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须坚持分而破之的战术思想，不给这两个人任何合流的机会——至少在这档子事结束之前不行。

现在是他的故事时间，是他的主场！这个时候自己就应该卖惨，喊疼，让她们知道自己过得也并不舒服！如果在这个时候还顾着她们的感受不说实话，待会儿算起账来自己可就连被打死都没地方埋了！

铿惑心一铁，脸上的表情渐渐软化，长叹一声：“算了，我还是实话实说吧。”

铿惑的表情有些复杂，他张了张口，似乎有话想说。可心里的话好像又太多，挤在嘴边出不了口。

“其实我背着你从实验室里跑出来的时候，我就没想着自己能活着离开。”

铿惑的声音低沉平稳，但每说一句好像都要付出海量的体力，从每一句话都能听出他的疲惫。环绕在小亭旁的流水哗啦啦地响着，莫名地让人听出几分哀愁来。

“一路上，我带着琪亚娜杀穿了数个空港，我都数不清我到底被多少亚神机围起来打，被多少炮台开过火。”

“然后……终于到了第三空港，大家集合撤退。但是那个时候，【日珥议会】出现了，他们把第三空港团团围住，休伯利安号逃无可逃。”

“那个时候，我拜托韦德开启【虚数潜航系统】带所有人逃生，可是那个系统启动需要时间，必须有人在战舰外拖延时间。”

“所以我去了，因为我是唯一一个能拖延时间的人。”

“那个时候……奥托的目的已经变了，因为我一个人带着琪亚娜从天命中央杀到了天命边缘，成功和圣芙蕾雅学园汇合。”

“我故意放出了很多东西，这些东西再加上我所知道的奥托的秘密，我在他心中的威胁度就会逐渐升高。而把我的【威胁性】提升到【律者】和【支部叛变】以上，就是我当时的目的。”

“所以，当【杀死铿惑】成为奥托心中最重要的事，甚至远比律者和圣芙蕾雅学园还要重要的时候，他就会把目光优先放在我身上。这样休伯利安号才能有逃出去的可能，这是唯一的一条路。”

“而达成这一目的的途径，就是让我死得比休伯利安成功逃脱要晚。”

铿惑像是在讲笑话一样用调侃的语气说完了这些话，还顿了顿，似乎是在等她们两个人笑起来。

但是两人都没有笑，丽塔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而琪亚娜则伸出手，搭在了他的手上。

铿惑低着头，没有看两人中的任何一方，可他的手却被紧紧攥住，温暖的体温从手一直传到他心里。

铿惑的心中长舒一口气：这样至少就有百分之五十的概率活下来了，继续加油，向百分之百迈进！

“那天……休伯利安号是不可能逃出去的，它唯一的活路，就是我去死。”铿惑笑了笑，似乎有些尴尬，似乎通过自己的嘴描述自己有多惨多艰苦让他很难受，“所以我留下来去死了，就这么简单。”

铿惑的声音低沉而平稳，却仿佛在诉说一场噩梦：“所有我以前以为是朋友的人，都把炮口对准了我。秦澪音，奥托，无色辉火，幽兰黛尔……所有人。”

“所有人都巴不得我去死，立刻死。但我偏偏没能如他们的愿。”铿惑说到这，突然间笑出了声，“我撑了特别久才死，最后奥托被我逼急了，第三空港都不要了，让所有浮空战舰的主炮一起轰我。”

琪亚娜紧紧地攥着铿惑的手，脸上的表情早已被心悸和歉意占满。她不安地抿着嘴，眼眶湿润，几欲开口，似乎是不忍心再听铿惑讲下去了。她仿佛能在眼前看到那一战的惨烈，耳边的流水声叮叮咚咚，如同哀乐般把她的情绪压低。

铿惑没有说那场战斗有多惨烈，也没说做出那个决定时内心有多挣扎，但这些东西是即使不说也能让人感受得到的。

琪亚娜不知道还该不该让铿惑讲下去，因为她心里的内疚几乎要溢出来了。刚刚她还因为委屈而冲铿惑发脾气，现在想来，她甚至想穿越时空回去给铿惑一个不放手的拥抱。

“然后我就死啦，还拉了第三空港垫背，我觉得我还挺赚的。”铿惑笑了笑，好像那都是不值一提的事，大拇指在琪亚娜的手背上轻轻刮蹭着，“别哭丧着脸嘛，我这不是活的好好的吗？反倒是奥托亏了个空港还亏了个支部，都要亏破产了。从结果来看咱们这边简直赚飞好啊。”

就连丽塔的表情都缓和了下来，她有些不安地把拄在桌上的手收了回去，罕见的有些局促。

“后来的事我其实也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铿惑叹了一口气，“我觉得我当时应该是死了的，但我醒过来的时候，却出现在神州了……”

“我知道。”出乎所有人意料的，琪亚娜竟然接了话，而且接得很认真，“因为你是神州的延伸。”

“？”铿惑一脸懵逼，这个设定他闻所未闻。

“符……符华告诉我的……”琪亚娜的脑袋缩了缩，目光小心翼翼地在铿惑和丽塔脸上瞟来瞟去，也不知道她在心虚些什么，“她说……只要神州尚存，你就是神州的一部分。就像手指被针扎了之后会下意识地把手缩回来一样，神州一定也会把你缩回来……”

“？？？”铿惑和丽塔二脸懵逼。

琪亚娜的声音越说越小，毕竟之前她一直都没有告诉丽塔她身上来带着符华的一个精神分裂体。现在琪亚娜知道【羽毛】的事可能瞒不住了，也对自己的隐瞒产生了些许的心虚。

铿惑的眼神变了，与之前相比，复杂得如同上亿个晶体管组成的集成电路。

丽塔知道符华的身份神秘，更知道符华在天命之战的临阵叛变。这里恐怕有她们谁都不知道的连铿惑都不愿说的故事。见铿惑的神态有异，丽塔连忙用转移话题的方式打圆场。

“之后呢？铿惑大人，您到了神州之后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这三个月里一直都没有现身？”

铿惑深吸一口气，他知道现在不是说符华的事的时候——不只是符华，还有爱丽莎的事。

符华还可能以后谈一谈，可爱丽莎却是他的心病。

“回到神州之后……”铿惑的眼神愈发暗淡，掺杂着歉意和内疚，“我……失忆了一段时间。”

铿惑能感觉到琪亚娜的手悄然收紧，便用大拇指蹭了蹭她的手背，用轻松的语气安慰着她：“没那么严重，你看我现在不是想起来了嘛……当时就是刚死过，脑子有点乱，连自己是谁都想不起来……我在山野里晃了好久，遇到过一些人，可我谁都不敢信，总觉得他们要害我——”

可琪亚娜并没有被铿惑糊弄过去，她结合【羽毛】告诉她的那些事，清楚地知道铿惑究竟经历了什么。他所经历那些事并不是这么轻描淡写的，他是死过的，真正地死了。

如果他当时没有撑过去，就会真正地灵魂溃灭，不入轮回。虽然琪亚娜不知道什么叫作不入轮回，但符华说那是比死还要严重的事。

“那三个月里……你过得很苦吧……”琪亚娜的声音发着颤，她不由得想起自己这三个月所经历的事来，铿惑肯定过得很苦。

铿惑不能暴露自己还活着的事，肯定要东躲西藏。他可不像自己身边有爱酱在，根本没办法抹掉遍布神州的监控网络，身上也没有钱，估计就跟野人一样在山林里讨食吃。

饿了吃野果，渴了喝泉水。既没有零食吃，有没有可乐喝，这样的日子简直太可怕了。哪怕是她自己，这一路上也是该吃吃该喝喝，从没饿着。

但铿惑就不一定了，而且他也说了，他之前在别的地方，是听到了自己的消息之后才连忙赶过来的……

一想到这里，琪亚娜就悲从中来：铿惑过得一定很苦。

丽塔带着歉意和心疼的目光扫过铿惑身上没有牌子却质地高级的长风衣。

【一定过得也很苦。】

琪亚娜泪水涟涟的眼睛扫过装修精美的庭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