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休息室，上方有一盏蒙尘的管状煤气灯，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应，休息室内有一套舒适的沙发，一张旧茶几和足以容纳几个人的床铺，待在一起的是两名成熟的女性。

很不妙，非常不妙。

角落里堆放有粗麻绳，墙上挂着手铐和皮鞭，地上还有脚镣。但凡有点生物学常识就不会疑惑它们是做什么用的，因为，它们就是做那种用的。

所以，所谓的“咖啡”其实来自于二十多岁成熟女性的身体？

不，开什么玩笑。

“我还是个孩子，你们……不能这样。”

她顿时往门口退了两步，却被站在门边的泰贝莎给挡住，找不到突破口。督察大人早已不复在礼堂时的慌乱，没心没肺的笑容化作寒意，从夜月的毛孔深入。

这两人绝对在谋划些什么。

“听话，很快就结束了。”

泰贝莎先是解开制服外套的扣子，接着扯松领带，微微撩起裙摆，从底下掏出一根——一根老旧的铜钥匙，打开旁边的柜子，在里面翻找东西。

翻了半天，只找到一只生锈的铁罐，里面还有一小包红茶叶，没有咖啡和其他。

小声嘀咕几句之后，她将茶包塞回铁罐，兴致缺缺地将它放回原处。

一言不发的灰发女警官坐在另一张单人沙发，把玩时刻不离手心的怀表，将盖子弹开又合上，眼中透着轻微的疲倦和一闪而逝的焦躁。

泰贝莎返回沙发，在夜月旁边坐下，做了个“请”的手势，腰间的金属手铐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美妙的响声。

“英格丽，你可以开始了。”

“开始什么？”

一头雾水的感觉催生了另一份焦躁，夜月的短靴前端不停地叩击脚下的木地板，咚咚作响。

“稍安勿躁。她只不过要进入你的梦境，了解一些细节。这是你进入警局和双月之前最后的考验，放轻松，我向你保证不会有事。英格丽是霍索恩有名的心灵师，进入和解析梦境是她的能力……”

“副队长，解说麻烦留到后面。”

“抱歉，请开始。”

并不算冗长的解说在英格丽警官的强烈要求下终止，夜月深吸了口气，把房间里充满灰尘气息的空气吸入肺中。

说好的喝咖啡，根本是偏题了，就像老婆饼没有老婆。

英格丽掏出一支像淡蓝色蜡烛的东西，借用泰贝莎随身携带的打火机点燃引线。

白色的棉线在火舌中起舞，淡淡的熏香味以茶几为中心散开，驱散了原有的尘埃味。香味中含有安神的成分，使人感到放松，还有些昏昏欲睡。

一只带银色羽毛雕花的怀表悬在眼前，金色的指针缓慢移动。

夜月盯着上面的数字，眼皮在怀表的摇晃中变得沉重，像磁铁的两极紧紧吸附在一起，发出入睡时独有的均匀呼吸声。

身体开始变轻，洒满阳光的休息室旋转，扭曲，幻化为深黑色的无尽虚空，即使奋力伸长手臂，抓住的只有空气。

手指从光怪陆离的物体中间穿过，一开始是透明的几何图形，比如散发着淡色透明光的球体，棱锥和长方体。

几何图形的形状渐渐变淡，化作一团淡白色雾气，在手掌心内消散。

接着，眼前出现一台古老的大型座钟，形状和圣赛西林的建筑风格相似，上端尖，两侧平行，底部有四只矮脚支撑。

木板与木板的拼接处有精雕的花纹，繁茂的枝叶和华丽的鸟羽，还有山川河流，每一处的图案都不见重复。

金色的柱状悬摆一共四个，分列于由几列金色链条悬挂的钟摆两侧。

表盘和指针也同样是纯金打造，只有十二个数字是银色的。金色指针以飞快到狂乱的速度向数字12逼近，最终合二为一。

座钟炸开，同样化作一团雾气消失不见。

夜月的身体已经恢复重量下落，往脚下一瞥，自己并非站立在踏实稳健的土地中央，脚下是雾气缭绕的无尽虚空，质地像摩天大楼观景露台的玻璃，只不过连反光都看不到。

一滴冷汗从后颈滑落。

她真切感觉到恐惧，担心万一脚底一滑，身体离开所处的维度，无限下坠，就再也回不到现实世界，后果可以是多种多样，比如脑死亡和失心疯，抑或是直接成为植物人一睡不醒。

“对你这种小屁孩来说，还是换一个场景比较好。”

身后传来冷淡的嘀咕声，周围的景物光影迅速变换，横向或竖向切割，拼凑，绚烂的色彩像流动的颜料。刚才那像是位于宇宙中某处不知名角落的场景一下子切换成风和日丽的海滩，宁静，祥和，远离尘世喧嚣。

脚下是温热到发烫的细砂地，略微粗糙却使人安心。

只是，身体为什么笼罩在一片意味不明的雾气中？

夜月不是很理解，走到海边，海中倒映出一副被雾气缭绕的曼妙身躯，起到天然打码的效果，倒是不会暴露出关键部位。

周围没有别人，只有把她拉入梦境的英格丽警官——那个说话语气冷冰冰，公事公办，似乎没点温度的家伙。

她身上也同样未着寸缕，只有轻飘飘的雾气遮盖住关键部位，非常地……微妙。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在梦境世界中，你我都处于最本源的状态，即刚降临世间最纯粹的状态，不带衣物是常态。”

“可是……”

“背景和衣物不可相提并论。好了，接下来你面前会出现【门】，我需要你亲自打开。若是强制破坏你潜意识的门，会对你的身体和精神造成一定损伤。魔法者能抵消部分损伤并在日后逐渐恢复，而你现在只是普通人，废话少说，开门。”

英格丽难得用一长串专业术语解释，并且夜月还听得很明白。比起某个住在隔壁，但凡事都不愿意马上解释的督察来说似乎好一些。

泰贝莎最常说的台词是“别问”，“待会儿再向你解释”，或是“你马上就会知道”，像极了不想回答于是对孩子说“你长大了就知道了”的家长。

如英格丽警官所说，正前方的浅水滩出现一扇浅蓝色的门，门的质地竟然不是木头，而是波光粼粼，流动感十足的水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