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我愿意，在一呼吸间，我就可以把整个天穹市所有的人都拉进这个空间里。”

“你问我这三个月里在做什么，我告诉你，我在做这个，而且不止这一座城市。准确地说，我其实也是刚刚从别的城市被人一个电话叫过来的。”

“如果琪亚娜失败了，或者她不愿意拯救人类，我可以在一个瞬间把天穹市的所有人拉进这个空间，这里将会是他们的避难所。”

“这是我在天穹市做的第二件事。”

铿惑顿了顿，似乎是在观察幽兰黛尔的反应。

“我在做的，就是这个。我在这件事发生之前就为类似事件做了一个紧急预案，以在保护计划失败的时候最大限度地保护城市里的居民。”

铿惑顿了顿，他觉得自己已经解释得很清楚了，决定讲讲下一个话题：“幽兰黛尔，你一定有许多问号，我也相信在天命总部【死】前对你说的那些话一定也引起了你的思考……”

幽兰黛尔摇了摇头，打断了铿惑的话：“可是你又怎么能证明你说的事？我怎么相信你保证能保护所有人？”

铿惑振振有词：“合理的怀疑——可是我把你拉进来了啊，这不是证据吗？”

幽兰黛尔反诘：“你只把我一个人拉进来了，你又怎么证明你能在一瞬间把所有人都拉进来？”

铿惑脸上的表情似乎有点懵，他一脸惊奇地问道：“可是当初在天命总部的时候奥托不就是这么说服你的吗？你为什么信他不信我？你是想说你相信奥托的理由很虚吗？”

幽兰黛尔也显然懵了一下，她想要找出自己是基于现实给出的判断，但她立刻就明白了铿惑的意思。

铿惑用她做的事反驳了她的逻辑。

同样都是给出了一星半点的证据，就像游说资本进行投资的创业者一样，用手头的证据许下美好的未来。

幽兰黛尔的表情渐渐沉静下来，可还没等她继续说话，铿惑就叹了一口气。

“那我证明给你看——不过让所有人都同时进来容易引起恐慌，毕竟刚刚他们眼前的战术机甲突然消失不太正常。不如我把那些暂时失去意识和正在忙碌的人拉进来，怎么样？”

铿惑示意幽兰黛尔看着新出现的那道空间孔洞，那个孔洞后似乎是一个野战医院。

铿惑抬起右手，打了个响指。

几乎是同时，幽兰黛尔感觉到了陌生的气息。她几乎是本能地做出了防御的姿态，却发现身旁的空地上多了许多人。

身上带伤的天穹战士，裹着绷带的士兵，躺在病床上输液的普通人，低着头推着药物车急匆匆奔跑的护士，紧张地抱着枪四处环顾的士兵。

铿惑似乎是那道空间孔洞后的一整个临时医疗阵地里的人和器械都拉了进来，因为那道空间孔洞对面的医疗阵地已经消失了。

“看到了吗？看完了我就把他们送回去。“

铿惑又打了一个响指，这个临时医疗阵地便倏忽消失，再次出现在了空间孔洞之后。

面对这样的事实，幽兰黛尔沉默了下去，算是默认了铿惑的方案。

铿惑点了点桌子，示意幽兰黛尔继续提问：“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你就在这里看着她冒险？”

铿惑难得地沉默了许久，眼神里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愧疚。

“是，我就在这里看着。”

幽兰黛尔觉得还是无法理解：“为什么？”

“因为这是她人生的必经之路，一个重要的转折点。如果我溺爱她，她就会错过这个命运的十字路口。”铿惑轻声说道，“人总是会经历痛苦才会觉醒，因为人生来就是不完美的，但人类偏偏又渴求着完美，想要摒除身上肮脏的动物性，追求神性。这并不是一件坏事，但……神性不是高高在上，而是降到地面上，落进泥土里，让泥土把鞋底和身上都弄脏。”

幽兰黛尔觉得今天可能是她这辈子迄今为止问为什么问得最多的一天：“为什么？”

“为了拯救世人，这很难理解吗？”铿惑叹了口气，“你知道吗，这个晚上，这个城市，将涌现……不，已经涌现出了数不尽的英雄，数不尽的。”

“这个世界需要英雄，不止一个。”

“人类是弱小的，脆弱的，懦弱的。但是一万个人类在面对危险的时候，这一万人里总会诞生出一个英雄。”

“剩下的九千九百九十九个人，是弱者，是不敢向敌人发起冲锋的人。他们会缩在安全屋里祈祷着英雄替他们把所有的危险都承担好，明明是缩头乌龟，却渴求着英雄们胜利后留下的丰美佳肴，仿佛那是他们应得的。”

“——很残酷，很恶心，但人类就是这样，你会明白的，你们都会明白的。”

“可是一个英雄出现了，就会有十个胆大却没能成为第一个英雄的人，敢跟着英雄冲出去。这十个胆大的人，会激励一百个敢跟着他们冲出去的人。他们肩并肩，手拉手，大声喊着【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用自己的身躯垒成墙壁为晚觉醒的人争取时间。”

“——很勇敢，很高尚，但人类就是这样的，你会明白的，你们都会明白的。”

“可是普通人……”幽兰黛尔忍不住质疑道。

铿惑瞪了幽兰黛尔一眼：“你身上的女武神装甲是普通人开采的矿石，普通人冶炼的金属，普通人制造的芯片，普通人替你做的保养。你吃的是普通人给你种的粮食，穿的是普通人给你裁的衣服，你出击的时候坐着普通人给你造的浮空战舰，你他妈跟我说普通人没用？”

“谁跟你说普通人要上战场了？物尽其用，人尽其责。女武神有女武神的战场，普通人有普通人的战场。你至少从第二次崩坏的记录资料里知道对律者的战争是什么样的。大量的导弹和军械被消耗，而它们统统来自于普通人组成的完整军事工业链。没有这些敢冒着生命危险，在第二次崩坏时期出门工作生产武器和电池的人，女武神就要穿着没有能源池的女武神装甲上战场，装甲坏了没有人给修，受伤了没人给治，要撤退没人来接。”

“现代文明的最大优势就是工业化的超级产能，而这需要完整的工业链和相关产业链——这就是普通人的领域了，你会自己修女武神装甲吗？”

“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未来律者会越来越快地出现，如果我们没能在律者的破坏力和我们的产能最大值达到平衡之前完成统合，我们必死无疑。”

幽兰黛尔再次忍不住打断了铿惑的话：“你是怎么知道的？”

铿惑沉默片刻：“我死过，我曾无限接近深渊之底，我听到了……胎动。”

“胎动？”幽兰黛尔感到一丝茫然，“什么东西的胎动？”

铿惑叹了口气：“这是我也说不准的东西，但在死亡之中，我感觉到了它。那个东西正在越来越强，越来越接近降临。随着它的苏醒，自然虚数世界的潮汐越来越频繁，也越来越凶猛。在这种状态下，崩坏对世界的影响只会越来越大，相应的律者出现只会越来越快。”

“如果我足够牛逼，我也许可以一夫当关挡在那道门前，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但这就和水里的气球一样，哪怕我堵住了那个洞口，只要对方源源不断地加大水压，哪怕我顶得住，其它地方的气球壁也会在压力下破裂，气球里的空气会被水流吞噬。”

“所以……如果气球内的每一个粒子都齐心协力地向外顶，让内外压保持平衡，这个气球就不会破裂——甚至我们可以反过来入侵水。”

幽兰黛尔打断了铿惑的话：“你能不能不要用那么多修辞？”

“简而言之，我在死亡之后，灵魂飘到了一个类似于地狱的地方，在那里我感受到了与崩坏同源的东西正在疯狂地膨胀着。如果有一天它真正接触了我们的世界，就现在人类社会这个dio德性迟早得扑街，所以我们必须团结一致停止内斗，集中资源搞发展攀科技树，这样才有可能打赢，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