纨绔子弟,打架闹事是常有的。在座又都是有身份的,自是不会为了一个素未谋面的人去出头。
知寒注意着桃源楼后入口处的动静,朝着宋玉笙使眼色,表明太子已至。
那名男子被踹出房门,一身黑衣破旧,脸上青肿,身上皆是清晰可见的伤痕。
随后,一位身着白衣的男子从门口出现,脸上的神情不屑又蔑视,狂妄道,“周齐你一介平民,又奈我何?”
那位被换做周齐的黑衣男子,吐出一口鲜红的血,染红了桃源楼里的毯子,他抹去唇边的血,冷笑开口,“李新,老天爷会开眼的,你会有恶报的。”
知寒听到名字,和宋玉笙介绍,“李新是李思李小姐的哥哥。”
宋玉笙哦了一声,笑道,“倒是能看得出来几分相像。”
兄妹俩,一样惹人厌弃。
李新大笑了一声,抬脚踩住了周齐的胸膛,用力道,“我等着那一天,你怕是等不到了。”
“周齐,你最引以为傲的特长,也不过是玩弄些无趣的小把戏。本少爷看得上你,是你的荣幸。”
周齐咳嗽了几声,怒目而视,“若不是你诓骗我,说可救我母亲。我又岂会与你这种小人为一道,要杀要剐,给个痛快。磨蹭什么?”
李新从怀里拿出几个物件,毫不留情的扔在了地上,是几个制作精美的人形小象,栩栩如生,“这些个破玩意,我都不稀罕!”
周齐见费尽心力做出来的东西,就这么随意的被李新践踏了去,双眸发红,目光像是一头能吃人的熊,死死的定在了李新身上。
宋玉笙瞧那些物件,倒是有几分新奇,只是不足以吸引他们这些世家子弟。
这周齐,也有些意思。一般人若是被□□至此,不跪地求饶都算是有骨气的,更何况是像他这么不怕死的,反倒激怒对方。
宋玉笙摇了摇头,“罢了。”
李新脚下用力,周齐的脸色逐渐变得惨白。
“李公子,得饶人处且饶人。”宋玉笙清冷出声,站起身子,缓步道李新面前。
这坏事的来了,倒是引来了许多瞩目。
李新没放开周齐,打量的面前的清朗公子,想了一圈,脑海里还是没有这号人物的记忆,便嘲讽道,“你又是何人?竟敢来多管闲事?”
宋玉笙朝着李新作揖,淡然回道,“陌路人。”
陌路人,与你无干。
“你!”
李新听出宋玉笙的嘲讽,一只手指着宋玉笙的面庞,看架势是想给她个教训。
可惜不如李新的意,知寒反应迅速把宋玉笙拉至身后,一手用力的止住李新的动作,捏住他的手骨。
只听闻李新嚎叫了两声,脸色苍白,放开了脚下的周齐。借着身高差度,反手就想擒拿住知寒。
知寒的动作要比李新更快几分,也顺着李新倚靠过来的大半身体,凌空一跃,李新扑空摔倒在了地上,知寒借着以方才他□□周齐的姿势,一脚踩在他的胸膛上,位置精准无误。
知寒面色狠厉,冷声道,“给我家公子道歉。”
知寒出手动作太快,李新甚至还没缓过神来,只觉得身上痛处不断,又哀嚎了两声,“你这狗奴才,你竟然……”
不等李新说完,知寒下脚的力道又加大了几分。
宋玉笙扶起躺在地上的周齐,对着李新道,“说吧,要如何你肯放过这位公子。”
李新吐出一口浊气,“放屁!”
宋玉笙不想这李新会讲些污言秽语,下意识的蹙了眉。
知寒蹙眉,在李新的痛处下了狠劲,厉声道,“嘴巴放干净点。”
宋玉笙也不想在这种人身上浪费时间,拽下身上的钱袋子,扔在李新脸上,“银子在那,人我带走了。”
知寒应声放开李新,放开之前还不忘把他踹远,别挡着宋玉笙的路。
李新得了解脱,一人又打不过知寒,连滚带爬的跑向了桃源楼的另一处。
周齐晃晃悠悠的站稳身子,耐下身上的疼痛,恭敬的朝着宋玉笙行了一礼,“多谢公子救命之恩,在下无以为报,尽听公子吩咐。”
知寒按宋玉笙的意思扶起周齐。
“你且跟着小厮下去养伤吧。”宋玉笙降低了音量,“我自有用得到你之处。”
周齐是个机灵的,听得明白宋玉笙的意思,也不再多问,接着小厮的搀扶离开了这是非之地。
待周齐离开不足一刻,李新一瘸一拐的在前后,身后跟着的,是一身华服的太子。一群人浩浩荡荡,直冲着宋玉笙过来。
秦诺和这个李新也算得上是好友,他一身落魄的过来求助,还是在他的场子里,他自是不能就这么罢了。
秦诺看着宋玉笙,只觉得有些面熟,又想不出在哪一处见过,“你就是闹事者?”
宋玉笙笑着拱手,佯装不认识秦诺,“这位公子何出此言?”
秦诺是身穿便服,又让桃源楼如此戒备森严的查身份,一看便知不愿让人知晓他的身份。想来也是,当朝太子至交好友,都是一群纨绔子弟。
还不知要闹出多大的血雨腥风。
秦诺见对方这态度,一时也拿不准这是认出没有,试探道,“今日是我的场子,公子得了请柬应邀而来,怎得不认识?”
得了请见的人,一部分是秦诺的至交好友,一部分是他想拉拢的人才。
宋玉笙轻笑,猜出他打的是什么主意,“应邀而来,又何须认识公子?公子既是不迎,在下告辞便罢。”
“且慢。”秦诺被宋玉笙的笃定说的犹豫。
李新看不透太子是什么主意,又怕秦诺弃了给他报仇的心思。站在秦诺面前,指着身上的脚印子,又指着宋玉笙,“公子,这可都是他做的好事!公子可要替我讨回公道。”
“这……”秦诺看看李新身上的印子,确实是不轻。这李新也是他想拉拢的人,两边都不好得罪,“你且说来,是因由何事?”
李新扭曲事实,添油加醋的讲,“都是这傲慢小人,抢了我的下人,还对我用了武力。公子也知晓,那下人就是周齐,最会弄些小玩意。他们就如此抢去了!”
周齐,秦诺是知晓的,还算得他心意,就是骨子硬了些。
自己的人被抢,秦诺又对宋玉笙仅有那几分的面熟,也不再犹豫,“你竟是如此霸道!”
宋玉笙冷哼了一声,唇边轻吐出两字,“蠢笨。”
秦诺是当朝太子,之前又是最得宠的雅贵妃的子嗣,何时被个普通人这样辱骂过?!
偏得他隐藏了身份,又不能名正言顺的将对方办了,眼圈都红了,厉声道,“你放肆!”
宋玉笙见他这模样,方才心里堵着的气都散了,反倒扬起一个甜美十分的微笑,“公子又能如何?”
“我瞧公子设宴于这桃源楼,还以为公子是个如何会玩乐之人。如今一瞧,不过如此。”
秦诺设宴的目的确实是好好玩了一番,这一月秦景帝对他越发的失望,甚至于不闻不问,他本是想一箭双雕,也好痛快玩乐一番。
学识许是比别人弱些,但说到玩乐,秦诺自认第一。别说这京都,怕是这大秦都无一人比他更擅长玩乐。桃源楼虽是枯燥了些,但已是京都最具备华贵与趣味并齐的去所。
“我还以为你是如何聪慧之人,不想竟是要说这事。”秦诺怒火逐渐被骄傲取代,“以你的高见,说说又有何处适合玩乐?”
鱼上了钩。
还是个蠢笨的大肥鱼。
宋玉笙杏眸中闪过狡黠,故意吊秦诺的胃口,一字一句都拖的极慢,“游、戏、人、间。”
随宋玉笙话出,一群纨绔面面相觑,无人知晓这游戏人间究竟适合去所。
“游戏人间?”秦诺也和李新互看了一眼,嘲讽道,“你莫不是胡编乱造出来的。我等在世代于这京都,怎从未听闻过你这游戏人间。”
宋玉笙转动着手中的玉扳指,顿了几秒才回复,“公子方才说的周齐,以前就是游戏人间打杂的下人。”
秦诺迟疑了一会,周齐的玩意确实是新奇,在这游戏人间竟只是个打杂的?
那这游戏人间是何等的有趣?
“游戏人间将于本月十五正式开店,所处的位置就在桃源楼的对角处。定会让各位大开眼界,欢迎光临。”
秦诺被说的有了兴趣,只觉得这桃源楼无趣极了,拱手,“定会前去讨教。”
说罢这话,秦诺便转身离去。身后的李新还未反应过来,只得气呼呼的看了一眼宋玉笙,跺着脚和太子离去了。
知寒笑道,“这太子真是有趣。”
宋玉笙看着太子拂袖而去的样子也跟着笑了,“是,蠢得有趣。”
两人说话期间,一小厮从楼上下来,传来了一张纸条,又指了指上面的方向,“公子,有人邀约一聚。”
宋玉笙迟疑了一会,顺着小厮的目光向上看去,一身白袍手里摩擦着玉佩,一脸笑意,温文尔雅。
不是秦越是谁。
宋玉笙蹙眉,打开小厮递来的纸条,字迹飘逸:请郡主一聚。
这是被认出来了。
知寒瞧见纸条内容,和宋玉笙商讨对策,“小姐。”
宋玉笙拧眉,“是敌是友未定,上去会会他。”
秦越端坐在二楼的房内,亲自替宋玉笙倒好了茶水。本是来看看秦诺想做什么,没想到能再此遇见她。
虽是一身男装,那面庞声音,再是如何伪装秦越一下也听出来了。
她还是如此耀眼夺目。
秦越等着宋玉笙,心情越来越忐忑,早在初见时他就对宋玉笙怦然心动了,如此有涵养又貌美的女子,早应是他的妻子。
秦越认出了她的身份,她就不能不顾及礼数,宋玉笙轻敲了门。
“进。”
宋玉笙推门而入,知寒是侍女,按规矩只能在门外等候。
“见过二殿下。”宋玉笙欠身行礼。
“我们是一家人,怎得如此客气?”秦越自以为保持着最好的风度,走到宋玉笙身边,想借着她的手,扶她起身。
宋玉笙后退一步,躲开秦越的手,也未入座,保持着礼仪,“殿下有何吩咐?”
秦越能看出宋玉笙的抗拒,也不灰心,指着身边的座位,“无事,先坐下。”
秦越如此说,便就是要宋玉笙在这坐下了。
“是,谢殿下。”宋玉笙绕过秦越的位置,择了最远处入座。
秦越把倒好的茶水亲自推到了宋玉笙的面前,“前些时日知晓郡主升了爵位,本应亲自庆贺的。奈何政务繁忙,这才耽搁了,在下以茶代酒,敬郡主一杯。”
宋玉笙接过茶水,放在了桌上,云淡风轻的开口,“殿下位高权重,何须记挂这些小事。若非要说有值得庆贺的,那便是我与三殿下的婚事得到了陛下的成全。殿下身为三殿下的兄长,定是为三殿下所欣喜的,我说的可对?”
秦越动作一僵,脸上瞬时也变得不大好看。宋玉笙这是在提醒他,保持他们之间的距离。她已正式许配给了秦漠。
秦越手紧握成拳,重重出声,“对。”
宋玉笙心内松了一口气,庆幸秦越还有些尊卑之分。
谁知,秦越又开口,语气轻蔑又高傲,和方才的秦诺有七分的相似,“又如何?”
“郡主需的看清形势。他秦漠不过是一介不受宠的皇子,在朝中毫无立足之地。哪怕北境一战胜了,郡主可瞧见他得了父皇的重用?”秦越的温润逐渐消失,“郡主,择良木而栖的道理,你可明白?”
怕是这回秦越是真喝醉了。
如此大逆不道的话,也敢在她一外人面前言说。
“不明,我自知学识浅薄,只知开弓没有回头箭。”宋玉笙把方才递过来的茶杯,又推回秦越的面前,清冷道,“殿下的茶凉了,我便也先回去了。”
秦越面前迎来一只白嫩青葱的玉手,手指纤细修长,似有一种致命的吸引力。身体的反应比起想法更快了几分,迅速的便捉住了宋玉笙的手。
宋玉笙柔如玉的面庞,像是一下覆上一层寒冰,哪怕是隔着衣袖,都像是被丑恶至极的恶虫沾了身子,她都觉得恶心。
她控制着怒火,使劲挣脱着,厉声道,“殿下,放开。”
“笙儿,你听我解释!”秦越没放手,反而更加用力,痴迷般的看着宋玉笙。
秦越是男子,又从小习武,力道之大,并不是宋玉笙一介病弱的女子能挣开的。
“啪——”
室内的木门被踹开。
只见一玄衣青年,以玉冠束发,腰间束着一条白色金雯要要带。剑眉蹙着,只能看见半边英俊的脸庞,面部线条浑然天成,凌厉中又不失柔情。
秦漠板着一张脸,冷硬的面色如寒霜将至,锐利而深沉的眸子,似要飞出刀戟。静立在那,将秦越的动作尽收眼底。
目光遇及因害怕而脸色逐渐苍白的宋玉笙,身上不断燃烧的怒火,一点一点转变成凛凛的杀意,他以一身玄衣,宛若那沙场征战,无往不利,战无不胜的神。
狠厉,狂妄又英伟。
秦漠疾步上前,不费吹灰之力掰开秦越的手,另一手把宋玉笙护至身后,以高大的身躯做挡,严严实实,她瞧不见一点秦越的身形。
秦漠平静无波的脸上,似终显现了裂缝,是怒气的喷薄点,他高抬腿,一脚把秦越踹倒在桌边,秦越磕到桌椅,又摔倒在地,发出一连串的声响。
秦漠冷着声调,低沉又充满了威胁,似是死神来临前的预警,“秦越,谁让你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