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他又语气微缓：“其实让我养琳琳也不是不行，就像爸妈说的，不管是帮你找律师还是养琳琳都需要钱，我也没有那么多钱，不如把你的房子给卖了吧。”

赵英建不说话了，亏他刚刚还那么正义凛然地说自己，还以为真的为琳琳考虑。没想到说来说去都是为了那套房子，不愧是爸妈最喜欢的弟弟，和爸妈的想法都一样。

在弟弟的催促下，赵英建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让我想想。”

之后的几天，家里的爸妈又来了几次，连弟弟也来了两次，每次说的话都差不多，意思他现在人都进去了，要为还在上学的琳琳着想，不能那么自私只顾着自己。

但是赵英建在想，如果真的为琳琳着想，那房子更不能卖，卖了之后，钱又不在琳琳手上，她一个几岁的小孩子怎么和那些大人斗？

但是除此之外，赵英建也没有更好的选择，连父母弟弟都想着他的钱，其他人更不用说了。

想来想去，他竟然没有一个能把琳琳安心嘱托给对方的好友。

在赵英建万念俱灰打算答应爸妈把房子给卖了的时候，姜悦找上来了。

赵英建在见到将姜悦的时候有些发愣，他是见过姜悦的，在好几年前的一场酒会中，他陪着领导参加时见过姜悦和鱼建彬，只不过当时的姜悦和现在的差别有点大。

虽然还是那个五官还是脸型，但是不知道该怎么说，就是觉得她变化特别大。

是一种从内而外源于气质上的改变，好像变得特别“幸福快乐”。

赵英建盯着姜悦看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他不知道姜悦来这儿的目的是什么，但对于姜悦的身份却有几分忌惮。

不是因为那已经进去的鱼建彬，也不是因为现如今正在管理鱼家公司的鱼之欢，而是惧怕鱼西。

外界都传鱼西虽然和鱼建彬有仇，但是对姜悦和鱼之欢却完全没有迁怒，并且不止没有迁怒，还对两人意外的好。

他们虽然不知道具体原因是什么，但只要知道不管是姜悦还是鱼之欢，都是他们得罪不起的人就行了。

一想到鱼西，赵英建的表情亮了亮，正好他还有事想要求鱼先生帮忙，正愁没办法联系到鱼西，现在姜悦的出现简直缓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赵英建有些局促地问道：“姜女士，不知道您来找我为了什么事儿？”

姜悦看了他一眼，不知道他之前是什么样子，但是只是在警局几天的时间，他看起来格外憔悴，脸色发黄，胡

子拉碴，黑眼圈也大得吓人，比五十岁的人都要苍老。

“我来是为了琳琳的事情。”姜悦轻声细语说道，“我有一个交易想要和你做。”

赵英建不知道姜悦怎么突然提到琳琳，但下意识地坐直了身子：“您请说。”

姜悦对他笑了下，不过那笑意没到眼底，生疏得很：“据我所知，你手上的房子还没还完贷款，你进去后应该无力偿还吧？”

赵英建愣了下，他点头，这也是这几天他最为难的事情。

姜悦继续说道：“我可以帮你把房子的贷款还了。”

赵英建猛地看向她，表情有些不可置信：“您……您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脑子里想过了很多念头，甚至以为是琳琳在什么机缘巧合之下认识了姜悦讨到姜悦的欢心。他没往国秀娥身上想，因为国秀娥的人际圈，作为她的丈夫，她再清楚不过。

“我在其他地方见过琳琳，我很喜欢她，所以听到这事后就打算抚养她。”姜悦不紧不慢地继续说道：“不过我有两个要求。”

赵英建忙不迭地说道：“您说。”

他现在什么都没用，姜悦也不会提什么过分的要求。

姜悦：“第一，我想抚养琳琳。”

赵英建一愣：“您不仅愿意帮我偿还房贷，还会抚养琳琳？”

这是什么绝世大好人啊！

姜悦脸上的笑意加深：“第二，我要你把房子过户给琳琳。”

赵英建陡得呆住，他脸上的激动消失得一干二净，变得沉默起来。

他是为了什么才对国秀娥做出那种事呢？好像也就是因为房子，但是现在他失去了妻子，并且现在老天给他两条选择，不管他是往左走还是往右，这个房子都和他无关了。

唯一不同的是，往左边走房子会被卖了，然后钱会被爸妈给弟弟，等他出狱的时候会一无所有，不管是琳琳还是他，都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

而往右走，有人帮他偿还房子，虽然需要把房子过户给琳琳，但琳琳是他的女儿，在他出狱后，那勉强还算他的家。

最起码他还有家，琳琳也还有家，并且房子的钱也有人还了，怎么看他都不亏。

就是不知道这位姜女士的人品是否能靠得住，到时候会不会像自己弟弟和爸妈那样对这个房子的钱虎视眈眈，然后骗琳琳把房子给卖了。

姜悦像是看出他的担忧，主动开口说道：“赵先生你放心，到时候我会跟你签一份协议，这个房子绝对不会卖出去。”

赵英建倏地松了口气，他表情颓废地靠在椅子上，过了很久后，语气有些疲惫地说道：“那就麻烦姜女士了。”

姜悦脸上带上真心实意地笑，她声音更温和了几分：“我会照顾好琳琳的。”

赵英建心里有点茫然的无措感，他视线看着桌面，似乎在看桌子，又似乎在透过桌子在其他的东西。

“姜女士，我有一件事想要请您帮忙。”赵英建抬起手摸了下自己的脸，冰冷的手铐触碰到他的脸让他苦笑起来，“我这几天晚上一直在做噩梦，梦到我去世的妻子，她在梦里的样子很可怕，按着我的头把我沉进水中，我每次醒来后都有种窒息的感觉。”

“并且除了在水里淹死的噩梦之外，还有其他的梦，那些梦让我痛不欲生。”赵英建说到这里，表情痛苦，“我快要疯了，每天晚上都不敢合眼，生怕一睡着就会继续做那些梦。”

赵英建有点难以启齿：“我知道她恨我，我现在也知道错了。”

他顿了顿，视线又从桌面看向姜悦，语气异常的低声下气：“姜女士，我想请鱼先生帮我超度我妻子的灵魂。”

姜悦和颜悦色地说道：“你要预约鱼西呀？赵先生，这个忙我不一定能

帮你。”

她脸上有几分愧疚的神色，睁着眼睛面不改色地说着假话：“我已经好久没和鱼西联系了，其实我们的关系并不像外面传得那样好。而且你应该也知道，如果没有熟人，想要预约到鱼西，时间得排到半年后了。”

赵英建丝毫没怀疑姜悦这话，甚至还有一种外界传言果然是假的确定感，他就说鱼西怎么可能和外界说的那样不记恨姜悦和鱼之欢，君不见他的亲生父母和弟弟都算计他吗？姜悦和鱼之欢也一定在算计鱼西！而鱼西是大师，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关系疏远倒也是情理之中。

赵英建一方面有些唏嘘这些复杂的关系，另一方面又有点颓然，看来以后他只能尽量不睡觉。

姜悦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一眼，掩下眼中的似笑非笑，从包里拿出一份协议：“赵先生，既然我们谈好了，那就签字吧。”

赵英建接过协议仔细看了起来，他一连看了好几遍，其间还时不时地打量着姜悦的神色，一副生怕自己被坑了的模样。

姜悦面色平静，没有任何心虚的任由他打量。

不过几张纸，但是赵英建却足足看了半个小时，最后才沉沉地签上字。

这一份协议签下等于开弓没有回头箭，一切都已成定局。

他再次后悔自己当时的所作所为，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他就算到死的那天，估计都会悔恨那天所做的事情。

姜悦收起协议，对他笑了下，然后抚平裙子上因为坐太久而压出的皱褶，最后拎着包优雅地离开。

赵英建看着姜悦的背影，内心也变得平静起来。

不管怎么说，琳琳能交给姜悦，他也放心了。

不过在姜悦离开没多久，赵老头和老太太也带着赵英建的弟弟赵英杰来到警局里。

几人在赵英建对面坐下，赵英杰第一个开口：“哥，你想得怎么样了？”

赵英建冷笑了下：“不怎么样。”

赵老头皱了皱眉：“我们这也是为了你好，你就是不听话，我们还能害你不成？”

老太太也跟着说：“英建，你就算自私，也要为琳琳考虑呀！你不把房子卖了，我们哪来的钱给你请律师，给你照顾琳琳？”

赵英杰也顺势说道：“对呀，哥，琳琳在我家你还不放心吗？正好我家两个男孩儿，一直喊着想要个姐姐，这不正好嘛？”

赵英建没出声打断几人，他一边听着几人说话，一边仔细地看着三个人的脸，将他们的表情牢牢地记在心里。

三人说了好一会儿也不见赵英建接茬，赵英杰有点不耐烦了：“哥，为了你这事，我前前后后跑了三趟了！你知道我请假都被扣了多少钱吗？”

赵英建抬起头看了他一眼：“你小时候的座右铭是有付出才会有回报，被扣工资是你的付出，那回报是不是就代表我的房子？”

赵英杰的表情一僵：“哥，你瞎说什么呢，到时候这钱又不是给我用的，都是给琳琳准备的。”

老太太见气氛不对，连忙开口劝道：“英建，我这就要说说你了，你怎么连自己的亲弟弟都不相信？而且你就算不信英杰，难道也不相信我和你爸？”

赵英建心想就是因为有你们在才更不相信赵英杰！

现在琳琳已经安排好了，他说话也有底气了：“琳琳我交给别人抚养了，你们不用担心琳琳了，并且对方愿意帮我把房子贷款给还了。”

他这话一说出口，另外几人都是一愣，随后表情震惊。

赵英杰眼睛都瞪圆了：“哥，你说什么？有人愿意抚养琳琳？还把你房子贷款给还了？”这他妈的是从哪里找来的冤大头，这种好事他怎么没遇到？！

赵英建点头：“所以啊，你们不想再想着我的房子了。”

老太太一口气没上来差点被口水呛着，她手指有些颤抖地指着赵英建：“你这孩子！信外人都不信自家人！”

赵英建的语气有些讥讽：“自家人也不给我还房贷啊，我有什么好信的。”

“无耻！你还要不要脸了！”赵英杰见自己盯了这么久的肥肉被别人叼走，此时说话也不顾及兄弟情面了，他瞪着赵英建，语气极其的不客气，“我凭什么该给你还房贷？妈的，嫂子怎么看得上你？要不是她，你能这么快买得起房？把嫂子害了后又不知道从哪找了个愿意给你还房贷的人！他妈的！”

他语气酸溜溜的，这种狗屎运他怎么没有？

赵英建没吭声，他弟说的话没错，他也觉得自己的想法很无耻，但是身处如此绝望的境地，他也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家人身上，祈祷家人愿意帮他留住房子。可惜的是，他的家人们并不愿意当这个冤大头。

而他为了心底那点可笑的自尊，硬是撑着没说房子要过户到琳琳名下，这事他暂时不想说，只要他不提就没人知道，他也就能自我安慰房子还是他的。

赵英杰在骂了赵英建一顿后也不说话了，老太太和赵老头唉声叹气了一会儿又苦口婆心劝着赵英建，说琳琳去陌生人家里生活会被欺负，希望赵英建能回心转意。

不过他们心里也清楚，赵英建只要不是傻叉就不会改变想法，毕竟那是有人帮他还房贷！在这种诱惑下，别说琳琳被欺负了，就算是赵英建自己被欺负，他都没意见。

赵英建呵了一声，只是还需要对方帮忙，他听着这些话也没发火，而是对老太太说道：“妈，我卡里还有点钱，帮我找个律师吧。”

说着，他顿了下，又接着说道：“还有帮我找个会看事的，我最近总是梦到秀娥，不知道是不是被秀娥缠上了。”

老两口愣了愣，下意识往赵英建身后看了眼，好在房间虽然阴暗，但却并没有什么脏东西。

赵英杰嘲笑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这就是坏事做多了的后果，这帝都最有名气的大师是鱼先生，你把房子给卖了，我给你联系鱼先生。”

赵英建：“把我房子卖了也不够联系鱼先生。”

提到鱼西他就想起姜悦，嘴角微扬露出一丝笑：“说起来，抚养琳琳的人是姜悦，你们知道她吗？她和鱼先生是亲戚关系。”

赵英杰有些惊愕：“你还认识姜悦？”

赵英建摇头：“是对方主动来找我的，说是在什么地方见过琳琳。”

赵英杰有点无语：“你运气也太好了吧！”

不过他想了想，又觉得这事有点奇怪，就算是在哪里认识琳琳，也不至于抚养琳琳吧？

而且他哥最近还一直在做噩梦，再一联想到这几天他哥小区里那些沸沸扬扬的传闻。大家都说这件事其实是有人见鬼了才会报警处理，而他哥现在也梦到了鬼，并且以姜悦的身份竟然还主动找上门说要抚养琳琳，这些事情串在一起不禁让他联想，难不成这些事还跟鱼先生有关？

赵英杰想了好一会，越想越害怕，连招呼都没打，转身就跑。

这鬼地方他是待不下去了！说不定真的有鬼！

赵英建爸妈也互相对视一眼，两人也站起身，赵老头说道：“我去给你联系看事的！明天就给你把人带来！”

第二天一早，赵老头带着另一个老头前来警局，那老头手上拎着一个包裹，腰侧还别了一把桃木剑，看起来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

只不过他们刚进警局就被王律拦住了，王律嘴里叼着烟，看着那老头腰侧的桃木剑，皱眉问道：“你们这是做什么？”

赵老头谄媚一笑：“我儿子被鬼缠上了，我找个会看事的帮他驱邪，王警官，还请你通融一下。”

“胡闹！”王

律面色冷凝，他指着身后大门上的警徽，“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少搞那套封建迷信！”

他心里哼了一声，就是要让鬼来折磨赵英建，还能让这老神棍给搅了好事？

赵老头和那老头面面相觑，似乎这位王警官在全国的警圈内都是出了名的封建迷信啊！他们还听小道消息说，王警官在出警时候还经常随身携带符箓桃木剑黑狗血呢……

赵老头还想抢救一下：“王警官，给开个后门吧。”

他说着，顺手给王律递了包烟。

王律哪会接这个烟，他摆摆手将烟推了回去：“这是原则问题，我是一个不搞旧社会思想和封建迷信的警察，这事不能给你办。”

他话音刚落，一道声音从不远处传来：“王警官，这么巧！”

这人笑呵呵地说道：“王警官，上次我家狗走丢多亏了你的三钱六爻术啊！太神了！你当时刚占卜算出来位置，我就找到我家狗了！”

王律缓缓扭头看着呵呵傻笑的王红库，表情有些疑惑，这被拆台的画面为什么有点似曾相识？

那仙风道骨的老头听到这话气得一个倒仰，他冷哼一声：“王警官，你就继续说自己不封建迷信吧，等一千年后你从土里被挖出来全身都是软的，嘴都还是硬的！”

王律：“……”

学到了，下次就用这话说鱼西。