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完全没察觉到自己死了多少人的羌人发动最猛烈的进攻,在他们看来,守军已经是气数已尽,连内城都被占领了一小半,只要再加把劲就能把商人彻底赶出去。
显然,在没有无人机、无线电的情况下,又对于数学之道没啥了解,或者说仅限于数手指的程度的蛮子,他们完全没有统计过,在这一昼夜的杀戮当中见过几个女子老弱。
被荆棘、街道和防线分割的各个区域的蛮子都觉得是自己这边运气好没有劫掠到女子,或者说女子都躲在那剩下的坚固堡垒当中,而没有人发现城中似乎没有妇孺的身影,只有一些自愿留下来赴死的老人。
他们年老力衰,根本跟不上之后的撤离和转战,只能留下来等死,同时也让蛮子相信他们是真的把季氏人打败了,变成蛮人泄愤的对象。
同时,这些蛮子们也就无法统计自己这边死了多少,亦或者敌军死了多少,和预估的敌人兵力能不能对得上数字,别说这些蛮子,就连子受都要隔三差五的让女稚放飞幻鸟侦查,以确定自己手下的兵力部署和数量,不然他也不知道还有多少人能用。
对于商军来说,这一昼夜的厮杀也很耗费心力,因为要么是半天不开张,就几个零零散散的蛮子从拐角转出来,看见冲刺过来的战车吓得躲都不躲,直接被砍死。
要么就是成群结队的蛮子,从各个防线冒出来,导致一整天都在厮杀,仿佛敌人无穷无尽一样。
巷战固然是绞杀敌人兵力的利器,但是对于己方的部队也是极大的压力,尤其是那些承受了蛮子最多攻势的几个路口节点的商军,更是感觉敌人杀都杀不完,尤其是在敌人本来就数量多的情况下。
平时被军阵分散的压力会集中在少数的几个关键点上,如果不是有女稚的幻鸟传信,子受及时做出了调动,指不定这几个节点的商军就得被蛮子淹没,死得不能再死。
“这巷战绞肉,还真是不能轻易用啊......”子受默默的想到,在占据了地形、装备、情报三重优势下,如果不是自己反应迅速的话,不少部队依然会被无意识的分割,然后死于重围当中,而且敌人也不会觉得自己杀了多少或者被杀了多少,受不到多少震撼和威慑。
毕竟,你根本不知道你侧翼消失的那队战友是干嘛去了,可能是迷路了,也可能看见宝贝去劫掠了,甚至可能是发现了白皙漂亮的女子去院子快活了,当然,也可能是遇到了商人的战车部队,直接碎了一街道。
而巷战的分散作用,也让习惯本能和经验判断伤亡的蛮子很难判断自己这边死了多少,伤了多少,街上涂满的血肉到底代表多少人死在战车下,甚至于当绞杀到第二天的时候,甚至很难分清楚地上的尸体到底是谁家的——特别是蛮子也是清一色的商人铸造的青铜武器的情况下。
你问盔甲?盔甲这种贵重东西,那当然是被胜利者剥干净了啊,还有昂贵的衣服、鞋子,至于说武器没有带是因为青铜太重,带的战利品太多,所以有所遗漏。
商人和蛮子都是一样的,只选品相好的武器带走,因为这些武器简单修理一下还能用,但是剩下的残损过度的武器,因为修起来特别麻烦,而且重量也重,所以,双方都会舍弃。
攻城的蛮子是觉得战后反正要打扫战场,这些东西最终还是不会失踪,而商人那边则是单纯的看不上这些粗制滥造的玩意儿。
可是一件精良的盔甲就不一样了,这种保命的东西,那是落地没两分钟就没了,还有御寒的衣服和保护足部的鞋子,更是双方士兵的最爱。
这年头织物匮乏,一件衣服可能是几代人祖传的玩意儿,所以,哪怕是羌人的土布,也没有人嫌弃,拿回去清洗干净之后,也是可以传家的好东西。
在这种情况下,第二天白昼的厮杀就变得格外的激烈起来,尤其是通往内城的几个路口处,自从商王悄悄的按照当初和蛮族的约定打开了内城城门之后,这几个路口节点的压力大了许多。
“刺!”青铜矛从木栅栏后面递出,半大的少年死死抓着矛杆,半个身体都压在上面才止住矛身的颤抖,而挂在长矛上的蛮子嗬嗬了两声就咽了气。
“小子,干的不错”军中尉官(尉官还真的是春秋战国的军职,比如说中尉这样)拍拍这个半大孩子的肩膀。
手里的青铜戈上满是白花花和粉红色的不明物质,在他的边上躺着一具脑洞大开的羌人尸体,“蛮子又上来了!”弓手手指上缠绕着被鲜血浸透的布条,忍着钻心的疼痛用力拉开弓,搭上最后一只羽箭,听见一声弦响,一名羌人猎手应声而倒。
羌人的弓箭都是打猎用的简易短弓,用也是木条子削的简易箭矢,绵软无力,但是数量却是多得多了,游牧为生的羌人,是个人都会两手弓箭,而且这种用弹性不错的木头做的简易单体木弓难度也很低。
至于说弓弦则是选用公羊或者公牛的背筋,经过曝晒、浸泡、剖取等工艺制成,在弓弦里面也算是不错的类型。
“低头!”羌人的箭矢穿不透商人的盔甲,但是这个年头只有子受有那种保护到眼睛的重甲,其他人不得不躲在掩体后面,避免露出肢体来。
羌人也知道自己的箭矢无力,所以,他们普遍都有淬毒,没有淬毒的也是在粪便里面煮过的,一旦中箭受伤,不说必死无疑,最起码也得是个重伤。
“噼啪~”一根根木箭落在盾牌和木板做的简易路障上,不同于商军箭矢那入木三分的“朵朵”声,而是一种清脆的脆响,绝大部分的箭矢都只是浅浅的扎入一点点,随手一抖就掉落,还有一部分磅数不错的才能较为稳定的挂在木板上面。
“架盾!”较为强壮的商军步兵架起手里的饕餮面覆皮木盾,手持短戈等着蛮子冲上来近距离交战。
“顶住!”盾牌上传来人体撞击的沉重力量,让不少商军士卒微微往后滑动了半步,随后手里的短戈就直接往前勾过去,短戈勾掉对方的头盔或者凿开天灵盖,亦或者是往下,勾住对方的脚腕将目标拉倒在地,拖入阵中,后面手持短剑的会快速结果掉这些倒霉蛋。
在短戈后面,就是手持短矛的老兵,他们的工作就是刺杀那些格外强壮和没有盔甲的目标,从盾牌的缝隙当中刺出,专门挑没有盔甲和盾牌的人下手。
在往后就是远程打击单位,他们专门挑没有头盔或者头盔被勾掉的人下手,商军的合击战术是有专门的演练的,别说这些正规军,就算是民兵,也是在农闲时间集合演练过的,而对面的蛮子就是毫无章法的乱撞、乱打,仗着人多挤压。
不得不说,也有好几个商军士兵被棍棒打到脑袋或者肩膀,头破血流的有,筋骨折断的也有,直接一声不吭就死掉的还是。但是,相比起来配合娴熟,还有栅栏阻挡的商军步卒来说,蛮人的伤亡要大出几倍。
“大王?”季夫人看向一点都不慌的商王,内城一开,蛮子几乎是受到了鼓舞和兴奋一样,蛮人虽然没有无线电和复杂的联络手段,但是不代表他们没有联络手段,几个鹰奴一见人进了内城,立刻放飞了早已经被血腥和厮杀刺激得不耐烦的猎鹰。
随着鹰鸣声响起,城外的羌人部落几乎是各个面上带喜色,“内城破了,儿郎们,杀进去啊!”
“抢粮食,抢女人!”
“杀光商蛮子!”
各色乱七八糟的呼号声响起,这让不少不明真相的商军都感到军心动摇,不由得回头去看内城方向,发现大王的旗帜任然在才放下心继续厮杀。
“不用担心,他们破不了,我是刻意让他们进来的,这样才能彻底的杀痛他们。”为了节省体力,子受难得的脱掉了自己的重甲,只穿着一件精致华丽的普通商人风格皮铠,手里是一把普通的重弓,同样的弓还有好几把,外带十几个青铜壶的箭矢放在边上。
“大王,要不还是......”在这么远的距离上,安全是安全了,可是你这样也没有什么杀伤力啊,你与其在这里作秀,不如好好的待在府邸里面,只要王旗没倒这仗还能打,这个局还能运作,你一翻车,谁还能控制得住商军不溃败啊!
“没事,这个距离刚刚好”子受眯起眼,自己的箭术不行是真的,所以,专门挑了一个地势够高的远距离,在这里,被压缩防线的商军的几个重要的街垒都在他的射程内。
“开始吧”宵练的力量缓缓注入箭矢当中,手指勾动,这把比他的龙筋弓差的多的普通商人长弓就拉满了。
对于大部分的射手来说,这个动作需要消耗非常多的力气,多来几次,会肌肉拉伤,可是对于子受来说,和在玩小孩子弹弓差不多,没啥感觉就开了。
箭矢上镀了一层淡淡的金色辉光,只听见一声弦响,子受就搭上了第二只箭,他玩不来连珠快箭这样的花活,但是,就是这样一箭接着一箭的快速射击,依然形成了一个非常远的,也让羌人里面少数有点脑子的军官或者说头领目瞪口呆的火力打击点。
特别是在宵练附魔之后,即便是在最远距离上,也可以洞穿木盾,将人体钉死在地上,一根接着一根的箭矢毫无章法或者说毫无目的性的射向每一个够到的的成群的敌人。
有的从身边飞过,钉在墙壁上,粗制滥造的尾部颤抖不休,有的在盾牌或者硬物上炸开,木屑飞溅,造成小范围的AOE伤害,而那些打中人体的更是令人惊骇,最多的一只箭穿透了两个脑袋之后,把第三个人的大腿射穿。
不过,子受的准头确实不怎么样,可是这种打击依然让羌人十分的胆战心惊,不少岌岌可危的街垒也因此被稳住了。
毕竟打着打着,耳边劲风一响,你边上就躺下一个,特别是在你还没看见敌人在哪里的时候,这造成的士气杀伤可能还比前线的士卒与战车还大。
仿佛在靶场玩乐一样,一壶24只箭转瞬就干净了,子受甩了甩膀子,活动了一下肌肉,喝了杯茶水,换了一张弓,继续开始之前的工作,不过短短的数分钟内,又一壶箭干净了。
等到全部的箭矢射完,哪怕是子受的体能和臂力也感到浑身肌肉酸痛,大声吐槽弓箭手果然不是人干的活儿,一旁的季夫人和亲卫却用“你更不像是个人”的表情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