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都有吧……”芽衣像是泄了气一样缩了缩,看得出她在这方面并不自信,“开宗立派的人都是剑圣之流,我觉得自己现在还没到那个程度呢……”
铿惑觉得自己得给芽衣打一针强心剂,好好忽悠她一番,否则她恐怕是没有那个自信去钻研属于自己的剑术的:“我的意思是说,他们开宗立派的时候,用的是别人的剑术吗?”
“唔……不是吧……”
“那不就结了。他们在开宗立派之前可能学习了其它流派的剑术,可是在日积月累的练习与实战中,慢慢将那些剑术归纳合并,再加上自己对于剑术的理解,创造出了新的流派。在这个过程,就是【我流】诞生的过程。你不必冲着开宗立派这个目标去,先把自己所学习的剑术与自己的经验总结,不要盲信前人的经验,而要以自己为主体,前人总结的规则当个参考就好。”
“这……”芽衣觉得这个方法好像简单了许多,慢慢有了底气,“真的可以吗?我学习了很久的剑术,可自己并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感悟,这样也可以吗?”
“什么感悟啊?非得领悟出个人头狗闪才算得上是感悟?你的剑术更加针对于人类,依我所见像是诞生于战场的剑术,里面并没有任何针对崩坏兽这种大型敌人的技巧——换句话说,目前为止你所总结出的所有对抗崩坏兽的技巧,全都是【芽衣流】的雏形……”
“唔……”芽衣把脸深深地埋进了膝盖中间,好像很是害羞,“舰长……能不能不要说了……至少别用那个名字啊……太难听了!”
“我这不举个例子嘛……”铿惑顾左右而言他,“那我们换个话题,你觉得今天的课程里,你学到了什么?”
芽衣一脸怨念地抬起头:“我怎么觉得像是课堂总结?”
“那就是课堂总结,你说说你现在都有什么感想?”
芽衣歪了歪头,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新任务让她有些措手不及:“唔……脑子挺乱的,但是最起码知道了现在该做的事情是研究自己的剑术。可是什么才叫研究自己的剑术?放自己的战斗录像看吗?”
“你可以有空的时候看一下,但更多的还是在以后的实战和练习中寻找更适合自己的战斗方式。”铿惑拍了拍芽衣的肩膀,站了起来,把放在主控台上损坏的训练用具收拾了一下,“我之前说过,你在战斗中要打出压制力,其实这并不是一种战斗方法,而是一种思维模式。”
“思维模式?”芽衣有些困惑地转过身,坐在地上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铿惑,半晌才恍然大悟,“哦对!以人为本的战斗思路?”
“以后说话的说话把你句子后面的那个问号换成叹号,对自己自信一点儿。”铿惑腾出一只手来摸了摸芽衣的头,“芽衣,有灵性是一种非常非常宝贵的特质,天命的标准器械格斗术追求的是快准狠,但那不适合你。”
“可是舰长刚才明明说过剑道乃是杀生道,明明就是为了杀死敌人而存在的道,为什么不追求快准狠?”芽衣不禁有些好奇。
“因为【快准狠】原则是建立在敌人与你的体型相仿,力量相仿的前提下的,你让一个人跟一头熊生死搏杀试试,看看上去快准狠地捅熊一刀管用,还是迂回寻找破绽重复多次攻击要害的胜率高?”
“舰长明明就是在强词夺理嘛。”芽衣气鼓鼓地站了起来,她觉得铿惑刚才的话简直是在糊弄她,“快准狠可不是蛮干哦,它的目的是以最高的效率造成最高的杀伤,才不是上去跟熊蛮干呢。”
“对啊,你看你这不挺明白的嘛。”铿惑一边笑着一边把损坏的器械放到墙角,刚才他顺手向训练馆上传了器械损坏情况,一会儿会有人过来回收这些坏掉的训练器械,“但是你要明白,我们很多时候并不是总能用上最高效率造成最大杀伤的办法。记住,犹豫,就会败北;果断,就会白给。”
芽衣愣了一下,铿惑说得确实有道理。在战斗中,当死士的要害处没有防御的时候快准狠地捅上一刀确实是最有效率的杀敌方式,但死士也很有可能抓住这个机会与你同归于尽,毕竟普通的死士并没有对于死亡的恐惧。
而按照她的经验,最好的方法效率更低,是不断给对方制造阻碍行动能力的伤势,最后抓住机会将其斩杀,这样自己的安全性可以得到保障,确保自身的战斗续行能力。
“看,你这不就明白了吗?这份体悟就是【我流】,你所有根据你所面对的情况总结出来的东西,都是【我流】,而当你总结到一定程度,就会发现自己所使用的战斗方式已经与你所学的剑术有了极大的不同。当你某一天突然之间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我流】就成了。”
铿惑伸了个懒腰,芽衣的身体毕竟早就被崩坏能以律者的标准改造过,各方面都远超普通的女武神,刚才芽衣追着他狂砍的时候他还真的感受到了一定的威胁性。
铿惑看了看时间,距离他预定的私人训练室使用时间还有半个小时左右:“好啦,你打算继续练一会儿找找刚才的感觉,还是回去休息一下?”
“我……”芽衣把杵在自己身边没有被铿惑拿走的那把训练用剑用右手拾了起来,左手的手指轻轻地抚摸着剑身。
剑身并不冰凉,显然是在刚才的练习中碰撞摩擦而来的温度,那种顺滑的触感让她有些爱不释手。虽然现在她很累,但心情却很舒畅,那种对武器如臂使指的感觉尚未散去,甚至让她感觉到了一丝莫名其妙的开阔感。
那是一种整个人的思维,心情,视角统统被拓宽了的感觉,如果说前些日子里的芽衣像被卡在瓶子口里的苹果一样的话,那么现在这个瓶子已经消失,迎接她的是崭新的天地。
“我再练习一会儿吧,好不容易有了些新的感悟,打算抓着这种感觉再熟悉一下。”芽衣略带歉意地对铿惑笑了笑,她看出来了铿惑已经想离开了,因此也不多做挽留,“我在这里自己练习就好了,舰长如果有什么别的事情就先去忙吧。”
铿惑挠了挠头,他确实还有事情要去做:“那好,我就先走了啊,你不要练习太长时间,注意肌肉疲劳。”
“嗯,我会注意的。”芽衣乖巧地点了点头,“对了舰长,你看到我们递交的A级女武神小队考核申请了吗?”
铿惑的脸色莫名其妙地僵硬了一下,但随即便打了个哈哈糊弄过去:“哈哈哈我还没看呢,你们什么时候申请的?”
“昨天晚上呢。”芽衣并没有感觉到什么异样,只当昨天晚上铿惑睡得早,“因为……嗯……因为要准备考核,所以最近压力也有些大……”
“放心,好好准备,不用临时抱佛脚,A级小队的考核又不是靠考前突击能解决的,它考察的更多是往日的表现。”铿惑也明白了芽衣为什么突然间要找八重樱给自己辅导剑术,只是心里有一个困惑尚未解开,不过现在不是说那件事的时候,“那我先撤了啊,你注意训练量。”
走出训练馆,铿惑的表情渐渐严肃了起来。
“芽衣也是会争强好胜的啊……”铿惑叹了口气。他能察觉到芽衣火急火燎地找人给自己特训的真正原因是什么——也许有A级女武神小队考核的压力在里面,但更多的是对自己的不自信。
这种不自信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大概是从长空市收复战吧……那是芽衣第一次以第一视角观察到远比自己强大的人的战斗。
无论是德莉莎还是八重樱,对于现阶段的芽衣来说都强出太多了,芽衣在之前的学习中无论再怎么努力修炼,也不太可能短时间内追上她们俩——甚至连同龄的符华都可能追不上。
对于这个,铿惑还真没有什么特别好的办法。德莉莎是积威已久的S级女武神,而八重樱则曾是最接近律者的拟似律者,只是因为将自己近乎完全成型的律者核心用来给德莉莎解了毒,所以才稳定在了人类的状态。
尽管芽衣是第三次崩坏中诞生的第三律者,但根据情报,她在刚成型的时候被琪亚娜照脑袋上锤了一棒子……可能是那时候留下来的后遗症,也可能是她不敢动用体内那庞大的能量,导致她的战斗到目前为止依旧停留在粗浅地使用崩坏能上,绝大部分都是依靠身体素质和剑术来战斗。
如果说德莉莎和八重樱给芽衣的冲击还算可以接受的话,那么身为同龄人的符华就无法让芽衣释怀了。符华与芽衣她们的年龄相仿,却已经是A级女武神,这让连A级女武神小队考核都还没通过的芽衣感到很是羡慕。
说到符华,铿惑也觉得十分棘手。
符华是他见过的最认真也最敬业最勤奋的女武神,她平日里好像没有什么特别的爱好,除了在训练室训练以外,要么就是在自己的宿舍里窝着,要么就是消失得无影无踪。按照铿惑对她的了解,他觉得符华很可能是找了个山窝窝里练习胸口碎大石去了。
要不然,怎么解释她不到二十岁就成为了A级女武神中的佼佼者这种事?如果不是她资历尚浅,战功并不算多,恐怕现在已经可以申请浮空战舰的使用权了吧?
冷静的头脑,敏锐的洞察力,强劲的实力,以及让自己都觉得头大的嘴炮,铿惑认为符华的努力虽然远超其他人,但她的天分同样不容忽视。
就是在这样一个优秀的人面前,芽衣才有些抬不起头来吧?明明是别人也可以做到的事情,为什么自己就不行呢?当初在长空市收复战里,芽衣贴在船舷上看着以德莉莎为首的这三人与【崩坏·碾压】作战时的眼神,铿惑记忆犹新。
那是一种羡慕,忐忑,又有点儿自责的目光。
是羡慕别人可以得到出战许可,而自己只能坐在安全的地方为她们祈祷吧?是对于自己能否对得起铿惑的重点栽培而感到的忐忑吧?是自责自己不够强,不能与同伴们并肩作战吧?
这些东西结合起来,再加上在沧海市度假时没有察觉到铿惑和琪亚娜莫名失踪的歉疚,她的压力才会如此之大。要知道,芽衣一直都扮演着同龄人里比较成熟的那个角色,更多的时候是她在安慰别人,却很少有人能安慰她。
德莉莎很忙,与芽衣她们见面的次数其实真的不多;八重樱虽然两世为人,但她的性子决定了她很难主动去管别人的事情,反倒是对别人主动对她提出的请求无法拒绝;而符华……之前也说过了,不是在训练,就是在训练的路上,或者在宿舍里不知道干什么,或者(可能)在山窝窝里胸口碎大石。
到头来,芽衣的压力无处释放,虽然一定程度上转化成了动力,但是一种没有后劲的动力,因为它的来源是一种负反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