铿惑闭上眼，羽渡尘再次将他的意识沉入人类的潜意识之海。

在他身边，是无数孤立的心灵之岛，代表着每个独立人格的自我意识。它们是人类情感与自我认知的具现化，以灵魂作为主要驱动引擎的方士对于这些由灵魂而生的东西很是熟悉。

几乎都不用特地筛选，铿惑便从那片岛屿中找到了自己的目标。

果不其然，与其它岛屿相比，杏的心灵之岛显得偏昏暗，似乎有丝丝黑气从土壤中飘出来。

哪怕隔着很远，铿惑也能感觉到它几乎由完全的负面情绪组成。

而且不是正常人心中那种如薄雾，顶多如浓烟的负面情绪。

而浓郁如墨汁。

这绝不是正常人所能拥有的负面情绪量级，这只能是后天被强行加塞的。

铿惑盯着那团墨汁，忽然想起了一个他早就知道，但从未亲眼见过的东西。

方士对于灵魂和崩坏的研究中提到过这种东西，但没人知道它究竟是什么或是怎么来的。

因为观测样本太少了，甚至数百年才会产生那么一个，而且也不一定产生在神州大陆上，这就让方士更难以理解这种现象。

但方士还是根据它的特性和组成元素，给它勉强起了一个名字。

【此世之恶】。

第八百五十三章 一线生机

铿惑靠近那团黑墨，没有直接触碰它，而是先观察了一会儿。

这团黑墨确实是由纯粹的负面情绪凝聚而成的，但里面包含的负面情绪种类太多，即使是他也无法仔细地一一排查。

仅仅是初步的筛选与甄别，铿惑就发现了十几种负面情绪。这些负面情绪融合在一起，糅合成了已经近乎纯粹的【恶】。

可问题就在于，除此之外铿惑什么异样都没发现。

哪怕是以杀人为乐，罄竹难书的恶人，心灵之岛上的负面情绪最多也就是乌云滚滚遮天蔽日的程度。若想要凝成这像卡车一样大的黑墨，估计得把全人类所有想到的罪行全都犯上成千上万遍才行。

按理说，如果这些【恶】是杏自己产生的，她此时应该已经成为疯子，绝无半点理智存在的可能。但就前些日子对杏的观察来看，她不但不是疯子，甚至还会保护她孤儿院的朋友。

【恶】是由人心产生的，而非先有【恶】而后影响人心。换句话说，杏的心灵之岛上有这么多的【恶】，一定是因为她的心先倾向于了负面情绪，因此才会产生如此庞大数量的负面情绪，进而凝聚成【恶】。

但是从她的表现上来看，她绝对没恶劣到这种地步。

那这就很值得玩味了。

“难道是后天植入？”铿惑的眼睛眯了起来，他第一时间把怀疑对象放在了可可利亚身上。

可可利亚毕竟有前科，她已经用希儿，布洛妮娅和阿琳姐妹做过了实验。同为可可利亚孤儿院的孩子，杏没理由独善其身。

“这就是杏接受的实验？”铿惑眉头紧锁，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不对，不太可能。【此世之恶】哪怕是数千年的方士研究中也没遇见几次，可可利亚又是从哪捕捉到，又用什么手段把它放进只有羽渡尘才能进入的心灵之岛里的？这么说来天生的也有可能。”

羽渡尘中从未有过这样的记录，铿惑自然也就把这个可能排除在外。

铿惑定了定神，目前情报不足，他在这里瞎猜并不是解决之道，倒不如尝试着解析一下手头的样本。

铿惑伸手一捉，金丹意志顿时离体而出，包裹住小拇指指节大小的一块黑墨引出。

这团黑墨在铿惑的操纵下浮向上空，忽然爆开，扩散成遮天蔽日的浓浓乌云。

而与此同时，大片的金丹意志自铿惑的身体中爆发，将它们包括在其中，防止污染其它的心灵之岛。

铿惑再次摄取其中一小块，将其余的乌云收拢于另一团金丹意志的包裹中，然后将那一小块乌云如法炮制，再次【勾兑】成较为稀薄的负面情绪烟雾。

这一次，这一小团乌云爆开之后相较于之前稀薄了很多，也让铿惑能够更容易地进行分析。

铿惑双眼爆射出如探照灯般的金光扫描着这团黑烟，同时空出一只手，迅速地掐指推算。

方士的炼丹术与提炼死者执念封入玉佩的技术其实在一定程度上是互通的，不过一个是借助外物勾勒能够与天宫系统连通的符文，一个是直接提炼死者灵魂的信息残片。

究其本源，都是对【万物皆为信息】理论的不同应用方式。

而在此刻铿惑的手中，这几种技术早已返璞归真，一切都可以【信息流】来诠释与操作。

这团黑烟里，包含着源自挚爱死去的痛苦，源自命运不公的嫉妒，源自作为实验品被折磨的绝望，源自被人背叛的愤怒……

这一团小小的黑烟中，包含十几种负面情绪，若是再细分，甚至还能察觉到这些负面情绪其实并不同根同源！

“不同源？”铿惑一愣。

这是否意味着，杏其实并不是天生如此，而是在后天成长中不断吸纳了外界的负面情绪？

“怎么可能？”铿惑眉头紧锁，在杏的心灵之岛上慢慢踱步，“就算她天生异能可以吸收负面情绪，她就算打娘胎里吸收都不可能吸收这么多的负面情绪。”

“除非她的吸收范围很广……但这得多广才能吸收这么多？她才十几岁吧？她的吸收范围是覆盖全球不成？”

铿惑焦躁地在原地转着圈圈。

与历代研究过【此世之恶】这种现象的方士不同，铿惑有得天独厚的优势。

因为他是唯一一个懂得苍玄的八卦推衍之法，同时还拥有羽渡尘这种可以直接深入心灵之海，还具备能够将一切人类肉眼不可视之物可视化并自动解析的【天眼通】的人。

唯这三者具备，还要遇见百年难得一见的【此世之恶】，才能顺利对它完成初步的解析。

毕竟【此世之恶】的本体在心灵之海，需要羽渡尘才能进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