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渡鸦没有注意到身上的重压已经消失，她手脚并用地爬过去，疯狂地撕扯掉绑住那个孩子手脚的紧缚带。

她抓住孩子的胳膊，粗暴地把遍布孩子身上各处的电线撤下，把孩子平放到地面上，准备给他做心脏复苏。

直到此时，渡鸦却猛地一怔，按压在孩子胸膛的手仿佛凝固了一般。

这根本不是菲尔斯，是一个戴着假发的假人。

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瞬间填满了渡鸦，她跪倒在假人身前，大口地喘息着，哪怕生死一线时的心跳都没有如此之快。

铿惑懒洋洋的声音响起：“我逗你玩儿的……”

渡鸦从未感觉到铿惑的声音竟然如同天籁。

……

“……因为你的那些孩子们我早就用过了，没有还能用的了。”

而天籁只用了一秒，就变成了地狱的号角，灵魂似乎正在从渡鸦身上被抽离。

……

可还没等渡鸦暴起，铿惑就又笑出了声：“……哈哈哈哈哈我开玩笑的，他们现在在天命总部的医护中心接受治疗，HSN-B46血清的治疗已经来到最终阶段，70%的孩子身上已经不再有崩坏能残留了。”

铿惑走到渡鸦身边，用力拍了拍她的肩膀，险些把她拍倒在地。

铿惑把自己的通讯器递给渡鸦：“跟他们打个电话？”

渡鸦的大脑此刻一片空白，怔怔地接过通讯器，上面显示着正在通话中。

“老师？是老师吗？”

这是一个熟悉的声音，熟悉到令渡鸦情不自禁地流下眼泪来。短短的几秒之内，她的人生像坐了过山车一样起伏，她只觉得这一切都如同噩梦。

“菲……菲尔斯？”

“是老师！真的是老师！”电话另一端传来了欢呼声，周围似乎还有很多人。

“你你你们在哪？”渡鸦的舌头几乎都要打结了，她没空向铿惑发火，此时的她只想确认孩子们的安全。

菲尔斯的声音带着些许的兴奋和困惑：“我们在上体育课——老师，你是不是哭了？”

“没……没有，老师没事。”渡鸦此时才注意到自己不知不觉已经带上了哭腔，“你们在哪？”

“我们在体育馆——大人们说这里叫天命总部，在天上。老师，你在哪啊？”

电话的另一头传来了吵闹的声音，尽管不大，但渡鸦还是听出许多熟悉的声音。

“我……我在外面。”渡鸦有些迷茫，甚至把求助的目光转向铿惑。

在这个时候，铿惑反而是她唯一能依靠的人。

然而铿惑把脸转向另一边了。

“你们……好……好好吃饭，要听话……”渡鸦喃喃着，一片空白的大脑让她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你们……都还好吧？你们……你们什么时候去的天命总部？”

“大大前天吧……”菲尔斯的声音透露着浓浓的困惑，“那天老师你刚走，不是就让人来接我们了吗？”

“哦哦……老师忘了……”渡鸦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呼吸，不让自己发颤的声音被菲尔斯听出来，“老师这边挺忙的，过一段时间去看你们……你们要好好听话，知道吗？”

“嗯，我们很听话的。”菲尔斯的声音里带着快活和期待，“老师在学校吗？”

渡鸦一怔，这对话的步调显然超出了她的预料：“学……校……”

“嗯，刚才大人们说老师要给我们安排上学，刚才的那个人不是校长吗？”

渡鸦捂住通讯器的麦克，无神的双眼转向铿惑的方向。

这次，铿惑微笑着点了点头：“之后我会送他们去天命旗下的私立学校上学，所以来问一下你这个监护人的意见。”

“我……”渡鸦的嗓音沙哑，双目无神，低下了头。

铿惑取走了渡鸦手上的通讯器，对电话另一头回复：“我是圣路易斯大学中学部的校长，我和你们的老师在讨论入学的事……嗯，主要就是想问一下你们愿不愿意过来上学。你们先不着急决定，我这一家学校收不下那么多人，所以你们老师给你们联系了很多家学校，之后她应该会回去给你们详细讲的。好，我这边先挂了。”

渡鸦的声音犹如孤魂野鬼，失去了所有活力：“你……到底想做什么……”

铿惑挂断电话，瞥了渡鸦一眼。

“我想让你们知道，你们到底在做什么。”

“为了让人类文明延续下去，逐火之蛾放弃了人性。但如果放弃了人性，又与崩坏有什么区别呢？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灾难而已。”

“前有天灾，后有人祸。”

“人类之所以是人类，在于人性。就像崩坏之所以是崩坏，是因为有崩坏性。”

“如果失去人性能让所有人都活下来，那我不认为活下来的是人类的文明，只是一群渴望着生存与繁衍的生物。”

“人类之所以是人类……”铿惑轻声说着，“就在于人类为自己定下的条条框框，人类是讲道理的，不讲道理的，是野兽。”

渡鸦的眼底浮现出丝丝掺杂着畏惧的愤怒：“可这个世界哪里还能讲道理？你所做的这一切，难道不是自我陶醉？！”

“你陶醉于自己正义执行者的身份，以为你在替天行道，强迫别人接受你的观点！”

渡鸦缓缓从地上站起，可此时手脚却发着颤：“可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