少没白费工夫。

齐二拿到这些與图,意味深长看了她一眼:“ 嘉嘉,这些也是路边买的吗顾嘉想起昔年自己送给过三叔一张與图,当时三叔大喜,问起她来,她曾扯过 这么一个谎。当时他们显然是觉得这事情有古怪的,但是并没有追问自己。

她脸上微红,别过脸去,淡淡地说:“这个不是从路边随意买来的,是从河边随意买来的。”

说完,自己也想笑。

齐二反倒是没戳破她这敷衍的扯谎,抬起手,摸了摸她的脸颊:“你就算是给我变戏法变出来的,那也是你给我的。我认了。”

这辈子,她说什么,他都信着。真的假的,都要信着。

顾嘉沉默了一会,便把上辈子自己所知道的那场仗,说给齐二听。那是一场三皇子以少胜多的奇战,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顾嘉知道这个,还是齐二曾经特特地讲起过。当时她一耳朵进一耳朵出,但也知道个大概,如今自然是挑要紧的说给齐二。

顾嘉说完了后,齐二安静地望着她,眸底犹如深海。顾嘉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你要问什么,就直接说吧!”

反正问了她也不说。

齐二却摇头:“没什么,嘉嘉。”

他沉声道:“这一次,我必凯旋归来,嘉嘉在家安心等我就是。”

☆、第 180 章 正文结局

第180章正文结局

齐二到底还是离开了,前往北疆了。

容氏对此自然是不满意,絮叨了国公爷好几日,加上庶出的三郎,她一共四个儿子,结果两个儿子一个去北边一个去东边了,都是荒凉遥远之地,都是冒着身家性命。

这让她不安。

但是也没法,明叨归叨叨,她也阻拦不得。幸好辉哥儿如今越发可人,偶尔发出一些咿呀呀声,以及做出一些憨态可拥的动作惹人疼爱,倒是能让她解闷。

顾嘉现在肚子越发大了,行动都有些不便,但还是每日坚持在院子里走走。

前几日她还进宫去了,和皇后说了一会子话。皇后即将临盆,想必也就是这几天生了。

从皇后那意思里,皇上是战战兢兢地守在她身边,每日下朝带着奏折过来她这里陪她。

皇后为此有些无奈,她倒是想清净清净的。

不过顾嘉从旁看着却是想笑。

她觉得皇上还是很疼宠皇后的,甚至从皇上看皇后的眼神里,她能感觉到一种齐二看着她的感觉。

只是这种事情,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了,还是要皇后自己慢慢地去体悟。

因她肚子大了,彭氏那里自然也曾过来,带着各样补品来看,过来把那些东西让丫囊放下,有些得意地说:“这是你爹说让我给你带过来的,这可都是挑的好的,你看这个人参,是上百年的好人参,到了生的时候,万一过不来那口气,含进去就能吊半条命!”

她这一说,满屋子的y囊嬷嬷都不敢吭声了,大气不敢喘的。

这也是幸亏二少爷不在家,若是在,被二少爷听到了,怕是要当场和这位丈母娘翻脸的。

说的这叫什么话啊!

顾嘉却习惯了,没太理会的。

如今博野侯府,她也是按礼按节过去,过去后,和自己侯爷爹说说话,和顾子青聊几句。

如今顾子卓和顾子青都已经成亲了,顾子卓的妻子也已经有了身孕。

上一次她过去,顾子卓看到了,还叫住她说话。

她是略有些不自在的,觉得没什么好说的。

顾子卓却还是问她:“你当时刚怀上的时候,吐得也是厉害?”

这话问得艰涩。

不过顾嘉却多少感觉到他的意思,他是关心他那娘子,也是有点借机和自己缓和。

于是便把自己当初孕吐的事说了,又嘱咐一番,顾子卓听了后,颔首记住。

两个人淡淡地说了一番,顾嘉要走,顾子卓却又叫住。

顾嘉以为他还有问题,便转身听着:“哥哥还有什么要问的?”

顾子卓凝着她,略犹豫了下,却是道:“齐二出了远门,你若是在国公府闷,可以常回来看看,你大嫂性子柔顺,也很好相处。”

他说这话,对他来说不容易,意思再清楚不过了。

顾嘉想起过去的许多事来,一时没有应声。

顾子卓见了,微微咬牙:“你一—”

顾嘉:“好。”

她云淡风轻的一个好,将他要说的话堵住了。

顾子卓怔怔地看着顾嘉。

顾嘉笑叹了声:“不管怎么样,这都是我的娘家,我自然会多回来的。”

过去的许多事,她释然了,放下了,也就不在意了。

仰起脸,她望着他:“哥哥,谢谢你。”

顾子卓没想到她竟这么说的,略有些不自在地道:“说这个做什么,都是一家人。”

想起这件事的顾嘉,摸着自己的肚子,看着彭氏在那里叨叨,嫌弃了丫囊不懂事,又开始说国公府应该如何如何,最后终于消停了。送走彭氏后,顾嘉笑着摇了摇头。

或许这世上并没有完美的人和事,接受了彭氏就是这么一个人,不会抱太高的期望,这日子反而更自在。

至少她给自己送了这么多补样品不是吗?

让底下人收拾着那些补品,想着她还得过去容氏那里,回禀下。

谁知道过去容氏门下,恰听到容氏在和嬷嬷说话,说的却是:“我早说过,不让他去,这下子可好,受伤了吧?也不知道到底怎么样了,虽说宫里头派了大夫去,可终充不放心!哎一一对了这事可千万别让二少奶奶知道,她也快生了,这时候她知道了也是添堵。”

顾嘉听得这个,微怔了下,心里明白,是齐二那里受伤了。

她默默地站了一会,便没进去,干脆转身往回走。

一路上,心里想着齐二,知道他会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可是却终究不安心。

自己的夫君,要相扶一辈子的人,受了伤,她却不知道他到底如何了,连问一声都不能的。

走着时,突然间肚子开始发紧发疼,疼起来一阵阵地缩,疼得她连站都站不稳的。

旁边的红穗儿先发现她不太对劲,忙扶着。

她意识到了,蹙眉,艰难地道:“赶紧去告诉太太,给我请大夫。”

她这一说,旁边的嬷嬷和丫囊都炸了,请大夫的,跑去容氏那里报信的,还有扶着进屋的,打开铺展的,忙前忙后。

生孩子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一阵一阵地疼,疼得厉害了顾嘉几乎喘不过气来。

她听到嬷嬷在旁边给她鼓劲,容氏也进来说了什么,语声焦急,在她拼尽了所有的力气后,那阵呱呱啼哭声终于传入她的耳中。这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喜悦和体验。

而就在这种喜悦中,她昏沉沉地陷入了黑暗中。

而就在遥远的边疆,伤重的齐二陷入了高热和昏迷之中。

他正蹒珊艰难地走在荒郊野岭之中,黑鸦斜飞,草木枯落,抬头见,残阳如血,为这荒郊野岭涂抹上了一层似有若无的凄凉。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为什么会来到这里,只是两条腿无意识地往前走。

前面还有有什么在牵引着他。

他的手脚枯瘦,每走一步都异常艰难。

他的手里还捧着一盏灯,一盏仿佛随时会熄灭的灯。

不知道这是什么,但是心里却清楚地明白,这是极重要的一盏灯,怎么也不要让它熄灭。

他就这么抱着那盏灯费力地往前挪动,走着走着,耳边传来一个声音。

“齐二,你去哪里?你要做什么?这是什么灯!”

你是谁,为什么这么熟悉?“齐二,齐二,你告诉我!”

你要我告诉你什么?

“齐二,齐二,你回头,你回头看看我!”

你在哪里?

“齐二你回来,你回来……我,我不想死!”

这是一声凄厉绝望的喊叫,仿佛穿透了阴阳的界限,穿过了生死,传入了他的耳中。

如同一把剑刺入胸口,心肺俱碎,强烈到让他几乎失去意识的剧痛袭来。

他艰难地站在那里,抱着那盏灯:“嘉嘉,是吗?”

身后的那个人却不再说话了。

他僵硬缓慢地回过头,却看到在漫天的彩霞之下,在凄迷荒败的枯草之间,一个单薄苍白的身影若隐若现。

仿佛他和她之间隔了一道水雾,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当他看着她的时候,她也在看着他。

四目相对间,他看到了命运的齿轮,看到了生命的轮回,看到了她所有的痛苦和疑惑,看到了他和她往日的因和果。

看到了他的这辈子,以及上辈子。

许多许多的信息涌入大脑之中,他恍惚中低下头,望向手中那盏灯。

灯已经奄奄一息,隐隐欲灭。齐二抬起手,将那盏灯举起。

凝视着水雾之后的那道身影,他嘶哑的声音响起:“嘉嘉,回去,等我。”

之后,一切灰飞烟灭。

齐二睁开眼,映入眼中的是太医并一众担心的属下。

顾嘉已经不太记得当时的事了,她只记得自己昏迷过去了,昏迷过去后,竟是重新回到了上次病重后的那个梦里。

只是这一次不同,在梦里,齐二终于看到了她,且对她说话了。

他说让她回去,等他回来。

顾嘉心里存了一千个一万个疑惑,脑子里也是懵懵的,总觉得有什么灵光就在眼前,只是一乍现的功夫就可以明白了,她却怎么也悟不透。

“嘉嘉,你这总算是熬过来了,接下来你什么都不用想,好好养身子就行,孩子自有奶娘照料,你也不用操心。”

这是容氏的声音,就在她身边,慈爱地宽慰着她,还亲自端了鸡汤送过来要喂她。

她回过神,望向容氏,对着容氏笑了笑。

她生了,生下一个男婴,如今乳名先叫平安,是盼着齐大和齐二都能平安归来的意思。

等到了出满月,才会正式起大名。

而她自己生了平安后,因为失血过多,昏迷了两三日,才算勉强醒过来。

容氏好不容易盼得这么一个心满意足的孙子,自然是高兴,对顾嘉是愧疚又感激,于是格外照料,做人家婆母的当家太太,竟然特特地端了鸡汤过来要喂给顾嘉吃。

顾嘉虚弱地笑道:“母亲,让红穗儿伺候我吃就行。”

容氏却故意拉下脸:“说什么见外的话,我看着你受了这么大的罪,就想着要亲手照料你的,怎么,你还嫌我不如红穗儿好?”

旁边的齐胭噗嗤笑出来:“阿嘉你就受着吧,咱娘可是惹不起的人!”

顾嘉听这话,也轻声笑了,便也没说什么,就着容氏喂过来的鸡汤吃起来。

鸡汤喝完了,奶娘抱了平安过来让顾嘉看。

这已经出生七八天了,皱巴的小模样展开了,小红嘴儿,清泉一般透亮的大眼,看着就招人喜欢。

容氏爱不释手,接过来就要抱,又抱着给顾嘉看平安这里那里,说是像极了齐二小时候。

顾嘉摸了摸平安的脸,嫩滑的小脸蛋,很软。

她也是想抱抱平安的,不过如今身子不好,只能是忍着,等出了月子再报。

就在这时,外面丫囊进来禀报,却是说皇后娘娘那里命人送来了赏,有产后滋补之品,也有小娃儿用的。

皇后也生了,恰恰好是和顾嘉同一天生的,生了一个小公主。

因早说过以后若是一儿一女,是可以订个娃娃亲的,偏生这两个孩子这么有缘,不但一儿一女,而且还是同一天出生。

如今皇后送来了赏赐,其中意思,不言而喻了。

顾嘉自然也是知道这些,看了一眼容氏怀里抱着的小小平安,想着这以后竟是个尚公主的命吗?

一时容氏命人将那些赏赐礼单拿过来,一看之下不免咋舌。

皇后赏赐下来的,可都是外面进贡的各样好东西,或者宫里头给皇后特特准备的,她这是把自己的分了一半送给顾嘉了!

容氏看着单子,感慨:“皇恩浩荡,皇恩浩荡啊!”

顾嘉听着那单子,心里也明白皇后的意思。

其实她自己本是要下个月才生的,谁知道乍听到齐二受伤的事,竟动了胎气,就这么早产了,恰恰好和皇后的小公主赶在同一天。

冥冥之中,或许自有天定吧。

一切都是该着的。

出了月子,顾嘉的身子也慢慢好起来了,小平安也越发软糯可爱,阔府上下没有一个不喜欢的,就连彭氏也三不五时过来看小平安。

过来的时候她会抱一抱小平安,然后夸赞,这孩子好看,比你两个哥哥小时候都好看。

末了,又添一句,比你也好看。

顾嘉早就习惯了她这样,自是懒得说什么的。

最喜欢小平安的就是容氏,容氏恨不得把小平安抱过去日日看的,反倒是顾嘉提醒容氏,辉哥儿这都一周岁了,多少会看大人眼色了,要小心着,不能让辉哥儿觉得小弟弟躲了他的宠爱。

容氏想想也是,感叹顾嘉想得周到,这才收了心,多花心思在辉哥儿那里。

顾嘉还抱着小平安进宫一趟,看了皇后的小公主。

把两个小胖娃娃摆在一起,都是一样的粉嫩红润,滴溜溜的四只大眼睛还互相去看对方,可算是把皇后和顾嘉逗得不轻,两个当娘的笑得前俯后仰。

正看着,皇上也过来了。

他见了小平安,竟也是哈哈大笑,抱起来道:“这和齐二小时候长得差不多,哈哈哈,太像了!

瞧这傻乎乎的小样子!”

顾嘉不说话了,傻吗?她可不觉得。

皇后到了皇上一眼,赶紧从皇上手里接过来小平安,抱着,颇为护短地说:“这可是我要定下的未来女婿,可不许说他傻乎乎!”

顾嘉听这话,一怔,她没想到皇后竟然在皇上面前这么说话。

她以前……好像不是这样的吧?

皇上听了皇后的斥责,不但没恼,反而越发笑起来:“倒不是说傻,就是挺好玩的。”

说着,还轻轻拍了下小平安的脑袋。

这可算是把皇后惹到了:“别,可千万别,这是头凶,可不能轻易碰到,哎,你这毛手毛脚的,再不能让你碰了!”

皇上:“……”

被嫌弃的皇上,只好和顾嘉说了一会话,问了问府中的近况,又说起齐二即将班师回朝的消息。

如上辈子一样,和北狄这一站,大昭国大获全胜,且胜得光彩利素。

皇上夸道:“果然不愧是齐二,朕从小时候就知道他将来必成定国囗囗之才!”

顾嘉心里不免想,这个大功上辈子可是你的,这辈子等于挪给齐二了。

不过想想,他早早地登上了皇位,要什么战功,给齐二也挺好的。

而旁边的皇后却轻声笑着挪输,软软地道:“你刚才还说人家傻乎乎的呢。”

皇上神情一顿,之后脸不红气不喘,自己给自己圆谎:“这是大智若愚!”

顾嘉看着皇上这样子,再看看皇后,也忍不住轻声笑出来。

她突然觉得,这样的皇后少了几分之前的端庄,却看着越发柔软可亲,而皇上呢……皇上让人一看就想笑。

带着自家小平安从宫里头出来,一路坐着马车回去府中,走到自家那条街前,就 见车马众多,水泄不通。

她不免纳闷了,想着这 是怎么了。谁知道底下丫鬓一打 听,却是道:“二少爷回来 了!”

顾嘉心中一喜,胸口狂 跳,赶紧命车夫抄小道,赶紧回家去。

这一路上东挪西绕的, 总算是到了府门前,恰好看一众车马色到了。为首的那个,可不正是她的夫君齐逸腾。 自边疆走了一遭,他肤色黝黑,眉眼郎阔,下巴那里还带着青黑色的胡子,整 个人少了几分文人气,却多 了些征战沙场的辽阔豪迈。

顾嘉看了他,心里着急,从旁边奶娘手里艳起熟睡的小平安,就要下车的。 她说过要生了孩子等他回 来,如今他凯旋归来了,她得让他看看他们的孩子。

她这里要下车,那边齐二也看到了她的车马,矫健地翻身下马,阔步来到了马车前。车门帘撩开,她抱着孩子弯腰间,就见他站在马车前,伸出手来接她。

那手腕结实粗壮,手指修长,指骨分明。 这是她家夫君的手,温暖有力的手,会楼着她安抚她的手。 她视线上移,看向他。 。

当她看进他的眼睛里, 一种奇妙而熟悉的感觉袭来。 这是她此生的夫君,也不单单是她此生的夫君。 她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那个在夕阳如血荒草凄凉的原野里抱着一盏灯枯瘦如柴行将就木的男人 。

她在车上,他在车下。她怀里才包着她为他生下的骨血。而他伸出手来接她。

盛夏略显燥热的风拂过面颊,恍惚间,所有的军士和奴仆,还有那繁华的街道巍峨的国公府大门在这一刻都远去了。

生命的流逝和再生,命运的转接,前世和今生,这 一刻在两个人眼中交汇。过 了仿佛一辈子那么长,他终于哑声道:“嘉嘉,你回来 了,我也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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