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英建坐在审讯室内垂着头没说话, 他双手铐着手铐放在桌上，整个人显得异常的颓废。
赵老头和老太太坐在他对面一个劲儿地哭, 在几人旁边则是牢牢盯着几人的警察。
老太太抹泪：“英建, 你到底做了什么事儿？警察说秀娥是你杀的，这是真的吗？”
赵英建抬起头看着两个老人，他没说话, 但是神情已经表明了一切。
那眼中的后悔和不安让老太太捂着心脏大口喘着气，大声骂道：“糊涂啊！糊涂！”
赵老头同样在哭：“你怎么能做出这种糊涂事啊！虽然她又忙又不生儿子，但是你也不能把人给杀了啊！你跟爸说, 是不是她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到时候你要把原因跟律师好好说道说道，能给你减刑的！”
老太太哭得说话都不利索了：“英建，你太冲动了, 有什么问题可以好好说，解决不了离婚也行，怎么能去杀人？”
本来就情绪悔恨的赵英建听到这话更痛恨自己之前的冲动, 他痛哭着喊道：“爸、妈，我错了，我现在知道错了！她没有对不起我，是我对不起她！”
一家三口在桌前大哭起来，旁边的警察看多了这种事，对这种情况司空见惯，完全没生出恻隐之心。他斜着眼睛看着这一家三口, 啧了一声：“现在知道后悔有什么用？你后悔你老婆就能活过来？你跟你老婆还有一个女儿, 那么小，还在上幼儿园, 你怎么能下得去手？”
而且说什么后悔, 太假了, 如果真的在杀过人就后悔根本不会有后面这一系列的骚操作，还用媳妇的手机发消息，真是太可笑了。
赵英建疯疯癫癫地说道：“我当时被逼急了，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如果她离开这个世界，我做的那些事就不会被人发现了。”
警察翻了个白眼，如果不是职业守则，他现在真想怼到赵英建说不出话，怎么能有人这自私？
不知道警察在想什么的赵英建疯了似的对赵老头和老太太说道：“爸妈，我认识一个律师，你们去帮我请他。”
赵老头流泪应下，然后又问：“琳琳怎么办？”
赵英建这才想起来自己的女儿，他咬牙说道：“琳琳就先跟在你们身边，你们帮我照顾他一段时间。”
警察说道：“你这事可能不是照顾一段时间那么简单。”
本来惊慌又害怕的赵英建听到这话更是悔不当初，他下定决心要找个好律师！只要不是死刑，就算是无期只要狱里好好表现都能减刑到二十年，二十年再减到十五年，然后再继续花点钱……距离他出来不会太久！
但一定不能是死刑，他现在需要一个最好的律师！
赵老头点头：“你卡里有钱吗？找律师要不少钱吧？照顾琳琳也要不少钱。”
赵英建一窒，他手上还真没多少钱，他和国秀娥奋斗了这么多年才买得起帝都中心地段的房子，当时买房子的时候借了朋友不少钱，并且这还只是首付，再加上装修等乱七八糟的，这两年他们都过得紧巴巴的。这也是国秀娥对事业这么看重的原因，因为想尽快把欠的钱都给还了。
不管是借朋友的钱还是房贷，能还就尽量还了，所以他现在卡里没什么钱了。
赵英建有些为难地对父母说道：“爸妈，我现在没钱，你们能帮我……”
他话没说完，就看到对面两个老人的神色微变，但老太太叹了口气，还是说道：“英建，你知道的，我跟你爸都这把年纪了，每个月吃药的开销就要花不少钱，我们也没什么钱给你请律师呐！”
赵老头嚷嚷道：“我们在你弟家住，怎么帮你带琳琳啊？我跟你妈去你家住？”
赵英建点头：“你们住在我弟那不方便带琳琳，就住我家吧。”
赵老爷又问：“你那房子不是只付了首付吗？你现在连请律师的钱都没有，你进去后房贷谁还？”
赵英建愣了下，他都把这事给忘了，他想了好一会儿也想到解决的方法。
老太太也想了一段时间才开口：“英建，要不这样吧，先把你和秀娥的那套房子给卖了？我们拿着这个钱给你请律师，还能照顾琳琳。”
赵英建愣了下：“那我出去后住在哪？”
赵英建并不是帝都本地人，他下面还有一个弟弟，年纪相差不大，他和弟弟同样都考了帝都的大学，在大学毕业后也同样选择留在帝都。不过弟弟发展得比他好，家里的爸妈也更喜欢弟弟，这些年一直待在弟弟家帮弟弟带孩子，还经常说他家就琳琳一个女孩子，有什么要帮忙带的。而弟弟家就不一样了，他家有两个儿子呢！
并且老两口嘴上一直喊着没钱，但别以为他不知道，老两口的钱都花到了弟弟身上！
现在还把主意打到了他房子上，这房子卖了后的钱用在请律师上能花多少钱？他们又会对不喜欢的琳琳花多少？剩下的还不是都落到他弟的腰包里！
但是他要是真的进去了，也自然没有能力还房贷，到时候房子估计会保不住。
而他爸妈拥有带琳琳的义务，到时候这房子的钱也会落入他们的手中，最后再变成弟弟的财产。
赵英建心口一梗，只是想到未来可能出现的那一幕，他就忍不住抬起手砸了桌面。
到现在他才发现，原来父母和弟弟才是一条心的，他因为赚的钱没弟弟多，也没生出儿子就不被父母放在心上，连让他们出钱请律师都不愿意，还想法子捞他的钱！
他们怎么不想想，要是房子没了，等他出来后要怎么办？！到时候他要去睡街头吗？而且连工作都不好找，有哪个大公司会要他这么一个在监狱里待了二十年的人？
赵英建在这刻突然无比怀念国秀娥，不管是亲人，还是外人约的那些人，都是别有用心的类型，只有国秀娥从始至终对他都是一心一意的。如果他没做那些事，他现在也不会坐在这，国秀娥也不会死……
他当时到底在想些什么？脑子是被驴踢了吗？
现在再回头想一想，当时就算房子给国秀娥，但好歹他还有公司的工作，继续努力十年也不是不能再买个房子，怎么就鬼迷心窍狠心把国秀娥给杀了？
赵英建在这瞬间仿佛浑身都失去了力气，他呆呆地看着桌面，心里酸涩得不行：“让我想想，你们先帮我联系律师问问多少钱，也许我卡里的钱还够。”
老太太叹了口气：“你卡里钱够也只够一时的，照顾琳琳要不要钱？以后的房贷谁还？”
赵英建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他一肚子憋屈的怒火，但他不敢对父母发火，他现在能依靠的就是父母了。
他狠狠地闭了下眼睛：“爸妈，让我想想。”
……
另一边的云慕看到国秀娥从窗口跳下去吓了一跳，她下意识地扑到窗口，看到国秀娥在空中飘着才放心。
云溥在窗边怔怔地看着国秀娥跟一片羽毛似的落在地上，好半晌才回过神，心想还挺方便，都不用坐电梯了。
云慕站在窗边对国秀娥大喊道：“你要去哪儿？”
国秀娥在楼下说道：“我去警局！我和鱼先生学了入梦，我要去吓死赵英建那个渣男！”
云慕对她挥手：“路上小心！”
然而国秀娥这一趟白去，因为警局正气十足，她压根进不去。她在门口还遇到了兰姐，她不认识兰姐，兰姐也不认识她，两个鬼在警局门口对视着，兰姐问她一脸怒气是要来报警吗？
国秀娥抿唇：“我想进去找一个人报复。”
最近特别喜欢在警局门口
吃瓜的兰姐嗑着瓜子问道：“最近警局没什么命案，不过刚刚进去的那个好像是杀人犯，叫赵什么建，他是不是你要找的人？”
国秀娥点头，她看着警局大门上闪着冰冷光芒的警徽，被那光芒刺到连眼睛都睁不开了。
“他是个人渣。”国秀娥咬牙切齿说道，“我是瞎了眼才会看上他。”
兰姐乐了：“结婚的女人十有八九都会这么说，他做了啥事？”
国秀娥将自己的事情说了一遍，最后表情微柔：“还好我遇到的云小姐是个好人，多亏了她把鱼先生给带来了。”
兰姐嘴里的瓜子差点掉出来，她睁大了眼睛：“你认识鱼先生啊？”
国秀娥一愣：“你也认识？”
“认识。”兰姐分了她一把瓜子：“你打算怎么报仇？”
本来只是听八卦的兰姐发现国秀娥认识鱼西后，态度发生了细微的转变。如果这是个孤魂野鬼，她这些话自己只会信一半，说不定其中还隐藏着其他的事情。但如果这件事是鱼西经手的那就不一样了，兰姐认识鱼西也有一段时间了，知道鱼西不会去帮品性不佳的鬼，所以眼前的这个女鬼一定说得都是真话。
如果可以的话，她也会帮一下这个女鬼。
国秀娥的唇角绷得紧紧的：“我刚学了入梦，打算去梦里吓吓他。”
兰姐乐了：“但是你现在去不了，警局的阳气这么重，就算是厉鬼也只能在门口转一转。”
国秀娥叹了口气，她看着那在阳光下的警徽，轻轻咬了下自己的下唇：“我不甘心。”
“这样吧，看在你认识鱼先生的份上，我可以帮你。”兰姐嗑瓜子的速度很快，转眼一把就磕完了，她又将刚刚分给国秀娥的那一把拿回来，淡定地继续说，“我跟鱼先生相识已久，从他身边认识了不少妖族，虽然我们这些鬼进不去警局，但是对于妖族来说无压力。”
“你把你要怎么折磨渣男的梦境都详细说说，到时候我让妖族帮你入梦。”
国秀娥张大了嘴巴，结巴着说道：“妖、妖族？”
她才死没多久，还没接触到妖族，压根不知道这世界上除了鬼还有妖！
兰姐一副淡定的模样：“都有鬼了，有妖不是很正常嘛？”
国秀娥又把自己的下巴合上，好像也是，既然都有鬼了，那肯定就有神，也会有妖，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不过……国秀娥忍不住说道：“看样子在鱼先生身边挺好的，一定能接触到很多有趣的事。”
“那当然了。”兰姐很骄傲地说道，“你是不知道有多少鬼和妖挤破头脑都想要进飞龙公司！因为公司里的很多业务都和地府有合作，我们还能经常和阴差打交道，我还见过牛头马面大人呢！以后就算不在公司里，去地府也都有熟人！还不轻轻松松考个地府公务员？至于妖族更别说了，公司里可不止有黄鼠狼那种小妖，还有山海经里的大妖和鲲鹏大人！”
国秀娥听得目瞪口呆，她咽了下口水，突然发现，警局里面的赵英建都是渣渣，她应该去追逐更广阔的天地！
兰姐磕完瓜子后将国秀娥带到飞龙公司，虽然她刚刚允诺要帮国秀娥找妖族，但这事还是要跟鱼西提前说下，因为要从公司里借妖族嘛。
国秀娥跟着兰姐来到飞龙公司的楼下时，两人在电梯里正好遇到一个穿着一袭名牌长裙的女人，女人一头大波浪卷发，看不出具体的年纪，但整个人很贵气。
她从包里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西西，我到你们公司了。”
国秀娥和兰姐先是一愣，然后两个互相对视一眼，这个“西西”该不会就是鱼西吧？
两人飘在女人身后跟着她一起走出电梯，发现女人的目的地确实就是飞龙公司。
在两人八卦的视线中，她们看到鱼西亲自出来接人。
鱼西看到姜悦身后的兰姐和国秀娥也有些诧异，两个女鬼一左一右跟着姜悦身后，看起来有点瘆人……
“姜姨。”鱼西笑了下，他看着姜悦的大波浪长卷发，心想这就是爱情的力量，他前一阵子见姜悦的时候，对方的头发还不是很长，这应该是才接的长发。
鱼西又看向兰姐和国秀娥。
在接触到鱼西的视线时，兰姐和国秀娥在姜悦身后站得笔直，两人对鱼西讪笑，国秀娥和鱼西打了声招呼。
兰姐跟鱼西是老熟人了，她干脆利落地说道：“鱼先生，我想从公司里借个妖给秀娥报仇。”
鱼西不用她详说就知道是什么情况，他没反对，而是对兰姐说道：“挑个稳妥点的。”
兰姐点头，然后拉着国秀娥走进公司。
鱼西却拦下国秀娥，他看了姜悦一眼，对国秀娥说道：“我这有件事正好和你有关，你跟我来办公室。”
姜悦看着鱼西和自己背后说话的模样，转头看了眼，在看到自己身后的空气时她表情僵了下。就算早就知道鱼西是个大师能看到鬼，但是不代表她能接受自己身后站着个鬼！
姜悦若无其事地往公司门口走了几步，殊不知道兰姐正站在门口……
鱼西轻咳一声，他压下笑意，目光在姜悦脸上扫了圈，尤其是桃花的位置。他的视线很礼貌，只轻轻看了一眼就移开视线，然后带着姜悦和国秀娥走进办公室。
王晴晴还是老样子端上来两杯茶，然后笑眯眯地退了出去。鱼西在姜悦喝茶的时候顺手将一个眼药水递给她，姜悦在用了之后看到自己对面的沙发上坐着一个皮肤惨白的女人，这女人浑身湿漉漉的，看起来很狼狈。
姜悦迟疑了一下，主动开口说道：“你就是西西提到的国女士吧？我姓姜，有意向抚养琳琳。”
国秀娥虽然形象惨淡，但是女强人的气质在那里，她坐在沙发上的身板笔直，对姜悦说道：“姜女士客气了，我们年纪差不多大，你喊我秀娥就行了。”
姜悦笑了：“我儿子都二十多啦，怎么会和你差不多大？”
国秀娥有些吃惊，她刚刚那话绝对不是什么奉承的话，姜悦看起来非常非常漂亮，也很年轻，完全不像是儿子都二十多岁的样子。
国秀娥的表情让姜悦笑得很开心，称呼也自然而然的变了：“秀娥，你的情况我已经听西西说了，琳琳交给我的话，你不用担心。”
国秀娥看了眼鱼西：“我相信鱼先生。”
看她俩相聊甚欢的鱼西没插话，他端着茶杯慢悠悠走到办公桌后处理文件，将话题交给她们自己聊。
国秀娥和姜悦虽然有年纪差，但是沟通起来却很和谐，国秀娥对姜悦很有好感，把琳琳交给她也很放心，但是现在的问题是，从法律上来说，琳琳是要被那些两个老货抚养的。
姜悦喝了口茶，她不太担心这方面，笑吟吟地问了不少国秀娥和赵英建的基础情况，在差不多摸清两人的家底后，她笑了下：“这事不难，在赵先生没有去世的情况下，他可以自主安置孩子的去处。”
从法律上来说，如果父母双亡孩子的抚养才会落到祖父祖母身上，但如果孩子的父亲还在世，他有权把孩子交给其他人抚养。
国秀娥抿唇：“就是不知道怎么才能说动他。”
她想了想，说道：“要不我入梦去吓一吓他？”
姜悦竖起食指摇了摇，神秘地笑道：“不用那么麻烦，我去找他谈一谈就能解决。”
国秀娥似乎隐约猜到了什么，她心里的那块大石头算总落下了。
不过姜悦并没有急着去找赵英建，一直过了好几天等警方那边线索确凿，确定赵英建就
是杀人凶手时才出现在赵英建面前。
和她一同前来的是国秀娥，只是国秀娥依然进不去只能站在门口。
不过姜悦和她打着电话，她将能全程听到姜悦和赵英建的说话声。
这几天的赵英建过得生不如死，白天他在发愁房子和律师的事情，担忧的连饭都吃不下。
他在看到爸妈离开的第二天还抱有希望，说不定爸妈会出钱帮他一把，但是后面紧接来的人让他彻底死了这条心。
他弟来到了警局，用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看着他：“你杀了人？”
赵英建没吭声，他弟又继续说道：“你知道你这种行为多自私吗？不仅会对你自己造成恶劣的影响，还会影响到你的孩子！你想过琳琳吗？她大学毕业后要是想考公怎么办？连政审都过不了！”
赵英建扯了扯嘴角：“不用考虑那么远，琳琳现在就很可怜，如果我的房子被卖了她就无家可归了，你能帮帮琳琳吗？”
刚刚还在大义凛然指责他的弟弟表情一变：“我怎么帮你？我两个儿子都养不过来了，你难不成还让我再养你女儿？要我说你就是脑子不好使，嫂子那么好的一个人你不懂得珍惜，现在做出这种事又想来求我帮忙，你是真的自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