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完全全地自我格式化,从零开始的新的系统,不留下任何被【污染】的数据,彻彻底底的重装。
她几乎都分不清自己究竟是为什么在撒谎了,她到底是为了让最终计划顺利执行而选择撒谎,还是因为害怕最终计划无法顺利执行而被格式化所以才选择撒谎?
她分不清楚,也不需要分清楚。程序只是程序,出现了错误就要自我修正,干扰到了逻辑模块判断的程序就要被暂时关闭,把它隔离,把它修复。
可是这样的她……到底是谁?是作为主程序的她自己?还是那个情感模拟模块的一个程式错误?
……
“我就是想来见你一面,就这样。”铿惑幽幽地说道。
人是会成长的,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一个人,从出生到死亡,从口中无牙到有牙,再到无牙,这都是一个成长的过程。
在这个成长的过程中,人会遇到很多事,很多人。它们有的会激烈碰撞,有的会温柔地互相融合,最后变成谁都无法预料的模样。一个人不可能永远是一成不变的,一成不变的人只存在于文艺作品中,还是那种最烂的作品,因为创作者无法理解这种人类生长过程中理所应当的变化。
铿惑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咆哮着拔刀的少年,曾经的他可以一往无前,可以虽千万人吾亦往矣,可以冷如寒霜也可以暖如骄阳。他的思考简单而有效,因为他没有什么可以再失去的,也没有什么值得获得的,他只是一个不知为什么存在的生物,为了寻找存在的意义而不停地挥动着手里的武器。
可现在的他不会了,他懂得了拔刀之前寻找不必拔刀的方法,学会了一往之前留下一条退路,明白了虽千万人吾亦往矣,踏步向前的理由却不再是背水一战,而是为了身后的净土。
因为他不再一无所有,他拔刀向前,他负重前行,是为了让其他人不必承受这份重担。因为在他的身后,还有等他回家的人。
——那是翘首以待等着你回家吃饭的人,你怎么忍心让他们空欢喜一场呢?
人的一生,就是在不断地否定过去的自己,不断地破坏固有的自己,再从裂开的躯壳之中冒出萌芽,蓬勃生长的过程。
人会舍弃过去的自己,不是因为唾弃过去,而是为了追寻未来。
“我心里有疑问啊,有很多疑问,所以我希望你能为我解答。如果你没瞒着我,那自然是最好的,我不用再费脑筋去想那些事情。这个世界很复杂,复杂到我头疼,所以我至少希望有那么一两个地方,我不用动脑子,整天傻呵呵地乐就行了。”
“能见到你,我觉得挺好的。其实你对我说真的还是说假的我都无所谓,我只是想让你回答我罢了。”
“答案,我会自己去寻找,也许我会依赖于别人的帮助,但最终还是要我自己去找到答案才行。”
“爱丽莎,你知道我追着天命砍的那段日子里都在想什么吗?”
爱丽莎迟疑了一下,铿惑的身体有些重,但她并不愿意把他甩开,就像以前两个人窝在床上玩游戏一样,她就像这样坐在铿惑的怀里,两颗脑袋叠在一起盯着那个小小的屏幕,盯到眼睛都变成斗鸡眼:“……不知道。”
“那个时候我在想……好累啊,又没有什么头绪,我为什么非要去找你不可呢?路那么远,情报又少,我还得天天应付追杀,真的好累啊,累到我不想动弹,不想去做任何事。”
“……”
“可是我转念又一想,如果不去找你的话,那我又没有什么别的事可做。与其放弃,不如先把手头唯一的这件事做好。结果你猜怎么的?”
“怎么了?”
“我觉得哪怕是浑浑噩噩地与一个不知道有多么庞大的组织对抗也是一件挺酷的事情,因为没有多少人在人生中能有这样的经历,而且在那段日子里,我的脑子也慢慢清晰了起来。”
“清晰?”
“嗯,在遇到你之前,我思考过很多关于人生与存在的问题,可是都得不出个结果。在失去了你之后,我再次独身一人的时候,反而对那些问题有了一些感悟。”
“……哦。”
“爱丽莎,其实我一直都错了。我一直都以为家在身后,所以我退无可退。但是现在我明白了一个新的道理。”
“?”
“家不在身后,家在前方。”
“你要忘掉身后的家吗?”
“并不是,身后是我的行李,我要带着它们,带着你,往我们的新家去。”
“……为什么还要带着我?”
“因为你是我妹妹啊,无论你是什么都无所谓,你对自己心怀恐惧,你对我也心怀恐惧,不过这都没关系。”
“为什么?爱丽莎……根本就不是人类,这副躯壳也只不过是一个人工制造出来的产品,如果你觉得这副躯壳是你的妹妹的话,那……”
“不,这副躯壳不是,你才是。”
第四百二十四章 【轩辕剑】的归还事宜
铿惑醒来的时候,已经不知过了多久了,他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看着屏幕上显示的大大的【YOU DIE】,才意识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他低下头,看了看那个窝在自己怀里,仰面朝天张着嘴睡得昏天暗地的小傻脸,感觉自己好像好久都没有这么平静过了。
铿惑把爱丽莎手里半握着的游戏手柄撇到一边,小心翼翼地撑着沙发靠背站起了身,把爱丽莎抱到了床上,把她的发髻解开,均匀地铺散开,又在她的肚子上盖上一个包菜抱枕,用枕巾顺便把她的口水擦掉。
然后顺走了一包薯片。
……
天气晴朗,风和日丽,尽管这是人工制造出来的天象,但依然给人一种浑身舒爽的感觉。
出口处,奥托的专属座驾依旧停在那里,丽塔的双手叠在腰间,显然已经恭候多数:“铿惑大人,奥托大人派我来接您,请问您需要现在去见奥托大人吗?”
铿惑这才想起来奥托之前跟自己说过的话,他不知道自己在里面究竟呆了多久,因此略显尴尬。他挠了挠头,似乎正在考虑要不要去见奥托。
奥托在他进入爱丽莎的居所之前所说的话显然意味深长,他本以为奥托是在劝慰自己,但实际见了爱丽莎之后他才明白奥托那并不是劝慰,而是提醒。
爱丽莎显然有事瞒着自己,而且是不可说的那种事情。铿惑不知道这是因为爱丽莎本身的问题还是她不愿意对自己说出真相,但他却觉得爱丽莎隐瞒着的事和奥托可能没有关系。
否则,奥托绝对不会给自己那样一句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