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州叛乱的消息传来得太过突然,是以,周文王派宇文青云当夜便要领兵前去汴州,只传出消息是长安派兵出去了,可是哪位将领带的兵,周祁炎还不得而知,他守在营帐前,看着长安的方向,眸中渐渐滋生出恨意来。
若是周北宁亲自带兵前来更好,他定会拿下他的人头,将他的人头挂在长安城城门上,羞辱殆尽。
“炎儿,你明日还得商议军事,快回去歇着吧。”夜里风凉,周后身上裹了一件长袍,走出来劝慰他。
这场叛乱,她也参与其中,守在一旁出谋划策。
“母后,你该早些歇息才是。”周祁炎回过神来,急忙挽住她的手,扶着她往营帐内走。
“这回叛乱,是内臣们拥护的你,你万不可因为一己之私而坏了大局。”周后怕他太过意气用事,便先来安抚一下他的心神。
“儿臣知道跟来汴州的内臣们每一日都想要回到长安城中,此次一叛乱,便再也没有回头路,儿臣会慎重行军。”
其实这会起兵叛乱,周祁炎不知道算不算合适的时机,可是他不想等,也不愿等,虽是因为苏锦瑟才起的兵,可他也必定会谋划好行军路线,在夹缝中寻求一丝生机。
“你心里有数,母后便放心多了。”
周后坐在床边上,拍了拍被她攥紧的手背。
周祁炎扶着她躺下,给她掖好被子后,吹灭营帐中的烛火,才悄声退出去。
听闻汴州传来叛乱的消息后,周文王的心中愈发害怕,他中了周抚霖母子二人下的乌阙红之后,醒来身子每一日都在变得很虚弱,过了这么些日子,他也知道这皇位自己是坐不久了,得该找人顶上来了。
于是,在汴州叛乱的消息传来的第三日,他下旨,将太子之位传给了周北宁,满朝文武百官俱朝他下跪,喊着:“太子千岁千岁千千岁。”
他穿着一身明黄色的锦袍,墨发用金黄色的束冠高高束起,偌大的衣袍遮掩下的,是一颗忐忑不安的心,他还没做好坐上太子之位的准备。
一切,都是赵止洵和娴妃帮他安排好的。
“太子殿下不开心?”
下了早朝,赵止洵来到他的宫殿中,睨着眼前坐在座椅上的周北宁,他的眼中没有该有的意气风发,人瞧着倒是悠闲颓势,一点都不像坐上了太子之位的样子。
“王爷高兴不就行了?”
他的眼中似是失去了光芒,捋了捋起了褶子的袖口。
“这皇位可不是由本王来坐,将来可是要你接手的。”赵止洵很合时宜地提醒他。
“既然王爷这么想让我坐上这皇位,当初为何不自己来抢?”这会,周北宁的眼里才有了几分神色,落到赵止洵的脸上。
赵止洵微微怔住,都到了这个节骨眼了,这人怎么才对他说出这样的话来,如今这皇位他是坐也得坐,不坐也得坐。
“太子殿下莫要多想,只需做好身为一位主君该做的事即可。”他无瑕再跟周北宁废话,直接转身出了他的屋子。
周北宁坐在座椅上,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发怔,赵止洵这是下定决心要让他坐上皇位了,从一开始就是,此刻他说出这样的话来,确实太过愚钝。
赵止洵出了他的宫殿后,在门外遇到了娴妃,想来娴妃也是察觉到了周北宁的不对劲。
“王爷。”
见到他,她宛若松了一口气。
“太子殿下似乎不太乐意当这个太子,有劳娴妃娘娘劝慰。”他只匆匆嘱咐她一句,便低眸离开。
娴妃的叹息声随着他的脚步声一点点消散。
“宁儿,你到底要闹到何时才肯罢休?”
如今他得以坐上太子之位,将来登上天子,便是最好的结果,他还要如何,又在怪怨什么,娴妃觉得有点寒心。
“母妃,儿臣只是觉得,这几年都在被王爷操控,您有没有想过,他替儿臣做的那些谋算,是不是每一件都是儿臣想要做的?”
周北宁眼中闪着质问的光,这明黄色的御袍穿在他身上,让他觉得沉重得很,心也跟着沉得厉害。
“当初要扶持你登上皇位,王爷已经与你说得清清楚楚,你也愿意听他的,如今又闹出这样的事来,你实在叫母妃寒心!”
娴妃朝他怒斥。
“并未是儿臣想要让您寒心的,而是儿臣实在是没做好准备。”周北宁使出稚嫩的气性来,替自己辩解。
“啪!”
娴妃的一个巴掌落到周北宁的脸上,脸上传来一阵火辣辣的刺痛感,让他一下子懵了。
与娴妃相处这么多年,他何时被她打过,此刻见到她突然生怒,周北宁惊得嘴巴张了张,“母妃,您打儿臣...”
“我就是要将你打醒!王爷替你谋划了这么多年,你心里非但没有一丝感激之意,还反过来埋怨他,不是叫人心寒是什么?!你若是明知道自己过了好几年都不能做好准备,当初就不该答应他!”
娴妃气得全身发抖,连坐都坐不住了,整个人站起来骂他,眼里满是尖锐之意。
“就当是母妃瞎了眼!”
厉声留下这句话,娴妃也走了。
绿珠见到她浑身发抖地从里面出来,忙走上前去搀扶住她,开口道:“娘娘莫要动怒,当心伤了自儿的身子。”
她摇了摇头,示意她不用担心自己。
周北宁坐在偌大的宫殿中,周围一片寂静,静得让他觉得自己的脑子在嗡嗡作响,什么都听不见了。
过了好一会,赵止洵和娴妃说的那些话才在她的耳畔边上响起,一遍又一遍来回放着。
楚无念看见赵止洵一身郁闷地回到屋子里,忙放下手中的针线,上前给他倒下一杯茶水,“这是被谁惹到了?”
他可是鲜少有这么郁闷的时候。
“还能有谁,刚受封的太子殿下。”他没好气地道,抓起她倒下的茶水仰头便一饮而尽。
看样子,是被气得不轻。
楚无念唇角勾出一抹笑,又不动声色地给他倒下一杯。
“你在府里这几日过得可还好?”赵止洵自然是将她唇角边上的笑意看在眼里的,只是没同她计较,伸手便将她揽入了怀中。
楚无念的眉眼耷拉下去,“我还是很担心长朝。”他离开之前,可是下定决定要反叛的。
“我已经派了赤羽卫过去盯着,若是他有异动,他们会传消息回来,只要是消息不传回到长安城,我就有法子保住他。”
他怜爱地抚了抚她的后背。
“难为你了,既要盯着长安城的动静,又要盯着汴州的动静。”楚无念坐在他的腿上,眼眸低垂,伸手替他捋好衣襟。
“那你还不表示一下?”
赵止洵勾起眉眼,朝她努嘴。
“噗呲——”
楚无念笑出声来,她回过头往外瞧一眼,半双和雨堂都很识相地缩回脑袋去,将耳朵给堵上,她这才俯下身去,在他的双唇上啪唧一口。
岂料,这人却是个不安心,抚着她后背的手忽然扣住她的后脑勺,让她坐在他的腿上不能动弹,嘴巴也与他的合在一起。
他搂紧怀中的人,站起身子,朝床榻边上走去,床边上的纱帐被他衣袖一拂,俱缓缓落下。
屋门,很快便被合上。
这一番折腾,从白日折腾到了夜里。
其实,在宇文青云带兵前去汴州平复叛乱的这段时日,长安城里虽人心惶惶,可却也不是一件喜事也没有。
在赵止洵和楚无念成亲两个月之后,沈微之和林初音的亲事也定了下来,定在八月初十。
这样一来,宋承誉便郁闷了,他指着赵止洵和沈微之道:“你们二人都成亲了,就剩我一人了,真是没意思。”
自从沈微之和林初音的亲事定下来后,他连来到鹤鸣楼中喝酒,都觉得了然无味了。
“你也可以成亲啊,长安城里有的是官家小姐喜欢你,我瞧那李家小姐就不错,圆乎乎的看起来很有福相,对你也痴心。”
沈微之摇着玉扇,在一旁开导他。
“得了吧,就她还有福相呢,有吃相还差不多!”宋承誉一听到‘李家小姐’这四个字就头疼,更别说是娶她了。
“那再不然,不是还有张家小姐,王家小姐?”赵止洵眯起眸子,取笑眼前一脸郁闷的人。
“正琅,连你也来取笑我!”
宋承誉心口堵得慌,被他们俩人一激,更是坐立不安。
“不过啊,我看你还是先把祸害人家良家妇女了。”赵止洵没听他的,继续朝他补刀。
“正琅说的对。”
沈微之朝他投去一个鼓励的眼神。
“罢了罢了,不说这个,说说你的婚宴打算宴请多少亲朋好友?”宋承誉满眼期待地看着沈微之。
他摆了摆手里的扇子,“也不过就朝堂上的一些官僚,还有家中亲戚。”
“不行不行,陛下一定会让你大办的,虽说你的排场不能跟正琅的比吧,可如今汴州战事吃紧,长安城上空都笼罩着一层阴霾,让你给赶上了,陛下能不让你好好操办,趁机赶走这上空的阴霾?”
宋承誉扬着脸,细细分析了一番。
“倒也是啊。”
沈微之这会才醒悟过来。
“陛下还真有此意。”
宋承誉的话一出,赵止洵不免对他刮目相看。
“你们别看我整日流连在花街柳巷中,我也很会分析朝事的好吗?!”被人一夸,他就闲不住了。
“罢了,正琅,我还要回府上忙成亲的事,你们慢慢聊。”沈微之一见到他这副自吹自擂的模样就受不了,忙站起身来告别。
“我想起来我府上也有事要处理,我也先回去了,你自己一个人慢慢听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