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嗒嗒——”
“嗒嗒——”
鞋跟叩击地面的声音。
声音在斜后方,离夜月不远。今晚穿皮鞋的人只有关系很好的菲尔·费迪南德,一位来自家境优渥的中产阶级家庭的美丽女孩。
一双黑色的尖头皮鞋在雾气中若隐若现,脚步急促。
夜月下意识地跟上去,追逐菲尔的步伐。可是不管她怎样努力,菲尔都比她更快一些,两人中间始终隔着一段距离。
浓雾笼罩下的大礼堂温度越来越低,分明要感觉到冷才对,夜月却变得异常兴奋,浑身发热,像追逐火焰的飞蛾。
她忘了主持仪式的格罗佛·阿狄森,忘记了另一个没存在感,脸上长有雀斑的女孩和另一个男生,眼里只有前面不远处的菲尔。
前方终于有了光亮,橘色的暖光驱散了诡异的浓雾。
无边浓雾的尽头是一扇双开雕花木门,门足有三米高,门板一左一右雕刻着美丽的孪生女神——红月女神和蓝月女神。
她们手持圣物,向人间播撒希望和教谕,低位阶的天使则位列两侧,簇拥着两位高位阶女神,脸上满是崇敬。
夜月走近华丽的门扉,突然,门从里侧敞开,门内的人向她招手。
身着盛装的菲尔,站在巨大的落地镜旁,穿着金色荷叶边泡泡袖三层曳地长裙,领口和袖子以蕾丝装点,高贵典雅。
金色的波浪长发,虽然没有盘起,却给人精致端庄的感受。淡紫色的薰衣草眼妆,如同法兰克林的优质红茶,甘醇清甜。
脸颊开始发热。
只要被菲尔那双像猫一样狡黠的紫瞳注视着,夜月就会不由自主感到羞涩。
站在面前的人是一位真正的淑女,她迈着难以用言语形容的优美步伐走上前,伸出戴着白色蕾丝长手套,媚眼如丝。
“我可以请你跳一支舞吗?”
面对这样完美的淑女,夜月完全没办法拒绝,直勾勾地盯着对方,并老老实实伸出右手。
老实说,她暗恋菲尔很久了,从大学入学开始就暗恋到现在,只是苦于彼此身份悬殊,不得不将这份感情深埋心底。
“当然可以。”
夜月露出如痴如醉的笑容。
两人在华丽的舞厅内旋转,落地镜内倒映出两人的身影和环境,夜月沉溺于幸福之中,压根儿没往镜子里看。
镜中的世界依旧是黑暗破败的废弃礼堂,雾气已然散去。
和夜月共舞的并非佳人,而是一具高度腐烂的女性尸体。落地镜映出她恐怖的模样,右边的一半脑袋摔得稀烂,像摔碎的西瓜,露出底下红色的血肉。
乳白色的脑浆从内向外流动,宛若细长灵活的爬虫。
无数蛆虫在尸体的脑中构筑巢穴,密密麻麻,肆意地穿梭其中,所经之处留下腐臭的粘液,令人作呕。
她身上的衣裙也不是夜月所看到的那样华美,而是被鲜血浸透的黑白色学士服,下摆处还在滴血。黑紫色的粘稠血液在脚边汇聚,当事人却浑然不觉,转了一个又一个圈。
一只腐烂到露出森白骨节,同样爬满蛆虫的手搂住夜月的腰部,让她倒向怀中。
没错,是尸体的怀中。
确切地说那不完全是尸体,但也不算是人。
在夜月的角度,她看到的始终是金碧辉煌的华丽舞厅。“菲尔”牵着她走向镜子,手里突然多了一条坠着海蓝色宝石的项链。
宝石被银色的细链牵引,二者相得益彰。
“喜欢吗?”
“菲尔”环住夜月的腰,替她戴上那条项链。
夜月痴痴地点头,身体软得像一滩水。她看不见镜子里的画面,全然不觉自己的处境有多微妙。
耳边是“菲尔”和风细雨般温柔的声音。
“喜欢。”她以同样温柔的语气答到。
“夜月,你愿意永远陪着我吗?”
“我愿意。”
……
于是回到开头,脖颈处传来被利刃划开血肉,切断气管的撕裂痛,微寒的空气从破裂的喉管处灌入,又带来针扎般的折磨。
尽管如此,夜月还是贪婪地呼吸,疼痛也随之加剧,头部几乎要从脖颈离开,像是有人拿一把磨得锋利的锯子,正慢慢地拉动握把,将她的头切断。
夜月心里一阵惊悸,血腥的画面让她头皮发麻,心跳加速,胸口处一阵闷痛,像有什么东西在连续挤压和敲打。
从胃部涌上一阵恶心感,只是腹中空空,除了胆汁什么都没有。她强忍住呕吐的冲动,继续观察环境。
她只能听见自己越发急促的呼吸,杂乱的脚步和心跳。
废弃的大礼堂内不只头身分离的女孩,还有另外几人,他们死状各异,但是没那么惨烈。
有个褐色卷发,绿瞳,小麦色皮肤,戴黑框眼镜的男生,眉心有一个血洞,左手握着一把左轮手枪,死因再明显不过。
灰白色短发,长雀斑的矮小女孩将自己吊死在舞台的横梁上,脸颊青紫,双眼睁到最大,眼球似乎要滚落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