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排鬼从台上飘了下来，带头的那个男鬼飘到了鱼西身前，他表情复杂地喊了一声：“鱼先生，没想到您会过来。”

鱼西从椅子上站起身，和一排鬼面对面站着。这些鬼并不是在同一时刻去世的，他们身上的鬼力尽不相同，一看就是修炼的年份不同，但是因为对剧院的喜爱都群聚在这里。

其中还有微微驼背的老人，这不是戏中的状态，而是现实中他就是头发早已花白的老人，但就算年纪这么大了，依然想要上台表演。

鱼西看着这群鬼，抬起手真诚的鼓掌，他声音微扬：“虽然有些词我没听明白，但不管是我还是直播间在观看的众人都觉得你们这场表演十分精彩，不管过去多少年，这场戏曲我们都会一直记在心里。”

本来安静的一排鬼听到这话齐齐抬头看向鱼西，他们的安静也维持不住了，纷纷开口问道：“鱼先生，真的好听吗？我很紧张，大家都是经验颇丰的老艺人，只有我经验不足。”

“直播间的观众也觉得好看吗？哈哈哈这是我们新想出来的剧本！”

“鱼先生，别看我们好多人看起来年纪都不大，实际上我们都把自己变年轻了，要不然都没办法表演！”

“这场表演也算是了却我们最后的遗憾了。”

“鱼先生，我们舍不得离开啊，舍不得这剧院被拆，我们都在这工作好多年了，我们没了，剧院也没了，但是我们希望剧院能一直在。”

中年男鬼低低地叹了口气：“我们舍不得，但是也不忍心伤害到别人，我们商量了一下，打算这场表演结束后就离开这里。”

几个鬼的眼睛都有点红，不过因为他们画了戏曲妆容，所以看起来也不太明显，只是能从他们垂下的头看出来他们的心情都很失落。

一直没说话的纪冬亦忽然开口说道：“我让我爸别把这里拆了吧。”

她神色复杂：“几个小时前我还跟我爸说对戏曲什么的完全不感兴趣，但是现在看了你们的表演之后，我突然觉得戏曲的未来受众空间还是很大的。”

众鬼都流露出动容的神色，但是纪冬亦却侧过头不看这些鬼，事实上刚刚在舞台上这些鬼离她远，她觉得完全不可怕，但真等来到她面前，她能感受到那扑面而来的阴冷感，好在鱼西和左澜挡在她前面将这阴冷感化解了不少。

但她只是一个普通人，面对这么多鬼连眼睛都被影响到有点痛，所以只能挪开目光。

纪冬亦看着旁边破旧的椅子，心中感慨万千，她往后退了几步避开阴冷的鬼气后才重新看向这群鬼：“我爸是商人，我未来也会商人，商人都是逐利的，你们让我看到了戏曲未来可能会流行起来的可行性，所以我会说服我爸。”

一群鬼看着纪冬亦，对纪冬亦深深地鞠了一躬。

中年男鬼很感动，他对纪冬亦说道：“这份恩情我们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以后我们贴身保护你吧。”

纪冬亦神色猛变：“这就算了。”

中年男鬼哈哈大笑：“开玩笑的。”

他身后的鬼都笑了起来，然后他们收起笑容，又对纪冬亦感谢道：“真的很感谢你。”

这时候的镜头一直对着纪冬亦和那群鬼，鱼西溜达到左澜旁边，在左澜耳边小声问道：“你说那种抓妖的戏曲，是不是能让真的妖族上？那特效得多牛皮啊！”

左澜看向他，同样低声回道：“那画龙点睛的戏曲你是打算让你老公亲自上场表演吗？”

老公两个字让鱼西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他瞪了左澜一眼：“还在直播，你正经点！”

左澜面不改色：“放心，除了你，没人能听到。”

鱼西懒得搭理他，又溜走了。

中年男鬼又看向鱼西，他脸上是厚重的妆容，但是这妆容没有挡住他眼中对于鱼西的感激，他对鱼西说道：“鱼先生，能在离开前遇到您真是太好了。”

如果不是鱼西过来，这个剧院一定会被拆掉，而他们的最后一场表演也没人能欣赏到，而现在则有无数人在手机前观看着他们的表情。

他们的心愿已了，已经可以离开了。

如果还有来世，他依然会继续唱戏曲，并将这份文化传承给所有人。

一排鬼最后打量了一眼剧院，连剧院内的角落都没放过，他们深深地看着这个剧院，最终收回目光对鱼西几人鞠躬。

鱼西也对他们鞠了一躬：“辛苦了，一路走好。”

此时的弹幕也都在刷着相同的话。

【辛苦了，一路走好。】

【辛苦了，一路走好。】

【辛苦了，一路走好。】

这场直播等鱼西下播后，弹幕依然没有消停。

【那个小姐姐说剧院不会关闭了！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有戏曲演出！】

【这家剧院我知道，我相信小姐姐和她爸爸会将剧院重新装修一下，然后继续表演吧！】

【等到时候通知我，我一定会去的！】

【有些人虽然离开了，但是精神永存，吾辈当继承华国的传统文化。】

【可以改良可以融合新时代的内容，但不能让它消失。】

【不说啥了，打赏来一波，希望小姐姐和她爸爸看在打赏的钱份上也不要将剧院关闭！】

【今天迟点睡，等鱼哥的下一场文物直播，我有好多问题想要问鱼哥！】

纪老板和纪冬亦将鱼西和左澜送到机场，他们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忽然都长叹了一声。

纪冬亦语气遗憾：“我应该早点关注戏曲的。”

纪老板同样遗憾：“我应该跟你一起进去的。”

父女俩对视一眼，又笑了，纪冬亦说：“看来不用我说服你了。”

纪老板抖了抖衣服领子：“就像你在直播间说的，我们是商人，商人逐利，剧院现在的热度这么大，我怎么可能将它拆了呢？而且……我也不舍啊。”

纪冬亦沉默了下，虽然她不看这些，但是她却知道自己老爸在戏剧院还很红火的那个年代是最喜欢去的那批人，现在剧院拆迁，论到不舍，除了那些戏剧院的老艺人们，最不舍的就是她爸爸这种经常会去观看的忠实粉丝们。

纪老板又说道：“不过我们跟政府合作，还要和上面打商量才能彻底决定。”

说着，他想了想，又笑了：“如果是其他人跟上面商量一定不好解决，但这件事有鱼先生的身影，上面不会为难我的。”

纪冬亦对这些事不太了解也没插嘴，她看着窗外的夜色，声音平淡：“等剧院重新装修好，我就去里面工作吧。”

“好。”纪老板目视着鱼西和左澜的背影彻底消失，也低声说道：“我很庆幸这次邀请了鱼先生过来。”

不止把事情完美解决了，还没把剧院给拆了，并且还带动了年轻人对戏曲的兴趣和喜爱。纪老板想，这是他这辈子做过最正确的选择。

鱼西和左澜回到帝都已经是深夜了，王晴晴特意开车来接两人，她在车上将益华池的事情说了下，主要和鱼西以及左澜讨论到时候要拿多少抽成。

这种剧本就算卖钱对于左澜来说也都是小钱，左澜不太在意这些小钱，将事情交给鱼西和王晴晴讨论。

鱼西感觉这种事收不收都行，但在商言商，收钱反而比不收要更让人放心。

很多人相信利益但是不相信好心，所以随便收一点意思一下就行。

王晴晴表示明白了，等到把鱼西和左澜送到小区门口后，王晴晴又说：“鱼哥，别忘了你答应观众的下一场单独直播说文物事情，等我回家后就守在手机前了。”

鱼西点头：“路上回去小心，要不今晚就在我们这住下？”

左澜的视线看向王晴晴。

王晴晴感受到左澜的视线，她头皮发麻，立即拒绝：“不用这么麻烦了，我回家住。”

说着，她跟身后有恶鬼撵似的，一脚油门就离开小区。

左澜若无其事地挪开目光：“走吧，我们也回家。”

不过他的心情显然没有去的时候好，回家的时光应该是他和鱼西的单独相处时间，但是今天回家后鱼西还要直播！！

看出左澜心情不好的鱼西憋笑：“乖，直播结束就陪你。”

等鱼西再开直播的时候发现观众们都没离开，在他刚打开直播就有一大批观众直接点了进来。

【还以为鱼哥都睡了！】

【啊啊啊终于等到你！】

【搞起来搞起来！不枉费我喝了两杯咖啡在这等着！】

鱼西莞尔，他双手合十道歉：“抱歉，因为这次剧院是在帝都外的地方，所以回来耽误了点时间，不过大家困的话还是先睡觉吧，明天再看直播回放也是可以的。”

他声音温软，让本来就没生气的观众们更是心软得一塌糊涂。

【不行哦，直播回放就不能现场提问了！】

【鱼哥，跟我们说说当时的情况嘛！】

鱼西把上次去国外的事能说的部分娓娓道来，在深夜之中，他声音温和，比在凶宅直播的时候要轻柔许多。在直播间听他说话的观众们连弹幕都不发了，纷纷聚精会神的倾听起来，还有一些明明很困但硬撑到现在的观众在鱼西的轻声诉说中睡着了。

不过就算再平静，这些事情也堪称惊心动魄，没睡着的观众们都听得热血沸腾，这场直播的打赏超过以往任何一场直播，似乎只有打赏才能纾解他们内心激动的情绪。

等直播结束后，时间已经不早了，但很多观众却完全不困，甚至精神抖擞。这天晚上的朋友圈和微博也一堆人在发动态，说鱼西的这场直播谁没去看谁吃亏！

第二天早上，益华池在刺目的阳光下睁开眼睛，手机滑落在他枕边贴着他的手，凉冰冰的触感让他缓了几秒才想起来昨晚的一切，他不是在听鱼哥直播吗？怎么睡着了！

他暗恨自己没能扛得住瞌睡，不知道错过了后面多少精彩的内容！他二话不说地打开直播回放，首先被弹幕震惊了下，昨晚大半夜的还没这么多弹幕，但是现在弹幕多到让他都看不到后面的鱼西了！

【啊啊啊啊某鱼平台你学学隔壁啊！隔壁的弹幕就算再多也不会挡住主播的脸！】

【笑死，昨晚喝了两杯咖啡的我睡着了谁敢信！！】

【我也……可能因为我是声控吧，鱼哥的声音太温柔了，听着听着就犯迷糊了。】

【笑了，我是颜控，我没睡着，因为我一直在看鱼哥的脸！】

弹幕太多，益华池将弹幕屏蔽看向后面的直播。

后面主要都是观众询问，鱼西回答，主要都是一些大家都很感兴趣的问题。

观众一号问：鱼哥，这次出去你是独自一个人还是带千军万马的鬼？

鱼西的表情依然严肃：和公司里的同事一起，是活人！

说着，他还补了一句：不是反买！

益华池一边看一边笑，但是紧接着后面的问题就让他笑不出来了。

观众N号：鱼哥，国外不止那一个国家有咱们华国的文物，其他国家的你还会管吗？

这个问题让直播间的气氛都消沉起来，华国有无数的文物都流落在外，但是只有一个鱼西，就算鱼西每个国家都走一趟这也将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直播间中的鱼西也喝了一口咖啡：“这个问题在回来之后秦老也跟我提过，当时开会的时候也讨论过这个问题。”

他弯眸对镜头笑了下：“但是让我们都惊讶的是，没过几天，等我再次参加会议时，秦老跟我说，有不少国家主动要求和华国以物换物。”

益华池陡得坐直，他呼吸都粗重了几分，目光直勾勾地盯着手机屏幕。

在他的视线中，手机里的鱼西继续说道：“以物换物嘛，就是你们想的那样，那物就是文物，其他国家要以文物换华国的其他东西，像粮食之类的。粮食属于再生资源，而文物是我们华国珍贵的宝藏，并且寓意深重是再多赝品都无法取代的，所以上面很快就和其他国家签订了协议。”

“现在都已经解决得差不多了，只是消息还没对外公布。不过听秦老说，差不多就这两天你们就会在新闻联播中看到又一波文物的回归。”

益华池眨了眨眼睛，感觉自己眼眶有点酸涩，他擦了擦眼角，自言自语说道：“这几天的新闻联播我不能错过！”

他身后传来一道赞同的声音：“七点的时候我喊你看新闻联播！”

这道声音的突然出现让益华池差点从床上滚下去，他一脸惊悚地扭头看去，发现自己奶奶笑眯眯地也看着手机上的直播。

“奶奶！”益华池抱怨道，“人吓人会吓死人的！”

老太太嘿嘿笑了一下：“太阳都要晒屁股喽！还不起床！我早就起来做了头发还穿了我最喜欢的一套衣服！你快点收拾收拾，我们要去戏剧院了！”

益华池这定睛一瞧，忽然发现自己奶奶今天还精心打扮了一番，看来不管多大的女性都是爱美的。

益华池看了眼手机，发现时间还早，他又拉着奶奶把鱼西的这场直播看完才去洗漱准备出门。

等到益华池和奶奶来到戏剧院门口的时候，发现邱怡和王晴晴正在门口闲聊，看两人的样子似乎已经等有一会儿了。

益华池有点紧张，他同手同脚地走到两人面前。这两个人不管是谁对于他来说都是让他憧憬的存在，现在突然出现在他的生活中并且要和奶奶合作，让他既自豪又忐忑。

他奶奶倒是很冷静，拄着拐杖走到邱怡和王晴晴面前。

邱怡和王晴晴不约而同地看了一眼紧张的益华池，然后又将目光同时挪到老太太身上。

老太太虽然一头银发，但却烫着时髦的卷发，嘴上还涂着很显气色的口红，颜色很淡，让她看起来有一种特殊的优雅气质，尤其她身上小香风的黑白格裙套装比很多年轻人还要洋气几分。

王晴晴拍了下邱怡的手臂，忽然开口说道：“我知道怎么宣传这次的戏曲才能让年轻人都走进剧院了！”

邱怡好奇地看着她。

王晴晴却目光灼灼地看着老太太，一字一句说道：“帝都戏剧院将倾情推出八十岁时髦老太谱写的感人肺腑、扣人心弦的爱情戏曲！”

老太太眼睛一亮：“时髦老太这个称呼妙呀！”

益华池：“……”

奶奶，醒醒，这只是您见贵客的打扮！您在家就是一个穿着拖鞋还经常抠脚的老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