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称之为【圣人】,圣化之人。”
“我?”铿惑听了这么一大堆,最终还是不可避免地拐回了原点。
不知为何,守门人却沉默了,仿佛铿惑的问题很难以回答。
就连铿惑自己都没注意到,他的声音带着急切和渴望被否定的颤抖:“我究竟是怎么来的?一次实验的产物?”
沉默如看不到尽头的雨一般漫长,可铿惑也没有追问下去,似乎也是怕听到这个问题的答案。
终于,守门人发出了一声幽幽的叹息:“孩子,你过来。”
铿惑紧抿嘴唇,一步一步地走到守门人身前蹲下,与她平视。
守门人沉默着,却如同暴风雨前的宁静。铿惑的心剧烈地跳动着,等待结果的宣判。
对于这个答案,他想知道,也不想知道。他的人生中从未出现过父母,也没有出现过根源。无论他有或没有,他现在都活得很好。
他接受了自己无根之萍的身份,接受了自己没人要的现实,并把它作为自己的一部分。
可他也想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抛弃,自己为什么就不能像别人一样在出生的时候就拥有一个家。
铿惑望着守门人那面容模糊的虚影,等待着结果。
无论他想接受或是不想接受,现在答案都在他面前。若是以前因为认命而不想去寻找,现在答案唾手可得的时候,铿惑也想试着努力一下。
反正不要钱,多少问一点。来都来了,不问一下岂不可惜?
哪怕他早就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可能早就已经死去,但他在没确定这个事实之前还是不想自己下断言。
守门人的虚影伸出一只手,似乎是想触碰铿惑。但她终究只是虚影,那如枯树枝般苍老的手在触碰到铿惑的同时便破碎,撞成一堆四散的光点。
守门人并未放弃努力,她小心翼翼地调整着手的位置,终于达到了仿佛能触碰到铿惑的脸又不会让虚影消散的平衡距离。
铿惑在这个过程中没有说一句话,也没有动弹分毫。他只是觉得有一种类似于诚惶诚恐的情绪自心理蔓延,让他的双眼不敢看向守门人的脸庞,只能盯着那只伸来的手。
那只手摩挲着铿惑的脸,明明只是虚影,铿惑却仿佛真的被触摸到了。
铿惑突然觉得心中有些酸楚,他张开口,却又闭上。他的眼角酸得紧,可他也只是停止眨眼,防止眼泪被挤出来。
铿惑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动不动,仿佛这是一种无法解释的本能。他抬起手想要触碰守门人那只虚幻的手,却又怕自己碰散了它。
不知过了多久,守门人才仿佛从假寐中醒来一样长叹一声。
“……你长大了,有些事,你也该知道了。”
“首先,你的亲生父母三书六聘,结为夫妻,拜过天地高堂,进入洞房……”
铿惑的头顶突然冒出了一个问号。
“然后爸爸妈妈躺在床上牵着手……”
铿惑头顶的问号大有连绵不绝之势。
“……一起心无杂念地向送子观音祈祷十天,送子观音就派座下的送子仙鹤把你送给爸爸妈妈了。”
“……?”
毫无疑问的,冷场了。
守门人的声音在这冷场中依旧坚定,没有丝毫动摇:“你是……嗯,你就是这么来的。”
“……”
铿惑面无表情地站起身,目光不自觉地往旁边移了移。
他搞不明白守门人为什么说这种话来耍他,可能是她在这地方呆久了呆得烦想找个人开开涮——铿惑只能这么解释。
铿惑不想把心里的烦躁表现出来,但个中落差确实让他的语气出现了些许波动。
“之后呢。”
似乎对自己的回答很满意,守门人的语气突然轻松了一些:“在百年前酆都之门即将重开的灾难里,方士不得不离开神州,前往此处守门。”
“而方士们担忧的有两点,一是后继无人,他们的研究无法保存下去——尽管那是禁忌的知识,但只要不广泛传播就没有问题。”
“二……则是他们关于【崩坏本源】的研究成果若是被人利用或广泛传播,会对世界造成极大的负面影响。”
“因此……”守门人的声音停顿片刻,仿佛很不情愿,“也许是大家都有了破罐破摔的想法,我们把知识封存在你的身体里,把尚未完成的【人造圣人计划】在你身上实行。”
“我们对你的灵魂做了些手术,避免你在无人引导的前提下误入歧途;我们给你灌输了一些知识,以免你变成野人;我们给你下了一些禁制,防止你恃勇逞凶伤人性命……”
“孩子,我不要求你原谅你的父母,我只是把当时的情况告诉你。”
铿惑未发表什么看法,这与他以前的猜测相似,而且守门人的回答确实回答了他身上一些不得解的奇怪之处。
可能是因为刚刚被守门人开过涮,铿惑的心情反而渐渐平静了下来:“他们人呢?”
守门人叹了口气:“他们的血肉和灵魂融入了这堵城墙,成为了补天大阵的一部分。”
“那……”铿惑的头垂下,这个问题早在他喉中徘徊许久,却一直不敢问出,“我……你说我是生出来的对吧……我……我有父母吧?”
“……有。”
铿惑的头没有抬起,他想问下一个问题,可这个问题的答案他早已知道。他犹豫着,不知自己该不该问有关自己父母的问题。
仿佛是看穿了铿惑的心思,守门人突然补上了一句:“你的母亲生前有过遗愿。”
铿惑本已黯淡的眼睛随着这句话亮了少许,他飞速抬起头,但立刻就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