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来了,那就也喝一点儿吧。”奥托将一支新的高脚杯摆在了桌上,斟上小半杯,“说来也巧,我这边正好也有事在处理,不如我们一起?”
弗朗西斯愣了一下,他心里的话还半句都没出口就被奥托夺走了话头。可他还是毫不介意地拉过一张椅子坐下,手里捏着高脚杯,怡然自得。他的头发很明显刚刚重新打理过,衣服也换了一套,不再是之前在地上打滚时沾了灰的那套。
“那我们先来说一下我这边正在处理的问题,你的问题稍微放后一些,可以吗?”奥托温和地对着弗朗西斯提问,“对了,我顺便问一下,你是代表你个人,弗朗西斯家,还是议院?”
“我只是代表我个人而已。”弗朗西斯笑眯眯地摆了摆手,“代表议院?我只是个议长而已,哪有资格代表他们。”
“好吧,那我们进入正题。”奥托脸上的笑容逐渐收敛了起来,他那张棱角分明的脸线条感愈发强烈,语气也突然间严肃了起来,听起来如同正在审判的法官,“铿惑,你可知罪?”
铿惑连忙将高脚杯放下,正襟危坐,低下头去,脸上的表情沉痛而又自责:“知罪。”
“那你可知你犯下的错有多严重?”奥托的语气愈发严厉。
“知道……”铿惑蔫头耷脑的样子像犯了错的小学生,“因为我的不正当行为,会在组织内掀起不正当风气,这都是我的错,我深切地为我的所作所为感到懊悔和自责。”
铿惑那像捧读一样的发言并没有让弗朗西斯的表情产生丝毫变化,他只是沉默地微笑着,仿佛事不关己。
奥托叹了口气,有些不耐烦地敲了敲桌子,好像对铿惑的认错态度感到有些厌烦。他深吸一口气,看起来被铿惑气得不轻,他伸出手指着铿惑,转过头来对着弗朗西斯问道:“弗朗西斯,你来公正地说说,他都犯了什么错?”
弗兰西斯的表情顿时丰富了许多,他先是眉头微微皱了起来,随后又好像感觉很是难办地挠了挠下巴,最后看了一眼铿惑,又看了一眼奥托,最后靠在自己的椅背上,翘起了二郎腿,好像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奥托并不着急,铿惑也像个被老师拎到办公室的小学生一样沉默不言,弗朗西斯有充足的时间来思考,甚至可以说这段漫长的沉默就是奥托专门为了让他思考而留出来的。
终于,在经过了慎重的思考后,弗朗西斯保持着他那副严肃认真的表情,缓缓说出了自己的见解:“我认为……在会议厅内吸烟不但违反了天命的安全规章,也违反了听证会的纪律规则,更何况他还因此弄响了烟雾警报,这件事造成了很恶劣的影响。我的话虽然没什么分量,但我觉得,至少该写两千字的检讨,罚款两千欧元,以儆效尤。”
奥托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他的声音加重了几分,好像对弗朗西斯的回答很不满:“就这些?弗朗西斯,你这是在糊弄我吗?”
弗朗西斯脸上的神色更加犹豫了,他的眉头往上耸了耸,脸上的皱纹都快挤成一个核桃了,看起来好像很是为难:“那……这……在烟雾警报响起的时候没有按照安全规章立刻离开会议厅,虽然确实是他做的不对,但这只是个小事,犯不着为此特地处罚吧?私以为,两千字的检讨和两千欧元的罚款足矣——甚至对比于他犯下的错,已经是很重的惩罚了。再加重的话,恐怕只会让人觉得惩罚过度。”
奥托叹了口气,把目光重新转向铿惑:“铿惑,你都听见了?”
“嗯……”铿惑低着头,抬起眼睛,小心翼翼地回答着。
“弗朗西斯为你求情——但是我不同意!”奥托的语气终于带上了不可违逆的威严,他的声音如同宣读判决的法官,让人感受到一股无形的压力,他的食指敲击着桌面,仿佛要把自己的怒气都敲进桌面里,“你把天命的规定当成了什么?你以为你是我的弟弟,就可以肆意妄为?司法岛是什么地方?是天命的最高司法区!你长本事了啊,敢在第二会议厅吸烟?”
铿惑的脖子都快缩进肩膀里了,语气也带上了讨饶的意味:“是是是……我……我当时就是想装个B……”
“顶嘴!顶嘴!顶嘴!”奥托站起身,拿起手边薄薄的纸质文件,啪啪啪地狠狠拍在铿惑的头顶,脸上的怒容像恨铁不成钢的兄长在教训只知道惹祸捣蛋的小弟,“那是什么地方?是你玩儿的地方?!你知不知道这件事的影响有多严重!安全隐患有多高!你就给我这么个答复?!”
铿惑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幅度往下缩了一截,却愣是没敢抬手护住自己的头,嘴里只是一个劲儿地念叨着:“知错了知错了……我甘愿受罚,我受罚!”
奥托把手里的纸质文件丢在一边,坐回椅子上,重重地哼了一声,一副余怒未消的样子:“关你一天……不,两天禁闭。不许携带任何电子设备,不许携带纸质书籍,但是可以携带纸币,给我老老实实反省。还有四千字的检讨,四千欧元的罚款。罚款会从你的工资里直接扣,你出禁闭的时候把检讨给我交上来。”
“是是是……”铿惑点着头,一副生怕奥托突然间又给他加两天禁闭的样子,弓着腰站起了身,倒退着走出房间,“那我现在就去关自己禁闭了,你们慢聊,慢聊……”
奥托的脸上浮现出哭笑不得与羞愧难当并存的表情,他抬了抬手,指着铿惑离去的方向,像是在替铿惑的突然离席向弗朗西斯道歉:“这……这孩子……诶……不服管教。”
“没事没事儿,毕竟是年轻人,他总有长大的时候。”弗朗西斯拉下了奥托的手,眼角的余光将奥托刚才用来拍铿惑脑袋的薄纸质文件的封面尽收眼底,“这件事儿就这么过去吧,我看那孩子认错态度也挺好的,就不要大动肝火了。”
奥托叹了口气,将刚才的表情收了回来,脸上重新浮现出那让人习以为常的微笑:“那么,弗朗西斯,你来找我,又是为了什么呢?”
弗朗西斯那张皱纹遍布的脸也恢复了平常的神态:“大主教,我觉得,天命议院已经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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丽塔看着面部肌肉几乎都快笑抽筋儿了的铿惑,脸上不由得浮现出担忧的神色:“铿惑大人,您怎么了?”
“没事儿没事儿。”铿惑摆了摆手,给丽塔还以一个灿烂得像漫画人物的笑脸,“这里有适合关禁闭的地方吗?我想给自己关两天禁闭。”
丽塔歪了歪头,似乎并没有听懂铿惑在说什么。她稍微迟疑了一下,似乎是在确认自己刚才并没有听错:“铿惑大人,您说……您需要一个适合关禁闭的地方,来关您自己的禁闭,丽塔没有听错吧?”
“对啊。”铿惑揉了揉自己的脸,自己从二楼走下来这一路,把脸都笑僵了。
丽塔眨了眨眼,好像明白了些什么:“是奥托大人要罚您关禁闭吗?”
“不不不,我是自愿受罚,毕竟我犯的错实在是太大了,”铿惑拿出自己的PDA,放在了客厅的桌面上,“他还说不许我带电子设备和纸质书籍,让我带着纸币进去好好写检讨——所以这里有空房间吗?”
丽塔侧身对铿惑做出一个“请”的手势:“奥托大人这里有很多空房间,请随丽塔来。”
第五百六十三章 狮心
明亮宽敞的房间里,铿惑正一脸惊奇地打量着四周。这个房间甚至比他在圣芙蕾雅学园的客厅还大,有着他所能想到的所有生活所需的设施。无论是洗手间,冰箱,床还是电脑,甚至连健身器材和投影屏都有。这些东西组合在一起,让这个房间可以担任许多角色。
除了当禁闭室。
“这个看起来也不像禁闭室啊……”铿惑挠了挠头,好像有些意外,“虽然吧……呃……咱最起码做个样子好吧?不是说不让我带电子设备和书籍来打发禁闭时间的吗……”
“这里本来就有的东西并不算是被您携带进来的。”丽塔站在铿惑的身边,微笑着为他解释,“这里并不是禁闭室,而是您在禁闭期间起居的地方。”
“那我的禁闭室呢?”铿惑显然没有绕过来这个弯。
“如果是奥托大人的吩咐的话,我想他的意思应该是‘这座浮空岛的边缘以内就是您的禁闭室’,铿惑大人对此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吗?”
“……没有没有。”铿惑连忙把这个话题打住,“就这样吧,我要开始自闭……开始禁闭了。”
丽塔并没有对铿惑这明显到不行的逐客令表示什么不满,而是颔首致意后退出了这个房间。
见很容易引起自己风评被害的那个女人离开了,铿惑终于又松了一口气。他的手指抚过红檀木的电脑桌,开始仔细打量起这个房间来。
很干净,很整洁,甚至能看到一些地方专门为了让生活在这里的人更舒适而做出的一些微小调整。比如说健身器械区的毛巾和水龙头,擦拭得干干净净的桌面,铺好了枕头和被褥的床,以及早在他进入之前就打开的空气加湿器。这些无不昭告着这个房间一直在等着一个人入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