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 忠诚

乌萨斯帝国，皇宫正厅，明暗交界的王座上。健壮的乌萨斯巨人肆意的宣洒着自己的愤怒，那王座的扶手甚至都被巨力砸出了几个凹陷的痕迹：

“岂有此理，简直是岂有此理。区区一个公爵，居然敢做出这种事情，居然敢瞒着朕，瞒着他的皇帝，擅自决定乌萨斯帝国未来的走向？谁给他的权力，谁给他的胆量？！”

费奥多尔骤然收声，直视着台阶下单膝跪地，沉默不言的伊斯拉姆·维特，拳头握紧又松开：

“维特，你不是一个弄臣，我相信你是一个有能力的人，是一个能够理解乌萨斯，看到这个国家苦难的人，我问你，你莫非一直都没有察觉到第三集团军和科西切的蝇营狗苟吗？”

“臣下没有察觉。”伊斯拉姆·维特怀揣着歉意说道，“如果臣下有所察觉，定然不会让事情发展到这一步。”

伴随着舞会在乌萨斯皇帝震怒的命令下被宣告突然中止，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了那暴怒的巨熊到底在房间中和维恩谈了什么。但只有维特和军事大臣知道，费奥多尔几乎什么也没有和维恩谈，他全程对话的，都是维特和军事大臣萨尼诺，询问的问题，也都是有关乌萨斯帝国东方辖区的军队和贵族事宜。

但就是这些平日里被人所忽略的细节，在被两人一点一点道出，再一点一点拼接起来后，展现出了一个令人惊骇的事实——乌萨斯帝国的东方，一个邪恶的公爵正策划着要将帝国拖入与另一个古老国家的战争之中，而这个耸人听闻的阴谋，居然得到了帝国军队和当地众多贵族的支持！

圣骏堡被蒙在鼓里，维特被蒙在鼓里，军事大臣也被蒙在鼓里，那个名为科西切的长生者公爵，将所有的异常都巧妙的隐藏在了日常之下，以至于偌大的乌萨斯帝国，居然没有任何人看出东方正在发生变故。最后居然还是依靠着一位外国远道而来的亲王，才将一切连接在了一起，戳穿了这个阴谋。

维特的心中有些苦涩，阻止了一场可能将乌萨斯拖入深渊的战争的发生，这是一件好事，但这场战争却是由外人阻止的，这又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维特。”

费奥多尔低声呼唤到，维特抬起头，惊讶的发现这位年轻的乌萨斯皇帝脸上的表情居然有些苍白，连嘴唇也在轻微的打颤。他连忙回答道：

“陛下，我在。”

费奥多尔握紧扶手，尽量保持淡然的表情看上去有些勉强，那因为过度愤怒的怒吼而一时之间有些沙哑的喉咙听上去更是有些悲凉，他抬起头，看向悬挂在皇座上空巨大的乌萨斯帝国双头鹰旗帜，抿了抿嘴：

“维特，你说，这件事，内卫有参与在其中吗？”

维特微微一愣，脑海中思绪飞转，冷汗不知不觉已经打湿了衣裳。内卫有参与进其中吗？

“没有。”

维特躬身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连自己都不相信。

乌萨斯的内卫，皇帝的利刃，他们是帝国对抗邪魔前线的底牌，也是乌萨斯最强悍的单兵战力之一，在先皇时代过去，将星凋零的现在，乌萨斯内卫肩负着守卫帝国，执行皇令的重要责任。既然如此，他们会对东方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吗？

一无所知不见得，熟视无睹，无动于衷反而更可能。

圣骏堡距离事件发生的科西切公爵领，以及切尔诺伯格城天高皇帝远，费奥多尔现在政令不出圣骏堡，对遥远的移动城市上发生的一切有所不知算是正常，更何况有心算无心，欺骗他的还是不死的黑蛇这样顶级的阴谋大师，他不是维恩，做不到先知先觉。但内卫不一样，内卫遍布乌萨斯各地，就算没有完全看出科西切的阴谋，对于第三集团军的异常调动，几位贵族爵士的异常交流肯定有所察觉——他们就是被训练来查这个的，但圣骏堡从未收到任何信息，从未！

费奥多尔听着维特的答案，脸上浮现出几分惨然的笑容，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

“没有....没有吗？”

“维特，你说我现在下令，要逮捕科西切公爵，他们会不会把科西切抓到我的面前？”

费奥多尔问道，维特沉默片刻，强迫自己回答道：

“内卫永远忠于皇帝，只要陛下还是乌萨斯的君主，他们就会执行您的命令。”

他必须这么说，内卫是皇帝最后的底牌，如果皇帝怀疑他们的忠诚，那就等于弃掉了自己的最后一张牌。所以，那怕他们大家都对内卫的忠诚度有着心照不宣的怀疑，至少在乌萨斯陷入困境的现在，也不能堂而皇之的公开出来。

但费奥多尔却已经受够了这种哑谜了。大概是差点与炎国爆发战争的压力让他有些焦躁，大概是被一个公爵玩弄在手掌心中的感觉让他过于愤怒，大概是受够了欺骗，受够了身为皇帝却被所有人轻视到无视，他没有像往常一样三思而后行，而是像一个真正的乌萨斯人一样，直截了当的下令道：

“别说这种场面话，我听够了，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们就不会对那个老怪物的死无动于衷。”费奥多尔怀着怒气说道，“我不相信内卫的忠诚，起码在一轮彻底的清查和清洗之前，他们不再忠诚了。维特，代我邀请维恩殿下，请他来皇宫正厅一会。”

维特抬起头，看着皇座上那笼罩在阴影中，模糊不清的身影，想要说什么，但最后还是恭顺的点了点头：

“遵命，陛下。”

.........

偏殿，维恩房间。维恩穿戴整齐的坐在书桌前，哪怕时间已经临近午夜，却也没有半分就寝的意思。

他在等，等随时有可能到来的，来自皇帝的邀请。

终于，在时针刚好指向十二点的时候，房门被轻轻的敲响了，维恩松了口气，脸上露出计划通的焉坏笑容。

“来了。”

他回答道。

第一百五十一章 交给你了

当维恩再次在这座富丽堂皇的宫殿中见到那位乌萨斯皇帝的时候，费奥多尔的脸上溢出着失望和疲惫。

维恩不难理解这位皇帝此刻的想法，事实上，维恩在穿越之初也体验过这样的窘境。北境王去世，自己威望不够，权力不显，原主铁了心不当这个皇帝，导致维恩一开始几乎没有任何属于自己的党羽。一穷二白的开局，对包括欧内斯特等一众贵族大臣的不信任，担忧被独角兽等长生者看出穿越者端倪的谨小慎微，逼得他堂堂一个新时代好青年不得不装了大半年的贵族纨绔。直到在伦蒂尼姆的贫民区中终于发现了维娜的身影，偷天换日的计划正式实施，这一切才终于开始发生改变。

但费奥多尔和自己不一样，他不知道未来会发生的事情，也不知道黑心的阴谋家策划数年甚至数十年的阴谋诡计，他身边同样没有值得信任的大臣，那些本该成为他党羽的贵族们每一个都在追思先帝，就像是伦蒂尼姆的北境王党追思北境王，他们敬奉费奥多尔就同北境王党敬奉维恩一样，不是因为费奥多尔或者维恩本人有多么优秀，仅仅是因为他们是“先帝的孩子”，是理所当然的皇帝，是可以继承先帝理想的一个木偶。

就和前世的人们总觉得鲁xun的孙子一定会写文章一样。道理都是一个道理。当你的先辈太过于耀眼，那么再你从各方面超越他之前，你永远只会是他荣光下的影子——他做什么，你也跟着做什么的影子。

人是有感情的，饶是维恩这样的人，在看到这位本该位高权重，却和自己有太多相似之处的乌萨斯皇帝落得如此下场的时候，心里也不免有些无奈和叹息。

“我能做的事情不多，帮你除掉科西切算一个，剩下这个，就靠你自己悟吧。”

维恩在心中默默说道，整理好情绪，端正身姿，露出公式化的微笑，向费奥多尔问好：

“晚上好，费奥多尔陛下，您看上去有些疲惫，帝国的政务虽然繁杂，但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还是早些休息，如何？”

费奥多尔这时才注意到维恩的到来，抬起头，有些宽慰的笑了笑，用熟练的维多利亚语回答道：

“多谢你的关心，让你见笑了。帝国的丑事实在太多，如果可以，我真想把那些逆臣贼子一个一个抓出来，全部塞进炮筒里，逐一发送到卡西米尔。”

他眨了眨眼，似乎怕维恩听不懂，还特意解释道，

“卡西米尔，一个乌萨斯的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